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开启了流浪般的生活。
她又回到了那间小柴房,沉默地吃着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吃完的食物。
阿花会抱膝而坐,把下巴悄悄靠在膝盖上,墙上窗一样的小洞里高高投进灰白惨淡地光,她该怎么办?离开这里吗?阿花不识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城,也不知道该去往什么城,但她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阿花正精神紧绷地睡着觉,突然听到一阵奇异地响动,她以为有人发现了她,紧张和害怕瞬间淹没了阿花。
没人来伤害她,阿花悄悄站起来,但那奇怪的声音依旧在响,阿花就着外面微弱的月光看过去,那是老鼠。
它们正聚集在一起啃食着那些尸体,而那些尸体跟阿花一样长着人脸,有着四肢穿着衣服,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阿花的心头。
好恶心,好可怕,如果自己死了也会这样凄凉地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被这些老鼠吃掉吗?
浓浓的恐惧感和无助感让阿花有些发抖,死亡是一瞬间的事,阿花当时疲于奔命也不敢深思,但此刻死亡的滞后性显现出来,如果说在今晚之前阿花还有过死了就不用这么累不用这样四处躲藏了的想法,那现在阿花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代价也要活着。
那一年阿花十岁。
没有一间房子是属于她的,阿花作为一个渺小的人,只能奔波其中,她知道了没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庇护之所,于是她在黑暗中睁着黑亮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墙壁,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光微亮,她就带着剩余的吃食离开了那间小柴房。
在这个时代一支穿着铠甲拿着兵器的队伍就可以称为军队,他们和大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太一样,显然不够专业,除了阿花,还有一部分人在那个夜晚活了下来。
阿花辗转来到一间显然已被洗劫一空的商铺,决定将这里作为今晚的住所,她走了半天,有些饿了,便从那个小包裹里掏出一个干馒头啃着。
食物越来越少,阿花只在前几天吃了点肉,剩余了一些不敢吃,她怕自己吃惯了肉就把胃口养叼了,她要给自己养成只要有口吃的就能吃进去果腹的习惯。
阿花吃完了还是很饿,就静静地坐在柜台里的小空间休息,尽量不消耗体力。
阿花在一路寻来商铺的路上有看到那些同样侥幸活下来的人,甚至有的人成为了领头的,正在呼吁众人找寻吃的互帮互助。
出于某种本能,阿花并没有靠近那些人,而是尽量隐蔽自己,不暴露行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那些老鼠肆意啃咬人的尸体时突然就坚定了活下去的想法。
又是一个孤独与恐惧伴随的夜晚。
阿花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扯了起来。
“这有个小丫头!”
“呦,还有吃的呢!”
来人有男有女,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眼神里透出凶意和精光。
阿花警惕地看着他们,那些人胡乱扯开包裹,里面的肉和吃的让他们眼前一亮。
“走!带去给老大。”
那些人扯着阿花,带着阿花的包裹,去到了一间屋子里。
房子说不上好,但起码没有灰尘,有了人住和生活的痕迹,一路上阿花想扯开那拉着她的人的手,但都失败了。
那些人凑在一起要瓜分阿花的食物,阿花上去一把抢过包裹,“我的。”
“你的?”老大冷哼一声,“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说着老大一巴掌扇上了阿花的脸,阿花一侧脸颊顿时红了一片,有人上来劝阻,扯着阿花要去给她分配床铺。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有很多房间,阿花被领着去了一间女人和小孩很多的房间,“喏,你就睡这儿吧,靠墙角那床铺是你的。”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领着她来的小伙子笑着问她,“我叫豆子,你可以叫我豆哥。”
阿花看了他一眼道:“我叫阿花。”
“挺好听的!有事儿叫我,我忙去了。”豆子跑走了。
阿花没有肉了,此后她只分到水泡馒头,她根本吃不饱,吃掉那几个漂浮在脏碗里的碎馒头片,她会咕咚咕咚地把泡过馒头的带着馒头碎屑的水全喝掉。
食物很快吃完了,乱世之下都想称王,老大便要去别的城里发展,其实就是逃荒,去别的地方抢吃的,几乎没有人留在这座死城里,阿花便伴随着他们的步伐来到了有些人嘴里的“竖城”。
竖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跋涉了好几天,他们最终来到了这里,冷风呼啸,但这里没有满地的尸体,似乎只是有骚乱,而不是被屠了城。
“屠城”,阿花是从挨着自己睡的一位母亲那里听到的,那位母亲给阿花解释:“屠城,就是有将军领着士兵把一整座城的人都杀了,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示威和攻击方式吧。我书读得不多也不太懂,唉……咱们女人呐,这种世道也帮不上忙,只能祈祷有乱世枭雄来救我们吧。”
他们刚入城就接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友好的视线,如狼一般在暗处窥视的目光。
阿花在第一个夜晚逃走了。
众人都累极了,老大带着他们随意找了个住所住下,是个被废弃了的宅院,四周鼾声四起,阿花依旧睁着眼睛,如同屠城那一晚一样,众人都睡了,但她没睡。
这座城很大,有的地方很落寞,有的则很繁华,有的地方烧杀抢掠,有的地方则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买卖。阿花在无人的城墙楼上缩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悄悄探头从城墙上向城里看去,有一群人在街道上发生了冲突,一方获胜,剩下的则都被杀死了。
阿花跑下城楼,四周都是看上去食不果腹的人,穿着脏兮兮的麻布,穿梭在这一方破败的屋子中。
阿花找到了那些人的尸体所在地,她一把从死去的男人手里抢过沾了血的匕首,那些赢的人也是靠这个赢的。
阿花缩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吃着从农户人家里偷出来的馒头,当时阿花害怕极了,她趁着女主人出去抱孩子,飞快地闪身进去偷出了四个白馒头。
此时这馒头还散发着香气,阿花飞快地啃着,不一会儿就吃掉了一个。
吃完这个她才觉出噎来,但她没有水,继续沉默而快速地吃着。
有一个小男孩进来了,许是闻到了馒头的香气,便踹了一脚阿花伸手要来抢。
阿花立刻把剩余的馒头塞到衣服里护住,躲开了比她搞了半个头的男孩的另一脚。
“臭丫头!给我!”
阿花黑亮的眼睛瞪视着他,就在男孩拽住她衣服要来抢的时候,阿花一把掏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带着一股狠劲儿捅进了男孩的胳膊,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同样踹了他一脚。
男孩一下倒了下去,摔在地上,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阿花,随后落荒而逃。
阿花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匕首,很久都没有松劲。
她急促地喘息着,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阿花的手上沾了那个男孩的血,但她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和恶心,而是抓紧时间又掏出了一个馒头,混着手上的灰尘和血迹吃了下去。
随后阿花就过上了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她去偷、去抢,她趁着小贩不注意去偷走早上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包子烫到她,但阿花依旧紧紧抓着包子。她借着人小不被注意到偷溜进酒楼的后厨,偷出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鸭,阿花吃的满嘴流油,那是她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那天阿花缩在角落里喝着达官贵人布施施舍的粥,特别甜特别好喝,跟她之前在那个老大手下喝过的脏脏的只有馒头屑的“汤”好喝多了。
“姑娘,能不能给我们一点。”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儿子走过来,妇人蹲下来,紧紧盯着阿花手里捧着的碗,哀求道,“姑娘,也不是我们要喝,就是……这个小弟弟想喝呀,他年纪这么小,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姑娘一看就是勤快又善良的人,能不能分一点给这个小弟弟喝呀?”
那小弟弟正被那男人牵着哄着,男人引导道:“来,叫姐姐。”
小弟弟脆生生叫了声:“姐姐好。”
周围还有很多喝粥的人,但这家偏偏选中了阿花。
阿花的粥来的很不容易,她游走在大街小巷之间,经常和一个小乞丐一起偷吃的,甚至从野狗嘴里抢过吃的,小乞丐在前几天就偷偷告诉阿花,说是要有达官贵人来施舍粥饭,提醒阿花那天要提早去抢,阿花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有穿着体面的奴婢和侍卫前来布施,那家的少爷和小姐也露了面,周围有士兵把守着,不过过了会儿少爷小姐就嫌外面天热进屋了。
眨眼之间季节更替,阿花熬过了最寒冷的冬季,如今正是临近夏季的时刻。
阿花小小的身子挤在队伍间,周围人推搡吵嚷,阿花几次差点被挤出队伍,但她忍着难受依旧坚定地站在等待布施的队伍当中。
阿花警惕地瞪着夫人和男人,摇摇头道:“不行。”
男人突然就怒了,伸手就要抢阿花的碗,阿花早就有所警惕,一抬头喝光碗里的所有粥,手快速探向腰间的匕首,一闪身躲开男人的手,随后一刀捅进男人腰间,一脚踢开那妇人,快速逃走了。
也许是运气和本能使然,阿花在这个时代尚能生存下去,她的身法和手法不是跟谁学的,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一点地盘或者为了一点食物就大打出手的情境下锻炼出来的。
阿花又一次进酒楼偷吃的,被掌柜的逮住了。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把阿花绑了起来,权当谁家的野丫头跑出来偷东西,随便往柴房里一扔,打算关关这小丫头吓唬吓唬她,让她下次不敢来偷。
阿花可不会被这几根麻绳和放着柴火透着白天的亮光的小柴房吓唬住,趁着伙计们走远,阿花找着姿势一晃身子,匕首掉出来,阿花半跪在地上拿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摸索着去够,一只手以一个刁钻的姿势把麻绳割开,又把脚上的也割了,随后她一脚把那摇摇欲坠的门给踹开,如影子般逃窜了出去。
这家酒楼的吃食最好,阿花当然要继续来这里,掌柜的早有准备,阿花一冒头就被发现了,阿花立刻转身要逃,掌柜的不会武功,但却狡诈,他怒喝道:“臭丫头,还敢跑!”
说着就一把抓起和面的面粉,一脸伸张正义地表情一扬臂,一撒,阿花顿时被漫天的面粉迷了眼睛,掌柜的一边咳嗽一边眯着眼睛过来要抓阿花,还不忘命令伙计:“快快!给我抓住她!!!”
阿花被狡诈的掌柜抓住了,两个伙计一人抓着她一只手,掌柜的正吩咐着伙计押着阿花往外走,突然听得大厅里一阵骚乱。
掌柜的急忙扒着二楼栏杆外下看,只见一个大汉正怒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这**还有资格拒绝!”
阿花被伙计带着也往栏杆那走了几步,看清了那大汉的脸,正是那个当初命人瓜分了阿花食物又带着众人来到竖城的老大。
阿花趁着伙计和掌柜被分走了注意力,凌空一个抬腿踢上了伙计的脑门,又一脚踢上了伙计的肩膀,伙计向后倒去,阿花也向后腾空而去,而后面正是一楼大厅。
阿花有所准备地一手攀住栏杆,下半身悬空在空中,掌柜的顿时看愣了,嘴里喃喃道:“你这死丫头……”
下面的人也抬头看过来,有的顾客惊讶地惊呼出声,“你看那人……”“不要命了……”
阿花一脚蹬在栏杆下方的支撑上,一个使力凌空向下落去,腾空的瞬间阿花一甩匕首,匕首顿时向老大飞去,一下扎在了他肩膀上。
阿花借着惯性向大厅的柱子那冲去,她一蹬柱子,缓冲了落下的冲击,随后顺势一脚踹向老大的头。
老大也不是站在那任一个小丫头欺负的人,顿时恼了,一抓阿花的腿就要把她摔在地上,阿花被狠狠掼在地上,后背传来钝痛。阿花另一只腿缠住老大的胳膊,一个用力上半身飞起来,她借势快速拔出了老大肩上的匕首,老大一痛,阿花犹豫了一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刀封喉,老大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阿花第一次杀人。
人群顿时乱作了一团,有人尖叫着,有人不小心吓得把碗打翻了,有人大喊着杀人了,有人则用看怪物的眼神瞥着阿花,阿花趁乱逃走了。
她从繁华的世界逃回了落寞的世界,这才是属于阿花的世界,也是能够接纳阿花一切行为的世界。小乞丐正蹲在老位置啃包子,见阿花空手回来便扔给她一个,阿花下意识接住了,却没第一时间吃,而是有些沉默地坐到了小乞丐身边。
小乞丐道:“怎么,来跟小爷抢生意了?”
阿花看着自己没怎么沾血甚至有些干净的手,发着呆。
她杀人了这件事此刻变得无法忽略起来。
刚刚有一个人真的在自己的手里断气了。
小乞丐没再说话,他们都习惯性地自己处理情绪和解决问题,也都习惯性地不去过多插手对方的事情,就像他们明明都不知道双方的过去,从哪来,为什么来,来干什么,要去哪,为什么去那,谁都没有开口问过,但他们是对方在这座竖城里最亲近的人。
突然阿花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狠狠地吃了起来。
明天就考试了啊啊啊啊啊,不一定有空更了,于是小女子灵机一动,今天一块放出来吧~~~
不到最后一天就不复习也是蓝的盆哈,复习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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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