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也没再多说了，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至于村里人嘛，要是这事没了结，他们还会再上门，到时候再开骂也来得及。
许青柠这边吃着灯盏糕，喝着冬瓜茶，消解心里的难过。
那边卫生所里，顾大娘坐在凳子上，斜着眼瞅着挂瓶里的水滴滴嗒嗒往身体里输，力气慢慢的在恢复，动静越来越大。
“我吃的鱼有毒，我都不知道那鱼有毒，到底是谁在害我，别让我知道了，让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让她好过的！”
顾大娘在这边骂骂咧咧的。
可是卫生所又不是只有他们村的人，别的村里来看病的，大多也都是病歪歪的，懒得搭理顾大娘。
满腹经纶，到底是没了舞台，无趣的很。
“医生啊，还要挂多久啊？”顾大娘着急的问。
“再有个十来分钟就挂好了，你记住啊，明天后天都要来。”医生嘱咐道。
“今天挂好了就行了，怎么明天后天还要来啊？”顾大娘皱眉道。
“不来挂水也可以，就是你身体里一直会有毒素，到时候再出什么问题，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医生淡淡道。
顾大娘一听这话都吓死了，赶紧讨好道：“来的也来的呀，我肯定是要来的呀，这毒总要排清爽才好！”
医生闻言也不作声，只管治疗下一个病人。
“啧啧啧！”顾大娘小声嘀咕起来，“连着挂三天水，不晓得要花多少钱，我就喝了一口鱼汤，这么毒的吗？”
“顾大娘~顾大娘啊，我来啦！”
门口传来了桂香婶子的声音，远远的就听到了。
“是桂香婶子！”顾大娘激动道，“我在这，我在这！”
“安静！”医生一个白眼飞过来。
“好……好好。”顾大娘立刻收了声。
桂香婶子走进了小卫生所，一眼就看到了顾大娘跑过来道：“哎哟，顾大娘你吃苦头了，疼不疼呀？”
“疼的呀，都不知道那鱼为什么有毒，我就喝了一口汤呀，一口，就让我挂三天的水，要不然毒都排不出去！”顾大娘皱眉道。
“那你知道这鱼为什么这么毒吗？”桂香婶子神秘道。
“为什么这么毒？”顾大娘忙问。
“村长说，是李修文他小姨子下的毒，往河沟里下的，她恨你，所以你一吃就毒到了！”桂香婶子说的煞有其事。
消息在开始传的时候，就具备了添油加醋的功能。
显然，桂香婶子也进行了一番再加工。
“啥？！”顾大娘一听就怒了，“是那个小蹄子害的我！”
“是啊，谁能想得到啊，她居然连下毒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桂香婶子连连摇头叹道。
“好啊好啊，我这人心善，看她不顺眼，顶多也就是想把她赶出村里去，我也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呀！
她倒好，直接下毒要害我，把我害死了，她好在清河村安稳住下是不是！
把我害死，也把我家的鸡鸭都害死！
我绝对不可能饶了她的！
待会儿就让她好看！”
顾大娘说到兴头上，举起手振臂高呼。
下一秒，她就哇呀呀叫了起来。
“血！血血！医生啊，要死了，流血啦——”
“这么一乱动，营养液跑出来不少，半瓶白挂了，明天记得早点来挂水。”医生没好气道。
“知道了。”顾大娘按着棉花球，一动不敢动。
“顾大娘你说的对，这些钱算一算都得让许青柠赔！”桂香婶子说道。
“她可没钱，我得让他姐和他姐夫赔钱！”顾大娘恨恨道。
“对，让他们赔钱，我扶着你去，给你壮胆子！”桂香婶子说道。
两人慢慢悠悠一路走着，离李修文家，还有一段距离呢，顾大娘就开始嚎。
“没人管了没人管，我老婆子被人毒死了没人管！
年轻小姑娘心眼多，要毒死我这个老太婆！
你要看不顺眼你就说，又何必毒死我这个老太婆！
没人管啊没人管，我老婆子被人毒死了没人管……”
李修文安静地坐在院子里听，叹道：“不愧是顾大娘，活了大半辈子，白事参与了不少，哭起来那叫一个专业。
声音洪亮，一哭三叹。
逻辑清晰，故事脉络分明，感人肺腑。
就是黑白无常路过，也都得歇下来听一段才走。”
“嗤~”许青柠本来挺不舒服的，听完姐夫的分析，再听顾大娘鬼哭狼嚎的，觉得有趣多了。
“开门呀，许青柠你给我开门！”顾大娘咣咣的砸着门。
“开门！下了毒害我，躲在里面不出来，当缩头乌龟是不是？！开门！”
顾大娘靠着院门咣咣的砸着，突然，门被李修文给打开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干什么？！”顾大娘骂道。
“不是你让开门的吗？怎么，又要来我们家要饭？”李修文笑道。
“谁要来你家要饭，我是来要钱的！”顾大娘挺起胸膛道。
“不讨饭，讨上钱了，十里八乡也没这个规矩啊，不过……你顾大娘来还是有面子的，我这还有一毛钱，你要吗？”李修文从裤兜里摸出一张一毛纸币。
“一毛钱？！”
顾大娘气得不行。
“李修文，你小姨子把我毒得进了医院，你就给一毛钱啊？真当打发叫花子呢？”
李修文挠了挠头道：“我小姨子可没给你下过毒，你那嘴别张口就来！”
“你们家居然还不承认！这是要毒死我这个老太婆呀！”顾大娘两眼一闭，就要往地上坐去。
李修文眼疾手快，将手里的半杯茶水往地上一泼。
顾大娘就地一坐，正好就坐在了那滩水上。
“哎呀！啥玩意儿这么湿啊？”
顾大娘猛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又拉在裤兜子上了，摸了一把就闻。
闻了闻没味道，又看到了李修文手里的空杯子，知道是被他耍了，气得站起来又要骂。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许青红回来了！”
许青红回来了，顾大娘一下就来了精神。
不管怎么说，许青红也是个公职人员，她总不能耍无赖不管吧，要是真这样，明天顾大娘就可以去许青红单位闹事了。
“许青红啊，你可算是来了，可算是回来一个明事理的人了！”顾大娘哭着跑过去。
许青红刚回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都在我们家门口围着，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热心”的桂香婶子正要上前解释，被元婶子一把拽开，说道：“青红，你先别急，我跟你说是这么回事……”
听元婶子说完，许青红松了一口气道：“顾大娘，那小河沟里的水被污染了，并不是我妹妹投的毒，你找我妹妹赔钱找错地方了。”
“许青柠是你妹妹，你自然是维护她的，我不找你妹妹赔钱，那我又要找谁赔钱呢？”顾大娘抹着眼泪说。
许青红解释道：“顾大娘，你先别忙着哭，小河沟水臭的事儿，已经有人举报到我们环保所了。
今天我们单位开会讨论，就是针对吴江起小舅子开的陶瓷厂排放物污染物超标的事，估计这两天就会对他有一个处罚和整改制度。
所以准确的说，那条小河沟的污染物是陶瓷厂排放的。”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是那个陶瓷厂排的污染物，你们还不信我的，特别是村长，说什么小姨子投毒。”
“就是呀，当时我也不信，一条河都污染了，那得多少毒呀！”
“村长李振东啥也不是，不敢得罪吴江起，就把枪炮对准别人。”
“我说人家也怪不容易的，在我们村住了这么几天，天天被你们追着骂，现在要钱都要到家门口来了。”
“特别是你啊顾大娘，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人家小姑娘投毒，要是被你坐实了，都要抓进去的。”
“……”
顾大娘被村里人骂着，心里不痛快极了，叉着腰回怼道：
“一个个都是马后炮。
你们这么能耐，刚刚为什么不拦着我？
你们都有先见之明，我吃鱼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我要吃死了，你们一个都跑不脱，全部都得来给我准备后事！
还有你许青红，你都折腾这个事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呀？”
许青红没好气道：“我也是今天上班的时候才知道的，正想告诉你们呢，村里就出事儿了。”
“切，什么都是你一张嘴在说，那那个什么什么厂，那个人什么时候抓起来呀？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找他赔钱！”顾大娘问道。
“吴江起的小舅子。”许青红回道。
“吴江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顾大娘看向桂香婶子。
桂香婶子提醒道：“吴江起就是吴镇长。”
“吴镇长！”顾大娘两眼一黑，“要死了，要死了，你们让我去问吴镇长要钱，要害死我个老太婆是伐？”
许青红却说：“这怎么是害死你呢，你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自然有权利向他提出赔偿。”
“什么权利，真是的……”顾大娘心里还琢磨着村妇女主任的位置呢，别说是镇长，就是村长她也得罪不起啊。
李修文走出来笑道：“这样吧顾大娘，你要是不认识去吴镇长家的路，明天我带你去，到时候我帮着你大闹一场，把赔偿全部都要回来！”
“要去你自己去。”顾大娘转头就走，“我明天早上还要挂水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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