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时淮往里探去，发觉这貌似是林澈的临时据点。
作为被几乎所有人唾弃的存在，林澈在学生会里已经不足以站稳脚跟，若不是还有名存实亡的职位在身，恐怕就连待在学生会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一尘不染的杂物间，便是老鼠般的他们苟且偷生的地盘。
“装模作样还挺用心……”
喻时淮嘴边喃喃着，快速扫视一圈屋内，似乎并不存在威胁或是暗算，便警戒着踏入门内。
现在是学生会工作收尾的阶段，这块不常用的区域不会闯入第二个人，陪伴他的只有眼前冷冰冰的机器。
整齐摆放在置物架上的机器小巧精致，若不仔细观察，恐怕发现不了它们的异样。
可是喻时淮终究和上流社会隔着一层壁障，这机器他在贫民窟见到几回，没想到离了那片肮脏不堪的地方，还能再度见到它。
叮铃——
手机铃声忽地兀自回荡在空荡的杂物间，喻时淮轻叹一口气，这是他为哥哥设置的专属铃声。
“小淮，你在哪里，工作还没有结束吗？”
“嗯……哥哥怎么了吗？”
喻时淮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和哥哥的通话之中，楚京话语之中满是笑意：“出差的工作提早结束了，哥哥来接你回家。”
“哥哥等我，我马上就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还是说，哥哥一直很挂念他？
喻时淮挂断电话，没再给冰冷的机器一眼，转身仔细还原门锁，离开这片无意闯入的禁地。
还是哥哥更重要。
至于心怀鬼胎的林澈，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理。
喻时淮凑过身：“哥哥，临近竞赛，你出差这么长时间，来得及准备比赛吗？”
楚京暗自抿抿唇，去年的荣光一刻仿佛历历在目，不答反问：“小淮，你有没有关注过去年的比赛结果？”
喻时淮他当然知道，却还是扬起双眸，给了哥哥为他解释的机会：“是什么呀？”
楚京得到了想要的机会，意气风发地挑眉：“去年比赛我是全科第一，今年也会是。”
喻时淮不禁失笑：“今年的第一名会更加有意义呢。”
可是哥哥，你能不能守住第一的宝座呢？
又是一个下午，几乎和上次相差无几的时间，喻时淮巧妙地躲开所有途中的摄像头，最终站在杂物间门前。
熟练地打开杂物间上锁的大门，喻时淮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他不带犹豫，直奔置物架上凭空多出的几个机器。
林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环顾四周，再将手机关机，现在没有人能打扰他。
喻时淮细细端详着，这分明是贫民窟才会用的下三滥伎俩，可现在竟在圣伊顿学院这样格格不入的地方再度见到了它们。
信息素干扰器，这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
作为Beta，这是贫民窟经常用来应对无端闯入的上等人的手段，只能说是他们贪婪的罪有应得。
然而在这上等人才是多数的小型社会，再使出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小题大做？
还真是个不考虑后果的主，喻时淮像是在审判曾经身边人做出的极端事情，脑内闪回过几个上等人痛苦不堪的模样，默默摇头将手掌大小的铁盒攥得更紧。
若是不可避免地信息素失控，他会保护好哥哥的。
若是哥哥的信息素真的失控，林澈，那就休怕他和哥哥给的报应了。
喻时淮一石二鸟，公事私事都能得到解决的事情，现在没有必要破坏掉如此好的机会，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和考试成绩，就不在他担心的范围之内了。
按照学科比赛的规则，喻时淮大概能够猜到林澈会采取什么措施，以及会在什么时机使用这些骇人的机器，都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纸详细的计划书。
离正式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楚京却依旧在外忙着楚家的工作，还没有正式落地身份，他就成了楚家公用的加班机器，而他却根本反抗不了，甚至被磨平了想要反抗的棱角。
这样可不行呢哥哥，一心扑在根本不属于你的工作上，该拿什么时间来陪我呢？
喻时淮像往时那样，透过冰冷的监视器探向楚京的房间，这段时间尤为忙碌，在复习和工作的双重压力之下，就连哥哥往时爱惜的不得了的仙人掌都失去了活力，枯萎的小花耷拉在仙人球顶上，都没能得到楚京一瞬的关心。
这样下去可不行。
叩叩——
喻时淮叩响楚京的房门，抬起泛着微光的双眸，猝不及防和颇为烦躁的楚京四目相对，而对方却错愕着，在一瞬间就软下态度，仿佛先前积攒的疲惫，都在见到弟弟的那刻烟消云散。
“小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京在担忧是不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而喻时淮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哥哥，明天是考试的第一天，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不由分说，楚京侧过身迎接喻时淮进到会客厅，这次哥哥倒是穿戴整齐，不再像上次那样明晃晃露出毫无防备的样子，是半夜还在工作状态里的缘故吧？
那他不妨先关心哥哥的工作。
喻时淮顺手拿起一旁的水壶，为楚京倒上一杯蜂蜜茶：“哥哥，家里的事情还好吗，最近总是日夜颠倒地，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我太担心噢。”
“小淮……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家里的事情挺好，比赛相关的事情我会解决妥当，等着拿到第一名就好。”
若是喻时淮不在这里，楚京说不准会不会说出如此自信的话，弟弟亲手泡的蜂蜜茶下肚，顿时自信感充盈在胸口，他脱口而出：“小淮也会拿到自己想要的名次的，让学生会的大家刮目相看。”
想要的名次吗？
喻时淮趁着楚京端起茶杯，埋下头去暗暗笑了。
可是他想要的名次也是第一名。
“哥哥，就算没有第一名这个头衔的加成，大家也会一样爱戴你的，因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
喻时淮语气急转直下，毕竟他的手段还不能让哥哥知道。
松了弦的楚京竟没看出蹊跷，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只要在弟弟的面前，他的警戒心就可以暂时放下。
弟弟怎么会害他呢？
睁眼就是白昼，喻时淮有些不记得昨晚在哥哥的房间待了多久，不过他知道时间久得身上难免沾上了哥哥的信息素。
女仆表情中细微的不可思议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像是蛇毒深入体内，一辈子都无法尽数纾解。
随机分配的考场图粘贴在考试大楼的门前，有先见之明的将名单拍在校论坛中，一时间大家都在查看自己的邻座和监考老师是谁。
看似光明无比的上层社会，更是纵容着作弊现象的发生，尤其是有些野心勃勃的人，根本藏不住贪婪得发出幽光的眼神。
“小淮，我们走。”
碰巧，楚家兄弟在同一考场，身边遍是竞争对手，眼睁睁看着这两位评估分数都是顶尖的兄弟进入第一考场。
而林澈紧随其后，步入二人的阴影之中。
“喻时淮，就凭你也能进到这个考场？”
不出意料，喻时淮还在排着安检的队，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极具嘲讽的问话，惹得身旁的人纷纷侧目。
林澈还以为他会难堪，恼怒，暴起。
不料喻时淮转身向楚京使了个眼色，只是一句：“可是我排在你前面，会长，你说对吧？”
安检的顺序是由评估成绩决定的考号顺位，这点在场的大家心知肚明，鄙夷的眼神流露而出，纷纷诧异着怎么会有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竟敢公然挑衅考号在前的考生。
即使那人是Beta。
鸦雀无声，喻时淮不会将一丝注意力放在败犬身上，迎上身前哥哥的温柔似水的眼神，尾音都不禁上扬：“……考试加油呀。”
楚京分明在耳畔听到了那声甜腻的“哥哥”，一下心情大好：“小淮，你也是。”
考场的戒备并没有喻时淮想象中的森严，他环顾四周，林澈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考试开始之后，喻时淮拿到试卷的最大的关注点不是试题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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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忽地不翼而飞的监考人员们。
身旁的考生像是无所察觉似的，耳边充斥着时钟的滴答声和下笔唰唰声，无人在意这明显的异常。
是林澈搞的鬼。
喻时淮早就发觉，他是考场上唯一的Beta考生，而林澈却忽视了这点，不，是他惯有的轻敌最终让他疏漏了这致命的一点。
无人监管，意味着喻时淮的动作将会在不知藏匿在何处的摄像头下，尽数暴露他的特殊。
喻时淮不想打草惊蛇，正前方坐的便是还沉浸在题海之中的楚京，在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才是最大的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考场上暗流涌动。
信息素干扰器分为几种类型，林澈使用的明显是会致幻的最轻量级，喻时淮冷静地等待异常发生的时机，思考着题目解法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过。
或许就是下一秒，下一秒就是停笔拯救哥哥的时机。
想要保证成绩，又想保证哥哥人身安全，喻时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被压榨，题目仿佛是坠入深海的未知，不愧是圣伊顿学院，难度比之前考核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然而这些并不是现在最为难的地方，喻时淮深呼吸着，感受着身旁的Alpha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这些人上人才不会第一时间察觉自己不容侵犯的信息素被干扰，况且试题的难度，足以让他们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愈来愈模糊的试题上——
已经有人出现精神恍惚的症状。
轰——
喻时淮落下最后一笔，下一瞬邻桌的考生彻底撑不住身子，成为这个考场上第一个牺牲者，而其他人却视若无睹，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个倒霉蛋。
他们压根看不见。
喻时淮警铃大作，林澈控制的致幻范围未免太大，而他正在坐享其成卑劣的成果。
即便身旁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林澈唰唰写题的手指也从未停过，而余光之中的幸灾乐祸和他的试卷一致，愈来愈满，就要满溢而出。
“哥哥，这里有危险，跟我走。”
喻时淮毅然决然，余光瞟过，致幻剂影响的范围已经覆盖到了走廊，监考人员都不知去往何处，现在即便是光明正大地带着哥哥离开，也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
楚京不知喻时淮在说什么，可他天生比别人敏感数倍的信息素因子，已经从身体上就告诉他答案，小淮不是在危言耸听。
“就算现在逃出去了又怎样……”
后排的林澈眼里泛出鄙夷的幽光，考试时间才过了堪堪半个小时，身体和成绩只能二选一，而楚家兄弟选择了身体。
那就意味着楚家大少爷，楚京，又要输给他林澈了。
喻时淮挽着楚京的手臂，尽力远离致幻剂影响的范围。
撇过眼去，楚京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吐出的尾音微颤：“小淮，这里这么多监考人员，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之后的内容还没吐出，一路踉跄的脚步忽地停下。
楚京眼瞳之中的阳光一点点地被生锈的铁门吞噬，喻时淮为他亲手关上了破败房间的大门。
“哥哥，我们暂时待在这里吧，外面危险。”
喻时淮拥上楚京的肩，像是为他顺毛似的，手中动作轻柔，在他耳边低语：“别害怕哥哥，很快就会过去的，药效过去，他会得到制裁的。”
楚京发白的唇翕动着，几乎听不进喻时淮说的话，只觉得脑子里转了座旋转楼梯，扰得他不知何物才是真切。
为什么在考场上无缘无故会信息素失控，又为什么现在躺在小淮的怀中会莫名地心安？
“哥哥身体很难受吧，大家好像都生病了。”
喻时淮冰冷的指尖怜悯着勾上楚京的下巴，煽风点火：“因为我是Beta，感受不到哥哥的痛苦，可是林澈那家伙，却那么猖狂……”
点到即止，没有任何光源的旧配电室里，喻时淮看不清楚京的表情，光是感受着他愤怒得哆嗦的下颌，覆上他紧攥着的拳头，就知道一出好戏就要上演。
哥哥，现在知道真相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