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将薄雾吹散露出天边斜挂着的一轮弯月,我们装作胆战心惊的模样终于走到了我们这次赛前练习的场地——云华峰。
脚步刚落地,就听到不远处的广场上钟楼响起了子夜钟声。
那座钟楼是我们儿时同大家一起一点点修建起来的,注入了师父的法力,每到一个时间节点便会自动撞击响起来,至于具体什么时间点,我也不知道,师父搞得高深莫测的也不与我说。
如今我们前脚刚到,后脚钟楼的钟就开始响了起来,十二下不多不少。
四下除了我们四人之外再无他人,那就是......
我恍然的笑了。
“师父,你这是在逗小孩儿呢......”
无奈的摇摇头。
我就说这一路畅通无阻,也并没有同门在山中走动巡视,原来是师父早就知道我会回来,我就知道师父是懂我的,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
“回家啦!”
我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奔波,中途还处理了几件突发邪祟袭击城镇事件,本来还没觉得多累......
但回到这里的时候身心忽然放松了下来,疲惫感与归属感一下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做什么......
不自觉的看向东临峰的方向,只看到远远的黑夜之中被云海结界笼罩的一座山峰罢了。
次日清晨。
门外早早的就开始喧闹起来,我成功的被吵醒。
头发凌乱的坐在床榻上披着厚实的棉被晕晕乎乎。
估摸着从云华峰回来到现在,我大概就睡了两个小时,脑袋有些发昏。
还有......清殊山何时有过这么吵闹的时候?
规矩呢?门规都给忘了?
我套上外衣就准备出门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目光瞥到放在枕边的滑稽面具,这才醒过神来。
哦......一觉醒来竟忘记今夕是何年了......
戴上面具检查好装束,一手抄起脸盆漱口杯等洗漱用品,推门便走了出去。
寒冬的冷气扑面而来,门外的喧闹声一下放大,面具之下的我眯着眼睛迎接这份新奇的环境。
“呦,巧了!”
迎面碰到同样抱着脸盆的祁徵,从步伐之中我看出了他也没睡好,若不是面具挡住他的脸,此时一定是噘着嘴委屈巴巴的望着我。
“小朋友早上好啊!”
我隔着面具摸了摸他的脸蛋。
他耷拉着肩膀,“师姐,我困......”‘
我很是无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师姐也困......”
身后传来无论何时都精神十足的声音。
“早啊师姐!”
“早啊师弟!”
我回头,看到兰明和辜所思一左一右走向我们。
这两位倒是挺有精神,但起这么早多半也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齐了,走吧,洗漱完去训练场。”
“嗯。”
“好嘞!”
“师姐......果然我还是接受不了山下的人......”
......
一切准备好,我们再一次走过吊桥来到云华峰,这边被临时划分为参赛者训练场,数以百计的结界墙形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训练场地,屏蔽了外界场景和噪音。
我们来的算早,训练场有很多都是空着的,打算找个偏僻点儿的地方练练,刚迈出几步,面前就出现一道黑影挡住去路,气息不大友好啊......
我周身气场一凝条件反射差点出手,辜所思一手拦在我身前随时准备出手。
“几位这是何意?”
我自装作不解的笑着问道。
这几个人我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既然是陌生人,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
往一旁看去,哦......这不是昨儿那天罡卫的姑娘吗?
她抱着双臂对我们挑衅般的笑着,身边还站着这次带领天罡卫参赛的天罡卫甲一卫队长,罗霜啼。
这三年我多少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好大喜功之人,他与他的同门甲字部的弟子常因为功劳而起争执,不过他的实力倒是不容小觑。
天罡卫甲字部只有在处理大妖悬赏的时候才会出动,如今比武大会竟然让甲一卫派出五人参赛,是太重视这次比武,还是......
从他们腰间令牌收回目光,透过面具留出的两个孔看向拦路的几人。
这几人看起来嘚瑟的很明显,带头的上前一步猛的撞向我的肩膀,我往一边侧身,他颠了个踉跄,周围后来的参赛者都不经意的围观过来,他窘迫至极。
“噗……”
祁徵忍不住笑了起来,被那人狠狠瞪了一眼。
我上前挡住他的视线,问道。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啊?”
我当然知道他故意不让我们进训练场,但我就是要问他,看他如何说,这决定我日后如何处置他。
他直起身活动了下脖子,往后指了指。
“这儿,我们选了,你们滚远点!”
这样啊……
“这是我们先到的!”
祁徵攥紧了拳头被兰明紧紧拉住。
那人嗔笑一声,不屑道。
“那又怎样?不服气那你就打我啊!”
他双手一摆十分嚣张的样子可真让人想揍他啊……
“师姐,那里还有空位……”
兰明无奈道,伪装自己也是一门学问,首先就是要能忍,在清殊山挑事,这人被卖了都不知道……
私斗可是要被赶下山的啊……
我不予理睬他,也算是变相的帮了他一次。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想到又有一个人跑上前拦住我们。
那人在我们身后说道,“那里啊?我们也选了!”
“哦!还有那里!那里!你所看见的,都是我们选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小弟都笑了起来,天罡卫在一边静观其变并不出声。
寒风呼啸,冷冽的像是刀子划过皮肤一般。
我也笑了起来,“那敢问阁下,哪里还没有被你们选过呢?”
他好像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龇牙笑道。
“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这里没有空位了。”
我故作叹息道,“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师姐,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问问清殊山道友还有没有能让我们容身的训练之地如何?”
“正好,我也熟悉熟悉这天下第一山。”
我和兰明一唱一和准备往回走,刚走几步就感到身后一阵寒意,转身之时只见辜所思挡在了我的身后。
树叶纷飞犹如利刃在空中盘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往后倒下的他接在了怀中。
“谁让你们走了?”
那人见我们没有还手,原本有些惊恐的眼神又恢复了气焰嚣张,不依不饶的以为自己无人敢忤逆。
“你们太过分了!”
祁徵挣开兰明的手,抡起胳膊就要给他们上拳头,这一拳下去,他们不死也得半瘫,此时天罡卫才上前阻拦。
“清殊山门不可私斗!”
“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清殊弟子似的!”
“清殊不收你,你倒好跑这儿来过瘾了!”
“就你这歪屁股拉架膈应谁啊!”
祁徵平日乖巧的很,但实则出手拳拳到肉,怼人也完全不在话下,不让动武,那嘴上功夫可不能败了下风!
兰明很是欣慰的看着他就差拍手叫好了。
“你!”罗寒啼本想装一番拉架的老好人,这下被怼到心里去了,攥紧了腰间刀柄半晌说不出话。
“放肆!”那大小姐有些愠怒,瞪了我们一眼。
“天罡卫甲一部队长在此,尔等也敢造次?”
“在下愚笨,只知道天罡卫是悬赏猎妖之地,与在座各位一样并无权左右指使他人,阁下的造次恕在下不大明白。”
兰明不紧不慢的走到前方,在距离她抬起的指尖只有几寸的时候,她的眼神开始慌乱后退,被罗寒啼一把撑住后背。
兰明还在逼近,看得出来一向温和的他很生气。
天罡卫这一系列操作着实有些想要反客为主的苗头,很是嚣张。
“阁下请为在下解惑。”
兰明缓缓说道。
“我……”她没想到兰明性格如此刚硬,心里也开始没底,回头看了眼依旧淡定的罗寒啼,得到一些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之后对他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和天罡卫叫嚣!滚开啊!”
只见她就要拔刀,被罗寒啼眼疾手快按了下去。
兰明暗暗的笑了一声,我心道,来了……
“清殊境地,不得喧哗。”
空中传来平静又有力量的声音。
所有看热闹的参赛者都瞬间严肃紧张了起来,对那个方向齐齐行了拱手礼,包括罗寒啼在内。
“季仪,注意礼节。”
见那女子还在愠怒的状态中,罗寒啼出声提醒道,这声音小得和方才那吼叫成了鲜明对比。
季仪回过神赶紧行了礼。
兰明方才被我一把拉到身后和祁徵排排站,此时正双手交叠在身前乖巧状。
“无须多礼。”
他们也回了一礼。
“各位此番都是为了比武大会从天南地北而来,但既进入清殊,便还请各位谨记且遵守清殊门规,若有违背者,清殊当一视同仁。”
说这话的人正是百木长老的首席大弟子,木暄,他总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但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最靠谱。
小时候我常拉着他去百木长老的药山挖红薯,他心惊胆战的蹲在我身边对我进行一系列的说教,然后接过我手里热腾腾的红薯啃了口,被烫到还憋的不喊出来,脸通红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话至如此,各位道友若自觉无法遵守,现在便可自行下山,取消参赛资格。”
他的声音由远至近,从虚空变得真实起来。
好吧就在我背后……
提醒了一番众人之后,他走了过来,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背对着他们,并不是奇怪我们为什么对他的行礼毫无反应。
看到靠在我肩上戴着面具的辜所思,上前拱手行礼,又问道。
“道友这是受伤了?”
他这句话的重音在受伤的伤字,不愧是他,只一眼就看出辜所思是装作被利刃伤到倒下的。
演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清殊山亲自出面,解决这颇为混乱的局面,而这些刚刚还在叫嚣的人,如今却被浇灭了气焰,大气不敢出一声。
闻言,辜所思依依不舍的起身还帮我理了理衣襟。
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一出声音必然会认出来我们的身份,想到这点的我们几人愣是一句话不说,点头摇头的当作是回答了。
“训练场地是临时划分的,若有不足各位可以提出来,不过目前来看,场地数量是绰绰有余的,各位不必担心无处训练。”
说到这里,木暄瞥了眼一边发作不得的天罡卫几人。
“若无他事,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正要离开,罗寒啼却叫住了他。
“道友留步,我有一困惑,可否请道友解惑?”
他这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可不像是有困惑的样子啊……
我透过面具摸索着下巴,倒要瞧瞧他到底要说什么。
木暄转身颔首,“请说。”
罗寒啼上前几步,挡在我们面前,离木暄近了些。
“此次大会天南地北无论什么门派都有派人参与,”说罢还瞥了我们一眼,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道。
“如今大会就要开始,清殊山为何迟迟不见参赛人?”
“听闻当初清殊定下的参赛者其中有大师姐闵望舒,我倒是见识过她的术法之狠戾,是个狠角色……”
木暄当即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头。
“我清殊大师姐,而非你天罡卫师姐,还望你休要胡言。”
“至于评判我师姐等术法如何一事,待我见到师姐时会如实传达。”
“我本人对你的回答是,我清殊如何,我大师姐如何,轮不到任何人评头论足。”
木暄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各位还有其他困惑吗?”
“看来没有,那么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