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李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强撑的笑容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和一丝被戳穿的慌乱。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锐的质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闲眼神冰冷如刃,“李道友何必装傻充愣?”
沈闲声音不高,字字如重锤砸在李文心上,缓缓道:“你替人护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想必是最近出了大差错?我想想,最严重的差错也就是不小心害死了玄穹殿的某个雇主。”
李文瞳孔骤缩,杀意瞬起。
沈闲语速不快,道:“事情闹大了,你无法收场,无法向玄穹殿负责调查的弟子交代,甚至将来会被追杀得无处容身。所以,你才费尽心机,把我这个练气期左右的散修诓骗进来,对不对?”
“这个秘境,你熟得跟自己家后院一样,闭着眼睛都能走完。正常击退守卫,抵达终点,秘境自然结束,一切无恙。”
冰冷的剑锋倏地抵住闪身前来的李文咽喉,沈闲的不紧不慢道:“不过,按照你的计划,等我破了最后一道禁制,秘境消散的灵光会完美掩盖你在背后袭来的穿心掌。"
沈闲手中的剑尖又向前近了一寸,死死压住李文的身法。
“我身死在此,到时候,你大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而你李文,可以真正逍遥法外了。”
“我说的,对吗?”
李文的面容因被戳破而扭曲,杀意暴涨。
“你知道的太多了。”李文声音嘶哑,“秘密知道的太多的人,都得死。”
沈闲笑意不达眼底:“猜不到,我要死,猜到了,也得死,小郎君,好狠的心。”
他侧身一闪,避开袭来的爪风:“你是铁了心要我这条命啊。”
李文攻势更猛,掌风如雷,直击心窝!
沈闲依旧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眼光不错嘛,众人之中找到我这么一个亲人不过在下界开茶馆的散修,修为低,还有伤。”
“但你有没有想过?”
“我叫沈闲。”
“在这个时间点。”
“带着伤出现在下界。”
“……这意味着什么?”
李文闻言恍惚,攻势一顿。
沈闲却不再多言,只冷冷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意味着。”
“你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
“现在……”
“该死的是你了。”
空气中突然炸开一声金石相击的琅琅剑鸣。
"铮!"
一道寒光再次向李文面上袭去,薄如柳叶的长剑在瞬间绷得笔直,剑锋直直擦着李文的颈侧掠过,带起一长串血珠。
"不可能!"李文堪堪躲过,忙退几步,看着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剧变:"你的剑不可能这么快,难道你不是炼气期!"
沈闲剑势更快,剑锋如海龙破浪,再度刺出,剑剑不致命,剑剑留痕迹。
李文仓促抓来青石巨砖挡在身前,硬石在剑尖前竟如嫩豆腐般柔软,剑气透石而过,直逼咽喉!
剑未至,剑气已在李文颈间划出一道血线,再深一寸,李文便能当场血溅三尺。
“为什么……”李文濒临崩溃,“你明明可以一剑杀了我……”
又是一剑挑破他的衣襟,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沈闲不语,剑势如绵绵阴雨,不急不缓,压得李文喘不过气,每一剑都留了三分余地,偏偏又让他逃无可逃。
这种猫戏老鼠般的折磨,终于击溃了李文最后的心理防线。
“砰!”
李文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友,啊不,剑尊!剑尊饶命!我愿奉上全部身家!从此给您当牛做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剑尊饶我一命吧!”
沈闲一时忍俊不禁,手中长剑随之一偏,堪堪擦过李文的耳际,笑骂道:“你这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啊?”
李文额角渗出冷汗,苦笑说:“剑尊明鉴,您若真要取我性命,一道剑意足矣。可您屡屡手下留情,只叫我受些皮肉之苦,”他说着连连叩首,“多谢剑尊开恩!”
他哪里知道,沈闲此刻根本使不出剑意,凌霄宗对外只宣称废了他丹田,却无人提及那挖取剑骨的阴毒勾当。
沈闲道:“好吧,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李文闻言,额头贴地更不敢抬起:“剑尊容禀!我虽惹下祸事,却从未伤人性命,上月带玄穹殿那群不成器的补过秘境时,不慎破了这里的一处封印,”他语速很快,生怕沈闲没兴趣听完一剑砍过来,“偏生还不小心留下了自身气息,这才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
见沈闲挑眉,他急忙继续解释:“弟子原想着找个散修重破封印,用他的气息覆盖。玄穹殿至多将那人列入黑名单,弟子愿以重金补偿...万没想到会惊动剑尊。”
李文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抽死之前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若能重来,他宁愿被所有门派一起拉黑,也绝不敢把主意打到沈闲头上。
现在细想,处处都是破绽,这样的气度,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手,哪里是下界该有的?
李文在心底暗骂,喉头涌上一股窝囊至极的腥甜。他娘的谁能想到凌霄宗昭告天下已处死的剑尊,不仅活着,还敢顶着本名在下界招摇过市?偏偏就吃准了世人多疑,任谁听说剑尊沈闲现身市井,都只会当是哪个疯子癔症发作。
念及此,李文后颈寒毛根根倒竖。这位剑尊大人,竟连人心算计都精准至此,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李文越脑补月怕,越想还越憋屈,思虑到极致,忽然悲从中来,竟“哞”的一声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起来。
沈闲眉头微蹙,这哭声,比杀猪还难听。
“我就是想赚点灵石……呜呜呜……”李文一把鼻涕一把泪,“鬼知道会撞上您啊!”
沈闲无奈:“方才你提掌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委屈。”
李文哭得更凶了,扑通一声跪下:“剑尊饶命!我这就去自首!我给您当牛做马,别杀我了,怎么都行!”
沈闲语气悠长道:“你总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后的黄雀,可黄雀背后,未必没有持弹弓的猎人啊。”
李文哭声戛然而止,茫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哞?”
沈闲慢悠悠道:“自以为是的黄雀,往往才是螳螂,而示弱的蝉或许才是真正的黄雀。懂了吗?”
李文呆愣半晌,傻乎乎地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点头如捣蒜:“懂、懂了!”
沈闲看着他这副憨样,叹了口气,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起来吧。”沈闲收剑入鞘,语气缓和,“我无意杀人留下因果,既然你有悔过之心,不如帮我个忙。”
李文连忙狗腿地应道:“剑尊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沈闲抬手指向秘境守卫:“我旧伤未愈,不便过多动用灵力,你去把他解决了罢。”
李文一脸茫然,头顶仿佛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咱们……一起上?”
沈闲摇头:“不,是你单独去解决他。”
“我?”李文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沈闲语气笃定。
“就我一个人?”李文声音都变了调。
沈闲缓缓抽出剑,剑身寒光一闪。
李文立刻挺直腰板,豪气干云地大笑:“哈哈哈!剑尊大人慧眼如炬!您就瞧好吧,我收拾这玩意就跟打狗一般容易,我去去就回!”
李文豪气干云地冲向秘境守卫,然而就在他即将近身的刹那,那守卫突然一动,周身爆发出滔天灵气!
“轰——”
李文被震飞数十丈,重重摔在沈闲脚边,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剑尊大人……”
沈闲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唇角微扬:“嗯?方才是不是有人说,打他如打狗一般容易?”
李文哭丧着脸:“这哪是狗啊,我才是狗!”
话音未落,那秘境守卫已发出震天咆哮,庞大的身躯直冲而来,每踏一步都引得地面剧烈震动。
沈闲眸光微冷,心中暗叹——若非丹田枯竭,灵力全无,他何须在此与李文这等蠢货周旋?
剑锋一转,沈闲身形如电,瞬息间已迎上守卫。李文挣扎着想要助阵,却被守卫狂暴的余波接连震飞,最终瘫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令人震惊的是,沈闲竟未动用半分灵力,仅凭手中三尺青锋与出神入化的剑技,便将那庞然巨物逼得节节败退。
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守卫最薄弱的关节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致命攻击,这便是沈闲的实力,纵使灵力尽失,剑骨被夺,依然是剑道独尊,睥睨天下的存在。
外人看来,沈闲此刻剑势如虹游刃有余,沈闲自己却心知肚明,必须在十招内斩杀这尊秘境守卫。
此刻他体内受损的经脉正阵阵抽痛,背部尚未愈合的伤口也隐隐发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躯,实在经不起久战。
守卫虽被击退,却如移动的山岳般巍然耸立,这种没有灵魂的傀儡,根本不会力竭。
沈闲忽然眯起眼睛。
守卫移动的瞬间,右肩甲缝隙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那是催动守卫的灵力循环的节点!电光火石间,沈闲将玉佩中积攒多日的灵气尽数灌入剑锋!
“铮——!”
灵力对冲的爆裂声中,守卫庞大的身躯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一枚裹挟着莹白光晕的灵珠破空而出,沈闲一把抓过,转身拽起李文便疾驰而出。
秘境要坍塌,轰隆巨响接踵而至。
几乎是在二人冲出结界的刹那,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气浪掀起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玄穹殿负责看守的长老。
而此刻坍塌的秘境深处,一道剑痕深深烙印在岩壁上。那道斩破灵力节点的剑光,连同持剑人的残影,永远印刻。
待此地修复重开,后来者通关时,必将目睹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一剑一人,无灵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