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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作者:弥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渐深,将海安公馆牢牢困缚。


    一盏接一盏的花灯亮起,以柔光抵御沉霭。


    徐云雾踏光而行,做着开张前的最后一次梭巡。其实早已准备妥帖,这趟可有可无,不过是图个安心。该是轻松的,可徐云雾总有些心神不宁。在一方茶榻旁,她甚至碎了一枚珍贵的越瓷茶碗。


    尖锐的声音刺痛她的耳膜时,她下意识地蹲下去拾这些瓷片。不想指尖还没触到,手机响了起来。她的指尖悬空滞了一瞬,随后接听了电话。


    是段琮玮打来的,极其罕见地他没像平时那般咋呼,反而是低低哑哑地唤了声,“云雾。”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向徐云雾,心跳不由失序,“哥,什么事儿?”


    段琮玮:“霍二出事了。”


    瞬息之间,徐云雾背脊凉透,先前的心神不宁有了因由。


    “什……么事儿?”她的声音颤得厉害,停顿的那片刻是她试图控制,结果却是枉然。


    隔着屏幕,段琮玮都能感受到她的惊惧,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这事儿关乎霍星延的命,谁敢瞒着她?


    “星延和deen的老总在钱齐两家联姻现场将新娘子带走。有人**,在最险峻的拐弯对霍二进行两面夹击,他的车坠海了。”


    原本在搜救了,潞城忽降暴雨,短短时间,预警由黄色升级红色,搜救被迫暂停。


    有些话,段琮玮选择了隐瞒。那涯其实算不得高,平时就是出了事故,倘若搜救及时生还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可每逢暴雨,那里就会出现巨型的急劲的漩涡,车若被吸入其中,很快会四分五裂。依照专家的话说,霍星延此番凶多吉少。


    话落,是沉寂的开始。良久后电话那头仍然没声儿。


    段琮玮再沉不住气,“云雾,说句话。”


    “哥担心你。”


    这一句就像细针戳破了徐云雾的理智,情绪开始往外涌,一出现,就是磅礴如瀑。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别人去找老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至于拿命去搏?”


    “他明明说过会按时出席我的茶会所开张,他又要食言了。我的成年礼是这样,现在又是。”


    当年,她至少确定他安好。


    现在,直接生死未卜了。


    “他就是故意的,让每一个对我重要的日子蒙灰。”


    话越说越狠,哭意也越来越明显。


    话音歇时,从来克制优雅的姑娘,开始嚎啕大哭。


    电话有没有收线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段琮玮一直没有挂断,这种时候,她的哭声让他安心。


    近一刻钟后,电话开始发烫。它无声地舔灼徐云雾的手心,她忽而清


    醒过来,哭声陡然停了。


    段琮玮:“云雾?


    徐云雾先是微不可闻地嗯了声,随后又道,“哥,我还有点事儿,先挂了。


    话落,也不等段琮玮回应,径直切断了电话。


    她不曾再看那一地碎瓷,径直出了海安公馆。当高耸的朱门被她拉开,徐卿寒刚从车上下来。


    “云雾,去哪儿?


    “爸爸,我想去潞城。


    徐卿寒听完,摇了摇头。


    “除了这个地方,爸爸哪儿都能放你去。


    徐云雾才止住的泪又开始泛滥,“我要去,我不能不去。


    徐卿寒却朝她笑笑,“霍星延是自己左拐,主动冲下悬崖的。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在求生,他也具备在任何恶劣环境中保全自己的能力。你在法国的那几年,霍二每年暑假都不在北城。他去了哪里,很少有人知道。


    “他去哪儿?


    “他被老爷子送到了一间专业的安保公司进行体能,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形的特训。我想老爷子早早就看穿了他爱招事儿的体质,往他袋里装救命符。


    父亲的冷静,像沉沉山石,压住了飘忽不定的徐云雾。


    她稍稍冷静。


    徐卿寒接着道,“不是不让你去,是潞城忽降暴雨,很多班机都停了。明儿一恢复,爸爸就陪你去。


    “熬过今晚。


    徐卿寒没有漠视女儿的担忧和惊惧,他说熬,并且清晰地给出了处理方式。


    徐云雾被安抚,默默站了两三分钟后,她走向了父亲。在上车之前,她忽然问他,“霍爷爷他……


    徐卿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也要熬。但是别担心,霍星槐陪着呢,有事儿,爸爸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夜色浓稠,商栩抵达潞城。暴雨成灾,直飞潞城是做不到了。但事关霍星延的生命安全,霍老和哥几个谁也坐不住。商栩主动提及赴潞,霍星槐留下来陪老爷子。他先飞淮城,再从淮城自驾入潞。好一阵兜转,终于同搜救队汇合了。


    细致地研究了地形和天气走势后,商栩说,“两个小时后,可以试试。


    “赵队,能帮忙报备直升机飞行吗?


    “我一个人过去。


    赵队厉声反对,“暴雨加深夜,能见度这么低,去了顶什么用?别一个没救到,又搭进去一个。


    被厉声呵斥,商栩也不在意。不仅如此,他还勾唇笑了笑,“您说得是,但霍星延是老爷子的命根子,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做不到干待在这什么都不做。倘若今天遇险的是您的队友,您救还是补救?


    “您一定会去的,独自一人。


    因为知道危险不忍


    更多的兄弟遇险但也无法放弃遇险的兄弟哪怕生机只有一线。


    “您放心我受过专门训练霍星延也是。”


    赵队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我出去打个电话。”


    再回来商栩如愿了。


    两个多小时后齐家主齐瀚和商家的几位长辈都收到了一条视频。视频中商栩独自坐在一间多媒体会议室中投影开着。


    他对着镜头说“hi”。


    声音迸发的下一秒投影上开始有各种照片和文件闪过


    当投影归于沉谧商栩勾了勾唇“不会真以为没人动得了你们吧?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呐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揪出动手的人不然等着我亲自和你们玩。”


    除了蠢商栩再无过激的字眼嘴角也一直噙着笑尖锐却是明晃晃显出。


    懒倦上车就睡觉的男人第一次向人展露他真实的属性。为了他的兄弟、那个看着乖戾其实总是在默默地向周围的人释放善意的男人。


    倘若这次他没了那齐钱两家必须付出代价。


    参与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谁!到底是谁?”


    “给我查。”


    暴雨滂沱似瓢泼砸在地上声响结成了罩钱齐两家歇斯底里的叫嚷仍将其冲破一寸寸地往外散开去。


    此刻明珠游乐场下游几十公里外的一片密林之中一株巨型古树靠下的枝丫之上倚着两个青年男人赫然是霍星延和钱延周。


    两人浑身湿透衣衫浸了泥污头发不停地在滴水部分落在了脸上滑出的都是泥。廷北两地赫赫有名的两位贵公子眼下狼狈得就像两只落水的野狗。


    他们在这里歇了好一会儿了之前两个人都是默默无声。即使心性强大在死里过了一遍后平常心都给碎了干净。


    “我说……”一瞬钱延周开口了声音是被惊惧和暴雨搓磨过的哑。


    “我现在也算对你有救命之恩了吧?你打算如何报答我?”能不能安全出去都还不知道这会儿掰扯“恩情”纯纯苦中作乐。


    霍星延的回应却在杀风景“你不来爷现在也搁这坐着了。”


    钱延周:“……”


    继而失笑“你的车里一直放着降落伞还有你怎么知道这崖底有棵挂涯的古树?”


    他见到霍二时这货的降落伞绳挂在树的枝桠上了他死死地拽住伞身拼了命地往岸上靠。流水的冲力太强时不时还有浪打来他完全可以说正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可他的动作和神色仍然敏捷而稳。


    霍星延闻言怔了一瞬,随后道,“我若是说是噩梦提示了我,你信吗?”


    钱延周:“……”太玄乎了,但霍星延那样儿看着也不像在说笑。


    “真做了被撞的梦啊?”


    霍星延点头,“也是在悬崖峭壁旁。当你发来游乐场的地理位置,我动了在车里放装备的心思。”


    因为那几年的特训,若意外发生什么能保住他的性命,他比谁都清楚。


    钱延周听完,低而短促地笑了声,“和聪明人合作就是带劲儿。”


    停顿两秒,他又说:“你都猜到这里可能遇险,为什么不拖个老家伙同行?”


    这才是最安稳的方式。


    霍星延:“我低估钱齐两家的疯狂,他们竟真的敢。再说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借我除去一部分眼中钉。”


    钱延周:“我没想你死,暴雨升级浅水化漩涡是我没料到的。”


    此番表态,霍星延是信的。


    不然,钱延周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来我往,这账平了。”


    钱延周哑然失笑,“想占星佑霍总一点便宜真的难。”


    霍星延但笑不语,十数秒沉默后,霍星延问钱延周,“你做什么,都要像今次这般算尽吗?”


    钱延周愣后苦笑,“是。”


    直到他的恨全然消除,但他怀疑这一天到底会不会到来。


    暂时安全,两个人也不敢同时睡去。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生与死有时候只是一瞬之间。


    只能轮换小憩,蓄积体力。


    在最近一次轮换的节点,钱延周问霍星延,“你觉得会有人奔赴千里不畏暴雨来救你吗?”


    霍星延几乎没想,“会,我觉得最有可能出现的人是商栩。”


    钱延周:“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霍星延:“打出来的交情,总是比旁的硬些。”


    话落,霍星延阖上了眼。虽然身处困境体力透支,但他看起来很稳,他是真的笃定他会被找到。怎么样的情义才能润养出这般笃定,钱延周没经历过,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凭空想,他都没有素材。但总归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也格外地惹人羡慕。


    但**,霍星延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冷静松弛。他在想爷爷,想云雾,想那鲜少能说出好话的哥几个……


    这回就算是安稳地回去了,也少不了被收拾吧?爷爷的惩罚,他能轻松消解。云雾会是什么反应,他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有一点他很肯定,拉黑这回根本不够看,这一波甚至有可能将他过去一段时间所有的努力全部抹杀。但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他活该。


    若易地而处,收到出事讯息的那个人是他,他会发疯的


    ,毋庸置疑。


    对不起,云雾。


    我真的太混了。


    临近转钟时分,雨声由凌厉转柔。没多时,有直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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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的轰鸣声响起。正由远及近,朝着他们这一片而来。


    “真来了。”


    钱延周眼中喜色迸出,那异光破了这沉沉冷霾。


    霍星延勾了勾唇,随后朝钱延周伸出手。


    “合作愉快。”


    钱延周愣了愣,挥掌撞上他的。


    一声低闷的声响后,两人利索下树,摸索着朝着岸边而去。其间磕磕碰碰,踩入深坑,但身旁有个人,总能化险为夷。


    临近岸边,两人抱树而立,霍星延笑着问钱延周,“会吹口哨吗?”


    钱延周:“会,怎么?”


    霍星延:“吹口哨,传讯号。六次一组,每次停歇数秒。”


    钱延周:“你怎么不吹?”


    霍星延:“你不行了我再吹。”


    钱延周:“你才不行。”


    危急关头,男人都无法摒除对“行不行”这事儿的在意。但掰扯过后钱延周没再耽搁,竭尽全力吹口罩。他以为这是个轻松活儿,岂料没几组,他就开始喘了。


    霍星延险些给他笑死,“是不是不行了?硬犟。”


    话落,霍星延开始吹了,中气十足声声响亮,末尾还带打转儿的。


    当直升机持续前行,模糊的哨音凝于商栩的耳侧,那转儿他万分熟悉。


    他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赵队也听见了,眼底闪过惊喜?


    “是霍二?”


    商栩笃定回应,“是,他的哨声,和他这个人一样,没个正经。”


    赵队笑,眉眼明朗。


    能成功救到人,真的太好了。


    回家泡了个澡,徐云雾径直去了书房,研墨铺纸抄《法华经》为霍星延祈福。可她心不静,时不时抄错字。她只能换纸,一张又一张。最近一次,纸才铺上,她就落了墨在上面。


    在这一瞬,烦躁将她困住。她拽起了这张纸竭力撕了粉碎,这般仍觉不够,双臂横扫,将面前的笔架和书墨笔砚全部挥落在地。


    哐哐哐的声响破门而出,冲入了想来陪陪女儿的徐卿寒和黎芸千的耳朵里。


    黎芸千当时眼睛就红了,“万一霍二真怎么了,云雾她……”


    徐卿寒轻柔抱住妻子,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头发,“不要去预设结果,特别是坏的,这话不是你教我的吗?”


    “霍二没那么容易死,你们要对他有信心。”


    其实随着时间推移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徐卿寒也不若起初确定了。但形势如此,他若失了冷静和笃定,云雾的情绪会彻底崩盘。


    同一时刻,霍家老宅。


    老爷子坐在沙发一处,


    上回霍星延回来给他煮了碗榨菜鸡蛋面他就是坐在那儿吃的。


    他的周身凄冷,仿佛浸了寒雾,魂灵被抽走了大半。


    面前的两菜一汤,张海已经热了三遍了。可任他和霍星槐怎么哄,他都不曾提起筷子。


    这些,霍星槐都忍了,事关霍二性命,别说老爷子了,他和段琮玮几个也吃不下饭。但眼下都临近转钟了,总该休息吧?撇开老人家那健康惯了的生物钟,一把年纪了,哪儿经得起熬夜造。


    结果一劝再劝,刚开始他还摇头或是明言拒绝,后面直接不搭理了。霍星槐一生鲜少有觉得无力的时候,为姜姝贡献了一次,再来就是现在了。


    可这是他爷爷,是赫赫有名的辉爷,他尊敬他爱他。所以即便现在一肚子火,他也舍不得朝他撒,一丝都舍不得。


    霍星槐蹲在了他身旁,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护在掌心。然后,他就察觉老爷子的指尖轻轻颤了下。这细微的异动戳痛了霍星槐的心,双眸染红,自霍星延出事儿以来首次。


    “爷爷,您是星延最着重的人了。若他回来发现您病倒了,肯定又躁又伤心,您舍得吗?”


    “商栩这会儿应该都上直升机了,他做事儿您还不放心吗?霍二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霍星槐说了很多,到了后面直接口干舌燥。好在结果是好的,老爷子总算是正眼看他了,虽说目光还是冷冷清清的,“有了消息,即刻喊我。”


    霍星槐闻言,面露喜色,“那必须的。”


    “张海,送老爷子上去休息。”


    张海明显松了口气,应得也是飞快。


    当张海搀扶着老爷子离开,厅内更静了,霍星槐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样的情境里等待现实宣判无疑是一种折磨,心智强大如霍星槐也没能扛住,他带着手机去了操场于深沉夜色疾跑。在此之前,他将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生怕错过了重要的电话。


    他跑了一圈又一圈,上衣湿透,紧密地贴在他的身上。


    裤子口袋中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他的脚步被逼停,背脊泛冷。可明明,他热得不能行。


    这是惊惧,他知道。


    他霍星槐也会怕,多新鲜啊。可再如何惧怕,这通电话都是要听的。


    摸出电话,接听。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番做来万分费力,整个过程中,手都在颤心脏也在激烈跳动。


    “喂。”


    “那边情况……”


    急着问情况,结果没能说完,那头便有声音传来,“哥,我没事。让爷爷放心,体检若是没问题,我明天就回家。”


    霍星槐陷入沉默,数秒后,“霍星延,你丫的就是个惹事精。等着挨禁闭吧。”


    话落,决然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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