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怪诞世界当欧皇》 第1章 穿越 那原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如往常一样，程持星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 而她睡醒的第一件事，不出意外，是顶着高达八百度近视的双眼，四处寻找她昨晚乱扔的手机。 好不容易，手机找着了，原来就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她拔下手机，缩回被窝，同时打开西米、椰果等多个社交媒体软件，查看当下最热门话题。 “某明星出轨。”——不认识的糊咖。 “某公司压榨。”——很惨，但昨天已经吃过瓜了。 “某地惊现外星人飞船。”——无聊，其实是朵飞船形状的乌云，没新闻可以不发。 …… “欢迎光临怪诞世界。”——游戏广告，官方宣称登录即可参与百万现金抽奖。 对抽奖她向来很有兴趣，便毫不犹豫点击下载。 不多时，游戏安装完毕，屏幕也跟着陷入漆黑。 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耐心快要告罄，才终于看到一行白字晃晃悠悠飘出来：“检测到你已有账号，请问是否登录？” 已有账号？ 搞错了吧？ 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往空白处一点——“正在登录中，请稍后……” 等等，选项呢？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让她选择登录或重新注册吗？ 趁她发愣的工夫，屏幕已重新亮起了光。 深蓝色的裙摆显现，是光滑的缎面质地，底下笼罩了一双长筒白袜以及黑色圆头皮鞋。 旋即，镜头拉远，显露出皮鞋以外的地板，再上移，沿着那明不属于人类的红褐色皮毛，攀爬至一张凶恶的袋鼠面孔上——半耷拉着眼，两颊凹陷，长长的嘴筒子正在咀嚼着什么。 “请与袋鼠齐齐合影一张。”白字如此提示道。 “合影？怎么合？”程持星喃喃自语，“这样操作行吗？” 她戳了戳屏幕，恰好对准袋鼠鼻孔。 下一秒，跟做梦似的，袋鼠停止了咀嚼，一拳头竟然破屏而出，重重砸在了她的右眼眶上。 紧接着，不等疼痛蔓延，又一拳袭来，给她左眼也补了个对称。 “啊！” 她惨叫一声，松开手机，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哒哒哒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潮水将她包围。 “她怎么了？突然倒下了？” “被齐齐打了。” “不至于吧？齐齐脾气挺好的。” “她戳了齐齐的鼻孔。” “……新生吗？” “你看她校服，三年级了。” “也可能是转学生。” “通知医务室了吗？” “提交申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 “阿星？阿星？”一道女声靠近，听起来脆生生的，“你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有人回答：“她戳齐齐鼻孔，被齐齐打了两拳，一边一下。” 女声安静两秒，“怎么可能？我室友又不是傻子！” “真的，不信你等会儿去翻食堂监控。” “可这……”女声欲言又止，随后来掰程持星的手指，“你让我看一眼，什么情况，我好给你提交治疗申请。” “不用了，”又一人说，“我已经帮她提交过了。” “谢谢。”女声说，又问程持星，“你能松手吗？给我看一眼，怎么会弄成这样！” 程持星假装没听到，两只手一动不动。 她其实不怕被人看，但怕面对现实——穿了吧这是？绝对穿了！她一普通人，哦不，严谨一点讲，是废物，靠啃老混吃等死那种，也配穿越吗？不如把机会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别做梦了，”她视野里，五颜六色的光团中，白字冷冷嘲讽，“我等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怔了怔，“等我？” 白字消失了，如来时一样突兀。 女声关切地问：“等你什么？你想要什么吗？” “没有没有。”她火速摇头。 女声又说：“我扶你站起来吧？你能站吗？还是坐着更好？” 不等程持星回答，她自顾自拔高音量，“哪位同学帮帮忙？帮我挪把椅子过来？” “不用椅子，轮椅到了。” 话音一落，多双手伸过来，应该是帮着女声一起，将程持星扶进轮椅——好舒服，坐起来软硬适中，比她花几千买的人体工学椅更强。 在这途中，为配合人家行动，她不可避免地挪开了双手。 好消息是，大家素质都挺高，没有人嘲笑她。 坏消息是，她眼皮太肿了睁不开，导致视野内依旧漆黑，并不停闪烁五颜六色的光团。 “我该不会瞎了吧？”她担心到脱口而出。 一人好心安慰道：“没事，大不了换双眼睛。” “眼睛还能换？” 犹如踩了地雷，她话一出口，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起码过去了半分钟，程持星才听到那好心人说：“你不记得了吗？这是小手术。” 小手术？ 科技这么发达的吗？ 程持星暗自惊异，刚欲问仔细，偏教其他人抢了先：“这都不知道，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死寂维持了一霎，又好似原本平静的湖面惨遭石子投下，仅看到阵阵涟漪扩散开来。 “她不会真失忆了吧？” “你们不觉得她长相很眼熟吗？” “刚刚她室友叫她阿星对吧？会不会是那……那个？” “是吧？她一来我就关注她了，今天没化妆。” “又失忆？第几个了？” “还能拍吗？难不成真有诅咒？” “我觉得有，正常人谁戳袋鼠鼻孔？除非诅咒害她昏头。” …… 轮椅动了，冷不丁的，就是对程持星来说，体验感不算太好——一股大力自背后袭来，险些给她撞出去，好在有安全带兜着，又立马给她勒回来。 不过安全带什么时候上身的？ 她居然印象全无。 “麻烦大家让一让，我们要去医务室了。”女声趁机高喊，也应该是她负责推轮椅。 路很快清空了，因为车速越来越快，以致于程持星不自觉攥紧了安全带——圆的，摸上去滑溜溜，尺寸比较均匀，大概她两根指头粗细。 没多久，来到室外，空气骤然不同，那些个窃窃私语也跟着失踪。 女声道：“别理他们，越传越离谱。” “哦。”程持星答应一声，看似乖巧，实则抓心挠肝——不提还好，本来她都忘了，一提马上想起有瓜但吃不着，那真是当场坐不住了。 要不找人婉转问上一问？ 除女声外，附近还有别人吗？ 程持星盘算着，忍不住四处张望起来。 此番举动吸引了女声注意，“你眼睛好了？到处看什么呢？” “没好，”她回答，并尝试睁眼给女声看，结果毫无悬念地失败了，“我就、就单纯想动动脖子。” “是吗？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到哪儿了？”她故意反问，“我根本看不见！” 女声沉默了。 这时候她一沉默，就让程持星心里发紧，怀疑事情大条了，“你没事吧？干嘛不说话？” 女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巧。 她也不知道，正两眼一抹黑呢，双重意义上的。 程持星笑了笑，自觉尴尬得很，“我们现在要去医务室吗？” 女声却问：“你想去医务室吗？” 这让她怎么回答？ 缺乏前因后果，万一她说错话，会死吗？ 情急之下，她灵光一闪，对女声说：“你让我想想。” 与此同时，她在心底尝试呼叫系统——穿越者的标配，她说不定也有，“系统？在吗？方便理下我吗？” 非常不幸，一行白光闪过，没等她看清又擅自不见。 完蛋了。 白字就是系统。 意识到这点，她心立马凉了半截。 不过凉归凉，她还是硬着头皮与之沟通，“可以解释下现在的情况吗？我到底能不能去医务室？不去的话，我眼睛能自己恢复吗？” “不想解释，去不去随你，恢复不了。”白字言简意赅。 她一看到“恢复不了”，另外半截心也一并凉了。 “我想去医务室，”她对女声说，“先做个检查，看看我眼睛什么情况。” “行。”女声非常干脆。 “谢谢，麻烦你了。” 女声又沉默了。 程持星又开始心里发紧，忙问白字：“她又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说话？” 相比起她的焦急，白字显得异常镇定，“可能发现你失忆了。” “失忆？我确实没有原主记忆。” 白光闪过。 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强压下投诉的冲动，她耐着性子继续问：“原主记忆在你那儿吗？” 白光。 “现在可以给我吗？” 白光。 “不方便的话，你简单讲下来龙去脉总行吧？” 白光。 程持星恼火了，“你有话可以好好说吗？” “我一直在好好说。” 这回终于能看清了。 “好好说个屁！”她简直快控制不了火气，“闪得飞快，存心折腾我！” 没动静了。 她直觉得不妙，“你还在吗？系统？系统！” 它不见了。 别说白字，连白光都无影无踪。 程持星莫名打了个寒颤，估计是被气狠了。 女声问：“你冷吗？” “不冷，太阳挺舒服的。” “你刚才抖了一下。”女声严肃指出。 “你发现了？”她佯装羞愧，“我无聊，抖着玩呢。” “到了。” “啊？” “医务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越 第2章 医生 轮椅停了一下，速度放缓，进入到气味冰冷的室内。 又往前直走了一段路，不长，摸约半分钟的样子，轮椅彻底不动了。 “苏薇？”一道懒洋洋的、仿佛才睡醒的女声响起，“你怎么来了？”停顿片刻，“这谁呀？眼睛怎么了？” 苏薇，也就是一直照顾程持星的女声说：“是阿星。” “阿星？”声调骤然拔高，旋即凑近了程持星，令呼吸间的热气通通打在她眼皮上，“哟，还挺厉害的，谁下了毒手？” 苏薇道：“你没看通知？” “没看！”人后退了，理直气壮的，“困得很，刚睡了会儿，全交托管了。” 苏薇叹了口气，“那你现在看看。” “看什么看？人都在这儿，直接说呗！” 苏薇没做声。 程持星也没开口。 在这尴尬的气氛里，医生——她大概率是医生没错，先“啧”了一声，又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两个！” 过了一会儿，她惊呼：“让袋鼠给打了？你傻吗程持星？” 苏薇清了清嗓子，“开个检查吧。” “开什么检查？”医生心直口快，“脑部检查吗？傻成这样，又虚荣脑，确实得查查！” 程持星问：“虚荣脑？什么意思？” 她真以为这是病，跟换眼睛的小手术一样，通通为更换世界所造成的知识盲区。 谁知医生反应激烈，如同行驶在高速上的大货车突然踩刹车，“你在开玩笑吧？”不等她回答，又改向苏薇求证，“她在开玩笑对不对？” 苏薇静默着，或许有举动，不过程持星看不到。 她只听见医生长长的哀嚎，其中情绪之复杂，着实难用言语去形容。 嚎完，医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两个！！！” “别叫了，”苏薇道，“开检查，看看她眼睛。” “眼睛有什么好看的？这点小伤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她近视。” “近……近视？”医生诧异，跟头回听说这词一样，“多少度？” 苏薇轻描淡写：“七八百吧？我也不太记得。” “七八百？”医生声调上扬，“都七八百了，她平常怎么看东西？” “有液体眼镜。” “哦，”医生恍然大悟，“滴着用的？会在眼球表面形成一层软膜？等不需要了再滴溶解剂？现在不会碎里面了吧？” 程持星立马紧张起来，“碎里面会怎么样？” “瞎。”医生言简意赅。 她一听，整颗心都凉了。 苏薇问：“检查开好了吗？” “这就开这就是开，”医生顿了顿，“还是那台对吧？” “嗯。” “行，我们过去吧。” “我们？”苏薇疑惑，“你不上班了？” “托管，有事我再上来。” “随你。”苏薇也不坚持。 伴随着话音落下，轮椅重新动了——后退，右拐，没两步像进入了电梯，下坠感特别明显。 待平稳落地后，一只手覆盖上了程持星的左肩。 医生问：“能站起来吗？轮椅不可以进去。” 程持星点点头，又摸索着握住了安全带示意，“这个怎么解开？” 苏薇道：“我来。” 也不知她如何操作的，“嗖”的一下，安全带自程持星掌中抽离，残留一道微微发烫的痕迹。 “站起来，”苏薇的声音紧贴她耳畔，并托起了她的右边胳膊，“往前走。” 落于左肩的手顺势往下，也将她胳膊架了起来——“慢点，不着急。”医生如此说道。 程持星心想：她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瘫痪了，没必要摆出这么大阵仗吧？ 想归想，实际上她一声没敢吭，怂得很，任由两人一路搀扶她直至躺下。 躺的地方仿佛一张窄床，四周微凸，中间略凹，质地同轮椅差不多舒适。 “你好好待着，”医生拍了拍她的脸，力道很轻，“一会儿操作完了，我们会扶你起来。”又压低嗓音问苏薇，“要绑起来吗？” 苏薇同样小声回答：“不用，等她闹起来再绑。” 程持星听不清她俩说话，直觉得不祥，有股凉气自胸前蹿上喉咙。 “走了啊！”这时医生大声通知她。 脚步声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嗡鸣声，低低的，让人怪烦躁，代表机器正在运转。 同一时间，承托她身体的窄床缓缓抬高，并向前驶去。 此过程中，她头皮无端发紧，跟有张巨口在吮吸似的。 来不及抗议，吸力骤然加强——天亮了？ 不，不对，是她可以看到了！ 覆盖视野的黑暗终于退去，显露出银白的金属天花板——低矮得很，仿佛触手可及，是完整的四四方方一块，不见缝隙，也未安装灯泡，估计十平米大小。 沿着那边缘线往下看，是相同材质的墙壁与地面。 地面上摆了具小床，以银灰色为主，设计风格非常科幻未来，附近还散落着可供移动的轨道。 床上躺了名女孩，乍见她留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皮肤雪白，身穿水手服样式的套裙：白衬衫蓝衣领搭配与衣领同色的下裙，裙摆下是一双长筒白袜和黑色圆头皮鞋。 再仔细一看，对方那齐整的锅盖似刘海之下，顶出一双青紫相间的烂桃儿眼，余下五官则颇为眼熟，应该见过的，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心脏处衬衫上挂了块圆形徽章，图案花里胡哨，中间有一文字，她理论上不认识，却没由来感觉其含义为三。 “奇怪，”医生的声音传来，闷闷的，明显隔了堵墙，“她数值一下子稳定了。” 苏薇问：“这是好，还是不好？” “单看数值是好的，但我觉得奇怪，她刚刚——你看这里，全部都标红了，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十分离奇的，当医生说到“你看这里”时，原该阻挡程持星视线的墙壁隐形了——位于她左边，更像变透明，仍然存在却不再成为阻碍。 医生挺好辨认的：红色长卷发，容貌平淡但舒适，个子高挑，穿着白大褂，身前悬停了一块光屏——长方形，边角圆润，质感类似荷叶上晶莹的露珠。 苏薇黑发黑眼，相貌秀丽，隐约透露出一丝精明感，也穿了水手服样式的套裙，不过皮鞋是深棕色的，各自采用了两粒光泽极佳的珍珠做鞋扣。 “是正常就好，”苏薇瞥了一眼光屏，对医生说，“她眼睛怎么样？” “眼镜碎了，安排个冲洗吧，看看能不能冲出来。” “如果冲不出来……”苏薇面露难色。 “换一副新的？” “只能把我的眼睛挖给她了。” 医生与苏薇异口同声。 第3章 检查 “你说什么？”医生眉头一皱，“挖你的眼睛给她？我是说换人造的！” 苏薇叹息，“她换不了人造的。” “为什么？合同限制？不是她都这样了，应该可以解约吧？反正都换四个主演了，让他们再去找不怕死的。” “不是这个原因，”苏薇低头，避开医生的目光，“再说吧。” “要我说，”医生满脸嫌弃，“你一开始就应该拦住她！别签约，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好了，害人害己，为一点虚荣心值得吗？” 苏薇喃喃道：“这不是想着，万一红了呢？毕竟是大制作。” “她要能红早红了！之前在剧团待了那么多年，你把她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呢？来了个据说天赋比她更好的，她受不了打击，居然迫不及待退团了！退了现在又后悔，想拍电影进娱乐圈——不如回头找她师父认错算了！借助剧团名头运作一番，说不定立马爆红。” “你别说了。” “你怕什么？她又听不见。” “听不见也别说了，”苏薇脸上泛红，大约是急的，“都过去了。” 医生翻了个白眼，“过不去，还得我给她擦屁股呢！” 她在光屏上快速点击几下，“先冲洗看看吧，希望起效。” 嗡鸣声增强了。 在程持星的目光范围内，两根机械臂自下方伸出，灵活地扒开了床上女孩的眼皮。 那是一双一看就不正常的眼睛，瞳仁范围太大，将眼白挤到仅剩下细细一圈，中间闪烁着无数碎光，五颜六色的。 接着，她摔进了那些光里。 恍惚中，她听到医生大喊：“数值又不对了！我才放水呢！” 灯灭了，或者说黑暗卷土重来，再次席卷了她的视野。 好在下一秒，清凉的、并不刺激的水流滑入她眼中，冲破了黑暗一角，渗进些许白光。 她强忍着不适，见白光占位逐渐扩大，恍若一点点剥脱外壳的油画，转瞬显现出一宽阔的、形状很像折扇或者贝壳的玩意儿，银灰色，正高悬于她上空，将她整个人虚虚罩住。 那东西顺着她头顶蜿蜒而下——离她有段距离，底部是根兼具弧度的四方形扁柱。 水流悄然停止。 她眨了眨眼，头一偏，注意到本来完整的左侧墙壁上，凭空切割出一扇门。 门自己开了。 医生领着苏薇走进来，穿着打扮同她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好点没？”苏薇越过医生，小跑到她头边，“眼睛怎么样？” “眼睛……”她又眨了下眼，惊觉原本清晰的世界正飞快变得模糊，“好糊。” 医生走过来，冷冷一笑，“眼镜冲没了当然糊！” 苏薇却相当惊喜，“你能看到了？”晃了晃手，伸出三根指头，“这是几？” 程持星如实说：“三。” 苏薇笑了笑，“太好了，你眼睛没事。”又碰了碰她眼皮，“疼吗？还是肿的。” 医生一抬下巴，“你回去给她擦点消肿药。” 苏薇回头问：“擦几天？” 医生格外无奈，“明天差不多就好了。” 苏薇又转过来看程持星，眼神充满关切，“你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说话间眼眶一红，像要流出泪来。 程持星见状，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泪没流下来，教医生掏出手帕给擦了。 “哭什么？”医生边擦边说，“多大点事？这不好了吗？” 苏薇接过帕子，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的。” 医生道：“知道知道，你就这体质，动不动容易哭！”又问程持星，“你不起来吗？还躺着想睡觉？” 程持星默默爬起来。 一低头，熟悉的套裙鞋袜映入眼帘，她再扫视四周，发现除了她们三以外，屋里只有折扇——大家意会即可，窄床以及床附近的轨道。 “有镜子吗？”她问。 “没有，”医生随手一划，召唤光屏，“只有镜头。” 光屏被推至她跟前，反射出一张意料之中的脸庞——刚才见过的烂桃儿眼，就躺床上那个。 既然如此，她之前的视角又是怎么回事？ 找系统问吗？ 它不见得愿意说。 正烦着，她抬眼看了看天花板——高度不对，现在离她极其遥远，别说触手可及，恐怕要爬到折扇顶端才勉强够着——等等，折扇？ 她刚刚难道……附身在了折扇上？ “你在看什么？”苏薇忽然撞进了她视野。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指着折扇问：“那是什么？” 医生道：“给你做检查的机子，说了你也不懂。” “我的意思是，”她斟酌着用词，“床动的时候，我感觉……” “不舒服？”医生抢白。 “呃。”她点头。 医生道：“你一直都不舒服，做检查就鬼哭狼嚎，和要你命一样。” 苏薇替她挽尊，“她今天很老实，没吵没闹。” 医生不屑，“一次能说明什么？以前真是！” “说不定从此就好了呢？”苏薇拉起她的小拇指，摇一摇，“对吧？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头晕，”她选择说谎，“也许是床晃的。” 医生瞄她，“平衡能力不好，以后多多锻炼。”一挥手，“走吧，该上去了。” “走。”苏薇牵着她，跟在医生的背后。 出了屋子，便是过道，也全部用金属打造，两三米就来到电梯前。 电梯是那种箱式电梯，和程持星印象中的大差不差，顶多把实体按钮通通换成了虚拟的，看似酷炫，实则毫无意义 门一开，轿厢中间赫然是把轮椅，设计特别高级，确实强过她家工学椅。 医生打趣道：“你回去应该不用坐轮椅吧？” 程持星连忙摇头。 “那行，我歇会儿。”医生往轮椅上一倒，又四处摸了摸，一副很稀罕的样子，“这是最贵的那款轮椅吧？我以前都没见过实物。” 苏薇道：“不是你派出的轮椅吗？” “说了我睡觉，交给托管了。”医生冲程持星笑了笑，像不怀好意，“她金贵呗，捐了两栋楼才进来。” 程持星诧异，“我家这么有钱吗？” 苏薇扯了扯程持星裙摆，“没这回事儿，你想多了！”又对医生说，“那就是系统随机的。你既然喜欢，不妨多坐一会儿，坐过瘾为止。” 医生讪讪起身，“我就随口一说。” 碰巧电梯停了，她赶紧推着轮椅出去，好躲避苏薇充满谴责的目光。 第4章 宿舍 程持星刚准备跟上，却让苏薇叫住了。 “我们往这儿走。”苏薇一指反方向。 那又是条过道，细短得很，尽头处伫立着一堵白墙，另一边则与半圆形的大厅相勾连——医生办公室就在凸出的顶点上。 “有门吗？能出去吗？”程持星眯着眼睛问。 苏薇道：“有，隐形门。”又皱起眉头，“你不要做怪样子。” 程持星委屈极了，“我看不清，没办法。” “你忍忍，等回去就好了。” “理由呢？”程持星不解，又灵机一动，“你怕人家拍到我丑照？” 苏薇默认了。 “因为我即将出道？” “也可能出不了道，”苏薇露出失望的神色，好似劈头挨了一盆凉水，“你真失忆了吗？” “好像是。”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别做怪样子！”苏薇再度皱眉，“你要注意形象。” 她马上把脖子抻直，“这样行不行？” 苏薇别开脸，宛如眼睛受到了伤害，“先走吧。” 路上，快离开过道的时候，苏薇一面点击墙壁，只是上面泛起一层绿色水波纹，一面突然袭击，“你叫什么名字？” “程持星。”她嘴巴比大脑反应更快。 “年龄呢？” 二十七。 程持星这回有防备了，默不作声。 纵使她如今眼神不好，连观察苏薇脸色都要连蒙带猜，却不妨碍她感受到苏薇的青春逼人——撑死二十岁，那满脸胶原蛋白做不了假，医生或许年纪大一点，二十三四吧，也不排除是上班催人老。 “想不起来吗？”苏薇转过头，“你还记得我们几岁认识吗？” “系统系统系统……”程持星内心疯狂呼叫。 系统或许死了，一点儿指示不给。 苏薇叹了口气，趁着隐形门开启的当儿上，挥手招来了光屏，“字认得吗？” 程持星凑上前一看，见是一布局典雅的网页，标题与正文所采用的方块字笔画繁复，但她似乎可以试着挨个儿辨认含义，“伊丽莎白公共学校，由威廉大帝于1450年创建……” 她朗读速度不快，那吃力的模样根本无从掩盖。 “小学生都不如，”苏薇绝望低语，将光屏搅散，“别念了，我们出去。” 门外铺设了人字纹钻石小道，两旁绿化带——严格一点讲，是绿化坛，面积广阔，种了些矮趴趴的花草以及隔一段就有一棵的参天巨木。 建筑偏向西方古代风格，清一色的尖顶红墙城堡造型——再细节的部分，凭借程持星眼里难以窥探，只能朦朦胧胧瞧见重影不断闪烁的主体——错不了，这熟悉的感觉，原主跟她一样，必然共患散光。 “我们要去哪儿？”扫过一圈环境，她小心翼翼问。 苏薇平淡道：“回宿舍。” 又住宿！ 她偷偷哀叹，“几人间？” 苏薇比划四根手指。 霎时，从前鸽笼般的场景迎面扑来，那转个身都险些撞上的狭小空间，光是回忆都让她呼吸急促，“面积多大？” “一百二十平，四室一厅。” “呼！”一口气松懈下来，她捂着心脏自言自语，“还好还好。” 苏薇趁机问：“你住过很小的地方吗？” 她挤出一个微笑，为缓解尴尬，“我不记得了。” “你应该住过，”苏薇恍若意有所指，“你当初也这样，听到多人间就忧心忡忡。” 程持星闭嘴。 她感觉这话没法儿接。 一时到了宿舍楼下——虽然还是城堡，式样上却有明显区别，首先配色更换为泛灰的白与近乎漆黑的青，其次身材明显高挑了，不再是那笨重如同蟾蜍盘踞的模样，足有六层，共三栋呈等边三角状排列。 她们住在第一栋，进门便是座极具艺术性的大厅，挑空至尖顶，中间安放了巨龙般缓缓盘旋而上的镜面玻璃楼梯，并设有喷泉花园等装饰，也使用了镜面玻璃打造，因此整体观感异常干净通透，犹如不寒冷的冰天雪地。 苏薇带领着程持星，径直奔向大厅内的售货机。 “你想吃什么？”苏薇沿着透明玻璃柜门一划，“自己挑。” “我不饿。”程持星说完，肚子就咕咕响了。 苏薇面无异色，显然早料到她会嘴硬，“你午饭没吃。要不选苏丽鱼泥三明治和青果奶？你以前经常吃。” “可以。”她没意见，或者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有意见也不知道该怎么提。 苏薇娴熟地操作几下，把东西拿了出来，又领她去乘坐电梯。 “不走楼梯吗？”她有些诧异，本来怪期待的。 苏薇摇摇头，望向她的目光全是怜悯，“你没发现楼梯上没人吗？那是观赏物品，只能用来看。” “噢！” “如果你实在想爬，等毕业。” 她当即追问：“我们什么时候毕业？” “快了，明年六月。” 电梯门开，苏薇率先走进去，程持星紧紧跟上。 这电梯同先前那部不同，更大更能装，走奢华复古风——模糊的、黄澄澄的铜质表面，描绘了繁复浓郁的金色花草图案，按键也改成了同色系的实体，一枚枚微凹的圆润按钮摆放整齐又精致。 苏薇选了五楼，开门后是一奢侈度匹配的电梯间，待出去了才见宿舍——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装潢反倒朴素起来，仅用大白墙和灰石砖铺地，其中左侧墙壁镶嵌了一扇扇深棕色实木门，右边交错着开了窗，但很小，标准的正方形，挂在比人还高的位置上。 门上挂有铭牌，苏薇在507停下。 她抓住门把手，拇指往顶端一按——浩瀚的立体星河映入眼帘，于不算太黑暗的漆黑之间，仿若会呼吸的庞然大物，把握住了微妙的膨胀和收缩尺寸，吞吐间无数星子诞生又寂灭。 什么情况这是？ 搁宇宙来了？ 程持星话没出口，便听苏薇抢先道：“妲，是你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星光撕裂了，从中钻出一名高大的……非人类？“我新买的装修灯，想试试效果。” 妲拥有银色的长发、眼睛以及腰部以下一条粗壮的蛇尾。 她长相称得上貌美，偏妩媚那一挂，肌肤小麦色，个头起码两米，骨架子也大，尽管不算壮硕却尽显压迫感。 拖动着长尾迤逦前行，她精准自黑暗里抓出一颗圆球，粉扑扑的，看似随意一拍，宇宙便瞬间坍塌，切换回样貌平淡乏味的玄关连通客厅。 第5章 姜以霜 苏薇扭头对程持星说：“换鞋。” “哦哦，好的。” 程持星学着苏薇的样子，手忙脚乱换好拖鞋，步入客厅，不留神儿和妲对上视线。 “听说你失忆了？”妲微笑，露出两颗尖利的、绝非人类能长出来的虎牙。 苏薇反问：“你作业写完了吗？” 提起作业，妲那高大的身躯仿佛缩水了一圈，“急什么，明天才交。” 苏薇笑了笑，“你不会又打算上网抄吧？老韩可不是吃素的。” “没，我花钱找人帮我写，老韩绝对不可能知道。”妲眨了眨眼，又继续盯梢程持星，“听说你失忆了？” 程持星后退一步。 苏薇将她拉到身后，跟母鸡护崽似的，“你没事瞎打听些什么？做你的作业去！” 妲理直气壮，“我好奇！还有她失忆了，作业怎么办？” 苏薇客气地回答：“和你没关系。”说完拉着人想走。 妲长臂一伸，“当然有关系！如果你帮她写，我就去举报你们。” 苏薇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换了个方向走。 妲没有再拦，可眼神滚烫，落在程持星后背，似乎要烧出洞来。 由于客厅是多边形，与之相连的房间们也分布不均，有的隔空相望，有的却紧靠在一起。 苏薇最终选择了紧靠一起的两扇房门之一，里头是粉红色调的装潢，家具主要有一张足够三人躺下的大床、书桌椅、贴墙打造的衣柜。 剩下都是小物件，零零碎碎的，其中以随处可见并三两成群的毛绒玩具备受瞩目——太可爱了，程持星心说，但希望别是我的房间，一看就很难打理。 “坐啊，”苏薇指定一把椅子，又将食物塞进程持星手里，“吃。” 她慎之又慎地坐下，一面时刻关注苏薇状态，一面毛手毛脚地剥开类纸包装袋。 苏薇也扯开一把椅子坐下，“这是你的房间，你有印象吗？” 程持星才啃了一口三明治，尚未尝出味道，“嗯？” “你到底记得多少？”苏薇疲惫地扶额，又迅速放下手，“算了，你先吃吧，我不耽误你了。” 她站起身，估计想走，却不知想到什么，重新坐下来，拉开书桌下方的抽屉，露出其中嵌合完美的一排排物品，再稍作犹豫，用两根手指掀开一盒盖，取出眼镜，帮程持星戴上了。 最传统不过的大黑框眼镜，单看已十分傻，配合程持星依然肿胀的双眼，效果愈发不忍直视。 苏薇不自觉叹气，企图帮忙调整，可丑就是丑，不以人心为转移。 “要不别戴了？”苏薇打算撤回眼镜。 “不行，”程持星赶紧握住镜腿，吃都顾不上了，“我好不容易能看清。” “我问问徐蓉，看你什么时候能继续用液体眼镜。” 原来医生名字叫徐蓉。 “没必要这么在意……”话没说完，看到苏薇唤出光屏，跟魔术师似的神奇，令她立即来了兴致，“你这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你画个圈就好。” 程持星照做，果然得到了自己的光屏——“请输入锁屏密码。” “密码你有印象吗？”程持星舔着脸问。 “应该是你生日。” 她哪里知道原主生日？ 程持星脸都笑僵了，想再问问又不敢，只好硬着头皮输入自己的惯用密码：“425425。” 成功了。 看来原主生日是4月25号。 她默默记住，一边将剩下的三明治一口吞掉，一边探索起光屏来。 其实使用方法和手机差不多，触控式，软件们大同小异，最多交互方式新奇些，但也一学就会。 这当儿上，苏薇说：“重新配副眼镜吧，你暂时用不了液体。” “重新配？要去店里吗？” “不用，到时候会有人送来。” 到时候是指一个半钟头以后，期间程持星也没闲着，在苏薇的指导下，通过星网——互联网的本地叫法，因其范围覆盖了整个联盟星域——恶补了许多常识。 首先是世界观，在程持星眼中，如今当属未来星际分类，设定亦沿用了该分类里的常见套路：科技发达，种族众多，主要分为联盟与帝国两大并立阵营，剩下些小鱼小虾般散装势力不足为惧。 其次是原主身世，来源于苏薇口述：孤儿，父不详，母亲早逝，同胞哥哥失踪，今年十七岁，现寄居在母亲的养父家——“等等，我妈的养父？”听到这拗口的表述，程持星脑袋都打结了，“我应该叫他外公对吧？哪怕不是亲的？” 苏薇含混道：“他不太管你，你真正的监护人是他儿子。” “我舅舅？比我妈年纪大还是小？” “小，他只比你大十岁。” “好的，我明白了，你继续。” “没了。”苏薇两手一摊。 “没了？就没了？”程持星不可思议，“之前提到过的出道呢？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一瞬间，苏薇脸上隐隐约约的笑意消失了，气氛也随之紧绷起来，“我正在想，该怎么和你解释。” 她并未想太久，便告诉程持星：“你搜一个人，叫姜以霜。” “姜以霜？”程持星低声重复，内心一震，恍若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却偏偏差了一口气。 悬停她跟前的光屏捕捉到声音，自动呈现出搜索结果——一位于四十年前出道的女星，曾借助假冒的人鱼身份红极一时，又因谎言被戳破而狼狈退圈。 “搜她干嘛？”程持星问。 苏薇道：“你拍摄的那部电影，就是以她为原型。” “然后呢？” “据说她在退圈发布会当晚自杀了，死的时候怨气深重……” “等等，你先等等，”程持星伸手叫停，“怨、气、深、重？我没听错吧？” 她本想顺势挖一挖耳朵，但在苏薇极不赞同的视线里退缩了，“咱们这是个科学社会对吧？都遨游宇宙了，还讲迷信呐？” “迷信？谁说这是迷信？”苏薇神情坚定，“祂们本来就存在，诞生时间甚至早过宇宙。你忘了我们还在剧团的时候吗？一上台……” “我确实忘了，”程持星不解风情地插嘴，“剧团又是什么？你刚才没跟我说。” 虽然她已经从徐蓉口中听说过剧团，可那毕竟见不得光，不如苏薇这里好过明路。 而关于这段过去，苏薇显然原本没打算提，否则也不至于留下如此大一个漏洞，硬生生把自己坑了 苏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剧团是专门给神灵演出的剧团，一般人轻易见不到，只接受正神教派祭司的演出邀请。我们待过的福利院，和剧团有合作，当时碰巧有机会把我们送去当实习生，不失为一条很好的出路。” “哦，”程持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剧团有名字吗？” “没有，团长懒得起，不过大家都知道是它。” “就没有竞争对手吗？” “争不过，”苏薇眼中流转过一丝倨傲，“别家顶天了取悦本教神灵，还得祂们之间关系好。” “那我们怎么又出来了？” 苏薇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死活要读书！我就不明白了，论前途，哪有继续待在剧团好？读书你也争不了第一，在剧团好歹能当老二……” “我都忘了！”程持星举手投降，“我什么都忘了！你骂我也于事无补。” “没指望过你能补！” “行行行，继续说，姜以霜死了，怨气深重，后来呢？” 第6章 人鱼 “后来她成为了一个禁忌，明面上无人提起，直到凯撒，你那电影的投资人兼导演，突发奇想要拿她当素材。凯撒是个鬼才，选题通常无人看好，上映后却部部大卖，连隔壁帝国都对他敞开了大门，因为他能赚。” 苏薇暂停一瞬，喘了口气，接着说：“这次新作和上一部隔了快十年，所以消息一传出，很多人宁愿倒贴也想参演。凯撒最初选定的主演是莉莉安，天才童星出身，演技没得说，但开拍多久，她意外伤到了脑子，失忆了。 “没办法，凯撒只好换人，换成金如萱，算三线吧？演技也很好，担任过主角，始终没有大火过。然后非常不幸，她和莉莉安一样，开拍没多久，在片场不慎被一道具花瓶砸到，据说特别轻，没重量，晕了，醒来后也失忆了。 “后来应该又换了一个主演，也有小道消息说换了两个，总之全程保密，消停了一段时间，凯撒突然面向公众招聘主演。” 程持星指向自己，“我报名了？被选上了？” 苏薇颔首，“对。” “我不怕失忆吗？”原主真大胆！她暗中咋舌。 苏薇一扯嘴角，“赌一把呗。” “现在赌输了。”轮到她两手一摊了。 苏薇沉默，尔后发出了丧尽天良的声音，“没输，你思维挺清楚的，应该不耽误你拍戏。” 程持星大惊失色，“我吗？我不行的！”原主能演不代表她能行，毕竟她的人生经历和演戏娱乐圈八杆子打不着，“你放过我吧！我吃不了这碗饭……”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苏薇面无表情，“在剧团的时候，你逢人说你不行，彩排也总笑场，除了你师父，没人相信你，谁知你上台就惊艳四座，路过的神灵也愿意为你驻足。等去了片刻，你站到凯撒面前，他一喊开始，你气势就变了，在场谁不说你是姜以霜转世？活像她上身了一样。” 原主是原主。 她是她。 程持星越听越绝望，只能虚弱地辩解道：“我失忆了不是吗？好像忘了怎么演戏……” “不可能，”苏薇斩钉截铁，“你就是忘记呼吸，也不会忘记演戏，我知道你。” 天啊！ 救救她吧！ 她对演戏真是一窍不通啊！ 如果可以，程持星真巴不得她马上穿回去。 “说了别做梦。”白字冷不丁嘲讽。 程持星即刻振奋精神：“你舍得出来了？你也欠我一个解释！” 白字无影无踪了。 它压根儿不打算解释。 程持星气到牙痒痒，又拿它无可奈何。 笃笃。 敲门声响起。 苏薇弹跳起来，“眼镜送到了。” 她冲过去打开门，程持星也扭头望去，见外面站了一名瘦长的人形生物？——原谅她匮乏的词库，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对方明明是美的，无论长相身材都精致到不能再精致，却莫名有种不协调感。 “是眼镜对吧？”苏薇和善地问。 对方默默递给她一只袋子。 她接过，打开，低头看了一眼，“稍等。” 转过身，她招呼程持星去她旁边，“来，试试这个！” 程持星磨磨蹭蹭走过去——该说不说，她害怕那人形生物，尽管人家没挨她没碰她，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苏薇取出新眼镜向她展示，“你觉得怎么样？” 新的无边框眼镜，镜片轻薄，镜架银光闪闪，自带时尚气息。 “挺好的。”她讪笑着，从苏薇指尖取过眼镜换了。 人形生物忽然凑过来，一双纯黑的眼睛快要贴到她脸上。 她差一点点就要叫出声，“怎、怎么了？” 苏薇一旁说：“帮你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答案是不需要。 人形生物很快缩了回去。 “好了吗？”苏薇笑容甜美，“谢谢！改天有空一块儿吃饭！” 人形生物挥了挥手。 苏薇关上门。 程持星深呼吸，又小声问：“她是谁呀？” 那应该是女性，虽然性别特征不是太明显，但男生大概率进不了女寝。 “珍珠，我们的室友，人鱼族。” “人鱼？”理所应当的，她想起了姜以霜，“人鱼长这样？” “对，很意外是不是？” “有点。” “他们是在姜以霜死后才出现的，”苏薇走回原位坐下，把换下来的旧眼镜塞回去，“震惊世人。在此之前，人鱼的存在一直有争议，不过由于人蛇人马这类半人生物存在，大家普遍保持乐观态度。” “……人鱼会说话吗？” “当然，”苏薇笑了，“还很好听，但珍珠性子比较闷，不太爱说话。她在打印店兼职，你的眼镜就是我拜托她打印的。” 程持星嘀咕：“真先进，直接打印眼镜。”又“啧了”一声，试探苏薇，“我觉得比起我，人鱼是不是更适合当主演？也许我们就是因为种族错了才失忆的？” 苏薇神色转冷，“这不是你该考虑的。如果凯撒觉得你不合适，自然会把你换掉。” 也对。 以她的演技，其实根本不用担心，那必然是一上场就露怯，导演肯定容忍不了。 这么一想，程持星松快了，只觉压力长着翅膀从她身上飞走，“嗯。” 苏薇合上抽屉，站起身，“我累了，回去歇会儿，下午没课，你最好睡一觉。哦，对了，药在我那边，你跟我过去拿吧。” 苏薇果然住在隔壁，房间色调偏冷，以黑白灰为主，收拾得十分寂静。 她取出一管药，先细细替程持星擦好，“晚上睡前再擦一次。” 她把药交给程持星，不到两秒又抠了回去，“还是我拿着吧，万一你弄丢了呢？” 程持星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欲言又止。 不过她确实粗心，经常丢三落四，这方面还真没有反驳苏薇的勇气。 偷偷放下手，她小心翼翼道：“我回去了？” 苏薇收好药，“去吧，记得睡午觉，我会检查。” “没问题。” 第7章 系统 告别苏薇，单独返回房间，程持星自觉如老虎不在家的猴子，终于拥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先将毛绒玩具们逐一摸个遍，再把所有柜门抽屉通通打开，哼着小曲盘点起了资产——原主品味同她十分相似，衣饰件件都符合她心意，质量或许是时代原因，工艺兼具精美与结实。 盘点中途，她无意间一抬头，与衣柜门内侧镶嵌的穿衣镜四目相对。 明摆着因抹了药的缘故，她眼皮消肿了许多，青紫色褪去不少，依稀彰显出那熟悉的影子来——像她自己，假如没有无节制的熬夜加饮食，她再减减肥，年轻个几岁，模样理应相差不大。 得意了片刻，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没由来一僵，像想起了一桩坏事，又后退几步，握拳，在镜子前作势挥舞，然后猛地出击。 失败了。 意料之中。 镜面上吐出一朵由四根触手组成的花，外黑内红，表皮有序生长着一粒粒吸盘，内里光滑，湿漉漉渗出粘液，微凉的，含住了她的拳头。 这诡异的触感让她浑身震颤，“是不是你？系统？” 她拔出手，赶忙抽了两张湿巾擦拭，可想想还是过意不去，旋即冲进附带的独卫，打开水龙头，借着哗啦啦的水流发狠搓洗。 洗手台上方亦有镜子，白字慢吞吞地显现警告：“别自残自杀，你威胁不到我。” 程持星矢口否认：“谁说我是在威胁你？” 字迹改换成笑脸，但眼睛部位是两条笔直的线——假笑意味不能再明显。 她手一顿，关掉水龙头，“解释呢？” 白光。 “你到底什么意思？” 白光。 “你闪太快我看不懂你知道吗？” “猜到了。” “猜？”程持星极其敏锐。 白光。 她稍加思索，“你不是故意隐瞒我，而是没办法告诉我真相对吗？对的话闪两下。” 白光闪烁两下，证实她猜测正确。 “怎么会这样？”她皱眉，“你不是系统吗？” 白光疯狂闪烁，足以见它情绪之激动。 不过她此刻严重缺乏同情心，“别闪了，闪得我心烦！” 系统等于外挂，但现在挂都被禁了，指望不上了，她也懒得再装好脸色。 “加油。”白字看起来干巴巴的。 她冷笑，并毫不犹豫反讽：“加什么油？再加我就该原地爆炸了。” 巧得很，她前脚说完，后脚便响起了激动人心的配乐，放电视里意味着重头戏开场。 不过现实比较残酷——“光屏，你电话。”白字给予提示。 她唤出光屏，发现是苏薇来电。 “还不睡觉吗？”苏薇的语气温柔。 她打了个哆嗦，“马上！马上！” 挂掉通讯，她不自觉抹了把额头，擦去了那不曾存在过的汗珠，“苏薇和原主是什么关系？” “朋友。” “真朋友？”她不愿意相信，“我感觉她想做我妈。” 白字消失。 配乐又一次奏响。 她不敢不接，接了又慌忙向隔壁的苏薇保证：“真的睡了，马上就睡，我上个厕所！ 再度挂掉通讯，她满怀不解地求助系统：“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没睡觉？” 叮咚。 一条消息落下，源自苏薇：“快点睡，四十分钟后我会去叫醒你。 与此同时，白字答疑解惑：“她只是很了解你。” “我？你说原主吧，看来我俩性格差不多。” 白字一点一滴被擦去。 程持星警觉：“你要走了？” 没反应。 它想必不是自愿走的。 程持星生怕苏薇又催，匆匆真上了个厕所，便火速躺床上去了。 这具身体已十分疲惫，却碍于刺激太多令她无从察觉，直到这会儿一沾枕头，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黑甜乡。 可能做了梦，也可能没有，反正抢在苏薇推门而入的前一秒，她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瞧见苏薇似乎对她展露了微笑。 “你眼睛好多了。”苏薇走过来说。 她只是醒了，却没醒彻底，困倦仍顺着血管在她体内流动，“唔。” “醒醒，”苏薇轻拍她的脸，“该写作业了。” 作业？ 哪儿来的作业？ 都毕业多少年了……慢着！她是不是穿越了？念高二？ 巨大的无力感裹挟着绝望来袭，总算击败了困意，让程持星挣扎着坐了起来，“写，我写。” 随后，高度近视的双眼凑到书桌边，耐心地一样一样看过去，才发现了眼镜，如获至宝般戴上。 视力一恢复，她脑子也跟着回来了，“怎么写？” 以她如今的水平，恐怕连题目都读不懂。 “去教室。”苏薇一低头，人立马炸了，“程持星！你穿着校服睡觉？睡衣都不换？脏不脏……” “我错了我错了，”程持星拱手道歉，“我一下没注意，下次绝不会再犯！” “没有下一次！” “嗯嗯，我保证没有！” 哄好了苏薇，程持星心有余悸下床，一趿拖鞋，“现在就走吗？我想喝口水。” 苏薇放缓脸色，“你喝，我又不拦你。” 当她喝水的时候，苏薇把暴露在外的抽屉柜门等一一还原，并问：“你在找什么？” 她自觉表明真实意图丢人，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找扎头发的，还有梳子。” “你想换发型了？” “……没错。” “样子呢？”苏薇手心朝上，“给我看看。” “扎个马尾而已，”她止不住心虚，“我可以自己来。” 苏薇笑着摇了摇头，“你梳不明白，还是我来吧，坐过来。” 她示意程持星坐到书桌前，又娴熟地翻出立镜、梳子、一匣子各式各样的发圈。 她最终帮程持星扎了个高马尾，看似普通，实际上全是技巧。 期间，程持星免不了偷偷摸摸在心里旧事重提——苏薇真的不想当她妈吗？说实话，她亲妈都没有这样服侍过她！—— 梳好了头，苏薇把她驱赶到一边，麻利地收拾起了桌面。 程持星低声提议：“也许可以让我来？” 苏薇头也不抬，看她不看，“你来我反而找不着东西。” 所以，为什么要找她的东西呢？ 原主就一点儿自理能力没有吗？ 程持星疑惑，却没敢问出口，因为直觉得会挨打。 等苏薇收拾妥当，程持星见她两手空空往外走，这回倒是敢问了：“什么都不拿吗？作业呢？” 苏薇回复：“都在教室里。” 行吧。 程持星跟在后面出了门。 客厅里，妲竟然也在，还换上了校服，将蛇尾变作双腿，一副要与她们同行的样子。 程持星与苏薇咬耳朵：“她也要跟我们走吗？” 妲微笑：“我去看热闹。” 程持星一怔，“热闹？”回过神来，“你听到了？” “你的热闹，”妲笑容加大，“我太想知道那群打浪？（音译，应当是她家乡话，不像好词）的反应了。” 程持星听不懂。 苏薇和蔼道：“那一起走吧。” 到了楼下，珍珠犹如一根长棍杵在大厅中，其余人都默默绕着她走。 程持星嘴比大脑反应快：“她不会也来看热闹吧？” 苏薇一拍她的手，“人家是关心你！” 关心？ 不是，姐姐，你怎么从那张缺乏人类表情的脸上以及沉默的氛围中阅读出关心的？ 靠心电感应吗？ 程持星大受震撼，一度想呼唤系统来做个旁白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