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苏薇,单独返回房间,程持星自觉如老虎不在家的猴子,终于拥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先将毛绒玩具们逐一摸个遍,再把所有柜门抽屉通通打开,哼着小曲盘点起了资产——原主品味同她十分相似,衣饰件件都符合她心意,质量或许是时代原因,工艺兼具精美与结实。
盘点中途,她无意间一抬头,与衣柜门内侧镶嵌的穿衣镜四目相对。
明摆着因抹了药的缘故,她眼皮消肿了许多,青紫色褪去不少,依稀彰显出那熟悉的影子来——像她自己,假如没有无节制的熬夜加饮食,她再减减肥,年轻个几岁,模样理应相差不大。
得意了片刻,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没由来一僵,像想起了一桩坏事,又后退几步,握拳,在镜子前作势挥舞,然后猛地出击。
失败了。
意料之中。
镜面上吐出一朵由四根触手组成的花,外黑内红,表皮有序生长着一粒粒吸盘,内里光滑,湿漉漉渗出粘液,微凉的,含住了她的拳头。
这诡异的触感让她浑身震颤,“是不是你?系统?”
她拔出手,赶忙抽了两张湿巾擦拭,可想想还是过意不去,旋即冲进附带的独卫,打开水龙头,借着哗啦啦的水流发狠搓洗。
洗手台上方亦有镜子,白字慢吞吞地显现警告:“别自残自杀,你威胁不到我。”
程持星矢口否认:“谁说我是在威胁你?”
字迹改换成笑脸,但眼睛部位是两条笔直的线——假笑意味不能再明显。
她手一顿,关掉水龙头,“解释呢?”
白光。
“你到底什么意思?”
白光。
“你闪太快我看不懂你知道吗?”
“猜到了。”
“猜?”程持星极其敏锐。
白光。
她稍加思索,“你不是故意隐瞒我,而是没办法告诉我真相对吗?对的话闪两下。”
白光闪烁两下,证实她猜测正确。
“怎么会这样?”她皱眉,“你不是系统吗?”
白光疯狂闪烁,足以见它情绪之激动。
不过她此刻严重缺乏同情心,“别闪了,闪得我心烦!”
系统等于外挂,但现在挂都被禁了,指望不上了,她也懒得再装好脸色。
“加油。”白字看起来干巴巴的。
她冷笑,并毫不犹豫反讽:“加什么油?再加我就该原地爆炸了。”
巧得很,她前脚说完,后脚便响起了激动人心的配乐,放电视里意味着重头戏开场。
不过现实比较残酷——“光屏,你电话。”白字给予提示。
她唤出光屏,发现是苏薇来电。
“还不睡觉吗?”苏薇的语气温柔。
她打了个哆嗦,“马上!马上!”
挂掉通讯,她不自觉抹了把额头,擦去了那不曾存在过的汗珠,“苏薇和原主是什么关系?”
“朋友。”
“真朋友?”她不愿意相信,“我感觉她想做我妈。”
白字消失。
配乐又一次奏响。
她不敢不接,接了又慌忙向隔壁的苏薇保证:“真的睡了,马上就睡,我上个厕所!
再度挂掉通讯,她满怀不解地求助系统:“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没睡觉?”
叮咚。
一条消息落下,源自苏薇:“快点睡,四十分钟后我会去叫醒你。
与此同时,白字答疑解惑:“她只是很了解你。”
“我?你说原主吧,看来我俩性格差不多。”
白字一点一滴被擦去。
程持星警觉:“你要走了?”
没反应。
它想必不是自愿走的。
程持星生怕苏薇又催,匆匆真上了个厕所,便火速躺床上去了。
这具身体已十分疲惫,却碍于刺激太多令她无从察觉,直到这会儿一沾枕头,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黑甜乡。
可能做了梦,也可能没有,反正抢在苏薇推门而入的前一秒,她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瞧见苏薇似乎对她展露了微笑。
“你眼睛好多了。”苏薇走过来说。
她只是醒了,却没醒彻底,困倦仍顺着血管在她体内流动,“唔。”
“醒醒,”苏薇轻拍她的脸,“该写作业了。”
作业?
哪儿来的作业?
都毕业多少年了……慢着!她是不是穿越了?念高二?
巨大的无力感裹挟着绝望来袭,总算击败了困意,让程持星挣扎着坐了起来,“写,我写。”
随后,高度近视的双眼凑到书桌边,耐心地一样一样看过去,才发现了眼镜,如获至宝般戴上。
视力一恢复,她脑子也跟着回来了,“怎么写?”
以她如今的水平,恐怕连题目都读不懂。
“去教室。”苏薇一低头,人立马炸了,“程持星!你穿着校服睡觉?睡衣都不换?脏不脏……”
“我错了我错了,”程持星拱手道歉,“我一下没注意,下次绝不会再犯!”
“没有下一次!”
“嗯嗯,我保证没有!”
哄好了苏薇,程持星心有余悸下床,一趿拖鞋,“现在就走吗?我想喝口水。”
苏薇放缓脸色,“你喝,我又不拦你。”
当她喝水的时候,苏薇把暴露在外的抽屉柜门等一一还原,并问:“你在找什么?”
她自觉表明真实意图丢人,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找扎头发的,还有梳子。”
“你想换发型了?”
“……没错。”
“样子呢?”苏薇手心朝上,“给我看看。”
“扎个马尾而已,”她止不住心虚,“我可以自己来。”
苏薇笑着摇了摇头,“你梳不明白,还是我来吧,坐过来。”
她示意程持星坐到书桌前,又娴熟地翻出立镜、梳子、一匣子各式各样的发圈。
她最终帮程持星扎了个高马尾,看似普通,实际上全是技巧。
期间,程持星免不了偷偷摸摸在心里旧事重提——苏薇真的不想当她妈吗?说实话,她亲妈都没有这样服侍过她!——
梳好了头,苏薇把她驱赶到一边,麻利地收拾起了桌面。
程持星低声提议:“也许可以让我来?”
苏薇头也不抬,看她不看,“你来我反而找不着东西。”
所以,为什么要找她的东西呢?
原主就一点儿自理能力没有吗?
程持星疑惑,却没敢问出口,因为直觉得会挨打。
等苏薇收拾妥当,程持星见她两手空空往外走,这回倒是敢问了:“什么都不拿吗?作业呢?”
苏薇回复:“都在教室里。”
行吧。
程持星跟在后面出了门。
客厅里,妲竟然也在,还换上了校服,将蛇尾变作双腿,一副要与她们同行的样子。
程持星与苏薇咬耳朵:“她也要跟我们走吗?”
妲微笑:“我去看热闹。”
程持星一怔,“热闹?”回过神来,“你听到了?”
“你的热闹,”妲笑容加大,“我太想知道那群打浪?(音译,应当是她家乡话,不像好词)的反应了。”
程持星听不懂。
苏薇和蔼道:“那一起走吧。”
到了楼下,珍珠犹如一根长棍杵在大厅中,其余人都默默绕着她走。
程持星嘴比大脑反应快:“她不会也来看热闹吧?”
苏薇一拍她的手,“人家是关心你!”
关心?
不是,姐姐,你怎么从那张缺乏人类表情的脸上以及沉默的氛围中阅读出关心的?
靠心电感应吗?
程持星大受震撼,一度想呼唤系统来做个旁白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