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后脑勺上,将我拥入怀中,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与01那沙哑下沉的嗓音完全不一样,也不是思思带着撒娇语气的感觉。
就是很平静,让我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衣袖往上一推,遍布道疤痕触目惊心,再把他上衣掀起来,子弹留下的伤疤,还有各种长条的刀伤……
上次的伤看起来刚好不久,腹部,肩膀,后背都是……
“别看了……”
他握住我的手,耳根脖颈都在泛红。
“我都装作不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和我去医院……”
我看着他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流。
“不好看,还会吓到你。”
他妥协的松开手替我擦眼泪。
“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才是在吓我……”
转身跑去房间在箱子里翻翻找找,他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找到了……
这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我的油纸伞,我有好好的保存着想着有机会还给他。
果然总是找机会不如一个突如其来的时间段巧妙。
我递到他的胸前,动作还是放轻了一下生怕碰疼他刚长好的伤口。
“还给你。”
他没有接,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眶迅速泛红,眨了眨眼睛,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这不是我的。”
他说。
“那是谁的你就替我还给谁。”
我回他。
“我已经……”
这时候放在客厅的电话响了,我这个号码只有之前提到的几个人知道,这个时间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走过去把伞放在身边,接听电话。
“今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呀?”
我收拾好情绪带着笑意说道。
“姐姐……”
他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上次的感冒到现在还没有好吗……
“嗯?”
我等着他继续说。
“辜所思是不是还陪着你呀?”
他问道。
我看了眼站在房间门口并不打算上前听我打电话的辜所思。
“是啊,他在呢。”
“那就好……你们要不就在旧城定居得了,等项目都建成之后,那边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即使不在都城,你们也能过得很好。”
他身边有风声,听起来不在室内。
“你在哪呢?”
我问。
“工作着呢,就是忽然想你了,这个地方真的挺冷的,下了好久的雪,比小时候的旧城还冷。”
“姐姐,别忘了我们今年要一起过年哦。”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
“烟花啦,”他笑道,“看到烟花更想你了……不说了,我继续工作啦!”
随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奇怪,手里还保持着握电话都姿势,微微蹙眉,睫毛上的泪水还有些凉意。
我转过头看向同样望着我的辜所思。
他明白我的想法,说,“爆破声,不会听错。”
来自01的确认,我心下一沉,立马拨打电话给赤雀。
“您拨打的电话……”
北巍……
阿榆在北巍!
“小离姐!帮我订去北巍的机票,最近的航班,越快越好!”
打完电话我便起身跑出去,辜所思拉住我。
“我来开车。”
一路上阿榆的电话没有接通过,我大脑一片空白,握着电话的手不断发抖。
从旧城去最近的机场城市不算近,飞机飞去北巍需要三个多小时,我几乎要崩溃的状态在周围人面前看起来确实很冷静。
辜所思走在我面前帮我开路,许多认出我的人在和我打招呼,我也给出了回应,只不过不易察觉的是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电话响了,我立马接听。
“这里是北巍私立医院,衡榆渊先生是您的弟弟没错吧?”
“是,是我弟弟!”
我屏住呼吸去听医院打来的电话。
“是这样的,今早衡先生被送到医院,情况不大乐观,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建议您来一趟医院。”
他说道,给我报了个地址。
“好,我就在北巍!我马上过去。”
这时辜所思已经叫来车辆,我们坐上车就往医院赶过去。
北巍的医疗技术是数一数二的,跑到电梯口发现根本挤不上去,看着跳动的数字越等待越是焦虑,我便跑去楼梯口打开门就往上跑。
六楼,七楼……
我心脏剧烈跳动,脚步却不敢停下来。
“我背你。”
辜所思在一边担心的说道。
“能不能……麻烦你先去帮我看看情况……”
“如果见到他……就和他说我马上就到……”
我喘着气说道。
“好……”
他看了我一样,不放心的转过身飞快的跃上楼,一会儿就看不见身影了。
我看了眼楼层,九楼……
阿榆在20层……
扶着栏杆继续往上爬,十九楼... ...二十楼... ...
到了!
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了过去。
远远看到公司的保镖站在门口,我被辜所思扶着走进去。
病房很冷清,阿榆浑身裹满了纱布,纱布往外浸出殷红的血。
脸上,肩膀,胳膊,腰腹... ...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腿再也撑不出倒在地上。
“医生说他本就有旧疾,加上这次重伤落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岸的,伤到了内里...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大清了,只觉得一阵耳鸣。
辜所思把那些人都带了出去,迫于他传来的威压,那些保镖也都陆续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就剩下我和阿榆两个人,和上次一样,他躺着,我在他旁边看着他。
不同的是这次他只是静静地睡着,没有和我笑着开玩笑。
我异常镇静的起身走了过去,看着他缠上纱布的身体,再看看他紧闭的双眼。
“阿榆,姐姐来了……”
……
“……我不能失去你……”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和我打电话说要堆个雪人给我看呢……
只不过是一晚,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金家已经没有了,我们就要自由了……
旧城的过去被推翻,新的在铸造,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坐在他身边就这样看着他,从早到晚再到早上,周围的一切我都感知不到。
北巍已经下了很多天的大雪,今早终于停了,外面的阳光明媚让雪白主调的病房增添了些暖意。
“届时天气凉爽了些便多晒晒太阳,照顾好自己。”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不记得自己和谁有过这样的对话。
但是我还是准备去把窗帘拉开一些,让房间里添一些阳光。
或许是太久没有动过了,一起身眼前发黑一个踉跄。
“小心……”
沙哑到听不清原本的声音。
我立马扶住椅背回过头,和那个声音的主人对视。
“医生……医生!阿榆醒了!”
我按着床边的按钮,又跑出去找医护人员。
守在门外的辜所思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气,和我一起找来医生,我们被拦在门外,他们在里面给阿榆做检查。
赤雀终于给我回了电话,他说现在正在追踪最后的逃离人员,无法来探望阿榆,这个号码也不会使用了,如果有新电话会再联系我,要我不要担心他。
“我从小就不被允许和阿榆他们一起训练,长大以后也是阿榆在暗处为公司做事,他喜欢穿黑衣服,也总是穿长袖,因为他不想让我看到身上的伤。”
“我看到你也有这个习惯就猜到了。”
我无法让自己静下心坐下,站在门外看着门上的玻璃和那拉起来的围帘。
“最开始的那几年我常常因为担心他彻夜难眠,跑行程赶通告的时候好几次昏倒,他知道之后就没有再让我看到他受伤的模样,连每次回家都是先处理好一切,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才来见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我。”
“他不告诉我,我只能常常从赤雀那里得知一些消息。”
“他处理那些事情被金家和各界说太过极端,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谁先招惹我们的就要付出代价,这也和我们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有时动静太大,我便在暗处压下新闻热度,我们都小心翼翼的,但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紧紧的攥着辜所思的衣角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支撑点,他揽着我的肩膀传来的温度使我平复了一些。
过了很久,病房的门被打开,我走了进去,门再次被关上,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姐姐,坐。”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似的撕裂沙哑。
我坐在辜所思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他张了张嘴,静静的等待他要说什么。
“我没事的,和以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别这样……”
他想像以前一样对我笑,可是连嘴角都是伤口,导致他没法作出任何表情。
“别看我了……是不是很吓人?”
他眨巴着眼睛有些紧张的观察我的神色。
我把他的手搭到我的手掌上,摇摇头。
“你是我弟弟,说什么吓不吓人的?”
“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我会每天都盯着你的!”
他的手指动了动,依旧没力气握住我的手,无奈。
“我一直听你话的,姐姐。”
之后的一周我每天都在医院陪着阿榆,寸步不离,一开始我和辜所思每天来回酒店和医院,后来他觉得太折腾我了,就他一个人往返,我留下来陪着阿榆。
最近都是艳阳天,北巍的冬天比都城冷上数倍,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
“等过几天能下床了,我带你去楼下走走,晒晒太阳。”
我用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更方便去看刚打开的电视节目。
虽然他对所有这些电视节目都不感兴趣,但总比每天盯着天花板要好。
“好啊……”
他的视线跟着我从床尾走到床头,端着重新装满热水的盆走到他身边,将毛巾再次浸湿拧干,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他的手心手背,他的四肢总是很凉,和寒疾有很大的关系,这样至少让他稍微暖和一点。
电视上播放的正好是我和白弥之前合作的那部电影,这时候阿榆的注意力倒是被吸引过去了,终于不费嗓子说话,安安静静的靠着看电影。
收拾好一切,我也坐下来和他一起看。
“祝你一切都好,自由无忧。”
这是电影最后男女主分手告别时男主对女主说的话。
看着他们笑中带泪在挥手,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各自奔赴下一个目的地,随着镜头拉远而表示这部电影的全剧终。
这部电影是我们出道之后主演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因为这部作品我们获得了最佳男女主,从此之后奖项不断事业一路畅通。
“刚坐下就放完了?”
我笑着拿起遥控器换台。
“很久没听到你提过01了。”
阿榆说道。
“他……还在吗?”
想必是听赤雀说起过那天01的情况,憋了这么久都没问我也是难为他了。
这时正好辜所思带着新买的日用品和午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