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啊!好饿啊!
江荼的五脏六腑都被饥饿感炙烤着,她疯狂地扯开泡面的包装袋,根本等不到水烧开,大口嚼着干噎的面饼。五袋泡面的面饼被她风卷残云般吞下了肚,她犹觉得不满意,又拆开一大包燕麦片直接往嘴里倒。
这个燕麦片是她特意买来准备配减脂餐用的,无糖无奶,平时她煮五分钟都嫌口感硬,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上口感了,她太饿了。
五斤装的燕麦片也吃光了,她的嗓子被燕麦刮得难受,吞咽间似乎有血腥味,但她的胃还没有满足,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饿。
江荼疯狂地翻找房间里一切能吃的东西,杂物丁零当啷洒落一地。她从掉在地上的化妆镜里看清楚了此刻她的脸。
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猩红的肉须从她脖颈处的两根大动脉发家,沿着下颌骨向上攀爬,在颧骨和太阳穴薄弱的表皮下鼓出张扬的脉络,最终扎进她的眼眶里。她的视野快要被这些肉须蚕食了。
江荼抖着手将化妆镜远远扔开。
情况显然比起中午又恶化了。
午休时这些肉须还是一些细密的血线,就像是脸上的毛细血管爆裂。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引起了同事的注意,手一探发现她整个人热得不正常,大呼小叫地要送她去医院。大工位的动静惊动了抠门主管,主管大手一挥给她批了下午的病假,把她轰了回来。
往常她若是发高烧,通常会身体发冷,浑身无力;但她那时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就是饿。每个漂流异乡的打工牛马总是仗着自己还年轻能扛就扛,她没有去医院,而是回了出租屋。
但没想到回来吃了这么多东西,这股饥饿感不仅没有压下去,反而越来越饿!吃的!她要吃的!
对了,冰箱!那个讨厌的合租人偶尔会做饭,冰箱里应该有她囤放的食物。
不……不行。那个女人霸道又小气,占了主卧不说,公共客厅、餐厅和厨房里也堆满了她的杂物。她还违反合租协议,经常带她那个恶心的、臭烘烘的河童男朋友回来过夜,为此江荼已经和她大吵了两架,两人的关系早就降到了冰点。如果让她发现江荼吃了她的东西,势必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但还是好饿啊,好饿啊!
不管了,吵就吵吧,大不了赔给她!
这个念头让江荼像是得到救赎,她跌跌撞撞奔向厨房,拉开冰箱的门,瞬间一股熏死人的恶臭迎面扑来,江荼给熏得退了两步。
一袋塑料袋装着的猪肉已经泡在了血水里,随着江荼开冰箱门的动作,袋子似乎是勾到了什么,淡粉色的血水淋淋漓漓撒得到处都是。
江荼此刻暴躁得想把厨刀剁在主卧的门上。这个蠢女人,把肉搁在冷藏室里,都臭了!
蛋白质无序分解的**气味让江荼想吐,更可怕的是,她的口腔里随着腐臭味的的恢复漫上来一股湿暖的潮意,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她对这一袋子臭肉产生了食欲!
“不……不行。”哪怕再饿,要吃**变质的肉对江荼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她都说不好这袋子臭肉和想吃臭肉的自己哪个更恶心。她倒退几步,要把冰箱的门合上,让她心脏暴动的一幕出现了。
肉须顺着她胳膊处的静脉蔓延,在她的右手食指指尖,长出了一个细长的、红色的肉芽!
那肉芽像是蜗牛的触角,晃动着、试探着,越伸越长,一路攀过滴答的血水,一头扎进了那块肉里!
“啊!!!”江荼大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地把手往后抽,肉芽却顺着她手后退的动作在空中拉出一个弧,另一头依然坚定地扎在肉里。
肉芽显然在吸食那块肉,江荼能看见肉糜组织通过肉芽半透明的管腔,进入她的手指。
“啊!啊!停止!!停止!!!”江荼疯狂地晃着自己的手,她要怎么容忍这么恶心的东西进入她的体内!?肉芽被她晃得像一根弹力十足的橡胶带,另一端始终牢牢固定在肉那头。
几分钟后,那块肉被吸成了一张空心的肉皮,肉芽又自己探头把地上冰箱上沾着的血舔舐干净,方才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江荼的手指尖。
江荼的电子手环连连告警:“您的心率已超160次/分,请问您是否在运动?”
江荼后脑勺的头皮一阵又一阵地炸紧。
她不饿了。
-
晚上,江荼房间的门被擂得震天响。
“你是不是吃了我放在冰箱里的东西!”合租室友的声音尖利高亢,像是终于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打鸣的鸡。
江荼根本就不想分一点眼神给她,但室友不依不饶,这老破小次卧的门插销都被她锤到松动了。
锤门声让本就惶惶了一下午的江荼烦不胜烦,她猛地拉开门,被燕麦磨过的嗓子爆发出粗嘎的吼声:“你还好意思说!肉要放冷冻层你不懂?冰箱都被你那块肉搞臭了!我扔了!”
室友愣了一瞬,可能她也没想到平日里温吞好性儿的江荼居然有这么横的一面。但很快她就调整到了一个最佳发力状态,毕竟撕X可是她的舒适区:“谁允许你擅自动我的东西!”
“冰箱是公用的,你把冰箱搞臭了,我还没骂你呢!”
室友嗤笑一声,像是终于抓到了江荼话里的漏洞:“哪里臭了?你过来闻闻!偷吃别人的东西还不承认!”
是的,臭味消失了。
那个细长的肉芽似乎有什么本事,能够把一切腥味的源头吸食得一干二净。包括那张干瘪的肉皮,包括装肉的塑料袋。江荼拎着肉皮仔细打量过,它薄脆得像一张糖葫芦外的糯米纸,手一搓就碎裂了。塑料袋也是干爽得完全看不出曾经装过一袋烂得冒血水的肉。
江荼很心累,她一下午都在反复推演复盘自己身体是怎么产生了这样的异变。
想来想去,应该就是上周末公司团建去溯溪,她在水里好像踩到了什么,回来以后仔细检查,脚底板只有一个像蚊子叮出的小红点。那时红点周边好像也有一圈极细的红血丝。
作为一个皮肤敏感星人,她脸上偶尔也会爆红血丝,所以她也没重视,随意涂了点乳膏就抛到了脑后。
从那天开始,她食量就大了很多,人也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江荼后悔得要命,果然,讨厌的事情,就要尊重自己的意愿勇敢拒绝!不然要倒大霉!讨厌的公司团建没有去的价值,讨厌的室友,也没有交好的必要!
江荼没力气和室友争执,准备关门,抬眼看到室友的那个河童男友又来了,正撩起背心露出他油腻的大肚腩在沙发上刷手机,音量还大得不得了。
一股无名火蹿上来,烧得她五内俱焚。
她出了一半的房租,却被这对癫公癫婆挤占到只能龟缩到一间小卧室里,凭什么!
江荼四肢的血管似乎都在泵动着将血液倒灌回心脏。她一把推开室友,大踏步走过去抢过那个男人的手机,猛地往地上一摔,手机在水洗石地板上弹跳了两下又转了几圈,在三个人震惊的目光中露出它已经稀碎的前脸。
江荼魔怔般的怒火也碎了,她怎么这么暴躁?她是很讨厌合租室友以及她的男朋友,但这个男人只是坐在那里刷手机,以她平时能忍善忍不爱出风头的性格,怎么会对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做出这样冒犯挑衅的举动?
男人猛地起身,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蒲扇般的大手朝江荼抓来。
“等一下!”江荼大喊一声,奇怪的是,男人真的听她的话停了下来。
但男人停了,室友可没停,她从身后钳住了江荼的脖子:“你这个疯女人!赔!你要赔……”
江荼顺着她的力道回头,二人对上了眼,室友的声音小了,慢慢松开了江荼的衣领。
江荼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像是突然失了魂的人,他们的眼里都泛着红光。这红光让江荼想到了下午那个满脸肉须的自己,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了一下自己,肉须又出现了!
肉色的红枝丫从她的眼白处细细密密地蔓延,挤占了她整个眼眶,簇拥在她的瞳孔里,她的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江荼不敢再细看,猛地将手机扣在胸前。
她弯腰喘着粗气,然而客厅里还站着两个对外界反应无知无觉的大活人。
下午吃了那块肉,她的饥饿感得到了缓解,红血丝也消退了,想不到她情绪一激动,这个可怕的东西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江荼焦虑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着眼前站桩的两个人。他们一定已经看见了她的红眼睛,他们会把她当怪物看吧!
男人伸过来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江荼想起,她喊了一句等一下,男人就停了。
“……把手放下。”江荼试着对男人下指令。
男人听话地把手放下了。
……他们……他们是不是被催眠了?
她对他们说:“现在,回你们的房间。”
这二人非常听话地回了主卧。
江荼的心跳很急,但还是尽量稳着声线对他们说:“你们今天下班回来很困了,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你们会一直睡到明天早上7点。”
他们真的躺在了床上。
“你们会忘记今天晚上跟我吵架的事。”
江荼也不管这两个人没换洗,捡起男人的那个摔碎了屏的手机塞到了他手里:“这个手机是你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坏的。”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睡了。”
江荼看着这二人合上眼,退出了他们的房间,贴心地把门掩上。
是不是真正的催眠了,等到明天早上7点,看这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而现在,她又饿了。
好饿,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