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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初见

作者:小妧美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失忆第三个月,脑袋还隐隐作痛。


    朱楠川躺在床上看着纤细的手指,十四岁的手指嫩得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细长白嫩。


    他只听说自己因丧母悲痛欲绝,连夜发起了高烧,烧了整整三天,好在熬过来了,但是醒来后却失忆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二少爷,你的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这里还有些你喜欢的蜜饯,都是新做的,还鲜着呢。”一个穿着绣花鞋的老妇走进来,将汤药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拿了些蜜饯出来。


    朱楠川只觉得这个老妇很熟悉,失忆之后她照顾得也十分殷勤,每日都会按时送药,还会时常带些蜜饯,但在苦药面前,再甜的蜜饯都失了味道。


    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想想发烧后都三个月了,也就出现过一次发热的情况,这药早该停了,但是父亲坚持说必须每天都喝,他怕极了父亲,也只能受着,倒是对其他的美味也都失去了兴趣,想到这也厌恶起来,敷衍着:“一会就喝。”


    这老妇对他的脾气秉性摸得透透的,也没再相劝说教,反而心疼起来:“二少爷,外面的桃花开了,你应该去看看,夫人……夫人若在的话,也不希望你这么一直闷着。”老妇说完抽噎起来。


    在外人眼里,朱楠川十分可怜,还未及冠就失去了母亲。他的母亲进门时主母早就过世了,朱楠川的母亲美艳动人温文尔雅,虽然是青楼出身却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入府虽为妾但也深受朱老爷的宠爱,她待人宽和,从无打骂奴婢,平时伺候好了倒是赏赐颇多。可怜这样一个好人消香玉陨,去世当天唯一的儿子也受到刺激高烧不退,幸好有所福报,连烧三天后就缓过来了,及时失忆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家住何方,但也是烧高香了。在他母亲丧期过后一直卧床修养,这些日子外出走动少之又少。


    朱楠川咽了口唾沫,拧着鼻子把中药一饮而尽,而后用袖口擦擦嘴,又往嘴里扔了几个蜜饯。见老妇仍旧抹泪,不耐烦地说:“奶娘快收一收泪珠子,我这就穿衣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他并不是讨厌奶娘啰嗦,他只是失忆后还不太适应,总感觉自己是画本子里的妖精转世,忘记了前世今生,也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然后随手拿了一件淡蓝色素衣,迈出了门。


    已是过了晚饭时间,夕阳下绯红彩霞依旧。


    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桃花幽香,三个月前这里还是光秃秃一片,如今已是春意盎然风光旖旎。彩蝶飞舞穿梭于其中,花瓣纷落如雨,任其飘落于怀。朱楠川伸出手来,花瓣翩翩轻落,缠绕在指间,点点粉嫩,如诗如画。


    院中桃树不多,桃花却铺满了院子。


    朱楠川刚走出院子,就见一群人在打扫庭院,两个侍女过来行礼,礼后又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些异样的目光,说起来无非是因为父亲位居高位,是藏英国宰相,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名动藏英国的勾栏女子,能歌善舞美貌绝伦,但无论再倾国倾城却也是不入流的。可偏偏自己的样貌还随了母亲,略带轻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外加朱砂薄唇,若是女儿身,没准还可以与母亲媲美,可这亲自验过的下身确是是男儿无疑,一副宅院里花花公子的模样,平白惹来诸多非议和恋慕的目光。


    他深感恼火,愈发烦躁,随即加快脚步。


    朱楠川心生不快,那些异样眼光就像一根根刺一样直穿心脏,这也就是他不想出屋的原因。他特意绕开庭院宽敞的大道,走了一条树丛后的羊肠小路,还是远离这些吧。


    忽然清晰的抱怨传入耳中。


    “那老贼想查我,那就让他查个干净。安排下去,这次就铲草除根,以绝后患。”


    闻声望去,是父亲的宅院。


    朱楠川抬头,自己身处父亲的宅院前树丛小路,距离门口有四五米,院墙一人之高,院门紧闭。


    之所以能清晰地听见父亲的声音,不是父亲声音大,是朱楠川听力异于常人。


    他远在十米开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失忆后第二次发热后才有的能力,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他不敢跟旁人说。毕竟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第一次发烧失忆,第二次就耳力惊人,仿若妖魔附体,万万不敢让人知晓。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见父亲的“官场阴谋”了,他平时对自己也十分严厉,不喝药就打骂,不认真读书写字就打骂,现在这小身板都不知道屁股开花几次了,一想到父亲那双雄鹰巨眼就哆嗦,还是远离的好。


    “哎,还是回去吧。”朱楠川是真的害怕。


    出来一次,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还是躺在床上舒服,看看窗外的桃花,喝两杯清茶。


    朱楠川绕过羊肠小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排成一排,他打算绕一圈回自己的庭院。


    “川川!”


    转头看去,是姐姐。


    她叫朱染,是正房生的嫡女,比朱楠川大两岁,今年刚好十六岁,对朱楠川极好。现在整个朱府没有主母管事,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朱染在掌事,对她来说也是一次历练。如今父亲职位节节攀升,姐姐的亲事也不好草草定下来,估计晚两年也没事,总归能挑个最好的。


    朱染今天梳了一头百花分肖髻,头戴珊瑚珠钗,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色百褶裙,手持牡丹薄纱棱扇,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笑盈盈走过来。


    “川川,我刚想去找你呢,这是绣娘新做的花样子,可缝在马靴上,有梅兰竹菊四种可选,你先挑一个吧。”两人约好下月初一一起去马场选马,这是父亲要求的骑射课,推脱不了,朱染第一次去骑马,总要穿得得体些,从头到脚置办了行头,也给朱楠川做了一身,用的都是西域雪缎,绣上藏瑛国独有的绣样,真是出挑的很。


    “上次是父亲赏的黄金玉佩我已先挑了去,这次换做姐姐先选吧。”长姐如母,有着姐姐的宠爱,朱楠川也抹不开面。


    “赶明个儿你及冠了我就先选,现在啊要让着你这只小宝。”朱染说完伸出手戳了下朱楠川头上的的两个小发包。


    “那就谢谢姐姐了。青出于''兰''而胜于''兰'',我帮姐姐选个兰花吧。”朱楠川指着兰花道。


    “让你先来你倒是帮我选上了,如此调皮,该打!”朱染做出打人的架势,眉若墨画,面若桃瓣,双眼如星,脸颊酒窝微显腼腆。


    朱楠川刚要逃跑忽然定住了:“姐姐你听!”


    远处传来笛音清亮悠远,婉约柔和,宛如天籁,入耳后心神一静,像是洗尽尘俗,怡人心脾。忽而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生风,绵延回响。


    他被这悠扬的笛音所吸引:“是何人在鸣笛?”


    朱染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愣是没听出来几个音,摇摇头道:“笛音如此飘渺,你这耳力倒是厉害。”


    她寻音望去,看到前面的庭院微微皱起眉头,厌烦之感涌上心头:“肯定是父亲那宝贝儿子,一回来就没好事儿。”


    “父亲的儿子?”朱楠川疑惑起来,“父亲不就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吗?”


    他失忆后,只听闻父亲有一妻一妾,现都已亡。妻子难产早逝,育有一女名染,妾为生母,只有自己一个儿子。父亲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宝贝儿子?难道是养的外室所生?


    朱染见他忘了墨北,笑嘻嘻地捂嘴,又赶忙解释道:“你忘了也好,不打紧的,他只是父亲的养子——姓墨名北,经常外出游历,不喜官宦世家。等你及冠继承家业,一厘一毫都分不到他的。”


    他还不担心家产……


    朱染接着说道:“只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府的侍从丫鬟都会围着他讨要,平日里不是吹箫就是奏乐,吵得鸡犬不宁。”


    “你瞧!”朱染从丫鬟手里拿过又递给他一把匕首,上面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他刚给我的匕首,竟然还是双刃的,不过我可不稀罕。”


    双刃的匕首!朱楠川算是大开眼界,手柄拉开连着铁链还有小匕首,也是双刃的,这不就成了双截四刃嘛!


    此时这一匕首在他眼里十分奇特,已两眼放光视为珍宝。


    他的世界是渺小的,只有这一座府邸四方小院,里面虽然应有尽有,但也装不进外面的大好河山。眼前一件匕首都让人欣喜若狂,那大哥见到的外面世界应该更壮观吧,朱楠川在心里暗暗崇拜起来。


    崇拜是他们的开始。


    当盛夏来临之际,他失忆后第一次见到墨北。


    他正在作画。一身无暇的白色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淡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在风中飘然出尘脱俗,与后面的翠竹形成一幅会动的彩色水墨画。手中画笔微动,纸张上渐渐出现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墨北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他的长相并不像父亲,十分清秀,与这身白衣相得益彰。


    “楠川,想学吗?我教你。” 那是他失忆后第一次听见大哥的声音,字正腔圆如空谷幽兰。


    那之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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