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聿连家都没回,直接让林宏毅把车开到了滨江幸福城。
“有这么着急吗?”
这还急吗。忍都忍了好几个月了,真的急早就不管不顾地回来了,说白了邓楮又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邓家一直实行快乐教育,就算她姐断了他的经济他还可以找他妈,他妈不管还可以找他奶。
就是有点难开口罢了。
下车时,邓聿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微微出汗。太久没有见面了,他竟然紧张了起来。
顺着社区广场的绿化步道,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吃摊、小吃车映入眼帘,他一个个搜寻过去,不由的心跳加速。
直到乔湘楠先于其他一切出现在他眼中。
她看起来圆润了些,这很好,她以前太瘦了。邓聿想着,但是又不由的担心是不是因为太辛苦了,需要吃很多东西缓解压力。
都好,只要她好好地,怎么样都好。
摊位前一直有顾客来来往往,看起来生意还不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怕打扰她工作,邓聿一直克制着没上前,就站在那里等待,直到最后一名顾客离开。
他正准备上前,一个男人又走了过去。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觅食的林宏毅,突然又出现了,手里还提着一盒铁板土豆。
邓聿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但是看起来,不像是来买鸡饭的,而且乔湘楠的脸色很不好看。
难道又是来骚扰她的。但万一不是呢,自己这样贸然行事只会给她带来麻烦。邓聿权衡之下,稍微往前走了几步,观察情况。
“你来干什么?”乔湘楠看着赵德源,语气冰凉,没有任何情绪。
“楠楠,”赵德源笑了笑:“辛苦了。”
“赵总有何贵干,不如直接说。”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赵德源往前走了一步,乔湘楠看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脏东西一个接一个的。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打量了一下她的反应,赵德源说道:“你不想听我解释解释吗?”
“赵总,误会也好解释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认了,都是我咎由自取。咱们两清,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楠楠——”
“你听不懂中文吗?”另一道声音,出现打断了赵德源没说完的话。
从未听过的语气,但是再熟悉无比的声音。
不要。
不要在这种时候。
乔湘楠余光看到了那个靠近的身影,但是没有任何勇气对上他的视线,只能僵在原地。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突然尽数浮现,她只觉得心里酸胀难忍,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呼之欲出。
“她说的你听不懂吗?”
邓聿几乎比赵德源高了一头,极具压迫感的靠近,仿佛对面人再多说一句,他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
“楠楠,这位是……”赵德源处变不惊,丝毫没有任何慌乱,反而用眼神询问一个介绍。
“赵德源,请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这个称呼让她觉得阵阵作呕,是比耻辱更深的耻辱。乔湘楠几乎崩溃,用最后的意志下达逐客令。
眼见现下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他笑了笑:“那我改天再来找你。”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乔湘楠的小车上,看了邓聿一眼就离开了。
邓聿想都没想,拿起那张名片一只手攥成一团废纸撇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乔湘楠。”
邓聿叫了她的名字,但乔湘楠依旧不敢看他,听见他接着又说道:“你怎么又让人欺负了。”
然后她感受到那道熟悉的甘松香靠近,抬起手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都是油渍。”
邓聿顿了一秒,接着把手按上她的后脑勺,强行按进自己怀里。
“乔湘楠,老实说,想我了吗。”
多日以来的委屈加上赵德源突然出现的崩溃,在这一刻彻底决堤瓦解。她没有回答,只是第一次在邓聿拥抱她的时候,也抬起手也回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像蹭了他一下。
林宏毅早就识趣的离开了。可能是意识到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这样有点太难为情了,没一会儿乔湘楠就退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邓聿以为她哭了,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
“怕又有什么事耽误了,所以直接过来了。”
“不会打扰你做生意吧。”
“啊对!”乔湘楠转头掀开锅盖:“你看,今天都卖完了。”
“生意这么好啊。”邓聿看她情绪好多了,也跟着笑了笑。
“就是可惜你今天吃不到了。”
“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骗人的。明明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哪有时间吃饭。
邓聿陪着她收了摊。乔湘楠拿了两瓶水两个小板凳,两人肩并肩的坐在摊位后的路边上。
乔湘楠看他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水,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邓聿拧好瓶盖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说,我就没什么想问的。但如果你想倾诉,我随时都在。”
心动。
如果前面的千千万万次都是荷尔蒙的冲动,都是不清不楚的情感,那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乔湘楠百分之一万的确定自己心动了。
人在受过伤害之后还能再去接纳其他人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乔湘楠第一次主动靠近他,无数次的允许自己和他产生链接中造就有了答案。
“郑豪,”她认认真真的叫了他的名字,尽管声音很轻,但是异常坚定:“你喜欢我吗?”
邓聿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那些轻松一点的东西,玩笑,或是调侃。但都没有,他只看到了真挚的,郑重的,下定决心的。
“喜欢。”
“我喜欢你,乔湘楠。”
“如果你也对我——”
——“刚才那个是我前男友。”
乔湘楠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让他说下去,低头看着地上的裂缝,仿佛并不是在跟眼前的人坦白,而是自言自语的回忆。
“起码我一直是这样觉得。但是在很多人眼里,他是我的金主,而我只是一个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邓聿愣住了,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消化她的话。
乔湘楠继续说着:“第一次见到赵德源是在安迪,也就是我前老板的饭局上。那个时候我还在北城文化旅游技术学院读书,我以为的饭局,就是安迪口中的那样见一见合作方。”
那个时候的乔湘楠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在走上坡路,未来一片光明。在教育资源匮乏的环境下,依旧靠自己从鹭屿逃到北城,尽管只是读了一个专科,但是像烹饪这种技术型的专业未来如何都是饿不死的。
更何况她还有平面模特和自媒体的副业,更何况她还签了公司,更何况她还遇到了赵德源。
赵德源比她大了将近十岁,而且经济优渥。对乔湘楠嘘寒问暖,带她出入高档场所,送她那些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奢侈品。
在她闭塞的,没有谈过任何一场恋爱的十八年里,这是最让人目眩神迷的一段日子。弟弟出生以后,尽管父母从未亏待过她,却也没给过她任何一点关注,所以她以为这就是爱情了,以为金钱在哪里,关注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身边的朋友同学都羡慕她,当然也有流言蜚语诟病,但她都不在乎,因为她以为那就是爱情了。
她沉浸这样在美好的,虚幻的爱情里一发不可收拾。赵德源构筑了她青春时期所有的期许与梦想,甚至关于拥有一家自己的餐厅的愿望,都是在赵德源带她到处吃饭的这个过程中催生的。
那时的赵德源说:“好啊,我们楠楠想开什么样的餐厅,我都支持你。”
这场温柔的梦,在赵德源的未婚妻找上门的那一刻,彻底破碎了。或者说本身就从未完整过,只是在乔湘楠发现怎么都无法捡起的时候,一切都无药可救的走向深渊。
“他不仅仅是比我大十岁,更是见过我从未见过的世面,有我想象不到的手段。”乔湘楠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一口咬死是我勾引的他,而且设局掌握了他的把柄威胁他,他拿出那些断章取义的聊天记录,我才发现那些我以为的甜言蜜语中都充满了文字游戏。”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有设局威胁他的本事,还至于沦落至此吗?”
“你说巧不巧,没有几天之后,我的手机就被偷了。我什么都证明不了。”
“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毕业了。”
乔湘楠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就在毕业前夕。得到通知的那一刻她傻坐在原地,觉得世界都安静了,目及之处都是白色的,同学的指点,老师的冷眼,不过是白色巨幕下的一点阴影,只是无声无形的阴影。
退学通知已经发到了父母手中,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手机丢失给了她很好的机会更换一切联系方式,因为她知道如果此时回到鹭屿,就再也没有能够出来的机会。
她拖着行李走出校门,却不知道应该去哪。
安迪没有刻意找过她,因为她有自信,乔湘楠走投无路,一定会回来找她。
她想的一点都没错。
她一无所有,只带着一点美貌,而这是一场灾难。貌美而贫穷的女孩就像街边硕果累累的石榴树,路过的人喜欢就要采撷,捏碎剥开,放进嘴里,嚼碎了吸干它血红的汁水,评判着味道是否符合预期,最后再把渣滓吐回它的脸上。
别无选择的乔湘楠再次回到了安迪身边,继续自己的自媒体事业,顺从的做起了之前有些抵触的项目,在互联网上假装白富美,出入和合作方的饭局。
直到这时乔湘楠依旧没有看透安迪的本质,依旧以为只是自己不够小心,遇人不淑,谈了一场灾难般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