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河沟怎么变得那么臭?”
李振东也闻不了这股臭味,忍不住把鼻子捂上了。
“谁知道呢,原来只是有一点臭味,这几天越来越臭了,不晓得怎么回事。”元婶子摇头道。
旁边有个村民指着前头道:“村长,我觉得应该是前面那家大兴陶瓷厂排放的污染水,污染了我们的河沟,才会搞得这么臭的。”
“哦?大兴陶瓷厂,那是哪个村开的?我去找他们村长去!”李振东正色道。
“我听说好像是镇长吴江起的小舅子在前面买地,开的陶瓷厂。”村民回道。
“吴江起小舅子开的陶瓷厂?!”李振东一下子没了气,“你怎么不早说?”
“村长,我说的还不够早啊?”村民委屈道。
李振东头疼不已,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吴镇长抬杠,因为臭河沟去找人家的事。
自己都在人家手底下管着呢,怎么可能去管人家。
可事还是得解决呀。
“吴镇长家小舅子的陶瓷厂才办了几天啊,哪有那么多污水要排放。
再说了,陶瓷厂干净的很,我看是有人蓄意排污,找我们清河村的麻烦,还要把帽子戴到吴镇长的头上去!
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一定要把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李振东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成功洗白了吴江起吴镇长。
但同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不是陶瓷厂排污,那是谁蓄意排污要害他们全村呢?
“一定是许青柠,肯定是她,她是我们清河村唯一一个外村人!”桂香婶子一下子“开了窍”。
“对!”村长李振东也像是被点醒了,“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们对她意见很大,她对我们意见肯定也很大,偷偷往河沟里放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村长,那你可不能不管呀,一定要把她给抓起来啊!”桂香婶子忙道。
“放心,一切阻碍我们清河村发展的人我都要除掉!”李振东大手一挥,“走,我们去找李修文的小姨子去!”
“走!”
桂香婶子也喊上村民,往李修文家走去。
李修文家里。
许青柠刚刚挖了马兰头回家来,拿了木盆,打了满满一木盆的水,然后将挖来的野菜都泡在里头清洗。
野菜大多贴地长着,泥沙很多,挑拣起来特别费事,许青柠就耐着性子慢慢挑。
刚挑得差不多,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许青柠一个激灵,她听出来那是村长的声音。
村长李振东之前也上门来,跟姐夫吵过架,就是为了赶她走的事。
今天又这样气势汹汹的来,肯定也是来找事的。
姐夫不在家,许青柠不敢轻易出声,她蹑手蹑脚的退回房间里去,躲在了房门背后。
“家里没人吗?”李振东咣咣咣又砸了几下门,疑惑道。
“家里咋可能没人啊?之前我们还看到李修文他小姨子,跟着我们去稻田那边挖野菜咧,又没见她出去,肯定是在家的。”桂香婶子说道。
“村长,我看那小姑娘干干净净的,做事也麻利,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是不是搞错了呀?”元婶子说道。
村长李振东自然知道,许青柠这种丫头片子,谈个男朋友欠几千块钱都往河里去跳,不会有胆子去河沟里倒东西。
可不是许青柠,那就得找吴镇长吴江起的问题。
孰轻孰重,李振东还是拎得清的。
所以今天,李振东必须来找许青柠的事,最好趁机把她赶出去,这事就算处理好了。
等过两天他去了镇上,开会时遇到吴镇长,也好跟他汇报一下,让吴镇长记他李振东的好。
他们这样的人,不就是你卖我一个人情,我卖你一个人情嘛。
现在李振东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了,让吴镇长可以金蝉脱壳。
“搞没搞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李修文的小姨子来了以后,我们清河村的河沟就臭了,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她,那也把晦气带到我们村了,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必须让她回她们自己村去!”
李振东说辞一套一套的,一开始还讲点科学,到后来连科学都不讲了,直接整玄学了。
偏偏农村人是最信这个的,一下子都投了赞成票,有人开始用脚踢门,非得把许青柠给揪出来不可。
元婶子看事态发展严重,有些不可控,便赶紧劝道:“就算是要赶她走,也得等她姐跟姐夫回来再说吧,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的,李修文那混小子也不是好惹的。”
一直在这儿踢门也不是办法,李振东就缺个台阶下,元婶子这么一说,他就气愤地大声道:“行,那就等她姐跟她姐夫回来!”
“村长,不把小姨子赶出去了?”有小年青还没有反应过来。
“先收队,到时候再来赶!”李振东大声道。
一群人又呼啦啦的散去了,留下许青柠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可许青柠还不敢出去,她最怕听到的,就是“晦气”、“扫把星”两个词。
从她懂事开始,就有邻居家的婶婶说她是扫把星,自从投胎到了许家,许家就没顺过。
先是死了奶奶,爷爷没两个月也没了,然后妈妈生许青柠难产大出血。
好不容易留下个爸爸,也在年复一年的积劳成疾中没了。
她跟姐姐彻底成了孤儿,日子艰难的只能相依为命。
但是再苦再难许青柠也能忍,她不能忍的,就是别人说她“扫把星”,骂她“晦气”。
在她记忆中,前男友是第一个说她好的男人。
他说她像太阳,有使不完的劲儿,能照亮所有的地方,让他心生向往。
他不知道,他对许青柠来说才是太阳,他才是那个照亮许青柠的人。
可是,连他也跑了,不仅跑了,还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高利贷。
她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没有把自己交出去,当时想着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在新婚之夜。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想着想着,许青柠靠着门板开始发呆,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青柠,开门!”
门口传来一声呼唤。
许青柠眼珠子动了动,还没反应过来。
“许青柠,赶紧来开门!”
“是姐夫!”
许青柠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往外跑。
李修文扶着自行车,看着院门上的脚印,脚印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泥巴,一下明白了事。
“姐夫,是姐夫吗?”许青柠在院门那头,小心翼翼的问着。
“是,赶紧开门吧,没别人。”李修文回道。
“哦哦……”许青柠慌里慌张的把门栓撤下,打开门道,“姐夫,你回来了。”
“嗯,怎么喊你喊那么久?”李修文问道。
“我……我……”许青柠挠了挠头道,“我刚刚在收拾马兰头,没听到。”
“是吗?”李修文将院门重新关好,“不是因为别人又来找事了吗?”
“不是,没有别人来找事儿。”许青柠摇头。
李修文见许青柠不说,知道她是死犟便也不急,说道:“把后座的东西拿下了放好,再给我倒杯冬瓜茶,累死我了!”
“哦,好!”
许青柠赶忙将腻子粉什么的卸下来,搬到屋檐底下干燥处立着。
“去洗洗手,给自己也倒杯冬瓜茶。”李修文又道。
“哦,好。”许青柠就像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很快就坐到了李修文旁边。
“喏,给你买的,还热乎着,吃吧。”李修文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的,就是他在镇上买的灯盏糕。
“姐夫,我不吃,你吃。”许青柠推辞道。
“我就不爱吃这个东西,特意给你买的,拿着吃就行了。”李修文一把将袋子塞到许青柠手里。
许青柠点头,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小口道:“谢谢姐夫。”
“怎么说话跟蚊子一样,早上那股劲儿呢?”李修文盯着许青柠问。
“没有啊姐夫。”许青柠摇头道。
“村里人又找你麻烦,我问你,你为什么撒谎。”李修文声音平和。
“我……没有撒谎。”许青柠低着头道。
“砰!”
李修文猛拍了一下桌子,两个杯子都震了起来:“我都看到脚印子了,你还嘴硬!”
许青柠不吭声了,只低着头。
李修文见她那个不声不响的样子就来气,骂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去在意他们说什么,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你姐快下班了,让她看到怎么弄,你俩抱着哭去啊?!”
“姐夫,他们说我是扫把星。”许青柠抬眼看着李修文,眼眶红红的。
“你怎么会是扫把星呢,你看每天把我们家收拾的这么干净,一日三餐都做好,我看你不是扫把星,是田螺姑娘。”李修文说道。
“我不是扫把星,是田螺姑娘?”许青柠眼中有了一些神采。
“嗯,谁会给扫把星买电风扇,买灯盏糕啊?钱多烧的?”李修文反问道。
“姐夫,你真觉得我是田螺姑娘,不是扫把星吗?”许青柠紧紧盯着李修文问。
“是的,你以后不仅要做田螺姑娘,你还要帮着我去干活,做一个自己能养活自己的人。”李修文安慰道,“赶紧吃吧,都快凉了。”
“嗯!”许青柠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灯盏糕,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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