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轻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看最新画报,嘴里哼着四不像的西洋调子,这是他最近跟着广播学来的。
这一期画报女郎选的不错,他舔了舔嘴角,心中火热,突然砰的一声,门被从外打开了。
冯轻差点吓枯萎了,他拿过旁边的大衣盖在腹部。
“陆临你大爷的,老子半条命差点就交代了。”看清来人,冯轻破口大骂。
见他提着行李,冯轻腾的站起:“你这是……真要离?”
陆临面无表情,绕过冯轻去了自己房间。
房子是分配给他俩的宿舍,之前因为陆临已成家,在外有自己的住处,很少回这里,这房子就成了冯轻的天下。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讲究,房间自然是有点乱的,他想着进去帮忙收拾。
陆临皱眉,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冯轻讪笑:“都是垃圾,我等下扔楼下去。”
这些日子陆临不好过,本就喜欢冷脸,最近更成为面瘫了,任他万事不上心只怕也愁坏了。
没看他眉心都快皱成川字了。
冯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好友。
“那什么,离了也好,这不安分的性子以后更闹心,我们在前线拼命,后宅起火最是要不得。”
他拍了拍陆临肩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你这条件,外面大把女学生抢着要,当初你听从家中安排成婚时,城里那些小姑娘眼都哭肿了,等明日你离婚消息一登报,等着看吧,追你的姑娘能排到西直门去。”
陆临眉毛都没动一下,搡开他开始铺床。
冯轻没觉得有不对,陆临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俗话说的沉稳持重,他都习惯了人家不搭理自己。
“过几日有个单身联谊会,我替你报了名。”
陆临终于有反应了,皱眉看向他。
冯轻朝他挤眉弄眼:“都是女校的学生,比你家那个,不,现在该称呼前妻,比她年轻、漂亮的也有,怎么样?兄弟对你好吧,这次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挑。”
“不去!”陆临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
“为什么啊!”冯轻不理解。
他知道失婚是很让人沮丧,可也不能自暴自弃了,男人更应该振作起来,让那瞎了眼的女人后悔!
“去吧去吧,你如今是单身怕什么!”
陆临淡淡开口:“还不是。”
冯轻吃惊:“怎么回事?你反悔了?她可是差点给你……”对着陆临清冽目光,他说不出那句话,只要比了个帽子的手势。
“真没必要留恋了兄弟,我跟你说外面那些女学生又摩登又有学识,进步还安分,比你家给你定的这个大小姐强多了。”
陆临没理他,任他一个人喋喋不休。说的口干舌燥。
正听的烦躁时,客厅的电话响了,陆临示意他去接。
没一会冯轻就叫他了。
陆临接过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冯轻能感觉到他的气势突然变了,冷漠的眼中带着转瞬即逝的厌恶。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康先生多虑了,顺便我也有句话想要告知康先生,看在老师面上我没有追究,但也不代表我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说完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冯轻有些懵:“不是你老师的电话?”
怎么变成了康先生,不会这个康先生就是那挖墙脚的奸夫吧!冯轻差点吞掉舌头。
见陆临脸色难看,他识趣地没在继续好奇这个康先生。
“你这个老师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看看干的什么事,都变成拉皮条的了。”
陆临冷冷瞥了他一眼。
冯轻捂嘴,行,不说了!
陆临转身回到屋里,想了想又给律所去了电话。
次日,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出现在小洋楼前。
门铃响了良久,桂春无奈地开门,头也没抬道:“我们太太真的不见人,我没骗您,她说了,有事让您烧纸……”
“这是……”
听声音不对桂春连忙抬头,一脸懊恼,忙赔罪:“对不起先生,我认错人了!”
中年律师腼腆地笑:“没事,沈女士可在家,我是来送文件的。”
“您是?”
“我是一名律师。”
他适时递上一枚小卡片,用中英文写了姓名还有职业以及联系方式。
桂春只认得几个大字,勉强能认出他的姓氏,但看着小卡片就知道眼前人很了不起。
她连忙笑着把他请了进去,上了咖啡。
“律师先生您等等,我去叫太太,不过太太这两日心情不太好……”她语气有些踌躇。
律师笑道:“你跟她说清楚,我想太太会肯见我的。”
还真被律师说中了,太太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会,然后起身下楼,桂春忽然心中对律师起了敬仰之情。
要知道太太在床上躺一日一夜了。
楼梯传来动静,宋律师转头去看。
他之前有见过沈容几次,每一次见面这位新式女士都衣着得体,妆容精致,高昂着头。
这次虽然依旧高昂着头,但眼神却不一样,看得出她是强撑着。
女佣说的很对,陆太太确实心情不佳,从她只是披了件衣服在睡衣外就可以看出。
桂春给自家太太也端来一杯咖啡,醇香气味飘在鼻端,但沈容一点都不想喝。
桂春和张妈退下,还带上了花厅门,方便他们谈事。
沈容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有些防备:“陆临叫你来的?”
沈容没想到自己的办法还没想好,陆临律师就上门了,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婚?
也是,谁遭上这事也得离啊,沈容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
律师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掏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陆先生已委托我全权处理您和他的离婚事宜,您……”
可以看看,哦,现在不用看了。
宋律师咽下接下的官方沟通话术,因为对面的沈容已经上手了。
薄薄的两页纸,她撕了又撕,纸屑落在她长裙上如雪花一般。
“让陆临亲自来和我谈。”她淡淡道。
能言善辩的宋律师也词穷了,这要是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陆先生是逼迫原配离婚的负心汉。
明明是陆太太要离婚,如今这一出又是为什么?
“不知您是对哪处满意?我可以再去修改。”律师谦逊地询问。
沈容知道如今她只能用无理取闹来拖延时间了,只要拖着不离婚,她就离那悲惨命运远一步。
“让陆离亲自来和我说。”沈容好像只会这句话。
律师铩羽而归,陆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麻烦您了,宋律师。”他挂上电话,有些头疼。
这个沈容他是越来越不懂了,离婚不是如她所愿吗?她不是急着和康文白双宿双飞,怎么又闹起来了。
陆临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回忆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周全的,让她不满意了。
家里的钱财包括房子都留给了她,自己只带走了一些衣服,她还有哪里不满?
他烦躁地掐灭香烟,神情带着抹厌恶。
他不喜欢这种犹犹豫豫,她之前的敢爱敢恨,豁出去的孤勇倒是更让他佩服几分,好不容易才让两家长辈不干涉,她又要折腾什么!
难道她是她和康文白耍什么把戏,故意利用自己,这么一想他的眼神变得更冷。
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利用!,如今这个婚她就是不想离也晚了!
***
沈容又睡了三日,这三日康文白日日上门,她都让桂春不要理。
“太太您起来吃点东西吧,这几日你都没吃什么,人会受不住的。”张妈照顾了她两年,是真心疼她。
以往她要保持身材吃的少,可至少三餐还是规律的,如今吃的少就算了,还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身子怎么撑的住!
“没胃口,吃不下。”沈容说话都没精神。
张妈哄她:“就算和先生闹矛盾了也不能糟蹋身子,你出门逛街,或者去和太太小姐们打打麻将也行啊,闷在家里人都闷坏了,您不是最喜欢参加舞会吗?打电话让康先生陪您去好不好?”
“别提他,烦!”
张妈还以为沈容说的他是指陆临,又因为以前康文白和沈容走的近,便想多说些他的话逗太太开怀。
“大家都担心您,您的朋友还打电话来关心你的身子,特别是康先生,日日上门,他说若您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说给他听,他也能给您出出主意。”
沈容撑起身子,抬头看她,带着几分不屑:“出馊主意吧,不用他的关心我还能多活几年,下次他再来直接轰走!”
张妈这才明白,太太不知因为什么和康先生闹翻了。
也许是起的太猛,沈容觉得肚子好像抽筋了,隐隐有些作痛。
张妈见她吸气,脸色泛白,吓了一跳:“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不舒服!”忽然一阵绞痛,沈容额头冒汗。
忽然一道惊雷劈来,沈容想起什么!傻住了,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弯腰捂住肚子,大声呼救:“叫救护车,我要去医院!”
半夜,急促的铃声吵醒了陆临,他等了好一会,另一间房还是没有动静。
他扶额,冯轻去参加舞会去了还没回,他怎么给忘了。
伸手打开床头灯,起身下床往外走,电话还在响,好像非要人接听才行。
“喂!”被吵醒的他语气并不好,冷淡又暴躁
没人知道陆临有很大的起床气。
下一刻,他挂上电话,沉着脸操起沙发上的大衣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