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缓缓睁眼,视线里是一片模糊。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
简陋的茅草屋顶,粗糙的土坯墙,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她浑身不适。
这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心脉被孤鸿剑贯穿,鲜血浸透了衣襟,记得谢澜忱的眼泪混着雨水落在她脸上,滚烫得灼人,记得自己亲手解开了同生契,看着少年绝望的眼神,感受着魂魄一点点消散的痛楚。
按理说,她本该魂飞魄散了。
云微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细微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这痛感如此真实,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她为何没有死?
这念头刚起,她便听见身侧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别动。”
她缓缓转头,对上一双钴蓝色的眸子。
谢澜忱正坐在床边的木凳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扣在她臂膀处,另一只手则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生怕漏进一丝凉风。
他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与平日里那个阴沉冷硬的少年判若两人。
云微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记得最后意识消散前,是少年猩红的双眼和滚落的泪。
那样脆弱的神情,出现在这个向来冷硬的少年脸上,着实令人心惊。
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钴蓝色的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云微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正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他轻轻按回床上。
“说了别动。”他语气依旧冷硬,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极轻,“你伤得很重。”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浓郁的药草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阿念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药碗里升腾的热气将她稚嫩的面容氤氲得有些模糊。
“姐姐你醒了?”阿念惊喜地叫道,连忙凑了上来,“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勉力撑起身子,谢澜忱见状立即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我睡了多久?”云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整整三日。”阿念抢着回答,眼睛红红的。
她这才得知,那天徐鄂用千年灵丹护住她心脉后,谢澜忱本想去极北之地寻转生莲。
是徐鄂动用急令,言明若有能献上转生莲者,碧月山庄愿以三件镇庄之宝相换。
碧月山庄屹立数百年,其珍藏的宝物无一不是稀世珍品,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云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那转生莲是如何得到的?”
她看向谢澜忱,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薄唇。
“是万毒谷送来的。”谢澜忱语气平淡,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万毒谷?
阿雅怎会知道她需要转生莲?
她转念一想,或许并非阿雅知晓她的处境。
碧月山庄以三件镇庄之宝相换转生莲的消息传遍各界,万毒谷身为医毒双绝之地,对这等天材地宝自然格外关注。
阿雅许是听闻消息后,本着医者仁心,或是另有所图,才托人将转生莲送了过来。
这般想着,她抬眼望向谢澜忱:“徐鄂人呢?”
少年闻言,脸色骤然一沉。
他从阿念手中夺过药碗,木勺在黑绿色的药汁里用力搅动了几下,语气生硬:“碧月山庄有要事,他昨日便回去了。”
阿念见状连忙补充道:“徐庄主临走时特意嘱咐,让姐姐好生休养,切莫勉强。等他处理完庄中事务,定会前来助姐姐一臂之力!”
云微敏锐地察觉到谢澜忱语气中的异样,却并未点破。
徐鄂这般匆忙离去,想必碧月山庄当真出了要紧事。
只是不知这事,是否与转生莲有关?
她又看了看谢澜忱,他正低头搅动着药勺,侧脸线条紧绷,显然不愿多谈徐鄂之事。
不等她开口,一旁站着的阿念又道:“姐姐,我都知道你就是当年救下我的恩人……你经历那样的事,定然不愿被人认出……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瞒着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云微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抬眸看向阿念,少女眼中盛满泪光,不似作伪。
是了,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曾经的云微。
谢澜忱望着她的侧脸,眸色暗了暗,原本要开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将药勺递到她唇边,语气强硬:“快喝药。”
可那药勺推到她唇边时,他却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少年低头细细吹了好几下,待确认温度适宜后才小心地喂到她口中。
“这药......”她微微蹙眉,敏锐地察觉到药汁中不同寻常的灵气。
阿念抢着答道:“这药里加了血灵芝和龙涎草,都是谢......”
“多嘴。”谢澜忱冷冷打断她,手中的药勺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云微的唇瓣,“让你喝药便喝药,问这么多干嘛?”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似是恼她不肯乖乖喝药,又似是恼阿念多话。
云微心下了然,这些珍贵药材想必都是谢澜忱费尽心思寻来的。
她看着少年紧绷的侧脸,忽然道:“极北之地……你若真去了,有几成把握回来?“
谢澜忱动作一顿,别开脸:“十成。“
“说谎。”云微轻声道,“徐鄂说得对,极北之地凶险异常,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少年猛地转头看她,眼中情绪翻涌:“那又如何?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怀里……”他忽然住口,狠狠将药勺放回空碗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云微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她自然知道这个少年待她的心意,从最初在孤鸿剑中的相互试探,到后来明知她是来复仇,仍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如今更是为了救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起,指尖抵着掌心的力道让她清明了几分。
沉默片刻,她抬眼看向他,轻声问道:“归云宗这几日可有异动?”
谢澜忱闻言冷哼一声,眸中寒意凛冽:“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复仇?”
云微抬眸看他,心中思绪万千。
她何尝不知此刻重伤未愈,实在不该执着于报仇之事。
可每当闭上眼,母亲含冤而逝的模样便浮现在眼前,那些被诬陷堕魔的屈辱历历在目。
“血海深仇,不敢或忘。”她轻声道。
阿念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姐姐,我们镇外有棵千年神树。据说那神树是上古高僧坐化时留下的菩提子所化,修行千年很有灵性。真心祈福的人只要在树下挂上红丝结,风雨淋过之后愿望就能实现呢。”
云微闻言微微一怔。
她本不信这些,但转念一想,既然此树有千年修为,或许能感知到些许天地灵气。
她现在重伤未愈,正需要寻找快速恢复的方法。若是这神树当真有些门道,或许能助她早日痊愈。
况且……她也想找个机会单独与谢澜忱谈谈。
“也好。”她轻声应下。
闻言,阿念高兴地跑出去取了两条红绸,塞到云微和谢澜忱手中:“你们都去求个平安吧!“
少年本想拒绝,但见云微已经接过红绸,便也默默收下了。
时值初冬,屋外寒风凛冽。
谢澜忱仔细为她系好披风,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扶着她出门。
云微微微仰头,感受着凛冽的寒风刮过面颊。
寒意刺骨,她却觉得这真实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是不是很冷?“谢澜忱立即察觉,解下自己的外袍就要往她身上披。
云微按住他的手:“不必。“她虽然重伤未愈,但还不至于如此娇弱。
她心事重重,脚下步子不由得放缓。
少年则始终落后半步跟着,目光紧锁在她身上,随时准备伸手搀扶。
“谢澜忱,你不必如此紧张。”云微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既然醒了,便死不了。”
少年抿紧嘴唇,良久才低声道:“若不是我身中缚魂锁,你也不会......”话音未落,他已收了声。
他想起那日自己持剑伤她的模样,心口便如刀绞般疼痛。
分明发誓要护她周全,却偏偏是他亲手将剑刺入她的心脉。
云微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间,她看清了他眼底尚未散去的惊痛。
“那一剑怪不得你。”她开口道,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怨怼,“你为了救我……费了不少心思。徐鄂的那份人情,恐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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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还。”
谢澜忱猛地抬头,眼中情绪翻涌:“转生莲算什么?人情又算什么?就算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做什么?”云微打断他,语气难得温和,“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谢澜忱面色怔了怔,仿佛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得发慌,却又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少年耳尖微红,别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句话于他而言,胜过千言万语。
云微在心底轻笑。果然还是这般好哄。
神树很快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那是一棵参天古木,枝干虬结,遮天蔽日,无数红绸系在枝头。
少年看着满树红绸,他向来不信神佛,只觉得这些许愿行为可笑至极。
这世间哪有什么心想事成?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转头看见云微专注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既然她想来,他便陪着。
更何况......他瞥了一眼手中的红绸,若是当真灵验,他也有愿望想要实现。
云微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纷飞的红绸。
寒风吹动她的发丝,也吹动了树上的红绸。
她左手执红绸,右手并指为笔,缓缓写下心愿。
愿我手刃仇敌,证我清白。
愿……
她指尖微顿,瞥了眼身旁的人。
少年正垂眸书写,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神情专注得令人动容。
愿我身旁之人,得偿所愿。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写下最后一个愿望时,她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这份情意,她并非毫无知觉。
谢澜忱此刻也写好了自己的红绸,自然而然地伸手道:“我帮你系上。”
云微微微颔首,将红绸递过去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修长的手指,却见对方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她写下的心愿。
只见少年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原本紧抿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却又强自压抑着,生怕泄露了心底的欢喜。
她竟将他写进了愿望里......
思及此,他连忙低头掩饰,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笑意冲散了他眉宇间的阴郁,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谢澜忱小心翼翼地握紧她的红绸,将两条红绸细细缠绕在一起,指尖翻飞间系了个结,轻巧地挂在了最高的那根树枝上。
若是她看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那分明是个同心结。
两缕红绸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似乎注定要纠缠一生。
“你就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谢澜忱系好红绸,突然问道。
云微侧头看他,只见少年神情异常专注,不知何时已经朝她迈近了两步。
那双总是阴沉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她淡淡道,面上依旧平静。
谢澜忱又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变得极近。
他微微俯身,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清冽的气息。
“我许了三个愿望。”少年声音低沉,眸光灼灼似火,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愿云微此生平安喜乐,愿我能常伴她左右,愿她大仇得报后,能给我一个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云微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只想复仇。我不拦你,也不会劝你放下。”
少年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她耳边的碎发,眼尾那点惯有的冷意被极淡的笑意冲散,半晌才道:“但你要答应我,报仇之后,你得好好活着。”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云微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面颊。
少年的目光太过专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却又被那其中的真诚所吸引。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直白地表露心迹,那双总是阴沉沉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倒映出她的身影,仿佛这世间万千,他眼中唯她一人。
寒风吹过,卷起满地落叶。
她忽然觉得,若是余生有这般一个人常伴左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这时,满树红绸中突然有一道亮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