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月被人流挤进酆都,度过了鬼门关城内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土腥气息,像是新坟初掘时湿润的泥土味,混杂着陈年香灰与腐烂纸钱,薄纱般烟雾在巷见缭绕。
朦胧之间,栾月打了一个哈欠,这里似乎会让人有种无力感,会让人想要长眠。
栾月猛然间清醒过来,双手用力的拍打两下脸颊,好让自己没有这么困顿,“栾月清醒过来,别在这儿安息了。”
此刻最要紧的是得找到龚潮生,要是被不怀好意的鬼发现他体内有神魂,这麻烦可就大了。
栾月四周观望,终于被她看见高楼上有窗敞开着。
她拔下头上的剑簪,手握剑簪将垂下的流苏变得长了些,之后随即一扔,定到了那窗户的木框之上。
她拉着流苏将自己从那拥挤的鬼群中拔了出来,跳上那层楼的窗户,本想抓住窗户下框,却不料用力过猛,她整个人都飞进了那屋子里面。
她反应迅速,一个翻滚完美落地。
她沾沾自喜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一转头被吓的“啊!”了一声。
这屋内原来还有个人,不对是鬼。
那鬼双眸金黄,黑金长袍衣襟半敞,露出苍白的胸膛,黑发未束肆意散落在胸前,本身精明妖冶的一张脸却带着懵然看向从窗外飞进来栾月,手中的烧鸡腿已经停止送入口中。
他看看窗外,又看看栾月,这好像是三楼。
栾月见大事不妙,瞧准那大门就要跑。
等她双手一拉,那男鬼的声音才不缓不慢的传来:“那是本王的衣厢。”
栾月见房内清一色黑袍一脸无奈,她又瞧准一扇大门,急忙跑去拉开。
“那是卧房。”
“姑娘,你一言不合的就打开本王的卧房是想要来服侍本王吗?”男鬼的声音贴近栾月身后,她一转身便撞见那一双近在咫尺的金瞳。
栾月后背紧贴墙面,连脖子都向下缩短了,“鬼王大人,我不是有意闯进您的寝殿的。”
鬼王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道:“你是生人,怎么闯进了我酆都鬼界。”
“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栾月绕开鬼王拉开距离,解释道:“我和朋友原本是在上面放莲花灯,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群冲散进了鬼界,我现在得去寻他,大人可否放我离开?”
鬼王莞尔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竟然都进来了,那就不急一时,你的好友我自然会派人去寻,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栾月警惕的看向他,问:“什么事?”
而另一边的龚潮生不知被带入了何处,他只记得他走过了一段路,度过了一段桥。
他四处张望不知往哪儿走,在桥的另一头一位小男孩招手让他过去。
龚潮生心生疑惑但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男孩站在一棵大树旁着一身红衣,他满脸笑颜问道:“少年,你是在找什么?”
小孩儿声音稚嫩,语气却较为成熟。
“我在找一个人。”龚潮生道。
小男孩听闻笑道,往桥下河边上指了指,“你瞧瞧,他们都是来找人的,有的找了几年,有的找了几十年,找到花落叶枯也没找到。”
“还不如早早放弃,饮下我的孟婆汤寻个好去处。”
龚潮生听他而言,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孟婆?”
小男孩背着手,“是啊。看着不像吧,但我的确是身处此职。”
说着小男孩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碗汤来,此汤似乎泛有荧光,龚潮生不自觉的将汤接了过去。
龚潮生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他瞧了瞧手中的汤,半信半疑问道:“那你知道李清婉有从你这桥过吗?她投胎了吗?是否去了一个好的人家。”
“李清婉?”小男孩仔细想了想,“没有,我在位两百年间还从未听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小男孩走到巨树跟前,在树洞里掏出一本比他这个人还要宽的,一本极厚的书。
他放在地上,蹲着认真翻阅着,“李清婉,李清婉……”
龚潮生看见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却始终找寻不到李清婉的痕迹。
直到小男孩抬起头,说了句:“没有。”
龚潮生落寞写了满脸,他似乎又是不甘心的问:“那人死之后,会不会不去投胎。”
“有的有的。但情况较少哦,除非后代子孙为那人建立祠堂,永受子孙香火供奉,那他就能在鬼界建立自己的府邸。”小男孩认真的解释道。
听了这番话,龚潮生变得沉默不语。
小男孩倒是将他手中的孟婆汤送到他嘴边,“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走了,喝下这汤忘却今生,忘却烦恼,迎接新生,来世再见。”
霎那间,一把利剑朝这飞来,将龚潮生手中的汤碗打破在地。
“我的阎王爷哟~我的汤,我的碗。”小男孩心疼的将碎片捡起。
“孟婆,你的眼是瞎了不成,看不出这是生人?”鬼王幽幽走进。
栾月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抱住龚潮生。
她仔细上下打量着他,询问道:“龚潮生,你没事吧。”
龚潮生失神的摇了摇头。
栾月瞧着他这不对劲的样,一转头她面露凶恶看向小男孩:“你欺负他了?”
小男孩连忙躲到鬼王身后,“我可没有啊……只是他要找一个人,我帮他找了一下没找到,他就这样了。”
“我没事的师姐。”龚潮生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但一转头他发现他师姐身旁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他警惕的眯着眼,问:“你是谁?”
“你脚踩我的地,头顶我的天,你觉得我是谁。”鬼王双手环抱,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
栾月大步横插进他们之间,“好了,好了。鬼王大人,赶紧交代要我干什么,完了赶紧放我们回去,师傅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龚潮生一听不对劲,立马拉住栾月轻声问道:“师姐,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他上我身去凡间一趟。”栾月道。
“上你身?”龚潮生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鬼王打断。
“好了没。今晚没剩多少时辰了,鬼门要关了。”鬼王催促道。
栾月拍了拍龚潮生的手,让他安心,“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栾月朝鬼王点了点头,她闭上双眼,鬼王立马飞身而上,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那神情便完全变了一个人。
被鬼王附身后的栾月淡笑着看向龚潮生,一根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双眼魅惑:“怎么样,这样的她你喜欢吗?”
龚潮生抓住那根手指,神情自若语气沉着道:“不准用我师姐的身体乱来。”
鬼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天幕如墨,月色清冷。无数花灯在河中随波摇曳,烛光还在花心中微微颤动,一阵夜风掠去,发丝与衣袖随风浮起,鬼王不适应的将发丝挽与耳后。
那岸上的人们还未散去。
鬼王走到街边,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属于凡间烟火的独有气息,自从天庭没有发放出入三界令牌之后,他好久都没上来了。
他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用栾月身上的银钱买了好多他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和吃食。
没过多久,他手上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过一条熟悉的街,来到一条熟悉的巷子,找到了一扇他好久未见的大门。
他将东西都放下,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番之后,他才提起东西前去叩门。
叩了几下之后,里面便传出了声音。
“谁啊!”是一个轻柔女子的声音。
鬼王颜装待发,清了清嗓,“是望秋姐姐吗?我是……受人所托来看看你的。”
屋内的望秋站起身来,摸了摸身旁的棍子,她拿着棍子探着路,缓慢的迈着步伐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栓。
鬼王终于瞧着她一面,但对于最后一次见她,岁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鬼王看着她眼前被布条遮住的双眼,他心疼道:“那人让我问问望秋姐姐,姐姐近来可有吃好睡好,那街上的干果铺有没有出新的果子,做烧鸡的荔枝木还有没有。”
听到这些,望秋心中已了然,她淡然一笑:“都好,只是好久没听到他有什么消息了。姑娘,先进来吧。”
鬼王跟着望秋走进她的院子,除了缺少打理,其他还是照常如旧。
“姐姐,那人托我带的东西我都帮你放好吧。”
“好。”望秋淡淡的应了一声。
鬼王自顾自的把东西都拿着出来分好类,根据望秋的习惯将这些都放的好好的了。
望秋便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动静,心中不由自主的欢喜起来。
她的院子里,很久没有这样嘈杂过了。
鬼王收拾好一切之后又奔向了许久未打理的院子。
“姐姐,我帮你把花草都除了吧。”说完,他又勤奋的开始动起手来。
“真是麻烦姑娘了。”望秋道。
“不麻烦,我也是受人所托,他给了我不少好处,做做这些也是应该的。”鬼王笑着回应。
“他……还好吗?怎么没亲自过来。”望秋问道。
鬼王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他如今有难言之隐,被关在家里了。不过他很快就能出来,姐姐不用担心。”
望秋沉默不语,她静静听着除草的动静,与之前他来帮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