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艾秀,村长的外孙女。”
我打破稍微有点尴尬的场面。
“这是阿月,我的……”
我的什么呢……
他的来历我一概不知,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介绍他。
“嗯……是你的……”
他小声在我耳边说道,低着脑袋一脸娇羞的跑去厨房。
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大人,你的阿月长的好看极了!”
艾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睛都看直了的感叹道。
“别乱说,什么我的……”
脸红的发热,坐回位置大口喝水试图平复有些燥热的心情。
“他是您的良人吗?”
艾秀问道。
我还恍惚了一会儿,良人是......丈夫的意思吗?是吧!
连忙摆手,“可不能瞎说啊,我们都是单身呢!”
就是这恍惚的空档她以为我是害羞才否认,抿嘴憋笑、
“是,您是大人,您说了算。”
起身对我行礼。
“那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来哦,等您和您的阿月,小离大人,您也来哦。”
送别了艾秀,小离和我一同收拾好桌面的茶盏便也去了田野重复每天的日程了。
厨房传来阵阵香气,一定是阿月把那两条大鱼给炖了,我咽了口口水提起裙角就往那边跑。
“今天是因为去捞鱼了才回来晚了吗?”
站在灶台边喝了口他递来的一勺温度刚好的鱼汤。
“真好喝!”
他现在的厨艺和第一次做的饭菜已经是突飞猛进了,天赋型选手啊。
见状,他腼腆的笑了笑收回勺子。
“对了,刚才艾秀邀请我们去她家参加生辰宴,你去吗?”
从橱柜里面拿出两个碗走到一旁盛饭。
“你应下了吗?”
他道。
我端着碗往外走去,“嗯,她很热情。”
“好。”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那明天等我收完草药就去哦!”
“礼物......就送前阵子酿的酒吧!”
“好......”
今天原本应该早晨锻炼之后帮我一起收草药的小离久久不见踪影,我与阿月收拾好一切,去了驻扎在村口的士兵那里询问。
“大人!”
他们看到我之后行了军礼。
“小离呢?怎么没见她?”
我问。
他们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阿月,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但说无妨......”
“有东西没带,我回去取。”
我:?
他:认真点头,然后转身走回去。
“那我在这等你哦!快点回来!”
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回去拿东西,只是不想让我为难才回避的。
“好!”
他总是能给我回应。
重新面对士兵,正色,“说吧。”
士兵拱手,“禀报大人,离大人说若是您问起,便说不必等她,路途遥远,归期未定。”
......
她常常都是写信,从未收到过回复,能把她紧急叫走的除了皇城里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个。
曲澜锦又发什么神经?
小离都回去了,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快要被一纸诏书召去皇城?
可是我并不想要去到那里,被满是阴翳和黑暗的气息裹挟,我不得呼吸。
“我们走吧,望舒。”
在我陷入假象中的皇城生活的时候,一个低沉又稳定的声音将我唤回神。
我抬头,阳光洒在他的头顶,看起来有些朦胧不真实。
我将双手放在额前遮挡光芒,这才看到他在看着我笑。
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笑,就像是在这北境狂风暴雪里掀起的一阵和风细雨,看到他的笑,我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和艾秀简单说明了小离外出了,我们便被她热情的领到院子里坐下。
大家看到我们来都无一不露出惊讶之色。
“你个小丫头竟能请得动天女大人!”
大叔他们起身行了礼,之后调侃她道。
“大人很好的!”
艾秀端了茶水来,笑着瞥了眼大叔。
“多谢。”
我双手接过放在桌上。
“伯朗!你来一下!”
她回头向里喊道。
不一会儿便有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握着把锅铲,系着围腰,擦手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熟捻,像是常常做这些。
“怎么了秀秀?”
他走出来的步伐很端正,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这样与外界生活隔绝了的村子里。
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看到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听到艾秀的介绍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是大人的朋友,阿月。”
“……全名便是如此吗?”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局促,盯着阿月看了好半天,仿佛在确认什么。
艾秀有些为难,看了看我,“大人都叫他阿月了,你就别再问了!”
我自然不会说阿月的全名,若是他们认识,阿月不说当然是有他的道理,他自有定夺。
“伯朗,我的良人。”
艾秀提起他忽然害羞了起来。
“伯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我喝了口水,无意间问道。
“早年间跟随父母四处做生意,四海为家。”
伯朗说着,眼睛不时的看向阿月。
“是啊,后来他们遇到劫匪,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受了重伤,就那么躺在村外,我那时刚给母亲送晚饭回家,看到他那副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艾秀补充道。
伯朗摸摸后脑勺,不自在的说了句回厨房做饭了,便转身走远。
“他总这样,一害羞就跑。”
艾秀捂着嘴笑。
“大人,您吃好喝好,我去帮他了!”
“去吧。”
看着她奔向伯朗的背影,我放下手里已经见底了的茶杯。
阿月见我沉默,垂下脑袋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回应,“没什么。”
他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小离?还有刚才那个人?”
他竟观察的这么细致吗?
“不是,你不要再问啦,好好吃饭。”
抬手把他的脑袋移开,摇了勺汤放进他的碗里。
“若是他们让你不开心,那他们消失了,你是不是会好一些?”
他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反倒是说出的话让我的心震惊了……
“不会,因为他们都没有问题,是我自己陷入了化解不开的愁闷。”
“和任何人都无关。”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快吃吧。”
他开始郁闷了,菜也没吃几口,撑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往哪动他就往哪看。
特别是伯朗出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就像是一种警告。
我都给你们空间聊天了,别光顾着盯我啊!
说的就是你!阿月!
伯朗不时找他搭话,他都根本没反应的,甚至有些不耐烦,又有我刚才的提醒,他也没做什么,皱着眉头撅着嘴看我,一脸无奈。
看到我忽然笑了出来,艾秀呆滞了几秒。
“大人?我穿这身很好笑吗?”
“这可是伯朗送我的…..真的不好看吗?”
她怀疑人生的打量自己身上裁剪十分妥帖的砖红色衣裙。
“衣服很适合你,你穿很好看。”
我真心的夸赞道。
“真的嘛?”
她提着灯笼转了几圈,少女灵动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真的,你真的很漂亮。”
我点头再次肯定。
她忽然捂住脸,带着哭腔,“大人你不要这样,我想哭……”
我赶紧起身走向她,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整理好。
“怎么了?”
她摇着头,半天才说,“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长辈们对我的各种要求……家里女人做的事我要去做,村子里男子干的活我要努力去做,做的比他们更好,但还是没有人夸我一句……”
“后来……伯朗会说我踏实,朴实,对我也很好……可是……”
“可是您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
“大人,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我用衣袖帮她擦指缝中溢出来的泪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安慰一个人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不,”我否定她说的矫情二字。
“你一直都很漂亮,只不过我今天在你面前表达了出来。”
她听到我的话,抽噎着抬头看向我,泪眼婆娑。
“你的漂亮是外表也是内里,你要打心底里认识到,你自己有多么的好。”
“对了。”
我拿出一支玉簪,那是出发前宫里给的天女随行首饰。
“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你想戴,都是合适的。”
“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永远相信自己,要永远爱自己。”
我不太会戴这些,比划半天也不知往哪放。
听到她的笑声,瞬间松了口气。
“我来吧。”
她接过玉簪,往发髻上佩戴。
“大人,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亲近您了。”
她擦了泪水,笑眼盈盈。
“说说看。”
“您是顶好的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您面前也无法动邪念的。”
“何况我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您一定要平安喜乐。”
……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说的顶好的人,在过去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自卑怯懦,胆小。
那时的我就希望有个人能对我说这些话。
所以,我现在说给你听。
希望你能多一些对自己的肯定。
不像我,到如今才开始对生活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如今呢,我才积极的,热情的,每天说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自在松弛的爱着生活。
不知不觉下起雪,阿月不知何时拿出了把伞打开遮挡我头顶的雪。
伯朗在一旁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十分懊悔的跑去和艾秀道歉,一声接一声的换着法的夸她。
“走吧,回家。”
我对阿月说道,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这把伞全部往我这边打着偏移,他身上落了不少雪。
“望舒。”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
我抬头看向他。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最美,最喜欢的人。”
他举着伞,垂下头和我的目光对视,亮晶晶的眼睛清澈的倒映我的模样。
“嗯……嗯?”
前半段话他倒是常常与我说,我如今已经习惯了。
后半段是怎么个事儿?
心底有什么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远处跑去……
他独自留在原地,唯一一次没有立马跟上来,无措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回答……
我只是个外来者,无意间闯进了这个世界,偶然间与你相识。
我不喜欢你吗?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你,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羁绊。
可是我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那时的你和我该怎么办?
只当作是一场梦吗?
当然不可能。
若是会带来更痛苦的回忆,倒不如……倒不如就这样吧。
夜里,我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好办法,既维持现状又不显得尴尬。
次日。
“望舒,桌上的鱼羹记得吃,我出门了!”
在我刚做好心理准备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就听到阿月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关闭,这座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连接着好几天他都是很巧妙的避开与我相见但又什么都准备妥帖,和平时无二。
这天,我特地把房门留了缝隙想着观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天没亮就开始拾柴煮饭,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声音让我醒来。
院子衣架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晾起来,是桌上的炉子也煮了沏茶的水。
他的双手冻的通红,白皙的脸颊也染了红晕。
他仔细的擦拭着茶具,不时抬头看天色,估摸着我什么时候起来,走到厨房里捯饬了什么,又端了食盒出来,继续擦茶杯。
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每天我起床推开门,他很“巧合”的出门。
“阿月!”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往他那处走去。
他一惊,手里的杯子险些掉在地上。
慌张无措的望向我,又忽然不知想起什么开始躲避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