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进站时,有冰冷的机械音传来。站台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谢如许望了眼服务台台的位置,一边卷起卫衣袖子一边拖着箱子往那个方向走。
安徽的天气是个迷,昨天晚上在省会下飞机时谢如许还穿着厚毛衣瑟瑟发抖。不到一天气温飙升,谢如许单穿卫衣竟然觉得热。
刚好走到服务台,谢如许不紧不慢掏出纸擦了擦手心的汗,
“请问,”他抬头对面前的中年男子笑了笑,“地铁口在哪个方向?”
是了,这人刚刚扫了一圈没扫到指示牌。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这没有地铁,出了大厅右边有公交站牌,坐到城中心再转车就行。”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如许笑容僵硬,“只有公交?”
“那?共享单车?”中年男子看了看谢如许的两个巨大行李箱,“我看还是公交吧。”
谢如许认命点头,艰难的推着箱子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过来,跌跌撞撞看的中年男人太阳穴直跳,只见谢如许嘴一撇撒了手直径走过来,
“那个,”他扬了扬手机,“你们这公交能扫码吗?还是我要去换硬币之类的?”
“能扫,年初开通的。”
这回谢如许是真的走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他身上不知是洗衣液还是什么香薰的味道,中年男子打量那少年的背影,白色卫衣配米色休闲裤,一双板鞋还是白的,
“哪来的少爷,下乡查看民生来了是?”
谢少爷没有查看民生,谢少爷正在查看公交站牌。
平时出门都有司机专送,地铁都没坐过几回,少爷的不能再少爷的谢如许陷入了沉思。
没弄过,难搞。
想打道回府了,谢如许回头看着“榆城站”三个字内心悲凉。
看了眼手机刚好有视频通话进来,谢如许按了接通键。 程凤芝在对面笑盈盈的,“如许,到站了吗?”
“到了,外婆。”
恰巧看到板鞋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灰,谢如许又抽了张纸蹲下身,手机被他放在一边摄像头对着天。
周边多了几个人,估计也是要等公交,一片阴影投在身侧,谢如许没在意,倒是手机里的程凤芝颇为激动,
“小江!是小江吗!”
谢如许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只见身边的少年闻声也望向手机屏,看清了竟蹲了下来,
“奶奶,是我。”
此时谢如许也把头伸进屏幕,“外婆,我妈不是独生女吗,你哪来的孙子?”说完他抬头看看对面。
被程凤芝喊“小江”的少年仍低着头,只看的乌黑的发顶。风把发丝吹得有些乱。
“小江是我派去接你的” 程凤芝后面说了什么谢如许没听清,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也不清楚。只知道少年抬头是刚好与谢如许的眼神对上。
两人面对面蹲着对视,中间还有部手机,画面诡异的不能再诡异。
偏偏这两人谁也没动。
谢如许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绿色的校徽,“榆城中学”,哦未来学校,来了兴趣开始细细打量。
第一眼,绿白配色,好恶心的校服。
第二眼视线上移,往土了说就是风在这一刻停了一瞬,直接点就是, 操,好帅 。
是个正常人被盯着看这么久都有些不舒服,对面小江偏了偏头,
“看什么?”
谢如许露出标志笑容,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校服挺好看的。”
此时少年也起了身,竟然比谢如许还高半个头,以一种“你是认真的吗”的眼神看他,
“江知灼,你邻居。”
谢如许点点头,“我叫谢如许,如果的‘如’,许诺的‘许’,认识你很开心。”
江知灼没再说话,却觉得衣角被人扯了扯,
“那个,”
谢如许看着他,“真的坐公交啊。”
“可以坐出租,要走一段路。”
“啊,行。”
谢如许又拖上两只行李箱,干劲十足的往前走,没走两步被人拉着卫衣帽子带回去。
江知灼接过一只箱子朝反方向走。
啊,方向错了。
谢如许小跑赶上,“你今天不上学吗?”
“晚自习请假了。”
“为了接我吗?”
这回江知灼没再回话,谢如许却没由的高兴,“谢谢你啊。”
这人话很少,谢如许默默记下,随后又侧着头对他笑,
“你是我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以后还会是校友,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什么的。”
江知灼没转头,“你在学校还会认识新的人。”
明晃晃的拒绝了。按江知灼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小孩大概率不会再来找他。毕竟没谁愿意一直碰壁。
“你是第一个嘛。”
“。”
江知灼服了。
车坐了一路,谢如许小嘴叭叭了一路。江知灼偶尔会回应几句,两人下车的时候谢如许叉腿坐在箱子上看起来焉了吧唧,
“累了。我不走了。”
此时,少爷脾气终于憋不住往外冒。 面前有一条巷子,两边都是两层的小别墅,不大,整整齐齐的。
江知灼看着他,“到了。”
“哦,”谢如许坐在箱子上缓慢移动,
“江-知-灼-”
江知灼不看他,提着箱子就走,丝毫没有要等的意思,谢如许认命的叹气,跳下来追着跑,
“等等我啊”
程凤芝早在小院门口站着了,瞧见两人直挥手。谢如许箱子一扔整个人都扑上去,
“外婆,想死我啦!”
程凤芝拍拍外孙的背,“如许长高不少啊。”
这会功夫江知灼已经把行李箱提进院子,抬头看见二楼一房间窗户大开,深灰色的窗帘在风中飘飞。 是他前几天亲手换上的。程凤芝说他家外孙特少爷,有一点光线都睡不着觉,买了新窗帘找江知灼帮忙。
“小江啊,”程凤芝拍拍他,“赶紧回去换衣服,然后过来吃饭。”
江知灼刚想拒绝,又听她讲不来就要生气,认命点了点头出了院子朝巷子更深的地方走去。
谢如许扒在门口看了一会,只见江知灼走了二十米的样子,拐进另一个院子里。
“外婆,”谢如许跳回小老奶奶身边手指二楼的窗户,“那个房间是我哒?”
“是你的是你的”,程凤芝拉着谢如许进屋,又碎碎念了许多事,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
谢如许就笑,“从小到大,有谁不喜欢我呀”
“是,你是小太阳。”
到底是住的近,程凤芝和谢如许刚把菜摆上桌,就听江知灼敲了敲院门走了进来。他把校服换下来了,傍晚气温还是不高,江知灼一件白色内搭外面套了件浅棕织针开衫,下配白灰色直筒休闲裤看起来特别文艺。
谢如许表示身心愉悦,这才是这张脸的正确用法。
“快来吃饭,”谢如许招手。
江知灼点头帮程凤芝端过最后一盘菜在谢如许对面坐下。
正准备找个话题的谢如许被一声尖锐的“江知灼”吓得手一抖,筷子直接掉桌上滚两圈摔下桌。
“……”
谢如许看着对面斟酌下字句,认真道:
“你,你仇家找上门了?”
江知灼看着谢如许没说话,眼神宛若看弱智。
声音越来越近,谢如许耐不住好奇心下了桌扒着门框看,只见一少年穿着和江知灼先前一样的绿白校服小跑路过,一边跑一边喊。
人江知灼坐里面当没听见。
“哎,朋友!”谢如许挥挥手,“江知灼在这!”
少年停下来隔着院子看谢如许,“?”
于是,程凤芝的饭桌上又添了一双碗筷。
“我说,”叶云树胡乱往嘴里塞,“你逃课怎么不跟兄弟说一声,”夹缝看了眼谢如许,“还认识一帅哥。”
谢如许被他夸的心花怒放,“我叫谢如许,这是我家,以后常来啊。”
“行行,以后谢宝你就是我兄弟。”
“没逃课,请假了。”江知灼提醒他。
叶云树一愣,“?孟…孟一激动呛得说不出来话。”
江知灼推了瓶水过去,谢如许接话,“你是不是被那个梦梦骗了,他说江知灼逃课吗?”
叶云树疯狂点头,“我以为江哥逃课特地装病出来陪他,”越说越激动,“差点没出得来!”
叶云树性格跳脱,扯了几个话题,谢如许坐一边嘿嘿直笑。
“我明天去榆中考试,然后给我分班,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你们班。”
叶云树惋惜道,“鄙人不才,和江哥同处榆中第一重点班,谢宝啊没关系,我们午休去找你!”
谢如许听乐了,转头对江知灼说话打了兴奋剂似的,“江知灼我们就要做同学了!”
江知灼没说话伸手收了谢如许的碗进了厨房。 流水声从厨房传来,
“外婆,”谢如许喊,“没有洗碗机吗?手洗多辛苦啊?”
此时正在洗碗的江知灼,“……”
程凤芝揶揄他,“少爷这是榆城,你还当在京城你家那大别墅里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哦,”谢如许起身去院子里玩花,
叶云树一人凌乱在原地,“什么?京城?”
天色不早,叶云树待了一会便走了。
院里一片花地被谢如许一修竟多了几分姿色,程凤芝看了赞不绝口,“小谢花艺师真厉害。”
江知灼刚好出来,扫了一眼也有些怔,确实很妙。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还有这技能。
谢如许嘿嘿一笑,
“江知灼,明天早上你去学校的时候带着我吧,我要去考试,不认路。”
“六点半下楼。”
“哦,”谢如许反应了一下,“下午六点半?”
江知灼面无表情的看他,“早上。”
“……”
谢如许内心复杂,谢如许想回家。
要知道,在原来的学校,早上八点半才开始上课,高三的学长自习也就到晚八。
谢如许快死了,“我问一下,你们这边自习到几点啊…”
“十点”
谢如许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