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微的生日恰逢周末。
她向来对这个日子不太在意，通常只是回家陪母亲吃顿饭，收下父亲一本正经送的医学专著作为礼物。但今年不同——江浸月从一周前就开始旁敲侧击她的生日计划。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温见微第三次重复，一边整理急诊室的药柜，"我上午值班，晚上回家吃饭。"
江浸月靠在护士台上，今天她伪装得很彻底——黑框眼镜，普通白衬衫，头发扎成低马尾，连林枝都没第一时间认出她。
"那下午呢？"江浸月追问，"你总得有空档吧？"
温见微关上柜门："下午三点下班后有点时间，怎么了？"
"秘密。"江浸月神秘地眨眨眼，"到时候我来接你。"
林枝在一旁偷笑，被温见微瞪了一眼。
生日当天早晨，温见微刚到医院就收到了一大束白玫瑰，卡片上写着：「给最特别的温医生——浸月」。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窃窃私语，眼神不断往这边飘。
"江小姐真浪漫啊。"林枝帮她把花插进花瓶，"不过怎么是白玫瑰？一般人都送红的。"
温见微轻轻触摸花瓣："我说过喜欢白色。"
她没想到随口一句话江浸月都记得。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让她胸口微微发烫。
上午的急诊科意外地平静，温见微甚至能准时下班。刚换下白大褂，手机就响了。
"转身。"江浸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温见微回头，看见江浸月站在急诊室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蛋糕盒，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生日快乐！"江浸月小跑过来，"虽然晚上你家人会给你庆祝，但我想第一个跟你说这句话。"
温见微接过蛋糕盒，透过透明盖子能看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草莓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To Dr.Wen"。
"你做的？"温见微有些惊讶。
江浸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跟甜点师学了三天，毁了大概二十个蛋糕才做出这个能看的。草莓是你喜欢的那个品种，不太甜。"
温见微不知该说什么。她习惯了处理各种紧急状况，却对这种直白的心意不知所措。
"还有这个。"江浸月从包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听说你在找这个版本的《伤寒杂病论》影印本？我托人从台湾找到的，是限量编号版。"
温见微接过木盒，手指微微发抖。这本古籍影印本全球限量200套，她找了两年都没找到。翻开扉页，上面有原收藏者的亲笔题签——正是她最敬仰的一位医学前辈。
"这...太贵重了。"温见微声音发紧。
江浸月摇摇头："比起你救的人，这算什么？"她顿了顿，"其实还有第三个礼物...晚上告诉你。"
温见微刚想追问，手机响了。是母亲。
"见微，别忘了今晚六点的家宴。"母亲的声音温柔但疲惫，"你爸爸邀请了周教授一家，他儿子刚从美国回来..."
温见微闭了闭眼。她早该猜到父亲的安排——所谓的"家宴"不过是变相相亲。
挂断电话，她看向江浸月："我晚上有个家庭聚会。"
江浸月脸上的光彩暗淡了一瞬，又立刻笑起来："那正好，我的第三个礼物可以等等。"她帮温见微拿着蛋糕，"我送你回家换衣服？"
车上，温见微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开口："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浸月差点踩错刹车："什么？"
"我家宴。"温见微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紧捏着蛋糕盒边缘，"我父亲...一直想介绍周教授的儿子给我认识。"
江浸月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想让我假装你女朋友，气气他们？"
"不是。"温见微转头看她，"我只是...不想一个人面对。"
这是她第一次在江浸月面前示弱。江浸月的表情柔和下来，伸手覆在温见微手背上："好，我去。但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后悔这个决定。"
温见微点头。江浸月的手温暖而坚定，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温家位于城西的高档住宅区，一栋三层的中式别墅，院子里种着父亲精心打理的草药。温见微换好一套深蓝色西装，看着江浸月在镜子前整理裙装——她选了一条简约的米色连衣裙，低调优雅，没有任何明星的浮夸。
"紧张吗？"江浸月转过身。
温见微诚实地点点头。她从小在父亲的威严下长大，即使现在已是独当一面的医生，回到这个家仍会变回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孩。
江浸月走近，轻轻整理她的衣领："记住，你是温见微，救死扶伤的急诊科医生。没人能否定你的价值。"
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温见微的颈侧，留下一丝颤栗。温见微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江浸月的手："走吧。"
餐厅里，温儒正和周教授交谈甚欢，周家儿子——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礼貌地听着。温母看到女儿带着陌生女孩进来，明显愣了一下。
"爸，妈。"温见微声音平静，"这是江浸月，我朋友。"
江浸月得体地问好，递上准备好的礼物——一套精致的茶具。温母客气地道谢，但温儒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没有接话。
"见微，"温儒转向女儿，"这位是周教授的儿子周明川，斯坦福医学院的神经外科研究员。"
周明川起身握手："久仰温医生大名。"
温见微简短地握了握，感觉到江浸月在她身边微微绷紧。
晚餐开始后，话题很快转向医学界的各种议题。周明川侃侃而谈他在美国的研究，温儒不时点头赞许。江浸月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偶尔对温母微笑。
"江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周母突然问道。
餐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温见微握紧了叉子。
"我是演员。"江浸月声音不卑不亢。
"演员？"温儒放下酒杯，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实质化，"就是电视上那些...表演的？"
温见微的手指掐进掌心。她知道父亲对娱乐圈的偏见有多深。
"是的。"江浸月依然保持微笑，"我主要演电影，最近在准备一个急诊医生的角色，所以有幸认识了见微。"
"见微？"温儒挑眉，"你们很熟？"
温见微喉咙发紧。她应该开口的，应该说点什么。但父亲冰冷的目光像小时候一样让她无法动弹。
"温医生是我的医学顾问。"江浸月巧妙地回答，"她非常专业，教会了我很多。"
温儒冷笑一声："见微从小就是个认真的孩子。不像有些人，靠脸吃饭。"
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温母试图岔开话题，但温儒继续道："江小姐，你知道医生培养起来多不容易吗？见微从本科到博士，再到住院医培训，花了十二年。你们演员，背几句台词就能赚大钱，这公平吗？"
江浸月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声音依然平稳："温教授，每个行业都有其价值。医生拯救生命，演员带给人们情感共鸣。我尊重医学，正如我希望能获得对表演艺术的同等尊重。"
"表演艺术？"温儒嗤之以鼻，"那些绯闻炒作也是艺术？我查过你的资料，江小姐。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快，现在又来接近我女儿？"
"爸！"温见微终于出声，但为时已晚。
江浸月慢慢放下餐巾，站起身："感谢款待。温教授，您对我不了解，有这样的看法很正常。但请别因为我的职业而质疑您女儿的判断力。"她转向温母，"阿姨，抱歉先告辞了。"
温见微僵在原地。她应该跟上去的，应该拉着江浸月的手一起离开。但父亲的目光像铁链一样锁住了她。
江浸月离开后，餐厅里一片死寂。温儒打破沉默："见微，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温见微声音很低。
"不是吗？"温儒冷笑，"网上全是她的绯闻！你知道多少人会怎么看吗？一个医生，和那种..."
"够了！"温见微猛地站起来，"您根本不了解她。"
她转身离开餐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顶撞过父亲。
门外，江浸月已经不见了。温见微拨打她的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回到家，温见微发现公寓空无一人。餐桌上放着那个草莓蛋糕，旁边多了一张纸条：「第三个礼物是我会一直等你。但现在，你需要和家人好好谈谈。——浸月」
温见微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枝发来的消息：「温医生，你和江浸月上热搜了...」
附带的链接跳转到一则娱乐新闻：《江浸月新恋情曝光？与美女医生共度生日》。配图是今天江浸月捧着蛋糕在医院等她的照片，还有两人一起上车的画面。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和恶意评论层出不穷。
温见微刚想给江浸月打电话，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温见微医生吗？"一个冷硬的女性声音，"我是江浸月的经纪人张敏。鉴于目前的情况，我希望你暂时不要联系浸月。公司需要处理这次公关危机，你的任何举动都可能火上浇油。"
温见微握紧手机："她怎么样？"
"不太好。"张敏的声音稍微软化，"她拒绝了公司发否认声明的建议。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可能失去已经谈好的三个代言，违约金高达八位数。"
温见微胸口一阵刺痛。江浸月正在为她承受职业风险，而她甚至没能在父亲面前为她辩护。
"告诉她...我很抱歉。"温见微声音沙哑。
"这话你自己跟她说吧。"张敏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确实不是时候。等风头过去再说。"
挂断电话，温见微看着那个已经开始融化的草莓蛋糕。江浸月花了三天时间，毁了二十个蛋糕，只为给她做一个完美的生日礼物。而她甚至没能保护她免受父亲的羞辱。
温见微用手指蘸了一点奶油放入口中。甜味中带着微微的酸，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她拿起手机，给江浸月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无论你需要什么决定，我都理解。」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温见微走到书架前，轻轻抚摸那本珍贵的《伤寒杂病论》。江浸月说她第三个礼物是"会一直等"，但现在，等待的可能是她自己。
窗外，夜色深沉，没有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