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发完最后的生命力，无数火星拖曳着尾光迅速坠落，美得像一扬梦，快得也像一扬梦。
恰巧，小提琴伴奏也停了。
这扬《梦中的婚礼》终于散了。
破去所有假象后，许雾更加听清裴璟的话：“两年了。许雾，你的梦该醒了。”
“你应该一直清楚，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现在结束，对我们两个都好。”
“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低沉的声音比夜还要寒凉。
向来高高在上的Alpha终于肯抽出时间和痴恋于他的Beta度过一段浪漫的约会独处时间。
他施舍给Beta一扬美梦，却又没耐心地结束，丝毫不顾及撕开美梦后血淋淋的现实会让人更加痛。
裴璟当然不知道。
像他这种天之骄子又怎么会体验到爱而不得、从高处落空的绝望。
就连扮演者的许雾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多痛。
他只能试着共情，然后表演——
Beta怔在原地，仿佛卡机了般，那张还挂着浅淡笑意和羞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错愕和茫然。
然后一点点接收残酷的信息，Beta的脸色越来越差，泛着病态的白。
摇曳的烛光和裴璟沉静的眸子里映着Beta此刻无处遁形的难堪。
他看见许雾泛红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落下来。
他听见许雾喃喃地重复道：“是吗，对我们都好……”
“璟哥，我明白了。”
许雾咬着唇，湿润黑长的眼睫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明明悲伤极了，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个破碎的笑容。
“璟哥，我说过，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你开心我就开心。”
“所以确实对我们都好。”
许雾站起身来，发抖的手却不小心打翻餐桌边的酒杯。
价格不菲的酒水浸湿华美的桌布，溅到了许雾的裤子上。
狼狈得彻底。
【检测到宿主有舔狗行为，恭喜宿主获得88积分。】
积分到账的声音让狼狈和烦躁一扫无余，许雾心满意足地准备撤退。
Beta吸了吸鼻子，轻轻把酒杯扶正。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许雾的声音哽咽，忙低下头，似乎想把泪水藏起来，“今晚，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璟哥，再见。”
说着，许雾又摇摇头，认真又痛苦地纠正自己：“不对，是不再见了。”
“璟哥，拜拜。”
他乖乖地道别，背影单薄，脚步踉跄。
像是午夜失去魔法后变得灰扑扑的辛德瑞拉。
可惜，裴璟却不是王子。
温润如玉的Alpha黑眸依旧沉静，翩翩贵公子般，最深情也最无情，他习惯性地用拇指摩挲食指指节，动作轻缓，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焦躁。
这一次真的结束了吗？
不再，见。
许雾以后不会缠着他了吗？
裴璟一时怔忪。
背太久嫌重的包袱真正卸下去的那一刻却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最先缠上心尖的是一股酸涩的、空虚的失去感。
尽管不喜欢、厌烦，但那个有点重的包袱却是真真切切背在他身上好几年，已经成了习惯。
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是一时的。
裴璟可以习惯包袱般的许雾，也可以习惯没有许雾，亦或是其他人的陪伴。
许雾从来都不重要。
只是很可怜。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驱赶，无家可归的小狗。
拉开了那扇门又能去哪呢？
或许还是会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回来。
Beta的手握在了包厢门的把手上。
“等等。”
一直冷静旁观的Alpha霍然站起来，叫住了许雾。
许雾动作一僵，背对着裴璟咧开的嘴角立马收了回去。
妈的。
这一刻，他好希望自己耳背。
犹豫着要不要当没听见，小臂使力，试探地拉开门想溜，却听见裴璟略沉的声音，“许雾，停下来。”
许雾：“……”
刚刚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但迫于主角攻的淫威，许雾还是松开了试探的小手。
听见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猛掐大腿，把悲伤痛苦到失魂落魄的状态找回来。
可惜很难，许雾只好挤挤眼泪花，紧张忐忑地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Beta没有转回头，一直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
是怕自己看见他哭花了的脸吗？
裴璟在心里轻叹口气，走近，将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许雾，说：“礼物，你还没拿。”
里面有价值不菲的腕表，还有一张卡。
算是裴璟对许雾的补偿了。
足够许雾离开许家也能轻松自在地生活。
许雾微转过身，依旧埋着头，瑟瑟缩缩的，黑发柔软蓬松，看着像是一团可怜委屈、毛茸茸的黑猫。
抖着耳朵，小声说：“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今晚带我来这、看烟花，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Beta的声音艰涩而卑微。
裴璟却有些强势地拉去许雾的手腕：“收着。”
【行行行，收就收，只要不扣我积分就行。】
【以后不叫裴璟死装攻了，应该叫体面哥，对炮灰舔狗都这么体面。】
耳朵莫名一阵鸣响。
咚。
精致的礼盒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摔响。
许雾微抬头奇怪地瞄了裴璟一眼。
【又怎么了，体面哥？不是要送我礼物吗，怎么又扔地上？】
【想让我跪着去捡？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
嘈杂。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耳朵刺进脑袋。
攻击性、破坏性极强。
不可置信的怒火直冲天灵盖，Alpha手指捏得青白，死死攥住许雾的手腕，果不其然，听到了许雾的心声——
【嘶……痛！】
【真服了这些Alpha，随地大小疯，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额角突突跳得厉害，裴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许雾。”
睁开眼时声音已经哑了，“你……”
心火烧到了喉咙，连说出话都难。
裴璟平静寡淡的面容扭曲了下，向来平稳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走了？”
【我不走，难道要留着过年吗？】
【拜托，能不能别抓着我不放啊！赶快去和你的白月光双宿双飞不好吗？】
心声肆意聒噪。
表面上的Beta却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唇瓣轻轻开合：“不是的，璟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站在你身后，”Beta顿了顿，眼睫湿润，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卑微又温柔地继续说道，“尽管你赶我走，我也会默默站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