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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蛋糕

作者:束亦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黎宴琛是个极致严谨的人。


    至少黎予礼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会允许自己犯错,不会允许自己脱轨。


    更不会允许这样一枚小小的蜡滴凝固在一尘不染的厨房岛台侧边上。


    哪怕它并不起眼。


    连打扫卫生的家政也没有察觉。


    她猜不到黎宴琛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个不常见的污渍。


    停电?但全屋智能的家里有备用电源,不至于使用蜡烛。


    香薰?且不说没人会在厨房点香薰蜡烛,还有托盘和底座接住蜡油。


    难道是……


    她看向被自己放在岛台上的蛋糕盒子,系紧的丝带上绑着一盒蜡烛。


    这种插在蛋糕上的数字蜡烛,点燃后流下的烛泪极易顺着蜡体滴落。


    啪嗒。


    她恍惚间听到了不存在的声响,无法找出正确答案的感觉令人心痒难捱。


    无数种可能性交织的混沌感好像让这滴蜡渍变成了黎予礼心脏上的一个小小创口,在她失神之际迅速扩张。


    直至蚕食她正颗心脏。


    她正把蛋糕盒子胡乱塞进冰箱里,门口恰好传来密码开锁的声音。


    还以为是黎宴琛回来了,她赶忙关上冰箱门,跑到玄关一看才发现是家政阿姨。


    “黎小姐,”家政手里拎着菜,朝她微微躬身,“我来准备晚饭。”


    “哦好。”她点点头。


    她猜测是黎宴琛特意吩咐家政阿姨上门,想来寿星应该都不会愿意在生日当天亲自下厨吧?


    “阿姨,我们今晚吃什么?”


    黎予礼双手撑在岛台边,双脚偶尔微微悬空,掩不住骨子里好动的劲儿。


    如果黎宴琛看到,指定要唠叨她几句。


    这样的动作在他看来并不安全。


    家政阿姨正利索地备菜,刀刃触碰菜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芦笋虾仁和排骨汤,黎小姐是有什么想吃的吗?”


    通常情况下黎予礼不会过问今日菜单,一切皆由黎宴琛交代好。


    今天她出于对“生日餐”的好奇,想知道黎宴琛提前安排了什么菜。


    但家政阿姨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才两个菜吗?”


    远达不到生日宴的规模不说,平时他们两个人吃饭至少也有三个菜的。


    “黎先生说今晚只用准备您一个人的餐,还是您有什么其他想吃的,我可以多做一些。”


    “我一个人?”黎予礼抓住重点。


    面对她的质问,家政阿姨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芦笋切到一半,小心翼翼地答:“黎先生是这么跟我说的,要不黎小姐您再问问他?”


    黎予礼本意并非刁难阿姨,她离开厨房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给黎宴琛发消息。


    【你今晚不回家吃饭?】


    太奇怪了。


    她从来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以前黎宴琛总会主动告知她自己是否加班、有无应酬。


    让她不要独自等候。


    【嗯】


    黎宴琛回复。


    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却又一反常态,没有补充说明。


    黎予礼下意识在输入框内敲下“什么时候回来”这六个字,临发送前又犹豫了。


    那个包裹着“嗯”字的会话气泡像凝固在手机屏幕里的蜡滴一样,令她缄默。


    他们不再是兄妹。


    不需要共度生日。


    她没有立场询问黎宴琛所处何地、所忙何事。


    身边的人是谁。


    总之不会是她了。


    再也不会了。


    黎予礼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也算如了她的愿吧,毕竟之前是她总盼着黎宴琛找对象、谈恋爱、搬出去。


    不过现在,她知道该走的人是她自己。


    “阿姨,”她起身走向厨房,“不用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啊……”家政阿姨举着锅铲,正将排骨下锅焯水,“我可以把分量做少一点的。”


    大人都这样。


    觉得饿一顿都不行。


    宁可少吃也不能不吃,家政阿姨忽然打量她:“黎小姐,您瘦了不少,备考很辛苦吧?我做完您多少吃一些,要是吃不下了我再拿回去喂流浪猫。”


    黎予礼笑着摇摇头。


    主要是没什么胃口了,冰箱里还有一个甜腻腻的蛋糕需要她解决掉。


    家政阿姨拗不过她,把焯过水的排骨和备好的菜密封好放进了冰箱,临走前还交代她如果饿了随时叫自己上门。


    黎予礼看向紧闭的家门。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屋子好大、好空。


    比起孟尽桀散发着奇怪香薰味的房间,比起那张刚好容纳他们两人的床。


    她好讨厌这个家。


    她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浓郁的桃子香气从盒子缝隙里飘散而出,四寸的大小在她手里变得有些沉重。


    黄桃和水蜜桃的双拼搭配让颜色鲜艳漂亮,加之斑斓椰味的戚风蛋糕胚和层层叠叠的果酱奶油夹心,蛋糕看上去精致又昂贵。


    反正黎宴琛不爱吃甜的。


    黎予礼忽然自我安慰。


    她正用一次性餐具把蛋糕切成两半,远算不上锋利的刀刃触碰到蛋糕里的果肉和燕麦脆。


    像是受了阻碍,不愿被分割。


    蛋糕店的店员会在付款时询问顾客需要哪些数字形状的蜡烛。她拆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个“2”和一个“6”,心说早知道要一个“1”和一个“9”了。


    权当是给去年冬天的自己补一个生日蛋糕。


    “咔嗒——”


    “呲——”


    蓝色火苗蹿出,黎予礼关了厨房的灯,点燃了数字“6”。


    圆润的烛体下端有一小截棍子,以供插入蛋糕时能稳稳站立。


    但她却举着蜡烛趴在岛台边,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颊和未能被完美分割的蛋糕。


    她忽然把“6”倒过来,变成自己岁数里的“9”。


    两个数字的中心对称关系,远比她和黎宴琛来得要亲密。


    她看着手里的蜡在高温中缓慢融化,烛泪因她倒置的动作滴落而下。


    啪嗒。


    恰好覆盖了岛台边上那枚小小的、凝固的、陈旧的、泪痕一般的印记。


    也覆盖了她考卷答题卡上最后一个单选题的涂色框。


    第二次在蝉鸣的季节告别。


    她走出考场时,抬头望见一碧如洗的天空蓝得像逾桐市见不到的海。


    身后是奔跑的考生,面前是显眼的黑色机车。


    孟尽桀在考点学校大门外等她,阳光把他裸露在无袖衫外的皮肤晒成了麦色。


    他朝黎予礼张开双臂。


    “热死了,”黎予礼拍了拍他的手,“少肉麻了赶紧回去。”


    “好,”孟尽桀笑意不减,头盔也换成了夏季半盔,“考得怎么样?”


    发热的车座垫让黎予礼坐得很不舒服,她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读过书吗?不知道考完试不能问这个?”


    孟尽桀笑着赔罪:“我的错我的错,今晚想吃什么?考完试庆祝一下吧。”


    停在学校门口的车辆横七竖八,占用车道,他们被迫缓慢穿行。


    都是来接学生的家长,违停车一辆接一辆。


    “没什么胃口。”黎予礼下意识寻找熟悉的车型,左顾右盼的动作被孟尽桀透过后视镜捕捉。


    机车忽然加了速。


    飞驰的模样像是在躲太阳。


    这个夏天太热了。


    没有倾盆的大雨,没有决绝的分离。


    黎予礼几乎整天都和孟尽桀待在一起。


    待在修车行的房间里,吹着会发出嗡嗡响声的冷气。


    自从她把换洗衣物塞进孟尽桀的衣柜之后,两人默契地开始了同居。


    孟尽桀不再询问她“你哥知道你在我这儿吗”,反而刻意避免和她谈到关于家人的话题。


    之前小姨偶尔会给她打电话,问学习怎么样,问最近过得好吗,问什么时候去小姨家吃饭。


    最近又在微信发消息问她,考完试了想去哪里玩,想要什么礼物,想报哪个大学。


    去年的她对于这个问题有确切的答案。


    今年只求考上哪去哪,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你不估分吗?”孟尽桀在网上刷到了考卷的答案,“可以大概看看自己能上哪所学校。”


    黎予礼瘫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有人帮我改卷帮我算分为什么还要我自己去估啊?”


    “也是,”孟尽桀俯身去吻她,“你真的不考虑逾桐大学吗?”


    她一把将人推开,哪怕是在空调房里,燥热的皮肤触感也令她难受。


    “考得上再说。”她没有正面回答。


    孟尽桀知道她一心想要离开逾桐市,又开始劝说:“同分数的情况下还是本地学校更容易录取。”


    “你干嘛?”她抬脚踢在他胸膛上,“不希望我去别的地方读书?”


    她本以为说这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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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会是黎宴琛。


    没想到孟尽桀更想困住她。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他抬手握住她的脚踝,干脆把她的腿搭到自己肩膀上。


    话说得好听。


    黎予礼哼笑道:“那你不会跟我一起走吗?”


    他没有回答,偏头亲了亲她的脚背。


    诡异的痒感让她微微一缩,抽回了腿。


    “你与其现在纠结我要读哪所大学,不如给我一些选专业的建议。”


    黎予礼的腰被他托起,肩胛骨把床单蹭得皱皱巴巴。


    “我本来想问我哥的,但是……呃嗯……!”


    孟尽桀截断了她的话音。


    他再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哥”的字眼。


    “你以后想做什么?”他将她抱起,“我得知道这个才能给你建议呀。”


    “……我要是清楚的话还会问你吗?”


    黎予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


    高中又没有开设职业规划课。


    “师范?会计?小语种?”他莫名其妙蹦出几个选项。


    黎予礼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什么意思啊?刻板印象里‘适合女生’的专业是吧?”


    孟尽桀抓住她的手腕,有些委屈:“我读书那会儿老师确实都是这么说的。”


    “……我干不了容易受气的工作,迟早掀桌子走人。”


    她把手搭在孟尽桀肩膀上,肌肤相贴时她感到毛孔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粘腻不堪,除了相连的地方外,她不得不和他拉开距离。


    “那怎么办呀?现在找工作还挺难的,”孟尽桀又把她揽进怀里,“而且打工人就没有不受气的吧。”


    黎予礼反驳:“我为什么一定要打工?”


    她总当自己还是能够靠黎宴琛养着的人,没有完全适应身份转换。


    “不打工怎么赚钱?”孟尽桀贴着她的侧颈低笑,“不赚钱怎么养活自己?”


    她被他过热的鼻息弄得有些不舒服,在这样的氛围下聊天似乎成了他们的习惯。


    但并不意味着她喜欢这样。


    “……你起来。”她再次把他推开。


    他愣了愣:“不做了?”


    怎么做?


    又热又黏。


    黎予礼快速穿上衣服,胡乱往自己包里塞东西,说:“我回家一趟,过两天再来。”


    无法表示确切的数词,孟尽桀听出了她对这个房间的嫌弃。


    每次来这儿,她口中的词都是“回去”,至于“去”的地点是哪里,她从不表明。


    而唯独那个有黎宴琛在的房子,才会被她称为“家”。


    她没有看出孟尽桀的不悦,背起包离开了修车行。


    热得连开空调都无法维持舒适温度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辆无法抵挡日晒的机车也不再是她出行的首选。


    她从未觉得回家的路是轻松的。


    包括开门后见到的人。


    黎予礼开门进家的时候,黎宴琛恰好端着杯子从书房走去客厅,听到她在玄关换鞋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忙出了幻觉。


    他好似有些惊讶,怔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她把书包随意丢到餐边椅上。


    “你站着干嘛?”她问。


    “……没,我来接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在她视线里连呼吸都会感到痛。


    黎予礼单手撑着岛台,目光不自觉移向那个曾沾上两滴蜡渍的边缘——早在那晚被她擦拭干净。


    “对了,”她主动挑起话题,“你是逾桐大学毕业的对吧?”


    其实她记得比谁都清楚,当年黎宴琛的毕业照曾被她无数次翻出来看。


    但黎宴琛真以为她是记不清了,倒水的动作一顿,连贯的水流忽然停滞。


    他声音又低又轻:“嗯。”


    “如果我能报逾桐大学的话……”


    她看到黎宴琛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瞳好像变成了他手里空洞的杯子,正缓慢注入粼粼水波。


    “你有什么选专业相关的建议吗?”她歪头问。


    黎宴琛放下水杯,喉结滚了滚,似乎是郑重开口前的无意识吞咽。


    在他的话音传入黎予礼耳朵前,那个被她扔到椅子上书包不合时宜地滑落。


    没有扣紧的拉链应声摔开一个小口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塞进去的一个方形小盒子恰好掉了出来。


    失去塑封的、标题醒目的。


    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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