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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见鬼

作者:霍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那红衣厉鬼朝霍心迎面扑来之际,霍心猛地后退几步,从背包里掏出师父传给她的那盏招魂灯,火柴一划,灯被点燃,红衣厉鬼顿时发出凄厉惨叫,化作一股红黑交缠的烟气,被那灯吸入灯盏之中,随后周遭一切异常恢复正常,霍心抱起昏倒在地上的普通人,准备将她送往医院……”


    当我正写到这场战斗结束时,微信提示音响起来,我拿起手机一看,是阮灵犀给我发来消息,问我今晚能不能一起出去吃宵夜,她期末考刚结束,正是急需放松一下的时候,看了看我文档里寥寥无几的存稿,我还是答应了她。


    我叫霍心,我笔下的所有主角都和我叫同一个名字,我是一个职业网文写手。当写手并非我的本意,我年轻时也苦恼过长大之后上清华还是北大,毕业之后搞学术研究还是去大厂当高管,可惜最终我只能当一个靠每天日更一万字来混全勤和低保的网文写手。


    按理说,今天我不应该出门,因为今天是六月六日,我的二十六岁生日。我刚生下来时总是生病,夜里还整夜哭闹尿床,我爷爷奶奶找了算命先生给我看看八字,算命先生算过之后说这八字极凶,命中必有三场大劫,我父母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但算命先生给到了具体的时间点,一劫应在我六岁,二劫应在我十六岁,以及现在,我今天满二十六岁,前两劫都一一应验了,我想找到当年那个算命先生帮我寻找逢凶化吉之法,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年他已经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也许这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在人世。


    我平时在家只穿T恤短裤,但是出门见阮灵犀的时候我还是会稍微打扮一下。今天我穿了一身黑色长款连衣裙,又把一头长发洗干净吹干披散在脑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点。在暗恋的人面前,人会比平时更加注重自己的外表。


    阮灵犀今年二十二岁,是医科大学大四的学生,但她读的是5 3,所以还得好几年才能毕业去实习,而我十六岁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我之所以能有机会认识她,是因为她一开始是我的读者。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正因为发生疫情而被迫失业,隔离在家的时候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只好在网上搜索“在家也能做的兼职副业”,其中有人提到了写网文。我想起自己读书时语文成绩还不错,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了一个网站发表小说,而她那时候刚上大学,学业压力还不是很大,正好是有时间上网娱乐的时候,她就在这个网站大海一般的小说里精准地看到了我,并给我贡献了宝贵的收藏和评论,一来二去,我们加上了联系方式,逐渐开始日常聊天,再后来我们发现我们竟然都在汉城,相隔不远,便约了面基吃饭。


    阮灵犀是我现实中唯一的一个朋友,为了保持这份友谊的长久,加上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向她表白。


    “霍心!这儿呢!”


    刚走到那片海鲜大排档门口,远远地我就看见阮灵犀在向我招手,她今天看起来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白色的纯棉连衣裙和小白鞋,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再一看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烤串,看来她是真的饿了,我欣慰于她被期末周折磨完之后还有正常的食欲。


    我走到阮灵犀面前,和她一同坐下。


    “点了什么?”我问道。


    阮灵犀说:“咱俩爱吃的都点了,我还特意给你点了个烤猪脑,你整天码字得好好补补脑子。”


    我无奈地笑道:“你是骂我是猪脑子呢?我可不敢吃那种东西。”


    阮灵犀一手握着啤酒瓶一手握着起子,撬开瓶盖后满不在乎地说道:“猪脑有什么吓人的?下学期我就要去解剖人脑了。”


    “行行行,不说这个,再说我可吃不下去了啊。”我连忙让她打住这个话题,并将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一盘烤生蚝主动送到她手边,指望着她能老实点吃饭。


    “哇,刚上市的生蚝就这么饱满了。”阮灵犀一口生蚝一口啤酒吃着我眼中的痛风套餐。


    我拿起一串五花肉咬了一口,想着她忙于考试大概是忘记了,便主动提起一嘴:“对了,今天是我生日。”


    阮灵犀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随即从她那背得烂了都不换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礼物盒子:“我可没忘记啊,我哪一年忘了你的生日?”


    “不用送礼物的,你就那点生活费……”我推辞了两下还是把礼物盒子接了过来。“我可现在就打开了啊。”


    阮灵犀点点头:“打开看看吧!”


    我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看见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万宝龙钢笔,笔身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看起来就很贵,让你破费了。”我一边摸了摸钢笔一边说道。


    阮灵犀挥挥手说道:“没事!我之前的奖学金还没花完呢。再说,你应该知道我送你钢笔是什么意思吧?”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很少用笔写字的。”


    阮灵犀说:“给一个作家送笔当然就是祝他文思如泉涌写出更多的好作品啊!”


    “哦哦。”我连忙点头。“谢谢你的祝福,但是我只是一个底层写手,算不上作家。”


    “那就祝你成为大作家吧!”阮灵犀笑着说道。


    听她说了这些话,我的心情也不禁愉悦起来,这些天来算命先生说过的话就像乌云一样环绕在我的心头,此刻仿佛终于散去了,天空重新恢复了晴朗明媚。但是等等,街对面那个穿黑袍子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发现街对面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从头到脚穿黑袍的人,脸也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在TA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穿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我眼睁睁看着TA把小女孩带到了马路中央,而此刻红绿灯还没变成绿灯,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东西?”阮灵犀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别动。”我连忙扭头继续看向马路中央,发现黑衣人消失了,小女孩正一个人茫然地站在那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阮灵犀顺着我的视线向那边望过去,也看见了小女孩,此时小女孩已经哭了起来,并且开始试图一个人穿过车流。


    “危险!”我来不及多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人!


    我起身快跑冲向马路中央,正当我快要抓住小女孩的胳膊带她离开时,黑衣人突然出现她的身后!我看清了那个黑衣人,TA的脸上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TA,TA不是人。


    TA化作一团黑气钻入了小女孩的身体,而我再也顾不上TA作祟,我抱起小女孩就往路边跑。


    来不及刹住的车撞上了我的身体,冲击力在剧痛产生之前先把我冲得飞出去,落在另一辆车上,砸碎了这辆车的车玻璃。还好,小女孩被我用双臂死死护在怀中,脸上只有一点轻微的擦伤。


    随后,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霍心,妈妈爱你。


    我的母亲在临死前对我说了这最后一句话,随后她的脑袋从厨房的砧板上滚落下来,落在我的脚边,我跌坐在地上,坐在她散落一地的肢体旁边,坐在她的血泊里。


    我睁开眼,感觉眼睛被白炽灯照的一阵剧痛,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随后我感受到了全身的剧痛。


    “霍心!你醒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阮灵犀泪盈盈地看着我。我想起来了,我为了救那个小女孩被车撞了,那么看样子我被救活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看身上打的石膏的程度,大概是有多处骨折。


    “我……我没事。”我气若游丝地安慰她。


    阮灵犀伸手抹了抹眼角,随后按下床头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一边观察我的状态一边啧啧称奇。


    “本来以为她要变成植物人了,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就恢复清醒了啊!”医生说道。


    阮灵犀瞪了这个年轻的医生一眼:“会不会说话啊大夫!”


    医生作势拍拍自己的嘴巴,紧接着叮嘱道:“接下来三个月好好休养,只要恢复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对了,你没有忘记什么事吧?”


    我望着天花板说道:“对啊,我都不知道旁边那个美女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阮灵犀对我挥了挥拳头。


    医生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这几个月注意忌口,吃清淡点,要经常翻身擦洗,免得长褥疮。”


    说这话时,医生的目光落在阮灵犀身上,阮灵犀也明白地点点头,而我则感到非常难为情——真的要当着阮灵犀的面擦洗身体吗?


    待医生护士离开后,我立马提出请求:“帮我找一个护工吧。”


    “不要,浪费钱。”我的提议被阮灵犀一口否决。“反正我刚好放暑假,我来照顾你啊。”


    “我……我就是不想要你照顾我……”我为难地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阮灵犀对我怒目而视:“你说谁是你儿子?!”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因为阮灵犀告诉我,我违规闯红灯过马路,加上我又没有任何保险,所以医药费我只能全额自理,这钱她先帮我垫上了,但是我们俩加起来都掏不出请护工的钱。


    就这样,我开始了无聊的养病生活,当然,为了赚钱我在病床上还在坚持日更一万,反正手还能动,不赚钱以后喝西北风啊。


    阮灵犀在医院的病人手里收了一张二手折叠床,从此就在我病床旁住下了,好好的一个大美女如今也变得不修边幅起来,每天光是给我买饭、擦洗身体、喊护士换药都是时刻不能抽开身的,对此我感到很愧疚。


    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之后,小女孩的家人带着小女孩来看望我了。


    一对年轻的夫妻局促地站在我面前,把自家孩子推到我手边来:“妮妮,说谢谢姐姐。”


    小女孩似乎已经忘了发生过什么事,对着我甜甜地笑起来:“谢谢姐姐。”


    接着夫妻俩耳语几句,丈夫带着孩子走出病房门,妻子则留了下来,对我继续说道:“当初的事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家就赵妮妮这一个孩子,这段时间我们忙着别的事没来得及看望您,希望您不要见怪,对了,我们希望可以支付您的所有医疗费用。”


    我看了看阮灵犀,阮灵犀也看了看我,她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需要接受这笔钱。


    于是我说道:“救人只是出于我的善意,但我的经济状况确实拮据,所以我会收下这笔钱的。对了,当时的情况我没有完全跟警察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有点不好说……”


    面前女人的脸色突然一下变得惨白,她凑近我,小声而急促地问道:“您是不是见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们知道些什么?”想到那个五官不全的黑衣人,我的情绪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凭直觉我觉得这对夫妻知道点什么。


    女人反问道:“您先告诉您看到了什么?”


    经过一番思考后,我还是如实说出了我见到的景象:“我看到一个脸上只有眼睛却没有其它五官的黑衣人带着你的女儿走到了马路中央,然后TA变成了一缕黑气钻进了你女儿的身体。”


    哐当一声,正在给我打饭的阮灵犀把手里的不锈钢碗摔到了地上,我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对我轻轻摇头表示她没事。


    “呜……呜呜……妮妮可怎么办啊……”女人捂着脸小声地抽泣起来。紧接着,也许是听到哭声的男人带着女儿走了进来,急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未开口回答男人,女人已经抢先告诉了她的丈夫:“咱们家妮妮体内有一只鬼,真让那道士说中了。”


    我连忙问道:“鬼?为什么断定TA是鬼?道士又是从哪找来的?”


    男人看了我一眼,神色犹豫,似乎在斟酌该不该告诉我,女人却一把拉开他,倒豆子似的一口气都跟我说了:“我女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小时候给她算命,算命先生就说她八字极阴易招鬼,我们小心谨慎把她带到七岁,可是在三个月前她就开始精神萎靡,有时还会彻夜失眠,饭也吃得很少,看了西医中医都不见好,后来突然开始半夜梦游,自己一个人打开家门走到街上游荡,幸好每次都发现得早找回来了,但是在你救了她的那天,我们找了一个白天都没找到她在哪,那条街已经离我们住的小区很远了……妮妮被你救下来之后,我们忙着给她看病,家里老人说是闹了邪祟,非得请一个道士来家里做法,那道士看了妮妮半天,说她体内藏着一只鬼,还说他的道行对付不了,一分钱不收就走了……”


    “这……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听完之后,我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评价道。


    阮灵犀则是一脸根本不信的表情,但我知道她还惦记着那笔医疗费,所以她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你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你看到的那一幕?”女人用严厉的语气质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产生幻觉了。”我含含糊糊地说道,同时想起自己在住进医院之前一直断断续续服药,并没有严格遵循医嘱,出现幻觉也是很正常的事,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阮灵犀担忧地望着我问道:“什么幻觉啊?正常人会无缘无故产生幻觉吗?”


    想到我并不打算告诉阮灵犀关于我的病情,并且还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所以我也开始沉默不语。


    “那肯定不是幻觉!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鬼!”女人仿佛认定了这件事一般笃定地说道,接着她突然跪下来,跪在我的病床前,仰起头恳切地望着我。“既然你能看见鬼,说明你也不是普通人,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吧!”


    “我也只是能看见而已……”我既想拒绝她这个无理的请求,又想拿到那笔医疗费,一时之间左右为难。“要不然,你们去找个道行更高的道士来驱邪?”


    “那你可以答应我吗,只要我们找来了道士,你就帮助我们配合道士施法?”女人问道。


    配合施法?听起来并不是多么危险的事,也许道士根本都用不上我。这样想着,我无视了阮灵犀疯狂的摇头示意,将此事应承下来:“好,这件事我会帮你,但是我需要你帮我支付全部的医疗费用。”


    “我们这就把钱打给你!”女人激动地抓住她丈夫的手,催促他道。“老公,快拿手机银行给恩人转账!”


    见义勇为的行为突然变成了收费办事,这变化令我哭笑不得,但是很快,男人转的十万块打到了我的银行卡里。有了这笔钱,我才终于精神振奋起来,感觉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小女孩在旁边安静地听完了我和她爸妈的所有聊天内容,我不知道她是否可以理解,但是她的脸上不再出现笑容。


    收下这十万块的当夜,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那黑衣人脱下衣服,露出一具惨白如同服装店假人模特的躯体,紧接着TA的躯体变成了一张人皮剥落下来,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人皮表面四处游走,黑暗里我似乎能听到桀桀的怪笑声,还有细碎的人语声,可是每当我凝神去听具体内容时,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的全身都不痛了。在我反复的请求下,阮灵犀终于喊来医生和护士,他们又在我的反复请求下帮我打开石膏和绷带,发现我的伤处用肉眼来看已经完全恢复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我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情况,还是先去做个体检吧。”医生惊奇地说道。


    我从床上起身,将双脚落在地上,起身的一瞬间因为肌肉无力而摔倒在地,阮灵犀连忙上来扶住我。


    “没事,只是没有力气而已,不是内伤。”我急忙向医生解释道。


    医生看着我古怪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阮灵犀找来一张轮椅推着我去体检,做了血常规和全身CT,医生发现我是真的完全恢复了,不存在一点点内伤,只有片子上能隐约看出骨折过又愈合的痕迹。


    “恢复速度惊人,再留下观察一天,没事的话明天就出院吧。”医生说道。


    “谢谢您。”我感激地说道,不仅感激医生医术高超,还感激他这么快就同意放我出院,我正赶着去帮赵妮妮驱邪呢。


    一天过去了,我的情况还是很正常,甚至有力气自己去上厕所了,于是阮灵犀帮我缴了剩下的费用,办了出院手续。出院当天,赵妮妮的妈妈开车来送我回家,和阮灵犀一左一右扶着我爬楼梯上了四楼,回到404号我的出租屋里。


    我的出租屋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独立卫生间,阮灵犀只来过一次,还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给我点外卖的名义突然造访的,后来我就不让她来了,这次事发突然,房间里还保留着我离开时乱糟糟的模样,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馊味,似乎是我买的食物**了。


    我尴尬地笑着说道:“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阮灵犀看了看脏乱的房间,二话不说就走进卫生间拿起拖把开始拖地,我想阻拦,但是我手脚还不如她利索,紧接着赵妮妮妈妈也开始帮我收拾床上的衣服,我只好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抠抠手指,干脆打开电脑登上网站后台看看读者留言。


    读者并没有发觉我的异常,因为我并没有公开说我住院了这件事,小说也在稳定地更新。一如既往地,有人骂我剧情注水,有人骂我感情戏写得烂,订阅人数也还是那么点。


    等她们俩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之后,我独自去卫生间脱下病号服,穿上T恤和牛仔裤,又给自己涂了层肉桂色的口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一点。


    我走出卫生间,主动说道:“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请你们吃顿饭吧,就在楼下。”


    阮灵犀点点头。


    赵妮妮妈妈却说道:“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吃饭,只要一想到妮妮现在和鬼在一起我就担心得很,如果可以的话,今晚能请你去我家做驱邪仪式吗?”


    阮灵犀依旧对我点点头,我便答应道:“妮妮妈妈,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赵妮妮妈妈看向阮灵犀问道:“阮小姐,你也要一起来吗?”


    阮灵犀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去看着点霍心,不然我也不放心。”


    赵妮妮妈妈开车带我们两人回了她家,这片小区是汉城知名的富人小区,赵妮妮家住的是联排别墅,算上地下室一共有四层,还有开阔的大院子,装修也是气派无比,这使得我对拿了妮妮妈妈十万块的罪恶感减轻了一些。


    进门之后,妮妮妈妈请我们先在客厅等待,因为那位道行高深的师父今天刚接下这个活,正从武当山赶来。


    赵妮妮从二楼跑下来,走到我面前,对我笑着说:“姐姐,你出院了?”


    面对着七岁的小女孩,我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温柔了几分:“是呀妮妮,姐姐来看你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赵妮妮点点头,又摇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给我看:“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呀,白天睡着了也会做噩梦,特别吓人。”


    我好奇地问道:“你都梦见了什么?”


    赵妮妮做了个鬼脸说道:“我梦见一张白色的人皮,上面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我的心一紧,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妮妮妈妈喊道:“霍小姐、阮小姐,过来吃饭了。”


    我和阮灵犀带着赵妮妮走到餐桌边,看到桌上有几个热菜。妮妮妈妈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中午吃剩的菜热了热,怕你们饿了,点外卖来不及。”


    “没关系的,这些菜已经很好了。”我拉着阮灵犀坐下来吃饭。


    饭桌上,可能是顾及到赵妮妮在场,妮妮妈妈只是同我们聊了聊我们住院的事,只字不提那个我们忌讳的字眼——鬼。


    吃完饭后,妮妮妈妈去厨房洗碗,我和阮灵犀在客厅陪着赵妮妮玩了一会玩具。我发现赵妮妮家在客厅通往阳台的门廊上装了一个风铃,风一吹过就发出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好听是好听,但是这别墅因为面积大而显得空旷,院子里又种满了草木,到了夜间天黑之后,显得格外地惊悚。


    妮妮妈妈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我正想跟她说一说风铃的事,开门声突然响起,妮妮妈妈一脸喜悦地迎上前去,看来是她丈夫带着高人回来了。


    我和阮灵犀也走到门口,看到妮妮爸爸抱着一大箱东西进了屋,在他身后,一个穿道袍的中年男人缓缓踱步走进屋来,连布鞋都没有换,而此时已经无人在意这些细节。


    “道长!这就是我的女儿赵妮妮,这位霍小姐就是能看见那东西的那位小姐,阮小姐是她的朋友,道长您是一个人来的吗?”妮妮妈妈急切地问道。


    这道士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在客厅内巡视一圈,目光在风铃上多停留了几秒才收回来,看向我说道:“我一个人来就够了,有霍小姐在也无妨,但是其余人不能留在作法现场。”


    “我明白,道长。”妮妮妈妈一手拉起自己丈夫,一手拉起阮灵犀。“我们先出去吧,让道长快点作法。”


    阮灵犀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是想陪在我身边,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有道长在不会有事的,她才跟赵妮妮爸妈一起离开,站到别墅门口的路灯下。


    道士没有多问我什么,只是从箱子里取出五张黄符,分别贴在大门和客厅的四面墙上,紧接着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架奇形怪状的物件,我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写小说的时候找参考资料看过这个物件,是木工用的墨斗,上面缠绕着红色的棉线。他走到站在茶几旁的赵妮妮面前,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红线从她腰间缠绕一圈,打结绑实。


    最后,这道士才看向我问道:“你现在能看到这孩子体内的鬼吗?”


    伴随着他这一句话落下,屋内明亮温馨的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透过落地窗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屋外的路灯也灭了,月光下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我想大概是赵妮妮爸妈和阮灵犀还在那里。


    “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刚说出这句话,耳边突然听到细微的摩擦声,随后伴随着“嗤”的一声,一盏老式煤油灯亮了起来,提灯的人是那个道士,令我感到惊异的是,这盏煤油灯的灯光颜色竟然是血红色的,没有一点普通灯光的焰火颜色。


    道士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我噤声,随后指了指灯光照耀下的赵妮妮。我低头看去,赵妮妮仍旧站在原地,但是双眼紧闭,接着左脚迈出去一步,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在客厅之中游荡,宛如梦游。


    在赵妮妮背后,一股人形的黑气死死附着着,时而凝固成黑衣人的模样,时而又消散如烟。


    我对道士点了点头,示意我看见了TA,道士也对我点点头,将手中红线放长,任由赵妮妮向玄关处走去。直到赵妮妮走到门口,抬起手想要开门时,门上的黄符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我努力睁大眼睛,看到赵妮妮的双眼睁开,眼眶里漆黑一片,和我见到的黑衣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接着赵妮妮的表情开始变得愤怒,她龇牙咧嘴,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竟然原地转身向我走来!


    我连忙向道士靠近,不料道士却躲闪到一旁,同时对我高声喝道:“不要动!”


    听到此话,我只好老实站在原地,期待这鬼不要试图上我的身,罪过罪过,上小孩的身也不好,最好是谁的身都不要上。


    待赵妮妮走到我面前,那股黑气缓缓朝我飘来,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胳膊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四周的空气温度也仿佛下降了许多,这可是六月,而且房间里已经断电了。


    我向道士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却死死盯着我和赵妮妮之间的空气,一时之间我也分辨不清他能不能看见TA,好在,当黑气刚刚触碰到我的脸颊时,道士迅速甩出一节红线,将我和赵妮妮缠在一起,然后又快速地游走着缠绕了四五圈,最后握紧墨斗,大叫一声:“收!”


    在摇曳的血红色灯光下,我看到赵妮妮脸上露出骇人的神情,仿佛地狱恶鬼,凄厉的惨叫声在我耳边响起,几乎划破我的耳膜,我紧紧地和赵妮妮的身体贴在一起,我感觉到她的皮肤冰凉,几乎没有人气。


    随后,道士单手提灯靠近,用嘴叼着灯罩一掀,用那火焰点燃红线。火焰蔓延至每一圈红线,围绕着我和赵妮妮燃烧,却丝毫没有点燃我们的衣服和头发。


    TA的叫声逐渐微弱下去,最终慢慢消失了。


    伴随着“滴”的一声,屋内重新恢复电力,明亮的温暖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道士立刻将灯吹灭,而此刻红线也燃烧殆尽,我和赵妮妮双双跌坐在地板上,我连忙抱起赵妮妮将她放在沙发上,再回头一看,赵妮妮刚才躺过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张惨白的人皮,只是没有了那双眼睛,看起来像一块塑料,或是一块硅胶。


    那道士走近,蹲下身将人皮卷成卷,用一节红线绑起来,放进箱子里,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符纸,用火柴点燃后将灰烬洒在水杯里,灌给赵妮妮喝下。


    做完这一切后,他对我说:“可以喊他们进来了。”


    我连忙打开门出去,看见门外的路灯也重新亮了起来,见我开门,他们三人都围上前来,我便说道:“道长作完法了,可以进去了。”


    我们一起来到客厅,惊喜地发现赵妮妮已经醒来,神色带着一丝困倦,仿佛刚刚睡醒,嘴角却还挂着残余的符纸灰烬。妮妮妈妈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眼泪簌簌落下,妮妮爸爸则当场跪下给道士磕了个头,然后取出一张看起来是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声称是捐给道观的修缮费用,道士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


    看到赵妮妮的事情解决了,我的心安了几分,阮灵犀走到我身边,小声询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说回去再告诉你。


    正当我和阮灵犀准备告辞离开时,道士却喊住了我:“霍小姐,借一步说话。”


    我随道士来到屋外,紧接着他询问了我的八字,我如实回答是1999年6月6日,连具体的时间都告诉了他。他掐指算了好半天,嘴巴抿得紧紧的,神色严肃,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他说了一句:“不对啊。”


    我连忙问道:“道长,是哪里不对?”


    他说:“从你的八字来看,你命数已绝,但你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怎会如此?救人的功德可以大到续命么?不对,不对……”


    我被他说得也很是紧张,我一紧张就开始乱说话:“道长,其实我平时也会看到一些诡异的东西,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了,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啊,比如阴阳眼……”


    “你能看到?你一直都能看到?”他突然盯着我,仿佛想要看透我说的话。“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回忆了一番,挑挑拣拣告诉了他一些:“有时候我会在家里看到小孩和女人,但是我的医生说我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小孩长什么样?女人又长什么样?”道士追问道。


    我继续回答道:“小孩全身光溜溜的,没有眼睛,女人头发很长,看不到脸,但是她们也没有伤害我,只是安静地站在墙角,所以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道士沉吟片刻,说道:“带我去你家看看。”


    我有点为难地说道:“现在吗?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而且我才刚出院,医生嘱咐我多休息。”


    “还休息?你要命不要?”道士严厉地说道。“带我去,就现在!”


    “好的道长。”作为一个不擅长拒绝他人的人,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找到阮灵犀,和她商量让她先回学校宿舍,但是她怎么也不放心一个男人(即使这男人是道士)跟我回家,我只好把她也带上。我打了一辆顺风车,司机看到道士上车时很是不满,一直小声嘟囔着“不吉利”之类的话,我们仨只当没听见,没一个人搭理他,他也就不说了。


    到家之后,出于歉疚我在平台上给司机额外打赏了十块钱,然后便带着他们俩上楼。来到我的房间门口时,道士突然皱起了眉,说道:“你住四楼,房号还是404?”


    我笑着说:“我知道这个房号不吉利,但是它便宜啊,一个月才五百块呢。”


    道士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穿着鞋进了门,照例环顾四周。我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偶尔出现在角落里的小孩和女人。


    道士说:“现在没有,是不是?”


    我点点头说道:“什么都看不见。”


    阮灵犀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只是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双手抱臂对我说道:“白天你家里没有这么冷的啊?”


    我正要回答她这房间一到夏天就很热一到冬天就很冷,屋内的灯光却骤然暗下去一个度,紧接着,我看到洗手台旁边的角落里出现了那个小孩,正仰着头用没有眼睛的一张脸“看”我。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道士突然倒退几步,一只脚迈出大门,一只脚仍留在门内,身体后仰,姿态滑稽,说出口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不好,是死婴,厉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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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1章 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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