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身子不适?”婢女见芙琳面色惨白,气息急促,额角冷汗涔涔,纤指紧攥襟口,心口剧烈起伏,心下惶然,“可是婢子言语冲撞,触了小姐心疾?”
“无妨。”芙琳强压下翻涌的酸楚悸痛,指尖捻着袖口缠枝纹,仿佛寻一丝依托。方才袭来的,绝非寻常记忆,乃是原主刻骨铭心、浸透血泪的残痕!此时浮现,必有深意!她阖眼凝神,回溯那血色弥漫的破碎画面。
祖母笑颜、娘亲怀抱、冰冷灵堂、父亲绝情的“从未”……最终定格在娘亲苍白却强笑的脸庞……是了!大娘子的死!记忆中娘亲亡故,始终笼罩迷雾,语焉不详,彼时的付芙琳哀毁骨立,神魂欲碎,岂敢深究其中骇人蹊跷?
忆中路人之言闪烁,付府上下讳莫如深!连娘亲弥留最后一面,原主竟被“病体不宜”为由生生阻隔!府中只道娘亲缠绵病榻,油尽灯枯。然……
芙琳秀眉紧锁,贝齿咬唇,异样感如芒在背!不对! 娘亲秋眠,昔日沙场女将!筋骨远胜常人,岂会病榻数载便骤然撒手?那般刚烈之人,若知大限,岂不拼死为骨肉铺路?岂容遗物被毁?岂肯……不见亲女最后一面?此中必有鬼蜮!
“小姐可是忧心退婚?”婢女觑着芙琳神色变幻,小心揣测,语带哽咽,“沈家公子虽有世家第一之名,温润君子状,引得满城倾慕……”
她语气转急,愤懑不平:“可他岂不知御赐婚约在身?二小姐日日出入侯府,举止亲昵,他非但不避,反似默许!外间皆传二小姐与沈公子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倒显得小姐……”婢女偷看芙琳面色沉静如古井,方续道,声含屈辱,“……形单影只,碍人眼目!甚有流言编排小姐命格不祥,克……克亲!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毁您根基!”
芙琳心口猝然剧痛!原主残留的悲愤屈辱在魂灵激荡!她以手死死抵膺,深吸一口冷冽熏香,才缓过那窒息般的痛楚。婢女噤声,面色煞白欲扶。
“无碍,说。”芙琳摆手,声微哑。
“还有……”婢女四顾,凑近耳语,声几不可闻,“府中下人间窃语,风闻……沈侯府已动退亲之念,只待寻由,便要上奏宫中……”
退亲?芙琳唇齿无声咀嚼这二字。原来如此!母家失势,豺狼按捺!圣上未言,彼等尚不敢明撕御约。今沈侯府圣眷正隆,若执意悔婚,御前哭诉“家门不幸”,圣上权衡,必乐得顺水推舟!难怪付蓉今日敢如此嚣张,悍毁娘亲遗物!她们是认定了我这失势嫡女,已是俎上鱼肉!
婢女奉上温茶。芙琳接过浅啜,清冽微苦涤荡喉间,神思陡然清明。
“这名存实亡、徒惹耻笑之约,弃之何惜?”芙琳语淡,眸底掠过冷芒,“没了它,污言或可稍歇。一纸婚书,困不住人心,护不住尊严。”
“正是!”婢女愤然点头,“小姐品貌才情,是他沈家无福!日后定觅良缘,举案齐眉!”
芙琳唇角微嘲,眼神清亮坚定:“傻话。我付芙琳胸有丘壑,离了男子岂不能活?天高地阔,一人亦可逍遥!”
婢女急红了眼:“小姐莫气!夫人泉下,必盼您终身有靠,得真心人相伴一生,白首不离……”
相伴一生……白首不离……
芙琳心头剧震!如惊雷炸响!娘亲临终呓语,字字泣血,正是此言!娘亲说时眼神——绝非仅诀别温柔,更有浓烈悲怆、蚀骨不甘与……近乎绝望的洞悉!那分明是窥见悬顶利刃,却因枷锁无力挣脱,只能将不舍与守护熔铸于沉重承诺!是用残命向命运嘶吼,向女儿警示!
砰!
芙琳素手猛击紫檀案,茶盏震鸣,眼中精光爆射如寒刃出鞘,直欲撕裂幻境阴霾,所有碎片轰然汇聚,指向毛骨悚然真相。
“小姐?!”婢女惊退,面无人色。
芙琳霍然起身!带风拂动灯影。她一步上前,紧攥婢女手腕,力道令其痛呼。逼视那惊惶双眸,字字如冰刃,斩钉截铁:
“备笔墨!”
眼中烈焰灼灼,决然破釜沉舟。
“何须他们退婚?本小姐亲笔修书,昭告天下——”
“付芙琳今日休夫沈溪河!与沈侯府,恩断义绝!”
没有任何人看和评论啊,要裂开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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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她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