回朝阳农场之前，林玉书先回了一趟家属院。
她从海城带回来的行李还存放在家属院大门口的岗哨那，得拿回去规整下。
推开院门，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几个月没见，院子里原本种着豆角、辣椒等蔬菜的地方，被更抗寒耐旱的萝卜替代。
仔细看还能发现，青翠的萝卜叶子下，一颗颗萝卜刚冒出泥土，算算时间，应该能赶在土地彻底上冻前收获。
后院的两只小猪仔，已经长成了一百多斤的黑毛大肥猪，膘肥体壮的，睡得四仰八叉的打着呼噜，连林玉书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察觉到。
周大丫将它们喂得挺好，猪食槽里都还有吃剩下的猪草叶子。
这个季节大多数植物都萧条枯败了，还能找到草料当猪食，可见是相当用心了。
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观察完家里的变化后，林玉书这才拎着行李进屋。
家里好些人没人住，总有一股子怪味。
刚进屋林玉书就迫不及待的开窗户通风，窗户内侧挂着的陌生风铃，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串由各式各样的贝壳、小海螺、彩色石头组成的简易风铃，最中间还悬挂着一张信笺。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赠吾妻，林玉书。
苍劲有力的字迹透着熟悉的气息，林玉书的眼角不自觉划过一滴清泪。
小郭之前说，霍世勋的东西被他送回家了，估计就是这个。
他可真是，出任务都还惦记着给她做风铃，怎么就不能早点醒过来看看她。
林玉书抹掉脸颊上冰凉的泪珠，转头收拾起东西，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最近着实有些忧思过度，动不动就掉泪珠子。
海城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她的个人物品，归置起来动作也很快，没多久就搞定了。
接着，林玉书又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几个月没用，车架上都堆了厚厚一层灰。
她打了水仔细擦拭干净，将车胎打上气，看着最后的成果很是满意。
不愧是当初陪着她大战狼群的功臣，这质量杠杠的，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用。
她这边整装待发，隔壁的周卫华家，老两口也是蓄谋已久。
饭桌上，老两口对视一眼。
周母率先开口，“云霞啊，你来我们周也有些年头了，你自己说，这些年我们周家对你如何？”
张云霞耷拉着的眼皮一掀。
余光扫了一眼周母旁边的周卫华，平常难得一见的男人，今天居然主动回家，还带了一块肉回来，趁着她去厨房做饭的功夫，母子三人躲在屋里蛐蛐了好一阵。
她太了解周家人的德性，屁股一撅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无非是她教训了秦沐瑶一顿，秦小贱人又找周卫华告状，回家来给她上眼药了。
“如何不如何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没生金柱之前，我可是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问。”
她嘴皮子利索，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往外冒，手上动作也不停歇。
“大人说话，小孩别管，赶紧吃肉，你们亲爹难得主动买肉回来，现在不吃以后说不定就没得吃了。”
张云霞手里的筷子在仅有的一盘肉上来回飞舞，给三个孩子每人碗里都夹了一大筷子肉，害得周父好几次都要夹到肉了，又硬生生被张云霞抢过去。
气得老头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放。
“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张氏，别忘了你的身份。”
张云霞递给三个小的一个眼神，三小只默契地端着碗远离饭桌。
虽说自从张云霞工作后给他们改善了生活，他们也没以前那么馋了，但这可是肉啊，宁愿吃到嘴里也不能浪费掉。
见孩子们都走远后，张云霞猛地一把将整个桌子全都掀翻，碗碟连同桌子一起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什么身份，你来说说我什么身份？”
“全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也就你们老周家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听清楚了，我张云霞有自己的名字，什么周张氏，我呸，少拿老一套糊弄我。”
要不说人还是得工作，要是在过去农村老家，受宗族观念影响，张云霞即便气愤还真没勇气跟周老头对峙。
但现在可不一样，农场每个月都会组织职工开展思想教育课，天天都能听广播，她涨了不少见识，周老头想要像以前那样耍一家之主的威风，也不看看她同不同意。
“你、你……无知妇人。”
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硬是找不到别的词来反驳。
这点言语攻击，对张云霞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什么档次啊，也敢跟她叫板。
周母给了周老头一个安抚的眼神，别忘了儿子今天跟他们说的事。
张云霞已经主动闹开了，惹得周卫华彻底丢了面子，娘家又没任何助力，这样的媳妇儿他们老周家可不能要。
之间是他们误会了秦沐瑶，不知道她还有个当军长的姨夫，他们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会同意让张云霞来随军。
周母内心思绪飞速运转，特地换了一副笑脸。
“云霞啊，我知道我们老周家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也辛苦了，那时候条件有限，我们也没办法。
不过现在好了，你也有了自己的工作。
当初你跟我们卫华结婚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们老两口做主，你们俩分开，各过各的日子，也省得闹出笑话来。”
张云霞听明白了。
什么分开各过各的，不过就是嫌弃她碍眼，占了周卫华妻子的位置，影响他们周家迎娶秦沐瑶这种有背景有后台的好儿媳。
是她失算了，当初还想着把周家父母叫来岛上，劝说周卫华别离婚。
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说得比唱的都还好听，真当我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
好歹我张云霞还给你们周家生了三个孩子，周金柱还是个男娃，说出去谁能说我张云霞有错。
什么笑话，我要是真的同意离婚，那才是笑话！”
一旁的周卫华早就忍得耐烦了。
张云霞在医院闹出来的动静害得秦沐瑶颜面无存，连班都不愿意上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秦沐瑶主动松口愿意嫁给他，条件是赶走张云霞，区区这点小要求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隐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妈，我就说她不会同意的，你还跟她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周卫华想得很清楚，一时的丢脸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把秦沐瑶娶到手，成了军长的侄女婿，不愁日后没法高升。
到那时候，一个霍世勋算什么，只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周卫华往外走几步，反手一抓，躲在角落里端着碗默默吃饭的周金柱就被他抓到手里，掐住脖子。
手里的碗筷碎了一地，小小的人儿手脚在空中胡乱挣扎着。
小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的求救声，“妈妈、妈妈救我……”
“周卫华，你要干什么！”
张云霞惊出了浑身冷汗，想要往前靠近，可周卫华动作比她还快，手里的力道逐渐加重。
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疯狂和嫌恶。
这个孩子，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
“你说我要做什么，我是他爹，我予他生他就能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既然你不离婚，那就等着看你儿子被活活掐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