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霍星延定定凝着屏幕看着它由亮转暗仍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湿透的衣衫他湿透的发即便是擦过一轮了身上裹了毛毯,随着车辆动宕仍不断地淤泥滑出。有一些还滴在了商栩的手机上。
但这种时候,没人在意细枝末节了。
霍星延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商栩在他身旁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怔愣,“在想要不要给云雾打电话?不敢?”
商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霍星延的心那处隐隐生疼,但他没吭声。
商栩:“这回肯定是把云雾吓狠了,你回北城之后她什么反应都是有可能的。你担心是正常的但除了受着没别的办法了。”
“今儿这通电话再怕也要拨出去。”
道理,霍星延都懂。但只要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手指迟迟不肯动。
一两分钟后,他终于拨通了徐云雾的电话。
前三次都无人接听。
第四次,是徐卿寒接听的,他的语气还算好,“还好吗?”
在霍星延打过来之前
霍星延:“状态不错让您担心了,很抱歉。”
那把声儿仿佛给砂石磨砺过一般哑得不能行。
落在徐卿寒耳朵里,他不由去想霍星延上半夜经历的难免心软“你这回是真的把云雾吓到了。无论你这次是出于怎么样的考量安排又多么的细致你遇险是事实。”
让她受到惊吓也是事实。
“我从未看到云雾失控至此。”
“说这些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无法预判她的反应你自己看着办吧。”
“现在好好休息凡事遵医嘱。”
话罢徐卿寒单方面收线了。
这等于霍星延在短时间内二度被挂电话。
这些商栩都能理解。
他们之前有多着重霍星延这次就被吓得多狠这会儿正处于创伤期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
他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机“岑北那边我替你通知。”
一刻多钟后车抵酒店。
秦卿的私家医生已经在那里等了。
翌日七八点的光景梳妆妥帖的徐云雾下楼。人还在楼梯上就瞥见父母倚着餐桌而坐桌面上了粥包小菜一应俱全。
“爸爸妈妈早安。”她笑着走了过去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妈妈黎芸芊身旁。
刚坐定黎芸芊就伸手去抚她的额头力道不轻。
“一切都过去了今儿也要好好过。”
这一抚给了徐云雾很大的
安全感和勇气。小时候她跌撞狠了各种病痛,妈妈也都是这么抚她的额头,有分量的力道让她觉得深刻地被爱着。
“知道了。
徐卿寒对着妻女笑笑,随即盛了碗白粥推到了女儿面前,“人是铁饭是钢,甭管未来如何,当下先把自己喂饱。
徐云雾:“知道了。
?调羹拿到手中时,徐云雾分别看了父母,“昨夜让爸爸妈妈担心了,我很抱歉。
“以后……
“吃饭吧。
徐卿寒没让她把话说完。别的父母他不清楚,但他和阿黎不需要完美女儿。人活于世意外难免,家世再显赫再富有也无法全然避过。既然撞到了,就去经历,继而越过。
互相搀扶着,总比一个人走得稳。
“遇事找爸妈,不可耻。
黎芸芊:“没错,妈妈生你,是为了好好爱你。
话到这里,又伸手揪了下女儿的脸颊,“我们雾宝,已经很棒了。
这个早晨,父母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向了徐云雾,再来一顿热烫的早餐。出门时,她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可就这还没完,黎总亲自把她送到了茶会所门口。
徐云雾下车后,黎芸芊朝她挥拳加油,“徐老板,生意大发!妈妈下半辈子能不能躺赢,就靠你了。
徐云雾笑弯了眉眼,“雾宝一定努力。
径直进了海安公馆,新请的四名店员就围了过来,纷纷同她打招呼。
徐云雾微笑回应,其间她瞥了眼昨夜她摔碎茶盏的地方,碎瓷被清扫,地也拖过了。
“真的麻烦你们了,我昨夜不小心打碎了茶碗,后面急着走就没处理。
负责清扫那处的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帅小伙,名唤赵兴乐,他腼腆笑着,“徐小姐客气了,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徐云雾也没再继续掰扯这事儿,“大家各自加油,争取年底高花红。
“好耶。
“收到。
虽说是开张,但徐云雾压根儿没想往隆重搞。原计划也是将好友们请过来,聚在一起大吃一顿,然后饮茶品点心。
九点,羡澄公馆包括胡泽连在内的几位名厨会带食材上门烹制午餐。
十点半,宛妹会到,肯定又是大包小包。
十一点,表哥会带鞭炮来,同他一道来的还有爷爷奶奶。他们肯定给她带了礼物。至于礼物是什么,她也曾花了些时间思忖,毫无头绪。
爸爸妈妈说是有行程,可能来不了,但她笃定他们之中总会来一个。没时间,都会挤出来。
一如今日晨早,按照计划爸爸早就该出门了。可他留在了家里,为她做早餐等她醒来,确定了她的情绪稳定才离开。
至于霍星延,在她的预想里会捧着花出现在她的家门口,嬉皮笑脸地恭贺她的茶会所开张。之后他会跟着她去茶会所,忙前忙后仿佛那是他的主场。
般般琐碎寻常,可那是她能想象的所有美好,她也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认真计较起来,除了霍星延这一项其他的都会实现,照着她幻想的样子,但她的情绪仍得不到提振。
她不想这样的,显得她特别的不经事儿,可她挣不开,只能任由低迷的情绪不断地啃噬她。无力感催生了愤怒,在这个顷刻,徐云雾恨极了霍星延这个人。
霍星延是下午回北城的,回归后的第一站就是海安公馆,那会儿徐家二老和黎芸芊都走了,只剩几个小的在冷气充足的茶室喝茶闲聊。一共八道点心,全部是徐云雾设计制作的,和霍星延有关的糖葱和束砂不见踪影。
从早上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同平时无异,眉眼间笑意盈盈,绝美得体。仿佛昨夜不曾有事儿侵扰她,她一夜无梦安眠到天明。
闹了阵,店员赵兴乐过来,面带急色地说,“霍总来了,在门口给徐小姐的保镖拦了,眼下正僵持着。看霍总那架势,若保镖不让他会动手强闯的。”
茶室里除了徐云雾以外的另外三个人,“……”
霍二这回摊上大事儿了。
温宛无条件站姐妹,沉默不语。
段琮玮昨儿听着妹妹哭了那么久,这会儿心肝肺都还在疼呢。她这会儿现在对霍星延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合理的。
华俊和目光在三人之间浅浅梭巡,忽而低笑了声,
“你们聊着,我出去瞧瞧。”看起来,也只有他愿意出去瞧瞧了。
说罢,领着赵兴乐走了。
小几分钟后,他见到了霍星延。出乎意料地,霍星延竟熬到现在还没动手。仔细打量他,看他状态还不错,就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些,顿时安下心来。
走近他,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带离门口。两人来到树荫下,面对面而立。
华俊和稍一斟酌,开口劝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种时候忌讳猛冲蛮干。我听小段说,昨夜他给云雾打电话,姑娘哭了近半个钟头。”
“从你认识她开始,你几时见过她哭啊?这次肯定是吓着了,这会儿还在应激反应里。你给她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霍星延闻言,当真是恨死自己了。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复盘这事儿,自认筹谋细致,却忘记了考量“意外”。
意外发生,概率不过万分之一。可是当它发生,破坏力惊人,足以毁掉他所有的准备,还连累亲朋好友担惊受怕。
他想不到更稳妥的方
式吗?
未必。但在思忖的当下他被既有的偏执顽固控制做出了符合他行为模式的决定。
没事结果可能就是被骂几句。
出了事儿那就是他的错一如商栩所说今日种种都是该受的。
“恩。”
“我先老宅看看老爷子明儿我再来。”
华俊和:“……”
他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
明面上他只是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昨日商栩是华俊和亲自送到机场的。在他上机之前华俊和都还在对他说一道去。最后没能成行是因为商栩的一句“留在北城若有万一去星佑集团坐镇。”
那会儿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再朝着好的方向奔。
霍星延朝他笑笑“哥我以后会再谨慎些。”
华俊和看着经了趟生死仿佛又成熟了不少的霍星延俊脸浮笑“去吧老爷子在等你。”
车往霍家老宅而去霍星延靠在车后座手机被他控在手心好半天了外壳都染了他的温度他也没能给徐云雾发条短信更别说打电话了。究其根源不过是清楚过往的那些招数对这次的情况无用。
又是一刻钟车程他终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心
【云雾我回来了。这次冲动行事让大伙儿担惊受怕都是我的错我会改会去弥补修复。】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
但这两条信息仿佛细碎的石子落入海中除了最初的那缕涟漪再无任何痕迹。直到霍星延车抵霍家老宅他都没收到回应。
他终于知道过去的云雾或许还对他存了期待拉黑更像是一个提示促着他去反思去改变。当她真的心灰他就算待在她的列表她也不会给他一个正眼。只要她不想他就无法靠近她半步。
几分钟后霍星延推开了老宅高耸的木门沉闷的嘎吱声陡然迸发朝着各处散去。一进门瞧着老爷子坐在沙发处手中握着的不是拐杖而是他的“老朋友”藤条。
久违了。
霍星槐坐在远处厅内沙发椅子都有他偏生坐在了一张马扎上矫揉造作。
又或者是怕老爷子的怒火波及。
“跪下。”
霍星延当即跪了下来这一顿打如何都是逃不过的他也没想过逃。若抽他一顿能让老爷子生出他已经回来的踏实感那他愿意被抽。
“爷爷让您担心是我的错。”
“可不就是你的错?”
说话间藤条已经落在了霍星延的身上。
“砰”的一声低闷暗蓄力道。
熟悉的痛感击中了霍星
延,但他并未闪避,任由老爷子的藤条如雨落在了他的身上。抽了好一阵,霍星延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痕密布。
霍星槐这才慢吞吞地起身,走到老爷子身边,抽走了他手中的藤条。
“爷爷,今天就到这吧。星延才死里逃生,也给他点时间缓缓。”
“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老爷子闻言,冷目扫向霍星延,“找赵医生来做检查,他批准了才可以去公司。”
“未来一个月出门要带保镖,张海已经安排好。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亲手卸了你一条腿。”
“每天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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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这里,出差要提前报备……”
老爷子提了很多要求,没说禁闭,也和禁闭差不多了。
霍星延全部应下,乖得像个孙子。
老爷子交代完一切,甩手出了门,一副再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架势。
霍星槐朝霍星延伸出手。
霍星延瞥了眼他的手,随即伸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哥,昨夜辛苦你了。”
这一声“哥”,柔和由衷。
霍星槐:“回房休息吧,我联系赵医生。”
回到房间,目光所及皆是他熟悉的一切,空气里蕴含的香气也是。薄荷玫瑰熏香,冷冽和优雅交织,无声地在他的鼻翼间浮沉,心神渐宁。
这大抵就是家的力量。
霍星延和衣躺到床上,牵着被子的一角盖在了肚子上,不知不觉间,他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下午,海安公馆迎来了新的客人,是arthur一家三口。
lucas一见到徐云雾,便径直朝她跑去,小脸急切,“你好呀,好朋友。”
徐云雾微微牵唇,“你好呀,老朋友。”
寒暄过后,arthur让保镖带lucas四处走走。徐云雾知他有话要讲,带着他和秦卿进了茶室。
坐定,徐云雾亲自冲的茶。热烫茶息漫开时,arthur主动开口道,“徐小姐,我这次来,是想同你道个歉。”
徐云雾闻言,手间动作未停。待到茶水灌满几只茶盏,她忽而笑了声,“为何道歉?为霍星延?”
徐云雾在笑,可她的情绪其实是很淡的。她很坦然地说出了霍星延的名字,对这个人无喜也无憎的意态。
arthur看着她,深知霍星延这回摊上事儿了。
除了他自己,旁人没有能力消解。可这事儿总归是因他而起,让他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
他点头称是。
“这一趟霍星延确实可以不去。我和他虽认识两年了,但关系浅显,因商务合作而生。但他还是去了,这是情分,我感谢他。”
话到这里,arthur看了身旁的秦卿一眼,“你不会知道
我有多感激他。”
arthur又讲了在护城河旁发生的事儿。
“他说你是他的心尖儿,他为了能和你多待一会儿大费周章。过往多少亿的生意从他手中过,他给我的感觉始终云淡风轻。”
后续深入了解了霍星延和徐云雾的感情,他有理由推断,“他会陪我过去,不完全是为了帮助我这个合作伙伴。他是知道失去的苦。若是出手相帮,能让这世间遗憾少一桩,何乐不为?”
“徐云雾,他是在试着圆满过去那个放走了你的霍星延。”
arthur说话间,徐云雾始终不言不语,神色寡淡。仿佛她并不是当事人,arthur所说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等他说完,又过了会儿,她才轻轻开口,“你若是说完了,今儿就到这吧。”
她拒绝再谈这事儿,arthur和秦卿只能作罢,等lucas回来他们便告辞离开。
刚回到车中,lucas就睇着爸爸,“仙女姐姐不开心对吗?”
秦卿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代arthur回了,“是。”
lucas循声扭头,“是帅叔叔惹的是吗?”
秦卿:“是,但帅叔叔是为了我和你爸爸才去潞城的,原本他不用面对这些。”
倘若未来霍星延没能追回徐云雾,那她和arthur心间的愧疚怕是一辈子都消解不了了。他们会忍不住去想,倘若当年他们能够理智成熟些就没有后续种种了。霍星延和徐云雾会在他们成长的地方热烈相爱,携手到老。
lucas默了默,伸手拢住了妈妈的手,
“妈妈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三个臭皮匠,能抵一个诸葛亮。我们这么多聪明人,燃烧智慧,一定能攻克难关的。”
人类幼崽的治愈能力真的强,特别是当他顶着一张外国人的脸孔,熟练地说着中文时。
秦卿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啊,身旁的arthur心满意足,俊脸有笑意浮出,“没错。”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在家休息了两日,霍星延的生活开始回归正轨。每天早上去公司,忙到七八点收工。一连两周他都没再去找徐云雾。但又不是完全没有联系,每日早晚出门和安稳归家都会给她发条讯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回复。
九月初,商栩和温宛进组之前,北城圣合拍卖行向各界收藏家发了邀请邮件,称传奇粉钻“雾海”将于本月八号首次现身拍场,诚邀各界收藏家亲临现场鉴评。说起传奇名钻,从来绕不过“雾海”,可真正见过它的人极少,照片翻来翻去就那几张。
霍星延查收邮件后,第一时间让康城安排验资预约。
两日后,段琮玮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专门来找了霍星延。
敞亮静谧的办公室内,两人面对面而坐,一个旁若无人地处理公务一个定定盯着对面的人。
半晌后,段琮玮像往常一样主动开口,“我就说你老小子不会这么轻易认命。”
霍星延这才抬眸,迎上段琮玮的视线,“我不能没有云雾。”
他无比的认真,透着一股病态的偏执感。
段琮玮看着听着,心中莫名酸涩。缓了缓,他才开口道,“不能失去就去争取,云雾那样聪颖敏感的一个人,她能感觉到的。”
“那天哥几个陪你一道去。”
霍星延闻言,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下。
“那就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