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的视线如有实质般一错不错盯着谷穗生,瞳仁颤动,谷穗生只感觉他的眼神好似一瞬就阴鹜起来,成为天下第一剑尊,太虚宗宗主后,谢衡好像变得更不近人情了。
他从前虽寡言,但最多就是无趣了些,到没有如今这般冷的能冻死人的感觉。
这眼神冻得谷穗生抖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不敢在与之对视,错开了和谢衡相对的视线。
谷穗生闭了闭眼,心里无声呐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啊!
怎么会是谢衡?竟然是谢衡?
重生已经过去了半年,谷穗生小心翼翼,极力躲避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竟然还是他要去给村民们扫猪圈的前夕!
他果然和谢衡八字不合,遇见他就没好事!
谷穗生与谢衡视线错开后,便无意识地低下了头,没等他挣扎着起身,右腕处传来一道触感。
谷穗生偏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青筋凸起,蕴含着十足力量的手握住了他的右腕。
紧接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力量将谷穗生从地上拉了起来,谷穗生硬生生抵住前倾的惯性才没又再起来时一头扎进谢衡怀里。
谷穗生看向谢衡。
他眉心紧了紧,但很快松开,不知是不是谷穗生的错觉,谢衡的视线好像一直没离开过,盯得他有些发毛,下意识用没被握住的左手捏紧了衣摆。
即便谷穗生有意阻止,他们俩人的距离还是太近了,早已超出常人交流的范围,谢衡握住他右腕的手又紧了。
谢衡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谷穗生,令谷穗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冷香,见谷穗生半天不说话,谢衡暗沉的眸色一闪,沉声道:“嗯?”
谷穗生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等他的回答。
谷穗生余光撇了眼谢衡死不松开的手,心里暗骂:狗东西,干什么抓着他不放,不就是迟到了吗!
面上,谷穗生磕磕绊绊,细若游丝:“额,弟子……弟子赶着去听宗主讲道……”
谢衡:“哦?”
他的声音里多了些愉悦,连气息都不似方才冰冷,仿若春雪消融一般,压迫感骤降。
谢衡:“这倒凑巧,你即要听我的课,便一起走吧。”
谷穗生懵了,瞪圆了眼:“啊?我?你……”
谢衡:“可有事?”
谷穗生:“不是……没有,宗主,额,弟子……弟子……”
谷穗生急得焦头烂额,忽而灵光一闪,急道:“宗主,弟子仪容不整,有碍宗门形象,可否让弟子回去换身衣服再去道场?宗主您先走吧!”
谢衡的眸沉了沉:“哦?”
谢衡细细打量着他。
谷穗生额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鼻尖下巴落了桃花似的泛着一层薄红,他眼珠水润,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捏着衣摆的手指节泛白。
谢衡“嗯”了一声:“可以去。”
谷穗生脸上浮现喜色:“谢宗主,弟子现在就去!”
没等他迈步逃跑,握着他手腕的谢衡微一用力,就使谷穗生着急转过去的身体轻飘飘又转向他。
谢衡:“太麻烦了。”
谷穗生:“什么麻烦?”
下一刻,谷穗生就知道是什么麻烦了。
谷穗生眼前一闪,再一转眼,面前完全变了个样。
方才还在登云梯转角处,现在不知出现在哪处建筑内。
谢衡松开谷穗生,微一仰头,看向一处屏风后。
“外门弟子住所离道场太远了,那屏风后有温泉,一旁架子上有衣服。”
谷穗生明白了,原来是嫌他回去换衣服麻烦。
不对,谢衡怎么知道他是外门弟子?
谷穗生:“宗主,太麻烦您了,还是……”
谢衡:“你再磨蹭,更误时辰。”
谷穗生只好道:“是……”
谷穗生磨磨蹭蹭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是被半长门帘遮住的一扇门,谷穗生撩开长帘走进去,被惊了一瞬。
进到里头,像是走入了另一个洞天,最中央是被碧石砌起,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外侧青竹环绕,最上是海洗一般的天,如诗如画。
谷穗生看到竹制的架子上确如谢衡所言,放着一套看起来与他衣裳相近的衣袍。
谷穗生心里纳罕,这不会是谢衡的衣裳吧?
谷穗生本想施个净身术早早出去,又怕谢衡看出端倪,他实在不想面对谢衡,便按他的心意走,期盼能尽早摆脱掉他。
谷穗生不欲在这久留,施了净身术,又打湿了青丝,草草擦净发丝,他连水都未下,只湿了发打算蒙混过关。
待他拿起架子上的衣裳,比了一下,才发觉竟是合乎身形的。
谷穗生狐疑,穿上后才道,这衣裳竟真的十分合身。
与谢衡白的毫无点缀的衣裳不同,这一身虽同是白色,细节处却多用金线织绣云纹,且不只是白,是白金二色相间,细看之下,与谢衡的还是有区别,谷穗生这才没有那么抵触的穿上了。
他急着离开这里,不便细想,拿了发带匆匆绾好发,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谷穗生:“我好了,宗主,我们走吧!”
谢衡放下茶盏,遥遥望过来。
谷穗生头发即便扎起,也长到了腰,他急着离开这里,难打理的发尾处叫他放过了,眼下正缓慢的往下滴水。
谢衡走近,垂眸盯着那略潮湿的地,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怎么不擦净?”
谷穗生往后撇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想着谢衡怎么变得这么龟毛了,解释道:“没事的,出去风一吹就干了,我们快走吧宗主,别耽误了上课。”
虽然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谢衡:“不急。”
二人的距离又近了,谷穗生却僵着身体不敢后退。
因为谢衡抓住了他的垂在身后的头发。
谢衡低着头,神色专注的将谷穗生一头黑亮柔顺的青丝从上顺到下,他手心灵力溢散,随着指节在谷穗生如墨的青丝滑下,未干的发瞬间变得温暖干燥起来。
谷穗生的背部也被谢衡散出的灵力包裹,一股暖流袭遍全身,背部被打潮的衣衫也恢复了干燥。
几乎是谢衡一松开,谷穗生便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耳尖泛红,强行挥散了不对劲的氛围。
谷穗生:“多谢……宗主,宗主,我们出发吧。”
谢衡舒展眉眼:“好。”
……
尴尬,还是尴尬!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局面?
谷穗生堪称行尸走肉般跟在谢衡身后,双目空洞无神。
一路上,不时能遇到弟子向谢衡打招呼,几乎是所有人打完招呼后,都会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谷穗生。
他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宗主要收亲传弟子了吗?
也不知宗主从哪里拐的小孩子?生的这样精致漂亮,气质娇憨,就是看着精神不太好,怎的眼里一点光都无。
其中有几个胆大些的,路过谷穗生时,还会偷偷往他手里塞灵果。
待谷穗生睁大眼睛茫然看过去时,对面笑得亲切可人,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谷穗生恍然大悟,唇角勾起,脸上有了些真心实意的笑。
平白拿人家东西也不好,谷穗生想回送,从储物袋中拿出灵果时,人已经走远了。
头顶传来谢衡冷淡的声音:“到了。”
谷穗生立马回神站好。
他们已经到了钩吾道场。
远远的,谷穗生便看见了守在入口处的,戒律堂的人。
好死不死的,竟还是熟人!
钩吾道场三个入口,每个入口处有两名戒律堂的弟子守在门口,负责探查进出弟子们的身份,以防混入心怀不愧之人,按名点到,若有逃课不来的,等课结束后,统一封了修为送去山下给村民们打扫猪圈,做农活。
谷穗生先前因被舍友骚扰过而触犯宗门禁令,因而与戒律堂的人打过交道,他们正走的这一入口,门口处守着的,好死不死便是那次给谷穗生盯罚的人。
谷穗生第一次受罚倒没去扫猪圈,他犯的错可比逃课严重多了,属于劣性的同门弟子残害斗殴事件,虽说受害人是他,却也被重罚。
那一次,他被罚去太虚宗禁地,给镇压在那里的凶恶妖兽们,送吃食。
包括查看清点妖兽数量,用专门的法器探测他们妖气的波动,以防意外事故发生。
谷穗生提着桶,手中拿着列着注意事项的玉简,一脸无语:
“这不太对劲吧师兄?”
盯罚师兄名唤秦燕,闻言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谷穗生:“哦?谷师弟说说,哪里不对劲?”
谷穗生:“这不是曦峰学驯兽的师兄师姐的活吗?我没和妖兽打过交道,也能做这个?”
秦燕嗤笑了一声:“能做,怎么不能做,是个人都能干这活的。”
旋即,他又道:“你被罚干这活还能有灵石拿,偷着乐去吧。”
起初,谷穗生真以为这是什么轻松的好活计,还给他们被罚来做活的人给灵石。
后来,便笑不出来了。
谷穗生干了这活才明白,这灵石,根本就是给他们的“精神损失费”。
这词还是从“手机”上学来的,谷穗生觉得用在这里是恰到好处。
那被关押在禁地的妖兽,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
第一回,谷穗生进去送食,众妖倒是都安安分分,看不出什么好坏。
第二回,谷穗生拿着法器测量妖力波动,进去后却见早晨还锁着妖的笼子全都大开着,笼里一只妖也没有!
谷穗生惊得心跳险些停了,连忙走进查看,结果短短百米距离,他愣是在原地转了三个时辰都没走出来,不知何时还晕倒在地。
醒来后一瞧,笼里众妖待的好好的,根本没有那令他惊愕的画面。
短短半月,谷穗生被这些妖兽折腾瘦了好几斤,人又憔悴又可怜,等到他去跟秦燕还牌子时,得了狠狠一顿嘲笑。
秦燕揶揄道:“谷师弟,我没说错吧,这伙计不是人人都能干?”
谷穗生皮笑肉不笑,转身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给妖当解闷的玩意,可不是谁都能做活计吗?
眼下,再遇熟人,不堪回首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谷穗生又是尴尬又是气愤。
他的变化很快被谢衡察觉,谢衡撇了眼入口处的弟子,又看向气息外泄的谷穗生,微眯了眯眼。
俩人很快到了入口,见了谢衡,戒律堂的二人齐齐作揖问好:
“见过宗主。”
能在这里见到谢衡,二人显然很惊讶,毕竟太虚宗弟子都知道,谢衡几乎从不来上课。
还是秦燕先试探着问道:“宗主,您来上课?”
谢衡眼皮都未抬,淡淡道:“嗯。”
谷穗生在他身后被挡住,谢衡身形高大,很轻易就遮住了旁人窥探的视线,秦燕看不清来人,不知他是不是宗主新收的弟子,只好道:
“宗主,您身后那位是?”
谢衡唯一侧身,无波无澜道:“是我门下弟子,随我一起来的。”
谷穗生愕然,猛的转头看向谢衡。
不是!谁的弟子?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随着谢衡的动作,秦燕终于看清了他身后之人的模样,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这不是之前被罚的小穗苗吗?
秦燕声音随之而来,颇有些惊喜道:“是你!你不是之前被罚的那个……”
一股凉气忽的袭遍全身,秦燕立刻噤声。
一转眼,竟瞧见这动静是从谢衡那传来,他眸色沉得可怕,声音冷凝,仅泄出的一点威压便令秦燕冷汗直流,脸色泛白。
“被、罚?”
穗苗宝宝历险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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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