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人瞬间面露难色。
一百块钱彩礼,已经是他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有良妈脸色很是难看,她眷恋的扫了一眼郑家的屋子,墙上挂着挂钟,柜子上摆着收音机,想起刚才偶然一瞥看到的,郑家还有缝纫机,还是八成新,估计刚买没多久。
这样的条件,别说整个渔村,就算是他们公社都找不出第二家,他们老两口一合计这才将彩礼定在一百块钱。
没想到,还是不行。
作为中间人,葛二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郑大娘。
“老大姐,现在的小年轻都太冲动了,这儿女亲事当然还得是当父母帮忙做主。
有良家也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只要他们小两口以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这钱还可以慢慢挣回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郑大娘掀起耷拉起的眼皮,扫了一眼葛二婶和其他人。
她心里也很纠结,早知道葛家就这么点家底,她说什么也不想促成这门亲事。
可如今事态紧急,继续待在郑国栋身边,随时可能爆雷。
说曹操,曹操到。
郑大娘坐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院子外面的动静,郑国栋竟然提前下班回来了。
郑大娘当即露出个笑脸。
“他婶儿说的是,做父母的不为别的,只盼着自家儿女日子过得好,彩礼的问题可以再商量嘛。”
“妈!”
郑春花急了,她妈为了把她嫁出去,已经到了连彩礼都可以降低的地步了吗?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郑大娘厉声瞪了她一眼。
这才继续开口,“我们家也不是那种卖闺女的人家,老太婆我也没别的要求。
彩礼可以少,但日后他们俩结婚必须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要写春花的名字,最好还是独门独院的,给我留间屋子,方便我想闺女的时候过去住上一晚。”
见郑大娘没有把话说死,还有商量的余地,有良妈和葛二婶都觉得有戏。
正打算好好跟她讨论讨论,郑大娘却开始赶起了人。
“行了,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你们家也回去想想,要是觉得我们开出的条件高了,那就当两家从没提过这茬儿,反正我们家春花也不是嫁不出去了。”
“哎,郑大姐……”
有良妈还想再说什么,郑大娘已经拉着郑春花快步回屋。
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瘦高个男人,国字脸,审视的眼神却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葛有良顿时觉得,浑身起了寒颤。
这人估计就是郑春花的亲哥了,能当上军官的人果然不一样,这么强的气势他根本没见过。
有良妈也觉得心慌慌的,这郑春花他们两姐妹怎么看着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过她也没当回事,也许是有的像爹,有的像妈。
正主已经离开,亲事今天是谈不成了,客套几句就带着葛家人离开。
郑国栋的视线一直到他们离开后这才恢复平静,李秀芹赶忙倒了杯水,殷勤的递过去。
这些天她从其他军嫂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女人在家地位稳不稳,全靠男人对你宠不宠,她最近也是拼了命的想缓和下他俩的关系。
要是能趁机再生个儿子,再将郑国栋的工资全部捏在手里就更好了。
李秀芹故意将额头前的头发挽到耳后,夹着嗓子柔柔道。
“当家的,累了一天你辛苦了,饿不饿啊,我去给你热饭。”
“不用。”
郑国栋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我回屋睡觉了,没事儿别敲门。”
说完,砰的一声锁上房门。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对这一屋子的蠢女人根本没工夫搭理。
“哎……”
李秀芹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气恼了拍了拍脑门。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想问问,后勤啥时候安排工作,能不能提前插个队。”
水生妈这些日子都催了她好几回了,让她帮忙问问。
今天去表彰大会,就是水生妈帮忙占的座。
每次上门找她也绝不空着手,李秀芹脚上的新皮鞋,就是人家昨天送过来的,听说还是在海城的百货公司买的,可贵了,二三十块钱呢。
李秀芹又低头欣赏了下脚上的新皮鞋。
真牛皮做的,穿着真舒服,一点也不磨脚,她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可这事儿毕竟也没问成……
看着紧闭的房门,李秀芹想起上次郑国栋掐她脖子的狠辣劲儿,实在没勇气敲门。
内心打定主意,皮鞋她都穿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反正现在的工作名额都少,一时半会儿都轮不上,只要她不说,谁知道她没有帮忙问话。
郑大娘房间内。
郑春花坐在炕边沿上,赌气般的扭过头去。
“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我嫁出去?
你也不看看葛家那个穷酸样,盯着咱家收音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一百块钱彩礼,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她是同意郑大娘说的,早点嫁出去,免得他哥秋后算账逼她回老家。
可也不想嫁到这样穷酸的人家。
郑大娘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再三确认葛家人已经离开,郑国栋也已经回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彩礼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只要葛家人满足我今天说的条件,我来给你想办法,到时候咱们娘俩都能搬出去,不用再看你哥嫂的脸色过日子。”
郑春花堵着气没反驳,但心里却是极其不认可。
说得倒是好听,那可是几百块钱彩礼呢。
如今是李秀芹管家,她哥的工资一分都落不到郑大娘手里。
更别说前些日子为了给她出赔偿款,郑大娘攒了多年的小金库都被郑国栋给端了,为了这个,郑大娘没少在她耳边念叨。
她要是想拿高彩礼,不比林玉书当初结婚的时候差,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
葛家湾大队,另一头一处不起眼的茅草房内。
其他几人聚在一起,脸上焦躁不安。
“今天岛上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咱们的光复计划成功了?”
“我看不像,我刚从公社下班回来,如今整个公社都戒严了,听人说好像是出了人命,指不定发生了什么。”
“头儿不是说没有命令不许行动吗,该不会是豺狼他们组的出事了?”
上次郑国栋发飙下令的时候,他们还不服气。
现在看来,幸亏他们听话。
门帘外面,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自个儿的家伙什儿上,屏息盯着门帘。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