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比赛专门配备了主持人,主持人说:“下面有请美术系为我们带来开场舞。”
一群身穿克莱因蓝队服的女生款款登场,激情的音乐响起,全场尖叫,其中以广大男同胞的呐喊最为强烈。
卓予是领舞,位于队伍前列,露脐短衣,包臀短裙,两条笔直的长腿闪闪瞩目,捕获全场目光。
“美院美女真多啊!”
说话的是裴朗,和陈浔同为中锋。
陈浔手肘撑在膝盖,垂着脑袋,没理。
裴朗凑近,“靠,陈浔,你快看前面那个领舞,小腰扭得真带劲!”
陈浔抬眼,胸腔跟随鼻翼翕动一起一伏,震耳的音乐还在继续,盖过他此刻沉重的呼吸。
裴朗问队友:“那女的叫什么?”
队友答:“好像叫…卓予。”
视线不期而遇,她的名字落入陈浔耳朵,阳光虚晃过眉角,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竟在对他微笑。
笑颜涟涟,笑意却并不友善。
音乐结束,啦啦队退场。
卓予路过美院男篮队,有男生瞄她眼,吹了个口哨。
男生五官硬朗,肩宽腿长,名叫许博玮。高中时期阅女无数,现今追了卓予一个月,还没要到微信的情场浪种。
她笑说:“加油。”
“赢了有什么奖励?”许博玮挑眉。
“打倒他,我就把微信给你。”她手指着陈浔方向。
“你说陈浔啊。”他视线循过去,轻嗤,“说话算数,别又把老子拒绝了。”
“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你自己把握喽。”卓予耸耸肩头。
另边的法学院队伍——
陈浔正带护腕,裴朗好奇问了句,“陈浔,那妹子刚好像在指你,你们认识啊?”
他问出这话并不奇怪。
自从陈浔顶着头金发来南大报到第一天,他的名字就在学校炸开锅。
那天过后,他多次做客学校表白墙,裴朗也无数次从女生嘴里听到陈浔二字。
因为和陈浔走得近,他也间接在校园风光一把。
“没印象。”陈浔淡声回,“比赛小心点,许博玮打法不太干净。”
裴朗信心满满,拍胸脯:“根本不带怕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赛前握手环节,许博玮佻声说:“陈浔,待会下手要是没个轻重,你多担待啊。”
陈浔笑了笑,没搭腔。
裁判声号响起,正赛开始。
许博玮势头强劲,但裴朗防守工作做得到位,从队友手中接过球,先做了个假动作,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给陈浔,“陈浔,接着。”
陈浔起身控球,肌肉线条在空中划出闪电弧度,单手扣篮,投中一个二分球。
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热烈的掌声。
“漂亮!”裴朗过来抱住他。
许博玮朝队友吼了声,“你们几个怎么防的?”
...
第一局结束,24:22,法学院以两分微弱优势领先。
中场休息,与赛场风光不同,陈浔倚在栏杆,鼻息沉重压抑,像是耗尽全身力气。
裴朗递来毛巾,皱眉:“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没事。”陈浔声音孱弱,接过毛巾擦汗。
“如果不舒服就退场,比赛而已,别拿命开玩笑。”
陈浔没接话,他这状态让裴朗隐隐担心。
许博玮在和队友商量下半场对策。有女生走来,身穿克莱因蓝队服,长发及腰,温婉可人。她递过瓶水,语气绵绵:“许博玮,喝点水,温的。”
“谢谢啊。”许博玮扯唇,接过来。
这幕落入看台美院女孩们的眼中。
安绮唏嘘,“田甜对许博玮可真是一往情深啊。”
队友B接:“可是有什么用呢,全美院谁不知道...”
话没说话,田甜回到看台,朝卓予浅浅笑了下,“麻烦让一下,我要过去。”
卓予撇膝盖,让出位置。
十分钟过后,裁判吹响口哨,下半场比赛开始。
美院更换战术,其他队员做防守,许博玮负责进攻。
安绮:“我去,许博玮打兴奋剂了?这么猛?”
猛,确实很猛。
陈浔突破重重防守,奋起拦球,结果被他撞倒在地,裁判没喊停,比赛继续。
陈浔缓了会,爬起来。
剩最后五分钟,双方还差一个二分球的差距,许博玮纵身一跃,线外起跳,陈浔没拦住。
篮球完美入筐,三分落地。
美院赢得比赛的胜利。
掺杂泄气声的欢呼响彻球场。
赛后退场,许博玮拍了拍他肩,歉意满满,“兄弟,不好意思了哈。”
陈浔脸色苍白,前额覆满细汗,已经喘得发不出一点音。
许博玮啧声,“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转头瞄眼看台的卓予,扬唇,比了个电话手势。
卓予尽收眼底,未做回应。
裴朗叹口气,收拾完东西过来,“撤?”
陈浔坐在球架下,抬手指,“你先走。”
“你...没事吧?”
“嗯。”陈浔低哑应。
裴朗跟着大部队走出体育馆,啦啦队等人走的差不多才退场,离开前,卓予回眸。赛场空荡,摇旗呐喊的恢宏已然不再,球架下的人脊背微颓,孤寂伴身。
日落西山,风轻不燥,校外新开了家甜品店,女孩们热烈讨论待会去买什么。
安绮问卓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忽然顿步,说:“我东西落在更衣室,你们先走吧,我待会赶过去。”
安绮压唇角,“刚离开前还叮嘱你们带好东西,你这脑子...好吧,那一会见喽。”
“嗯。”卓予笑着点头,走了几步,她听队友问:“安绮,你刚刚没说完的秘密是什么…”
答案融入风里,卓予什么都没听清。
重新回到体育馆,四周静谧,所有一切都按下暂停键。
卓予脚步轻缓,于他身前站定。
陈浔没反应,稳地似尊雕像,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只有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如随风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鞋尖相对,她单膝跪地,气吐如兰,“你怎么了?”
陈浔扬起脖颈,金黄的碎发松散垂在额头。
卓予这才发现他生了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眼尾泪痣性感纯情,银链上的灵蛇吊坠刺眼夺目,又透着几分冷感。
错频的搭配在他身上却又是道不出的和谐。
“需要我帮你吗?”卓予语调如一。
陈浔手肘撑在膝盖,呼吸沉沉,似是压抑着什么,几片薄肌绷紧。强撑着盯了她一会,垂下脑袋,表明立场:他不需要任何人。
卓予双手托起他下巴,没等说话,被他挣脱。
如果她还想再来一次,那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成功。
但她没有,她耐心同他讲:“我知道这是你的秘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生病的事。”
“现在只有我和你,你可以信任我。”
剩下的时间她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一分钟,陈浔重新掀起眼皮,认命般指了指休息区的包。
卓予脸上漾出抹弧度,为他取来,将里面东西全部抖出,发现一瓶气喘喷雾剂,她问:“是这个吗?”
陈浔点头。
“仰头。”她轻轻说。
陈浔照她说的做。
卓予将喷头抵在他唇边。
他肤色极白,超乎常人近乎病态的白。眼睫细长浓郁,根根分明,连成小扇,随胸腔颤动。
四目相对,两道视线毫无阻碍相遇,她笑说:“你长得真美。”
卓予在欺负他现在不能说话。
“小扇”在空中滞了几秒。
呼吸回缓之际,陈浔的目光更为直接,也更为迷离。
卓予没有用帅,或好看...等泛泛词来形容他。
这些词正确却不准确。
陈浔眉眼偏清秀,没有攻击性,但下颌骨又很清晰,迸有力量感,以至于显露出几分傲居。
卓予蹲在地,直至他可以如常人一样独立呼吸,她率先站起,把手递给他。
陈浔不接,收拾完散落的东西,单手撑地,借力起身,低声道了句谢,转头就走。
有礼貌,但不多。
卓予冲他背影喊:“你站住!”
他没听。
卓予小跑追上他,陈浔前走,她后退,两人呈面对面的姿势。
“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话语虽有埋怨,面容并无不悦。
陈浔没理,步调却慢下来。
她嗓音含笑,如夜莺奏鸣,“她们说,你叫陈浔。”
陈浔:“...”
卓予娓娓道来:“她们说,你身高186,体重75千克,AB型血。”
陈浔停步,他停下并不是因为对她的话感兴趣,而是因为卓予背后有格台阶。
他不咸不淡地问:“她们还说什么?”
“她们还说…你没有女朋友。”
她脸凑近,看他反应。
类似话听多了,他反应极淡,甚至懒得掀眼皮:“我没有女朋友,然后呢?”
“既然这样,陈浔同学,给我三个月,让我追到你,可以吗?”她伸出达成友好合作的手。
陈浔轻置一笑,闲散道:“我不喜欢短发女生。”
“意思是我把头发留长,就有机会了?”卓予自信从容地问。
陈浔好整以暇地瞧她,卓予头发被精心打理过,瀑布般悬在肩线,耳廓处挂着几缕深绿挑染,像只不易驯化的野孔雀,喜欢掌控,喜欢运筹帷幄,永远不会明白挫败的滋味。
倘若有日这只野孔雀垂下高傲的头颅…
他唇角微微上扬,出于某种莫名的情绪和期待,到嘴的“我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变成:“你可以试试。”
“那加个微信?”她顺势掏出手机。
“第一次见面就要微信?”
卓予反问:“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陈浔默了几秒,失笑。
卓予:“所以,给不给呢?”
他静静地看她,她也无声地端详着他。
阳光下,陈浔的眼睛像闪着金色微光的晶莹琥珀,搭配他金黄的发,整个人多了几分骄矜。
他悠然开嗓:“没带手机,下次吧。”
“好吧。”她故装惋惜。
陈浔问:“你还想说什么?”
卓予思忖,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卓予。”她接着补充:“‘欲将取之,必先予之’的予。”
陈浔反应常常:“还有?”
“你还想听什么呢?”卓予眨眨眼睫。
陈浔盯她半晌,说:“留着吧。”
“别跟着我了。”他目不斜视地离开,肩膀擦过她身体,留下抹灼人的体温。
他高挑的身影逐渐淡离视线,卓予脸上肤浅的笑意渐渐褪下,通知栏显示许博玮发来的好友申请,她再次点下拒绝。
回到赛场,球架下躺着一颗孤零零的篮球,卓予拾起,瞄准篮筐,起跳。
“砰。”
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