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黑暗的厨房里传出很微弱的声响,窗口月光照耀的水箱里,孤零零的就只剩一条鱼在游动着。
原本箱里黑漆漆的大型章鱼已然不见,在它旁边,站着个身形高大,微卷发,长度到肩膀的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金发碧眼,面容犹如古希腊雕塑,身上的气质骇人,凛冽,深邃到让人不敢靠近,水箱里思维简单的鱼感知不到这种气息,无知者无畏的游着,它只能感到周遭袭下一片阴影,它的空间变大了。
月亮被他的气势所压迫,躲到了云雾里。
阿诺斯收敛气息,它才敢探出一点脑袋。
他是盖亚主神阿忒尼斯的儿子。
在虚无中,他的神识飘荡了很久很久,在创世神艾斯菲身形俱灭的那天,他的身躯造就了星系,星球,诞生了他的父亲,阿忒尼斯,母亲,格兰亚。
父母身形俱灭的那天,创造出了他和他的一位兄弟,两位姐妹。
阿修曼,薇尔厄,尤缇斯。
他们的肉身在无尽海的海底宫殿,那里,是一众神的诞生之地,也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阿诺斯在虚无中呆了很久,久到他厌烦,久到他厌倦。他回海底宫殿,那里无尽的海水包裹着他,舒适,他有很久都没感受过那种触感了。海底,他每时刻都会听到世间的无数声音,在水中放大数倍的出现在他耳边。
他想起在上空凝望人类,这些渺小如尘土,如虫子的人类,他从没去亲眼看看他们。
人对于虫子灰尘是不屑的,但偶尔他们会想要观察虫子,知道它们的思维,动作。
阿诺斯化身从海底上来,神明浮世,造成了狂风暴雨,一个网把它网住,在网兜里的大鱼儿们神智忽窍,拼了命的往下逃脱着,最终,里面就只剩他和几条懵懂的小鱼。
捕捞他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老,一个青春正盛,她们把他丢进黑暗里,又把他拿出来放在一个容器里。
阿诺斯转身,这个人类的房屋简陋,枯木拉朽,走出这间屋子复原,他摈掉身上所有的神明气息,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行走在路上。
路上没有人,只有惨白明亮的月光照射着这片大地,他观察着这个踏足的世界。他的出生就是为了这颗星球,人们奉他的父亲阿忒尼斯为主宰庇佑之神,母亲为万物生长之神,他跟他的兄弟姐妹各有名头。
在古老流传的《创世之书》中,他掌管时间与轮回。
阿诺斯看向自己手掌,上面道道纹路是属于人类的印记,时间,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东西。
但对于他来说,又是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
罗莎醒来,穿好衣服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应了声,开门打开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不然怎么会有个金发碧眼,高大,犹如迪奥模特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问你找谁?”
这个男人太高,罗莎发现自己必须得抬起脑袋才能注视到他的眼睛。
阿诺斯平静的声音传来,“有吃的喝的吗。”,昨晚他一个人行走了很久,又返回到这间房屋前,人类的规则他知道一些,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得有吃的喝的住的,还要有钱。
观察融入这些虫子,他就必须得也这么做,这间屋里的两个人,可以为他提供这些。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冷酷,断句甚至有点像机器人发出的腔调,罗莎望了会儿。
“你等我一下。”
她们家徒四壁,这个人有眼睛就能从房子外观看出她们没钱。况且,盖亚是不允许染发的,没有染发剂这种东西。
这个人是高种人,气质斐然,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小渔村的,但就是来要个吃的喝的,她给就是了。
关上门罗莎来到厨房,刚进去她就顿住了,水箱里她的宝贝黑章鱼竟然不见了,她赶紧上前仔细检查玻璃盖,玻璃完好,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跟她拳头一样大小的孔洞跟她大眼对小眼。
罗莎不信邪,左右翻翻,又趴在地上看柜子底下有没有,篮筐没有,客厅也没有,窗户上也没被它爬过湿黏又干掉的痕迹。
这章鱼,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罗莎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又是疑惑又是郁闷,坐了会儿忽然想到门外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她回厨房拿了两个馍馍,一杯水,打开门那个高大的男人姿势跟她关门前的动作一模一样,她把东西往前一递,阿诺斯接下准备开口,门关上了。
他不需要吃东西,但在人类的世界,不吃东西不行。
食物在他的嘴里碾碎,化开,湿润,最后和水一起落到他深处的脏器中。
他站在原地,感受身体接下来的变化。
罗莎回厨房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疲惫的坐下她又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时候赛姆早就起来了,甚至早饭都做好了,而今天,她在屋里搞了这么久她那都没动静。
来到门前她手敲了敲。
“妈妈?”
没有人回应罗莎推门走进,狭窄的床上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睡得很安详,坐下,她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妈妈,起床了,该去船上了。”
空气中静默,罗莎觉察不对,观察赛姆的脸竟发现她的嘴透着隐隐的紫,胸膛,安静的没有一点起伏,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颤巍的探到她的鼻子底下,一分钟,都没有任何气息喷在她的手上。
罗莎狂奔出门,门前,那个男人还杵在那,她没管,脚步飞快的来到村里诊所。
“利尔医生!利尔医生!”
她进去就攥住他的胳膊,“你到我家看看,我妈妈突然没呼吸了!”
利尔被女孩激动的情绪弄得有点蒙,听到没有呼吸,马上站了起来。
罗莎吞咽唾沫,缓解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刚刚我叫我妈起床,发现她躺在床上不动,也没有呼吸了。”
利尔安抚这个女孩,“我去看看。”
来到家里,他掀开赛姆的眼皮,又掰开她的嘴,最后打开她的手掌观察。
“死亡时间在凌晨2 3点。”
利尔眉头紧锁,赛姆患有严重的肺病他知道,但这种病,不可能让她无缘无故的在半夜死掉,他望向这个女孩。
“把她抬到我的诊所吧,我看她到底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罗莎点点头,找来推车,把赛姆放在上面盖上一块布,推出门,那个男人还在她家门口,她径直走过现在管不了这个人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赛姆是怎么突然离世的。
她对她没有很多感情,叫妈妈也就如阿姨一样是个称呼,但这个女人很善良,捡到女婴独自一人抚养长大,是原主的母亲,她一定要搞清楚,她离世的原因。
一路上几道目光投在她身上,为首的就是约瑟那几个人,他们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显然对这个用布盖着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也可能猜到了什么。
罗莎无视他们,和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把赛姆推进利尔医生的诊所。
“你坐在这儿休息一会,解刨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
罗莎点头,靠坐在椅子上思考,她到这个世界没有钱,还身为下等人,宝贝的章鱼不见了,唯一对她好的妈妈赛姆今早也突然离世了。
她现在孑然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罗莎闭眼,心沉沉的坠到底部,半梦半醒中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睁眼,是已经脱去解刨袍的利尔医生。
利尔叹了口气,“赛姆昨晚头部受到撞击,她常年肺病,身体已经很脆弱,离世的原因是因为剧烈的咳嗽,导致撞击部位出血脑溢血而死。”
罗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荒诞又合理的原因,她的心里漫上一股悲伤,喃喃了阵从包里掏出20索朗,给利尔医生当解刨费。
利尔没有收,赛姆一家很困难他知道,如今人这样离世了,就当他做个好心。
“钱我不收了,罗莎,给她选个好的睡棺,把她安葬吧。”
罗莎真挚的朝利尔鞠了一躬道谢,“谢谢你,利尔医生。”
利尔目送这个瘦弱的女孩远去,心里感慨这家的不容易。
罗莎推车,老远就看见那个男人还像个木雕一样的杵在她家门口,仔细算来,这个人在她家已经待了3 4个小时,她上前,仰视着。
“你在我家门口一直站着干什么?”
阿诺斯垂眼,仍是冷冷的声音,“没有地方去。”
罗莎不想再跟这个奇怪,犹如傻子的男人多费口舌,她手往远处一指,“路口右转再左转,黑色房子是警局,你去那里待着。”,说完她就砰的一声关上门。
回到房内,罗莎到赛姆房间打开一个抽屉,布包里,放着她们的全部家当,数了数,只有不到900索朗。从达玛小村到奥塔利得先到维隆市中心,从那里坐车才可以到奥塔利,到那还得找房子,买生活用品...
她手抚了抚眉,除开车费,还有在奥塔利生活必须要的钱外,没有很多钱可以支配了。
买睡棺就得花一笔不小的钱,所幸的是达玛小村的人死后都是葬在一座名为克耶的神山上,不用再去花钱买地。
可这里距离克耶有20多公里,当地人都是找马车,专门的人运送过去再挖坑的,这一套下来,又得花费不少钱。
罗莎头痛不已,思考怎样才能节省点钱,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