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太正经》 第1章 第一章 栾月是一只风生兽,小的时候因为体弱被母亲抛弃在山林里边,那时她还并未成人形还是个毛都没长好的小兽。 当她奄奄一息躺在布满泥污的土地上,正好司命星君路过此地救了她一命。 司命将她精心喂养长大,她也会帮司命看守殿内的奇珍异宝,奇花异草。那时她尽职尽责不会有任何懈怠。 后来司命派给她一项艰巨的任务,看守神魂。 但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太过无聊打了瞌睡,一觉醒来神魂没了,连自己也被天庭通缉了。 她被天兵捉拿时,司命出手又救了她,并帮她向天尊求情,为了将功补过这才被派入凡间寻找神魂下落。 神魂应劫而生,说明三界在未来会发生极大的动荡,而转世之人也会随着这样的命格也会成为一位修仙习道之人。 凡间以修仙为首的青嵛山便是她最好的去处,通过十余年的修行,这个人终于是被她遇到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只是没有发现过。 于是她一直默默的关注着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认为他只要度过那劫难,就能飞升成神。 可他却死在了那场属于他的劫难里。 在不周山山巅,百家仙门道家刚刚才随着龚潮生绞杀妖兽,可下一秒,他抄起手中长剑把妖兽开膛破肚,将妖丹掏出生吞。 顷刻之间,他浑身灵力大涨,周围更是散发着了不得的妖气。 杀妖取丹,将妖力据为己有,仙家道门齐聚灭妖,不成想最后自家弟子才是最大的妖。 弹指间,他打开了通往凡间连接天庭的大门,那时万丈霞光刺破天穹,是无数修仙之人向往的天庭。 等栾月到场时,不周山山顶上已经围绕的红霞似血一般的腥红。 却见一个人影从高空坠落。 那是龚潮生! 栾月没有丝毫犹豫的飞过去想要去揽住她,风的阻力太大,任她怎么努力的想要抓住他都抓不住。 就算是能抓住他的衣角也好啊,可为什么抓不住他呢。 栾月使劲全身的力气,喊道:“龚潮生,你给我醒过来!快抓住我,快抓住我啊。” 龚潮生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最后快要落地时,栾月一鼓作气从剑身奋起一跳,紧紧的抱住了他,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昨晚龚潮生一起喝酒后,对她说的一句话。 “师姐,我想我一直能被你记得。” 那天,她迷迷糊糊的听见门中众师兄弟都在控告龚潮生的罪行,她听到最多的话便是。 龚潮生豢养妖邪。 龚潮生修习邪术强行打开天门。 龚潮生妄想弑神。 在她心中的天之骄子,丰神绰越的龚潮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除妖为道,渡魂往生,哪一件是他没做过的。可龚潮生已经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她该去找谁去争论,又该去找谁询问真相。 栾月无力的睁开双眼,脑子里依旧闪过从前的种种。 为什么要豢养妖邪?为什么要收集禁术?为什么要与天斗? 人怎么能斗得过天呢。 这些咒法抄录,应该是他潜入各大门派藏书阁里偷抄的。 每一篇,每一页都是讲如何更快增加自己的修为,更甚的是将别人的修为据为己有,证据确凿。 栾月一鼓作气坐起来挠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抱起那团被她不知道反反复复看过几遍的抄录:“我全都给你烧了。” “哎!”她刚一下床,不知道踩到什么硌脚的东西,直接疼得她跌扑在地。 所有东西都散落一地,栾月的无名孽火已经直冲头顶,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害她。 她将那东西捡起一看,就是一根普通的木剑簪子。 看着有些熟悉,可能是龚潮生何时有带过,她随意的插在了头上。 栾月刚打开房门,便被门外的强烈白光晃了眼,她揉了揉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充满白雾的地方,刚刚处于的卧房也不见了,那团纸也不见了,直到她的身后有人唤她。 “风声。” 那沉稳的嗓音她已经好久都没听到了,她回头一看,飞扑到了他的怀里。 “司命,你怎么才来啊。” 司命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小东西,受苦了吧。” 栾月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的形态,小小的她用青色的爪子扑在司命的怀里,像在天庭的时候一样。 “司命怎么办,我不仅弄丢了神魂,连神魂投胎之后我都没看住,让他修炼了邪法,更是没看住他,阻止他打上天庭。”栾月问。 司命不慌不忙的回答:“我都知道了。” 紧接着他拿出了那根栾月捡到的那根簪子,道:“我会再给你次机会,但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将回到过去,与神魂的命数相连,修改神魂命格的走向,将他回归正途。” “我掌管凡人命运和生死,但他是神魂降世我干预不了,他或生或死一切都交在你手上了。” “那我该怎么改变他。”栾月问。 司命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自己想。” 随后司命便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开始变得灰蒙蒙的直至黑暗。 栾月猛的睁开眼,上半身噌的一下起来,后面是“砰”地一声。 只听一个少年在哀怨:“师姐,你醒得也太突然了吧。” 栾月感觉自己眼前闪过无数星点,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得清眼前的景象。 她坐在自己房里的床榻上。 额头还有些疼。 栾月偏头往地上一看,一脸欣喜道:“奚泉,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回家成亲了吗?” “啊?大师姐你没事吧。成什么亲,我才十四还没到成亲的时候呢。”奚泉捂着脑袋缓缓的站起来。 栾月听了这话愣怔了一会儿,又问:“十四?你不是二十一了吗?” 奚泉也是被撞糊涂了,“啊?我今年不才十四吗?” 栾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实比印象中的他小了很多啊,丸子头小矮子,脸上的肥膘都还在。 她打了奚泉一巴掌。 “师姐,你干嘛打我?”奚泉捂着脸,委屈的问。 栾月问:“疼吗?” “当然疼了!”奚泉道。 栾月紧接着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疼,这是真的! 她这是回到了,龚潮生身陨的七年前。 “唉,我刚刚打的是脸,怎么额头也这么疼啊。”栾月恍惚道。 “你蹭得起来,一下子就把我给撞了!” “哦,这样啊~”栾月点点头。 “完了,大师姐。你是不是被龚潮生给撞傻了,我去帮你报仇。”说着奚泉撸起袖子,抄起他的法器二胡就往外走。 一提到龚潮生,栾月心中一惊,她连忙翻开被褥下床,比奚泉的动作还快的冲出了门。 一年一度的御剑大会,仙家道门齐聚。 今日的青嵛山格外的热闹,各家仙门的弟子都能够瞧见,她记得前一世的她是御剑大会蝉联了不知多少届的魁首,就这一次被龚潮生将这魁首抢了去。 还把她从剑上撞了下去,山路崎岖可把她给摔惨了。 栾月走到赛事榜单前。 果不其然能看见龚潮生这家伙的名字,排在榜首,真是可恶。 栾月情不自禁的用手指狠狠的戳了几下他的名字。 “快看,那就是龚潮生。” “他长的可真好看。” 栾月停下了所有动作,随即看向那两名讨论的女弟子,顺着她们的目光她见到了那个令她悲恸的那个人。 此刻她在也听不到风的呼啸,只剩下龚潮生的那一声,“栾师姐。” 栾月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不管听到多少次,她都不会忘。 这个混账! 她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 不知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 栾月的泪水混着口水,讲起话来口齿不清,她一边捶他的胸口,一边泪流满面的哭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白眼…狼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青…嵛山,白养……你了,呜……怎么能学呢,不该学的就……不能学!” 龚潮生愣怔着不敢动,他没想到栾月醒来之后见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才举起一只手轻拍了一下栾月的背,在她耳边轻声的道歉:“……抱歉。” 两人这动静引得周围人驻足观看,笑着议论。 “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把他师姐给伤着了。” “什么?把他师姐的心给伤着了。” 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龚潮生无奈,他脱下外袍罩在栾月身上,拉着栾月走到了远处的一侧无人的窄道。 龚潮生从来也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自己身上也没带手帕,没办法,他拿起自己的衣角递给了栾月。 栾月也是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 见栾月停了下来,龚潮生才开始询问她:“师姐,你是哪里受伤了,御剑时我不是故意的。” 栾月冷静之后发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刚刚怎么还抱着龚潮生在太庭广众之下哭,现在龚潮生问她,她该怎么回答? 龚潮生见她不答,斟酌一番后,他想再次询问,却不料一低头便不小心便撞上了她的眉眼。 栾月也盯着他。 栾月不是第一次觉得,比起门派其他弟子,龚潮生的容貌倒是生得格外的俊美,平常面无表情时他总会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栾月额头隐隐作痛,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龚潮生立即反应过来。 栾月捂着额头,大言不惭道:“就是这儿伤到了。” 龚潮生惊得又连忙道歉:“师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 这就信了? 这个年纪的龚潮生怎么能这么好糊弄。 “龚师兄,师傅让你准备上场了。”一名弟子在远处喊道。 “师姐,可否等我一会儿。”龚潮生道。 “去吧。”栾月道。 过了一会儿,忽然高台惊起,弟子门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栾月挤进人群里去看,只见那困于囚车的妖被几名拉到了中央,而站在对面的是龚潮生。 第2章 第二章 栾月想起来了,这只妖是一座山上的妖王,为了防止他作乱,青玉峰派龚潮生等人前去捉拿,不到一晚,妖王便落入了他的手中,这也是龚潮生名声大噪的开始。 而现在,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这只妖王斩首,立身扬名。 前世这时她在昏迷,而这一世她也将一同见证。 就在龚潮生唤出长剑准备斩杀时,那妖王不知怎么得震开了锁链,当场抓了一名弟子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处的肉,撕扯下来吞入腹中。 高台上众人的惊呼。 那妖王血盆大口,一脸无畏道:“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日,但死之前我也要尝尝你们仙家子弟是什么味道。” “妖孽,找死。”龚潮生挥动利剑向他攻去。 那妖王行动快得出奇,他立即飞向高台弟子众多之处。 众弟子慌乱得四处逃窜,一名年纪较小的弟子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那妖王看准机会直直向他而去。 栾月心道,不好。 她从发上拔下一只簪子扔了过去,那簪化成剑恰好挡在了那小弟子的身前。 小弟子瞧准时机拔腿就跑。 妖王转向剑来的方向,看准了栾月向她攻了去。 栾月召回剑刃,将另一只剑也从发上取下,她用这双剑在胸前挡住了妖王强势的进攻。 这时,龚潮生随之而来,站在了妖王的身后。 那妖王咧着利齿,警惕的看向龚潮生的方向,一不注意他转向向栾月扑去。 栾月根本来不及反应。 “师姐!”龚潮生立即跟过去。 但那妖王已经擒住了栾月,并将利爪轻放在了她脖子上的脉搏上。 龚潮生瞬间停了下来。 “看来你很在意她啊。”那妖王嘶哑的声音在栾月耳边响起。 他嗅着栾月脖子上的气味,笑道:“她的味道也一定很不错吧。” “你敢!”龚潮生面若寒霜,眼中满是肃杀之意。 感受利爪逼近,栾月被迫仰起头,那妖王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原来你是妖啊。” 栾月一惊,反驳道:“我不是。” 妖王嗤笑一声,恶狠狠道:“帮我离开,不然我将你的身份暴露,你也活不了。” 栾月咬牙无奈“嗯”了一声。 “把剑扔了,都不许跟过来,不然我活不了她也活不了!”妖王吼道。 这时远处的赤冠仙君坐不住了,他朝龚潮生喊道:“龚潮生不准退,我命令你立刻将妖孽斩杀!” 龚潮生面色阴沉,将紧握的剑扔了出去。 “龚潮生,你!”赤冠仙君不争气的叹了口气。 妖王带着栾月开始飞到上空,直至他觉得到了安全的位置后,一把将手中的栾月抛了下去。 瞧着栾月坠下,龚潮生立马御剑上前搂住了她的腰。 而妖王向后观望,庆幸自己马上要逃出升天了,却不料周围已经布满了音修。 一声令下,他们骤然弹起,那悠扬婉转旋律在其他人听来是动听万分,但在妖王这儿足以让他心如刀绞。 妖王狠狠摔落地面,痛苦的捂起耳朵。 龚潮生确认栾月无恙后,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毫不迟疑的挥下手中利剑,妖血瞬间喷洒了一地,几点子不小心沾染在他脸上,他也是淡然用衣袖擦去。 栾月心中一沉,刚刚妖王提醒了她,若她的身份被龚潮生识破了,她的下场会不会跟这妖王一样。 而龚潮生这幅杀伐决断的样子也让她有些望而生畏。 这场闹剧过后,傅灵姿回到高台处与众仙君同坐,她身着淡雅的广袖薄衫,仅戴着一只玉兰珠花也美得不可方物。 刚刚就是她带领音修在妖王附近布阵,她年纪不大却也达到了地仙境界,论才智还是修为都不逊色任何一位在座的仙君,为了配她,青嵛山掌门还亲自为她封了个白冠仙君的名号,与赤冠仙君平起平坐。还将在剑修中天赋极高的栾月来作为她的大弟子。 就连现在,她的身旁也分别有着两位弟子精细伺候,虽然不是她要求,但弟子请愿前来侍奉的孝心她可以勉强接受的。 正当众仙君都在商议刚刚那件事时,她那冒昧的便宜徒弟拉着赤冠仙君那宝贝徒弟直挺挺的来到她的跟前。 栾月:“师傅,龚潮生要搬来跟我住。” 龚潮生:“嗯?” 傅灵姿:“啊?” 青嵛山掌门:“嗯。” 赤冠仙君:“嗯!?” 傅灵姿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就隔着一个掌门的赤冠仙君。 坐在没多远的赤冠仙尊蹭的一下就站起来指着栾月吹胡子瞪眼的道:“小兔崽子,我看你就是觊觎我们家龚潮生。真是无法无天了,青嵛山这么多弟子随便你们挑,来我这儿捡现成的是吧,谁不知道你们白玉峰都是些什么人。” 栾月这才想起,前世因为喜欢捉弄刚入门的弟子被赤冠仙君记恨了,还被罚到他们的青玉峰面壁思过。 那时赤冠仙君刚刚将龚潮生收入门下,那小子第一次见她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一句,一直盯着她,看起来就忍不住想欺负。 恰好她认为自己的手巧得不行,将青嵛山仙家道袍一撕一粘,给改成了齐胸襦裙给龚潮生一顿打扮。 “多俏丽的小妮子啊。”栾月忍不住勾起龚潮生的下巴,学着话本中流氓的样子道。 结果,下一秒就被他们山峰的弟子撞个正着,跑着去赤冠仙君面前告状。 真是记忆犹新,清清楚楚记得当时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死性不改的她每遇到龚潮生都会变着法的捉弄他,龚潮生也不哭,也不闹就任凭栾月摆布。 被发现了就跑 御剑跑。 就是这样的一个混世魔王,每年的剑考她照样也能拿第一。 那时候,每位弟子只要是听见栾月这个名字,都能吓得发怵。 当所有人认为,她拜师了有师傅管着就会乖了。 大错特错! 清风霁月的白冠仙君傅灵姿除了钻研她的仙术,除了闭关还是闭关,只要是栾月犯错她一律出来给她擦屁股。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赤冠仙君也是看她们不顺眼很久了。 这次竟然还让龚潮生去跟她住,这不是把羊崽子喂到狼嘴里了吗。 栾月听赤冠仙君这么讲,那她有转念一想,道:“那我搬去你们青玉峰住。” 赤冠仙君捋捋他的胡子,坚决道:“不行。” 栾月腹诽,死老头。 掌门倒是笑呵呵道:“这两孩子关系可真好啊。” 赤冠仙君连掌门的面子都不想给,朝龚潮生瞪了一眼,道:“回去。” “……是。”龚潮生随即跟随着赤冠仙君的步伐,头都不回的走了。 “哎,龚潮生……”栾月还想去追,却被自家师尊拉住。 傅灵姿盯着自己的徒儿,玩味道:“怎么,那小子长大了点,你就瞧上了?你要是想去他青玉峰,你半夜偷偷去不就行了。” “对哦。”栾月恍然大悟,仔细一想又有哪儿不对,“谁瞧上他了!” 傅灵姿笑而不语,缓缓起身扶了扶鬓间的簪花,对栾月道:“近来我要闭关,你自己去玩吧。”说完她便姗姗离去。 栾月一伸手便拦住了跟着起身的龙凤双生子,“晴风,夜阑你们师傅赤冠仙君刚走,老跟着我师傅干嘛。” 二人朝栾月淡然一笑,便退了下去。 夜晚,栾月轻车熟路的翻过一座座山峰来到了赤冠仙君的青玉峰,又得心应手的来到了龚潮生的寝殿面前。 屋内烛火未灭,他应该还没睡,栾月心想。 正当她想敲门,便听见屋内传来赤冠仙君的呵斥声和龚潮生的闷哼声。 栾月戳开窗户纸,看到赤冠仙君拿着比她胳膊还宽的戒尺狠狠的打在龚潮生的背上。 栾月心中一紧,她想立马冲进去将那老头子的戒尺给他扔了,这么大个玩意打在身上该多疼啊。 她听到一道道的戒尺打在龚潮生身上的鞭笞声,却没听到龚潮生喊一句疼,都是他在咬唇承受着。 “刚刚我说的话,你在重复一遍。”赤冠仙君对龚潮生说。 “弟子一定潜心修行,得道升仙。”龚潮生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 “不对!”赤冠仙君又是三板子打下去,“我刚刚是这么教你的吗?” 龚潮生受着板子闷哼不语。 见着龚潮生这么犟,赤冠仙君也没辙,只道:“清心经给我抄三十遍,明早我要见到。” “是。” 赤冠仙君怒气冲冲一出门,栾月就连忙进了寝殿。 龚潮生满头大汗,正一层层的拉拢自己的衣衫,他以为是师傅折返回来,抬头一看,没想到走进来的正是栾月。 他惊诧道:“栾师姐,你怎么……” 栾月快步到他身后。 龚潮生却连忙阻止道:“不要看。” 等他说完都已经晚了,栾月看见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心疼道:“你师傅经常这么打你吗?” 龚潮生后面妁热,忽然感受到一丝丝冰凉的触摸,让他背脊有些僵硬起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扯开话题关心起了栾月,“师姐,今日之事你没被伤到吧” “幸好有你,那妖王没伤着我。但你被你师傅打成这样,要是**凡胎早就被打死了。”栾月道。 “哪有这么严重。”龚潮生扯起一丝笑容。 栾月啧了一声,道:“我去白玉峰给你取点药膏。” “师姐,不用了。”龚潮生道,“我床柜里有。” 栾月正好想翻翻他的床柜,前世那些抄书大多数也是在那个地方。 她走过去打开一瞧,只有一只木簪和几条未展开的画卷,那些东西的一旁就是一个白瓷药罐。 看来现在的他还没有误入歧途。 第3章 第三章 栾月拿出药膏,发现这罐子里已经少了大半,她走到龚潮生身后彻底脱下他的衣衫,道:“他总是这样打你吗?不如……去我们哪里吧。” “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严厉是严厉了点,却也是悉心教导这我。”龚潮生不急不慢的回答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栾月,看见她认真的帮他涂抹着药膏,背后似乎没有这么灼热了,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栾月指甲稍微用力的剐蹭到了皮肤,他倒吸一口凉气,攥起了拳头。 “弄疼你了吗?”栾月问。 “没……没有。”龚潮生道。 涂好药之后,栾月刚刚给药膏盖上盖子,一阵凉风却吹进屋子,将烛火都熄灭了。 龚潮生拉拢衣服,起身疏远道:“师姐,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栾月摸不清头脑,刚刚敷完药便翻脸不认人,她将药罐放桌上,随即躺在了地上,不要脸道:“我今晚就没打算回去,我就在你这儿睡了。” “师姐,你……”龚潮生想不出什么话能赶她走,只道:“师姐,那你去睡床上吧,我打地铺就好。”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我去睡床上,那怎么好意思,栾月心想。 “不用,不用。你睡床上吧,给我床褥子我在你床脚哪儿铺一下就好了。”她说干就干,麻利的把龚潮生的褥子给搬下来铺好。 她这自来熟的性子倒是把龚潮生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哪儿站着不知所措。 “你干嘛,是要守着我睡吗?”栾月上前拉着他躺下,还给她把被子盖上捻好。 她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客气。 夜晚的明月高悬,龚潮生并没有睡着他起身下床见着熟睡的栾月,眼中似乎是泛起了泪花。 他小心翼翼的跪走到栾月身旁,他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下来,就离她一臂之长的距离,就在近在咫尺的明月终究是看见他了。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指尖,却又因为胆怯停在了那一寸之间,他想,就算是这样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清晨,栾月是被鸟吵醒的,她本想用被子蒙住头。 她抬头一看那床榻之上,哪儿还有龚潮生的人影。 栾月走出寝殿却看见龚潮生在门前练剑。 那剑法凌厉,连周围的花叶也随着他的身法而动,他的眼神依旧专注,早已烂熟于心的招式,破空的剑鸣,栾月就在门口静悄悄的看着。 一片花瓣刚好落在他的剑刃上,只是手腕微转花瓣变分成了两半。 初升的暖阳印在他的脸庞,少年微微仰着头,晨光就这样描摹着他稚嫩的轮廓,回过头看到栾月,他轻轻的向她勾起了嘴角,道:“师姐,你醒了。” 栾月回过神来,道:“你练得很不错。” “多谢师姐的认可。”龚潮生拱手做辑。 “师兄,师兄。”一个稚嫩的少年跑了过来。 栾月转身往房里一躲,生怕有人看见她大清早的在人家男弟子这里,说不定传些什么出来。 那小弟子交给了龚潮生一封信就走了。 栾月探了个头出来,看见没有其他人了才走了出来。 “什么信?”栾月将头凑过去看。 “一个村落有妖患出没,师傅指派我前去降妖。”龚潮生道。 “降妖?我也要去。”栾月在一旁说道,“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飞快的走了。 清晨湿露重,龚潮生踏着湿滑的山阶下山。走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那老树下,栾月依靠在树上小憩,听到一声脚步便立马睁开了眼,她歪头瞧准人之后,从一旁跳脱出来。 "师……师姐?"龚潮生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剑柄。 栾月挑眉:"不是说好同行的嘛,怎么还走之前不给我事先打个招呼。" 龚潮生耳根微红,栾月说出要同他一起,他只当是同门之前客套,没想到却是真的。 "发什么呆?"栾月已走到他跟前,道:"再不走,天都暗了。" “是。”龚潮生小跑到她身边,眼神若有若无的朝她看去,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了几分。 他们来到一则水泮旁,栾月蹲下身用指尖掠过水面,涟漪竟泛着幽绿,沉吟片刻道:“这里的阴气好重。” 龚潮生望向前方的村落,“河流流向的方向是那边,但是周边环绕着妖气,好重的血腥味,不对劲……” 忽然一道凄厉的哭嚎突然划破寂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声源方向御剑而去。 村口的景象让两人神色凝重。他们缓步上前见到几具尸体横陈,都是被利爪撕裂咽喉。 栾月用剑尖轻挑一具尸体的衣襟,便露出了狰狞的爪痕。 "好重的妖气。"她低声道。 忽然在那一旁的树丛,一头体型硕大的黑虎缓步而出。 它通体漆黑,唯有额间一道红纹像是在御剑赛龚潮生斩杀的妖王,但眼前的妖的等级远不足那位妖王。 虎妖见到他们,怒气更甚,猩红的眸子锁定二人,猛然扑来。 龚潮生踏步上前,用剑隔挡在栾月面前,虎妖利爪拍向剑身,"铛"地一声二人都被对方击的后退几步。 此时虎妖化作人形,她面露凶色盯着他们二人所穿的道袍。 “你们是青嵛山的人!我要杀了你们为父亲报仇!” 虎妖用尽妖力,朝龚潮生扑面而来! 龚潮生再次横剑格挡,栾月乘机在正在他身后结阵。 虎妖被打的吃痛怒吼,转头扑向正在起阵的栾月。 但还没到她的跟前,从地下窜出的捆妖链破土而出,将虎妖的手脚禁锢。龚潮生刚要松口气,却见虎妖吐出金色的内丹,落入身前。 “不好!” 栾月说完,锁链应声而断! 虎妖瞪着猩红的眼,道:“我和父亲从没有戕害人命,为什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就因为我们是妖吗!” “没有戕害人民命,那这些无辜的村民又是谁杀的。”龚潮生道。 虎妖闻言身形一滞,眼中猩红更甚:"这些村民……不是我杀的!" 话音未落,她周身妖力突然紊乱,内丹金光大盛。栾月急声道:"她要自爆了!" 龚潮生一把拽过栾月,挡在她的身前。 "轰——" 震天巨响中,虎妖身躯化作漫天血雨。烟尘散去,方圆十丈草木尽毁。 栾月拉起龚潮生,急道:“龚潮生,你怎么样了!为何挡在我身前,我不需要你替我挡着。” 龚潮生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他捂着被震得发闷的胸口,忽然瞥见坑底有物闪烁,走近一看,竟是半块染着虎妖妖血的玉佩,纹样正是每位青嵛山弟子都有的随身玉佩。 "这……"他与栾月对视一眼。 此时夕阳沉沦山脊,天色已晚,他们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晚之后在回山复命。 龚潮生那种那枚玉佩仔细观看,像是要在上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将他的玉佩拿出来对比,除了材质有些许不同,其余的也并无二致。 这时候,栾月换洗好衣物,她推开龚潮生的房门,欢喜道:“龚潮生,外面街道好热闹,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她进门见龚潮生还在瞧那枚玉佩,她也赶紧劝他:“不要看了,就一个弟子玉佩,到时候回青嵛山给你师傅,没准他会知道些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走,快陪我去逛逛。” 龚潮生收下玉佩,说了声:“好。” 在大街上,栾月发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好像捧着一个荷花灯,朝一个方向走去,她疑惑道:“为什么他们都有一个灯。” “因为今天是中元节。传闻河流可以通往鬼界,荷花灯是他们思念亲人的载体,将想要说的话写在花瓣上,这样在鬼界的亲人能看见。”龚潮生为她解惑道。 “原来是这样。”栾月道。 当他们路过的一个荷花灯的摊,栾月停留了下来,她上前去买了两个。 自己一个,龚潮生一个。 她拉着龚潮生走到写字的桌上,“竟然遇见了,那我们也参与一下。虽然我没有亲人在鬼界,你呢?你有吗?” 这种严肃的问题,也只有栾月才会问的这么轻松。 龚潮生摩挲着荷花花瓣,沉思了一会儿,他认真的看向栾月,道:“有,有一个姐姐。也不知道她投胎转世没有,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栾月安慰道:“那就把你想要说的话写上去吧,她在下面一定能看见。” 龚潮生眼眶绯红,他不在意的转向一旁抹了抹眼泪。 栾月见他不对劲,伸着脖子看他,道:“你哭了?” “……没有。”龚潮生嘴硬道。 栾月搭上龚潮生的手,道:“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要是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龚潮生感受着栾月手心的温度,整个身体都是要随着心跳震动。 栾月将龚潮生转到自己面前来,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咯噔了一下,她抚上龚潮生的脸颊,怜惜道:“其实你可以可以将我当成姐姐。” 栾月说完这番话,龚潮生感受到犹如一泼冷水浇在自己的头上,清醒了。 他猛然站起身,脸上看不清情绪,他道:“师姐,我们还是快去放灯吧。” “啊?好。”栾月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他给打断了,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随着人群来到河边。 栾月主动牵着龚潮生的手,道:“龚潮生,拉着我,我下去放灯。” 龚潮生一脸茫然,“……好,师姐小心。” 他紧紧的拉住栾月,他多么希望时间在此刻冻结,希望她能一直能待在自己的身边,这该有多好。 栾月放好灯上岸后,龚潮生还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松开,她心想,龚潮生一定是想他姐姐了,最疼爱他的姐姐去世了,从小到大还跟着这么严厉的师傅。 栾月都想以后替他的姐姐疼爱他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人群数量好像逐渐变多,正想回客栈,但这人群密密麻麻,甚至把原本牵着栾月手的龚潮生都不知道怎么挤的放开了。 栾月被推着,随着人流往前了。 龚潮生在后面焦急的喊道:“师姐,你在哪儿!” 栾月在前方听到龚潮生的声音,本想回复他,却不料她好像穿过了一层屏障,龚潮生的话也越来越微弱,她所说的话龚潮生也都听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四周景象大变,原本是众人的队伍忽然怎的变了样,而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的黑色城楼,城门高悬的牌匾上的赤色大字“酆都”格外的醒目。 “糟了!”栾月脸色微白,“我这是……进了地府!” 第4章 第四章 栾月被人流挤进酆都,度过了鬼门关城内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土腥气息,像是新坟初掘时湿润的泥土味,混杂着陈年香灰与腐烂纸钱,薄纱般烟雾在巷见缭绕。 朦胧之间,栾月打了一个哈欠,这里似乎会让人有种无力感,会让人想要长眠。 栾月猛然间清醒过来,双手用力的拍打两下脸颊,好让自己没有这么困顿,“栾月清醒过来,别在这儿安息了。” 此刻最要紧的是得找到龚潮生,要是被不怀好意的鬼发现他体内有神魂,这麻烦可就大了。 栾月四周观望,终于被她看见高楼上有窗敞开着。 她拔下头上的剑簪,手握剑簪将垂下的流苏变得长了些,之后随即一扔,定到了那窗户的木框之上。 她拉着流苏将自己从那拥挤的鬼群中拔了出来,跳上那层楼的窗户,本想抓住窗户下框,却不料用力过猛,她整个人都飞进了那屋子里面。 她反应迅速,一个翻滚完美落地。 她沾沾自喜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一转头被吓的“啊!”了一声。 这屋内原来还有个人,不对是鬼。 那鬼双眸金黄,黑金长袍衣襟半敞,露出苍白的胸膛,黑发未束肆意散落在胸前,本身精明妖冶的一张脸却带着懵然看向从窗外飞进来栾月,手中的烧鸡腿已经停止送入口中。 他看看窗外,又看看栾月,这好像是三楼。 栾月见大事不妙,瞧准那大门就要跑。 等她双手一拉,那男鬼的声音才不缓不慢的传来:“那是本王的衣厢。” 栾月见房内清一色黑袍一脸无奈,她又瞧准一扇大门,急忙跑去拉开。 “那是卧房。” “姑娘,你一言不合的就打开本王的卧房是想要来服侍本王吗?”男鬼的声音贴近栾月身后,她一转身便撞见那一双近在咫尺的金瞳。 栾月后背紧贴墙面,连脖子都向下缩短了,“鬼王大人,我不是有意闯进您的寝殿的。” 鬼王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道:“你是生人,怎么闯进了我酆都鬼界。” “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栾月绕开鬼王拉开距离,解释道:“我和朋友原本是在上面放莲花灯,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群冲散进了鬼界,我现在得去寻他,大人可否放我离开?” 鬼王莞尔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竟然都进来了,那就不急一时,你的好友我自然会派人去寻,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栾月警惕的看向他,问:“什么事?” 而另一边的龚潮生不知被带入了何处,他只记得他走过了一段路,度过了一段桥。 他四处张望不知往哪儿走,在桥的另一头一位小男孩招手让他过去。 龚潮生心生疑惑但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男孩站在一棵大树旁着一身红衣,他满脸笑颜问道:“少年,你是在找什么?” 小孩儿声音稚嫩,语气却较为成熟。 “我在找一个人。”龚潮生道。 小男孩听闻笑道,往桥下河边上指了指,“你瞧瞧,他们都是来找人的,有的找了几年,有的找了几十年,找到花落叶枯也没找到。” “还不如早早放弃,饮下我的孟婆汤寻个好去处。” 龚潮生听他而言,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孟婆?” 小男孩背着手,“是啊。看着不像吧,但我的确是身处此职。” 说着小男孩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碗汤来,此汤似乎泛有荧光,龚潮生不自觉的将汤接了过去。 龚潮生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他瞧了瞧手中的汤,半信半疑问道:“那你知道李清婉有从你这桥过吗?她投胎了吗?是否去了一个好的人家。” “李清婉?”小男孩仔细想了想,“没有,我在位两百年间还从未听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小男孩走到巨树跟前,在树洞里掏出一本比他这个人还要宽的,一本极厚的书。 他放在地上,蹲着认真翻阅着,“李清婉,李清婉……” 龚潮生看见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却始终找寻不到李清婉的痕迹。 直到小男孩抬起头,说了句:“没有。” 龚潮生落寞写了满脸,他似乎又是不甘心的问:“那人死之后,会不会不去投胎。” “有的有的。但情况较少哦,除非后代子孙为那人建立祠堂,永受子孙香火供奉,那他就能在鬼界建立自己的府邸。”小男孩认真的解释道。 听了这番话,龚潮生变得沉默不语。 小男孩倒是将他手中的孟婆汤送到他嘴边,“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走了,喝下这汤忘却今生,忘却烦恼,迎接新生,来世再见。” 霎那间,一把利剑朝这飞来,将龚潮生手中的汤碗打破在地。 “我的阎王爷哟~我的汤,我的碗。”小男孩心疼的将碎片捡起。 “孟婆,你的眼是瞎了不成,看不出这是生人?”鬼王幽幽走进。 栾月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抱住龚潮生。 她仔细上下打量着他,询问道:“龚潮生,你没事吧。” 龚潮生失神的摇了摇头。 栾月瞧着他这不对劲的样,一转头她面露凶恶看向小男孩:“你欺负他了?” 小男孩连忙躲到鬼王身后,“我可没有啊……只是他要找一个人,我帮他找了一下没找到,他就这样了。” “我没事的师姐。”龚潮生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但一转头他发现他师姐身旁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他警惕的眯着眼,问:“你是谁?” “你脚踩我的地,头顶我的天,你觉得我是谁。”鬼王双手环抱,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 栾月大步横插进他们之间,“好了,好了。鬼王大人,赶紧交代要我干什么,完了赶紧放我们回去,师傅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龚潮生一听不对劲,立马拉住栾月轻声问道:“师姐,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他上我身去凡间一趟。”栾月道。 “上你身?”龚潮生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鬼王打断。 “好了没。今晚没剩多少时辰了,鬼门要关了。”鬼王催促道。 栾月拍了拍龚潮生的手,让他安心,“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栾月朝鬼王点了点头,她闭上双眼,鬼王立马飞身而上,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那神情便完全变了一个人。 被鬼王附身后的栾月淡笑着看向龚潮生,一根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双眼魅惑:“怎么样,这样的她你喜欢吗?” 龚潮生抓住那根手指,神情自若语气沉着道:“不准用我师姐的身体乱来。” 鬼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天幕如墨,月色清冷。无数花灯在河中随波摇曳,烛光还在花心中微微颤动,一阵夜风掠去,发丝与衣袖随风浮起,鬼王不适应的将发丝挽与耳后。 那岸上的人们还未散去。 鬼王走到街边,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属于凡间烟火的独有气息,自从天庭没有发放出入三界令牌之后,他好久都没上来了。 他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用栾月身上的银钱买了好多他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和吃食。 没过多久,他手上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过一条熟悉的街,来到一条熟悉的巷子,找到了一扇他好久未见的大门。 他将东西都放下,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番之后,他才提起东西前去叩门。 叩了几下之后,里面便传出了声音。 “谁啊!”是一个轻柔女子的声音。 鬼王颜装待发,清了清嗓,“是望秋姐姐吗?我是……受人所托来看看你的。” 屋内的望秋站起身来,摸了摸身旁的棍子,她拿着棍子探着路,缓慢的迈着步伐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栓。 鬼王终于瞧着她一面,但对于最后一次见她,岁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鬼王看着她眼前被布条遮住的双眼,他心疼道:“那人让我问问望秋姐姐,姐姐近来可有吃好睡好,那街上的干果铺有没有出新的果子,做烧鸡的荔枝木还有没有。” 听到这些,望秋心中已了然,她淡然一笑:“都好,只是好久没听到他有什么消息了。姑娘,先进来吧。” 鬼王跟着望秋走进她的院子,除了缺少打理,其他还是照常如旧。 “姐姐,那人托我带的东西我都帮你放好吧。” “好。”望秋淡淡的应了一声。 鬼王自顾自的把东西都拿着出来分好类,根据望秋的习惯将这些都放的好好的了。 望秋便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动静,心中不由自主的欢喜起来。 她的院子里,很久没有这样嘈杂过了。 鬼王收拾好一切之后又奔向了许久未打理的院子。 “姐姐,我帮你把花草都除了吧。”说完,他又勤奋的开始动起手来。 “真是麻烦姑娘了。”望秋道。 “不麻烦,我也是受人所托,他给了我不少好处,做做这些也是应该的。”鬼王笑着回应。 “他……还好吗?怎么没亲自过来。”望秋问道。 鬼王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他如今有难言之隐,被关在家里了。不过他很快就能出来,姐姐不用担心。” 望秋沉默不语,她静静听着除草的动静,与之前他来帮她一样。 第5章 第五章 夜色沉寂,望秋坐在屋檐下,指尖熟稔在琴弦上游走,每一拨,每一挑,在那位听来应是曲调依旧,琴声低沉悠扬,每一缕琴音都如露水滴入湖面,落入心脾泛起点点涟漪。 鬼王沉溺的听着望秋弹着曲,这是他听了无数次望秋弹这首曲子了,如往日一样的好听。 忽然琴音立停,望秋问道:“是谁?” 鬼王一顿,他警惕的望向周围。 院子的地下忽如涌出十几位身着通体白衣和通体黑衣的人,他们头戴高帽脸色苍白。 众人来势汹汹却恭恭敬敬的向鬼王作揖,为首的两位走到他面前,道:“请鬼王归城。” 鬼王一想便想到,他上了人身地府怎么会知道,定是那孟婆告的密,他才出来没多久就要被这些鬼差抓回去,他很是不情愿。 望秋杵着木棍走上前,她道:“各位,还允许我跟他告个别。” “那怎么行,鬼王不思其职应立刻归位,一刻都不能耽误。”其中一鬼差说道。 望秋身手敏捷,手中木棍像是化作利剑般精准的对准了那位鬼差,“这位大人,我手中的木棍是用桃木做成的,虽然我眼瞎但听力极好,虽然不能让各位魂飞魄散,但也能让各位受受苦。” 一众鬼差纷纷退后,生怕被这木头碰到一分。 “好……好吧,就许你们几刻钟。”鬼差道。 鬼王目睁睁的盯着望秋,心虚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望秋笑道:“就在你为我放置东西的时候。这世间只有你知道我所有的习惯,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还对我这个屋子的布局这样熟悉。” 鬼王挠了挠头。 望秋叹了口气,“你们那边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有了规矩就好好遵守,你也不必冒着风险来瞧我,反正过几年我照样会去你那边。” 鬼王急道:“不准这样说,做人体会世间百味,做鬼事事被束缚食而无味,闻所无味,你要好好做人才好。” 望秋嗤笑一声,“小黄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孩子心性。” “不准叫我小黄。”鬼王道。 “不叫你小黄叫什么,这么爱吃鸡,活脱脱的一只黄鼠狼。”望秋道。 鬼王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于脸庞,“望秋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下一次再见,你一定要给我做一只烧鸡。” 望秋宠溺的抚了抚他的脸颊,道了声,“好。” 鬼差上前催促,鬼王极其不耐烦,他走之前频频回头观望,依依不舍。 回到了酆都城,他才从栾月的身体里出来。 鬼差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交给了鬼王,他道:“大人,这是阎罗王给您的处罚,并让我向您转达,好好履行您的职责,望下次不要再犯。” 鬼王一把拿过来,打开看了扫了一眼,便扔在一旁,不耐道:“本王知道了,都退下吧。” 龚潮生见到栾月快步走上前,急切道:“师姐,你回来了。” 鬼王站在他们中央真是好不自在,“啧”了一声,转身坐到了远处。 虽然感觉不妥,但栾月还是问出心中所问:“鬼王大人,你和那位姑娘……” 是什么关系?还是怎么认识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又很好奇。 她想不通这一人一鬼到底是怎么产生交集的,刚刚鬼王附在她身上时,她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她也算亲自见证了人鬼情未了。 鬼王轻叹一声,“是想问我是跟她怎么认识的吗?” 栾月点点头,一脸好奇。 鬼王仰躺在座椅上,苍白的修长的手指耷在座椅的扶手上,指尖无意识的亲叩着扶手,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他向二人开始娓娓道来。 “我初见她时,我还是一位勾摄魂魄的阴差,她那时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她因为在前线打仗受了重伤,濒死时分进了地府。” “她是位将军!”栾月一脸敬佩之情,她以前的梦想就在在天界当个一军的将领,她认为只有强大之人能配上“将军”二字,简直太了不起了。 鬼王自豪的点点头,继续道:“我那时候还是刚上任的阴差,对流程还不是特别熟悉,当她魂魄落入地府便跟随其他的鬼去了奈何桥,我才发现她阳寿未到。” 鬼王说着说着可能是陷入回忆,笑逐颜开道:“差点没能给她拉回去”。 “之后过了段日子,在凡间应该也算有好几年了,她又来到了地府,我也再次遇见了她。”鬼王收起笑颜,“这次她是因为战功被上头忌惮,为保荣誉和他们家族的性命,她自割双目,失血过多,生命垂危又落入了地府当中。” “但好在,她还能活很久,但那时她其实没那么想活了,我千辛万苦的劝她,将她的魂魄又拉回凡间,虽然只能暗无天日的活着,但是能活就很好啊。” “她身体恢复好之后,遣散所有家谱随从,放弃所有荣华富贵,只身住进了民间的巷子里,做了个平凡人。我呢,喜欢混迹凡尘,感受人间烟火,那时候我总是附在其他人身上去逗她玩。” “直到有一天,她识破了我的伎俩,还给我取名字……” 鬼王停顿一会儿之后,脸色阴沉道:“后来我成了鬼王,要去见她需要拿着一块令牌才能够去人间。但不知怎么的,天庭派下来的令牌越来越少,甚至我都不能随意出入人鬼两界!” 栾月将龚潮生往她身后后拉了一点。 鬼王看着他们嗤笑一声,悲道:“要是她的心意能和我一样就好了。” 栾月不解,她道:“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的情意至始至终都是我个人的呐喊,从未听到过回声。”鬼王瘫软在椅子上悲从中来。 “那首秋风词,你没听出来?”栾月问他。 鬼王惊地坐起,道:“什么秋风词?” 栾月望向龚潮生,龚潮生无奈的勾了勾唇。 “那姑娘弹奏的那首曲子啊,那是作词人思念着爱人写的,她有对其他人弹奏过吗。”栾月道。 鬼王摇了摇头。 栾月看着鬼王呆愣的样,又补了一句:“你不知道?” “啊——”鬼王忽然大叫,“你是说,你是说……她中意我?” 栾月,龚潮生齐刷刷的点头。 鬼王连连后退,先是不可思议,逐步的他开始大笑起来,满屋子的跑,之后他扶着墙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摇头道:“果然,她心里有我。” 栾月,龚潮生愣怔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给你附身,你也出城了,人也见到了,心意也懂了,你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去。”栾月前往试探性问道。 鬼王听到此言,收起了笑颜,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 之后他便抬起头看向他们二人,金色的瞳孔里面写满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将目光看向了龚潮生,却对一旁的栾月说道:“原本是想要放你们出去的,但你告诉我,望秋心里还念着我。所以我需要他帮我找一样东西。” 龚潮生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鬼王道:“神界的扶桑木。” 栾月瞪大了双眼,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鬼王瞧着栾月的反应,道:“原来你知道他体内有神魂啊。” 栾月挡在龚潮生面前,辩解道:“什么……神魂啊。我们都是凡人,充其量就是个还未修成仙的,怎么会有神的灵魂。” 鬼王缓步走上前想要仔细观望,栾月伸手挡住他的脸,“你不要乱看啊,我们门派弟子不能给人随便看的。” 鬼王一把推开她,道:“没事,我不是人。” “师姐!”龚潮生想要去拉住栾月,却被鬼王拉了回来。 鬼王一把抱住龚潮生的双臂,让他挣脱不得。 他把脸凑到龚潮生面前,仔细观看,果然他确信了这个少年体内正是有神的踪迹。 龚潮生想要挣脱,但鬼王力气之大,怎样挣扎也动不了一步。 “快放开他!” 栾月朝鬼王扑去,鬼王只是抬手瞬间,便把她定在了半空,栾月发髻上的木簪也随即掉落。 鬼王回头一瞧,将她移在身前与龚潮生并肩,他朝栾月笑道:“原来你也不简单。” 栾月心头一紧,完了完了,都完了。 鬼王盯着二人,问道:“你们仙门,还真是人才济济,不仅有神魂降世还有稀有妖兽啊。” 龚潮生闻言,心中疑问万千,他大声质问道:“什么神,什么妖?!” 鬼王朝栾月一挥手,原本维持人形的栾月没了木簪加持,在手上鬼王轻松的回到了原型。 栾月变成了一只青色的大猫重重的落到了地面。 鬼王感叹道:“真是不多见,竟然是一只风声兽。” “师……姐?这怎么会?”龚潮生不敢置信,他和师姐同门十几载,从小的时候便在青嵛山,他的师姐怎么会是一只妖。 栾月被摔得昏了头,晃了晃脑袋,一睁眼双手双脚已变成了毛茸茸。 她坐在地上转头看向龚潮生,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道,真是要了命了。 第6章 第六章 栾月立起身躯,嘶吼一声向鬼王扑了上去。 原本的力量得到释放,鬼王没想到她的力量会这么强大,原先的招数没用了,这样的栾月他招架不住。 “啊!”随着鬼王的一声惨叫,他被扑倒在地。 栾月抓着他,用后腿猛烈的发起进攻。 “你竟然蹬我,你是在羞辱我吗!”鬼王立即还手回去。 一鬼一兽竟还打的有来有回。 只有龚潮生看着他们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栾月变回了人形,鬼王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被卡了一嘴毛。 “太欺负鬼了……你身上竟然也有神的气息。”鬼王边咳边说道。 栾月不再去理会鬼王,她快步走到龚潮生面前,着急忙慌道:“龚潮生你要听我解释。” 龚潮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问了一句话,“从始至终,你都是妖吗?” 栾月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他见栾月不懂,又换了一种说法,“在青嵛山长大的,从小待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吗?” “……是。”栾月回答道。 紧接着她又道:“但我从来都没有伤害你,也没有伤害其他的弟子,除了平时欺负他们一下下,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整死他们。我只是想守着青嵛山,守着师傅。”守着你。 最后三个字栾月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龚潮生听完仿佛如释重负般长呼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栾月摇摇头,“没有,现在知道的只有你一人。” 龚潮生听到这话又松了一口气,心中竟然莫名生出有一丝暗喜。 他走上前去,捡起那根从栾月头上掉落的木簪。 他仔细的吹了吹簪子上的灰,将它插回了栾月的发髻原来的位置上,诚恳道:“师姐你放心,你的身份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栾月望着他一脸静若止水的模样,竟然感到不可思议。 从前那位是视妖为异己的龚潮生去哪儿了。 难道说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栾月轻咳一声,忐忑的问道:“你不杀我?” 龚潮生闻言一顿,他疾言厉色拍着胸脯向栾月道:“师姐,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一同长大,我为什么要杀你,还是说你根本不信我?” 栾月见他神情瞬间落寞,她快速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斩妖如麻,你师傅也是嫉恶如仇,非妖类不杀……” “那是我师傅,不是我。原来你心里一直都对我有所防备。”龚潮生急忙打断。 栾月没想到龚潮生会这样激动,看着他站在她的面前险些要哭出来,她开始慌忙起来,立马找补:“我信你,我没不信。” “毕竟我们不是师出同门,你会没那么信我,我也理解。”龚潮生道。 栾月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鬼王率先打断道:“别在我这儿打情骂俏的,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找到扶桑木。” “那个到底是什么。”龚潮生问。 “得扶桑木者可自由通往三界,他想去人间。”栾月道:“但很久之前扶桑坠入凡间之后便再无踪迹,你要我们上哪儿去给你找。” 鬼王从怀中拿出一块树木残片,“我这里的残片,虽不能打开三界通道,但用他体内的神魂之力能让残片连接到其余的扶桑木。” 龚潮生抬手看向掌心,道:“你怎么证明你说我体内是真的,我从来就没有感受到我体内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是你体内的力量还未被激发出来,你看她一直都知道,不然也不会一直跟着你了。”鬼王转向栾月,“对吧。” 栾月心中咯噔了一声。 在龚潮生看向栾月那一刻,他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他不想相信鬼王所说的,但一看见栾月偏头不敢直视他的模样,他这才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 他面色变得冷冽暗沉,握紧的拳头,指尖刺得掌心生疼,但面对栾月的羞愧他又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对栾月道:“谢谢你师姐。” 栾月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你待我很好。从小到大除了师傅,你是第二个愿意待我好的人,就算是为了神魂,但我也感受到了。”龚潮生道,“所以,谢谢你。” 在他说完这一瞬间,栾月心中的愧疚开始无限放大,直到龚潮生红了眼眶,她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禽兽,一直诓骗了一个单纯无害的良家少男。 接下来栾月像是失语了一般,她不知道该对龚潮生说些什么,她不能告诉龚潮生自己是重生来看管他的,不能告诉他前世他做了什么。 鬼王之后吩咐了两位鬼差送他们上去,临走之前,鬼王将残木交给了龚潮生,并嘱咐他体内神力觉醒后的事。 他不动声色的还在龚潮生手中塞了一张信纸,特意没让栾月看见。 待他们离开不久后,鬼王翻开了生死簿死卷。 地府生死簿分为两卷,一卷为生卷,记录的是魂魄投胎转世的时辰,一卷为死卷,记录的是凡间之人近几年死亡时辰,而鬼王掌管的是死卷。 谛听沉睡前,它曾预示过三界临危,那时候会出现一位救世之主前来拯救三界于危难之中。 做了鬼王这么久,他还从未认真翻过生死簿,直到翻到后面一页,他翻动页面的指尖戛然而止。 二人回人间时,天空渐渐褪去黑夜,淡青色的晨光浮现眼前。 他们御剑回的青嵛山,一路上龚潮生都未向栾月吐露一句话。 进山门前,栾月拉住了走在前方龚潮生的衣袖,她轻声问:“龚潮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龚潮生回头见她将头埋得很低,他唤了声:“师姐。” 等栾月抬起头过后,他才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我是不会生你气的” 栾月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惊喜的问:“真的?!” 龚潮生点点头。 但过了好一会儿,栾月又将头埋了下去,“那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回来你都没跟我讲话。” 龚潮生轻咳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串银色铃铛的手链给栾月看,他道:“路过街边时,看见了这个,感觉跟师姐很配就买了,在路上不说话是不知道要怎样送给师姐,所以……” 栾月眼前一亮,“送我?!” “师姐会收下吗?”龚潮生问道。 “当然。”栾月伸出手,让龚潮生给她系上。 她开心的晃动着手腕,清脆的银铃声伴随着栾月的笑声,龚潮生当即庆幸着自己身上还有神魂能让师姐一直在他身边,虽然不知目的,但这样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回去时御剑大会已经将近尾声,直到夜晚栾月又想要去找龚潮生,但这次她是光明正大走正门进去的。 但却被青玉峰弟子告知,他们的大师兄又被他们师傅派去了西贵村降妖。 栾月还记得上一世,这西贵村的妖患根本不是海妖,当时龚潮生等人差点被困死在海上,还是有个他们白玉峰弟子挣脱险境给青嵛山发出求救纸鹤。 那时她带领百名弟子前往海面,用法阵强行将那群妖患镇压在海底,这才将龚潮生等人救了出来。 想到这,栾月立即御剑去往了西贵村。 是夜,龚潮生带着十几位弟子落到西贵村旁的海崖上。这个村落靠海,村民也是靠海吃海,但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出海打鱼的渔民集体失踪,回来的只有一艘艘的空船。 村民们陷入了恐慌,他们凑了钱去请当地的道观的道长,可那位道长竟然拿着钱跑了。这才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求助到青嵛山。 这时的海面上有着一层迷雾笼罩着海面,若是坐船前去可能被海妖迷失心智找不到方向。 “就地等待,待迷雾散去再前往海面降妖。”龚潮生转身对众弟子说道。 “是。” 栾月到了地方才发现龚潮生和众弟子还在岸边,她暗自松了口气便去往了他们驻扎的地方。 龚潮生见栾月来了,一路小跑到了她的身边,“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和你们一起降妖啊。”栾月故作轻松说道。 龚潮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神魂,并没有说其他的,并让栾月在此休息一会儿,他还得御剑去勘察海面的情况。 随后,栾月当即找了一颗大树,跃到高处的一根树干上坐躺着等龚潮生,她一边手里把玩着她头上垂下来的流苏,一边在想这雾得等到怎么时候才能散。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不知不觉的就眯了起来,待到她惊醒时,迷雾都还未散。 栾月从树上跳下来走向了那群烤火的弟子,发现他们在烤鱼,她兴致勃勃的坐在他们旁边。 “栾师姐,给。”一位弟子娴熟的将烤好的鱼送到栾月手中。 “谢谢啊。”栾月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这原滋原味的烤鱼真鲜啊,要是有点盐巴就更好了。 她边吃边寻找龚潮生,左顾右盼的却找不见他。 她立即放下了烤鱼,询问身旁的一位弟子,“龚潮生还没回来啊。” 那弟子说:“师兄刚刚勘察之后回来了一趟,现在又去村里了。” “去村里干嘛?”栾月又问。 那弟子吃着一嘴鱼肉摇了摇头,“不知道。” 怪不得他们这么松散还烤鱼吃,原来是龚潮生不在了。 第7章 第七章 栾月走到了西贵村的村口才发现,这个时辰的村民都已经关门闭户,连房间里都看不见烛火,龚潮生来这儿干嘛。 栾月在村里漫无目的的走,后来快走到没有村民居住的村尾,本想往回走的时候,他微弱的听到一个男人哀求的声音。 “好儿子,你爹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随便给我点银子花花呗。”那中年男人满眼的贪婪,“我听说啊,那仙山上遍地都是宝,你随便给我三瓜两枣也够我活一阵了。” 栾月走进一瞧,那不是龚潮生还是谁。 还有一个满脸褶子的老男人,他几乎是跪在龚潮生跟前在哀求他。 听他们的对话,那是龚潮生的爹? 栾月从前世到现在,怎么没听说过龚潮生还有个爹。 青嵛山众人皆知龚潮生是赤冠仙君在山脚下捡回来的,那时候他才五六岁,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这个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得也不像。 “我生来就没爹没娘,你找错人了。”龚潮生退后一步,一脸淡漠道。 男人收回那谄媚的嘴脸,呸了一声,道:“好啊,进了仙门连爹都不认了是吧,你再怎么想跟我撇清关系,你终归还是老子的种!你不看看你那张脸,简直跟你那贱人娘亲一模一样。你不认,老子他妈的就找上青嵛山,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好玩意,连他亲老子的养老钱都不给。” 阴暗中,那银光闪过,照亮了那男人充满泥垢的脖颈。 那剑出鞘抵在他脖子上之后,那男人才看清面前这个少年满眼都是杀意。 “你在好好想想你现在在勒索谁,威胁的谁,你没资格提起我娘,更没资格去青嵛山。”龚潮生的声音冷的刺骨,“就算是我现在把你杀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我杀你就跟杀死一只残活在世间的臭虫一样容易。” 龚潮生举着剑越走越近,男人更是吓得双腿瘫软,他不可置信的说:“你……你敢杀我,这就是名门正派教你的……是吗?” 栾月见到眼前一幕只觉得诧异,现眼前的龚潮生像是被谁给附身了般,以往日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男人忽然大喊:“救命啊,青嵛山弟子杀人了!” 只是他刚喊出救命,就被窜出的栾月扑倒,用一张破布给男人蒙住了头,话音瞬间被掩盖,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都只听得出朦胧不清的声音。 栾月轻而易举的用绳子给他打了个死结,论男人在里面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别造谣啊,我们青嵛山弟子是斩妖除魔为己任,怎么会杀人呢。”栾月一脚给他踢开,转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龚潮生站在栾月的身前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师姐,你都听到了多少?” “也就一点点。”栾月走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告诉你龚潮生,你生在青嵛,死也得死在青嵛山,外面的人都很坏的,别离开我的视线。” 龚潮生还是默不作答。 栾月轻拍了拍他的脸,“听到了就回个“知道了。” “知道了。”龚潮生声音如蚊叫般的轻,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什么?”栾月用耳朵贴着他的脸,“再说一遍。” “师姐,我知道了。”龚潮生红润了眼眶,哽咽道。 栾月一瞧,糟糕。 怎么又哭了。 栾月从来就不怎么会安慰人,第一次见龚潮生哭她连动都不敢动,这次她显得更是慌乱。 是不是刚刚太凶吓到他了? 栾月动作僵硬的上前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乖……不哭了昂。” 栾月也是见平常人家哄孩子那样去哄龚潮生,她也没想过管不管用,就笨拙的一声声这样哄着。 一路上,栾月就这样边哄着,离开了村尾,只剩那个男人被装在麻袋里面在哪里自生自灭。 之后栾月才想起,要是刚刚她没跟来,龚潮生会不会杀了那个男人。 栾月听到这个男人还说要闹到青嵛山,在前世青嵛山根本没有这个男人出现过,或许这是不是说明前世的龚潮生已经杀了他? 栾月拉着龚潮生回到了他们驻扎的据点,迷雾快要散去,他们也准备坐船出发去海面。 栾月悄悄用术法叠了个千纸鹤发回了青嵛山,希望能在他们困死在海面前,山上能派人早点赶来。 当地的渔船较小,为了施法方便分成了二人坐一艘船。 龚潮生上船时栾月跟着就上了,他向身后的弟子摆了摆手,“你们自己搞快点啊,我们先走了。” 冷静过后的二人一路无言,不知船行驶了多久,栾月走出去一看,不知何时散去的迷雾又聚集了起来,他本想回头去找龚潮生,却不料一回头瞧见的都是雾气,原本脚下的木板都消失了。 一阵悠长而空灵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柔情似水,点点的摄入心房。 栾月警惕的看向四周,她从头上拔下两侧的流苏簪,那流苏簪在他手中化成一双剑。 她和前世一样用剑就地起了阵法,随着金色发光芒在他周围扩散那歌声也消失了。 她个人起阵范围不大,只能抵挡几十米内的妖邪入侵。 现在另一个问题是,她好像进入了另一种幻境,这里一望无际看不见尽头。 在远处,她发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走进一看,他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龚潮生?” 栾月跑到他的更前,用手抚上他脖颈出的脉搏,幸好还在跳动。 但下一秒,龚潮生身下出现了水洼将他拉入了水中,栾月立刻伸手去拉,但那层水像是被封住了一般,怎么也潜入不进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龚潮生没入水底。 “不要,不要!”栾月内心开始变得慌乱,她拿起剑用灵力一劈,那层水洼还是纹丝不动。 他用符箓,用法术还是那般。 “破!给我破啊!”栾月双手攥起拳头使命敲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栾月忽然幡然醒悟,她想起刚刚那歌不对劲,她在地上盘腿坐好,闭上了双眼开始深呼吸慢慢放松了下来,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清心经。 一瞬间,她的身体忽然有了下坠的感觉,她紧皱眉头强忍着身体异常的不适,但她也依旧放松的让自己自由坠落。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了刚刚站立的船头。 “不好。”栾月立马转身回到船舱,发现跟她刚刚一样陷入沉睡的龚潮生。 “龚潮生,醒一醒啊。”见他不醒,栾月狠下心打了他两巴掌。 “他怕是都不想醒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舱外。 瞬然,栾月拿起剑用灵力朝外面劈了一剑,连船头都给劈得稀巴烂却什么也没打到。 在船舱窗口,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攀了上来,接着漏出了一张人脸,打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了他出水芙蓉一般的脸上,那双眼像是生钩子般魅惑,若他不开口,栾月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他喜眉笑眼道:“你猜他梦见什么了。” 栾月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她现在哪儿还有闲心去猜龚潮生梦见了什么,她见那人身上有着点点发光的鳞片,心中已然知道他是什么。 栾月问:“你一个鲛人,怎么会让人陷入梦魇。” 那男鲛名为银阙,他坦然道:“因为不是我做的啊。” “那是谁?”栾月问。 “是鬼。”银阙答。 栾月一脸骇然,鲛人是世间最美丽纯洁的生物,是一群不会假话的生物。 所以这里真的有鬼,栾月又问了他的上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不想醒过来。” “一个姐姐跟我说的。”银阙思索了一番,还是答道。 “这里还有鲛人?”栾月问。 “这里只有我一个鲛人。”银阙答。 “哪……那个姐姐是鬼?”栾月又问。 银阙莞尔一笑:“你猜对了。” 栾月心中凌乱,“那你有方法让他醒过来吗?” “有。”银阙道。 栾月又问:“能告诉我吗?” 银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可以!” 银阙跃到船上,鱼尾幻化成了双腿走了进来。 他一走进来,栾月更是没眼看,她撇开头绝望道:“你好歹穿个衣服啊!” 银阙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的身体看起来多完美啊。” 栾月翻了个白眼,无奈,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扔给了他,正色厉声道:“穿上。” 银阙不情愿的瘪了下嘴回答了声:“哦。”随意的套上了。 “方法是什么?”栾月急不可待的问道。 银阙扯了一根他长发,一头系在栾月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了龚潮生的手腕上,道:“我们鲛人发丝是可以透过人身触碰到人身体里的灵体的,我用头发将你和他肢体绑在一起,你睡着后便可以通过发丝连接的路径进入到他的梦境里,在梦境里将他唤醒就好了。” 栾月看了看手腕,又问:“那唤不醒呢?” “那我也没办法,除非他醒过来,不然你也只能跟他一起沉睡了。”银阙嬉皮笑脸道。 第8章 第八章 栾月听信银阙说的,在龚潮生身旁躺下,将手贴近了他的手,她看向龚潮生,心想道:“直到青嵛山的人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她缓缓闭上眼,逐渐沉睡在黑暗里。 蓦然一道白色的漩涡将栾月卷起,直到一片明亮之后失重落在一片泥地里。 栾月费力起身,眼前看见的是熟悉的一幕。 这里是她刚刚才去过的西贵村,不过现在这里的景象却是白天。 一位男孩坐在一家的台阶上,一只手上拿着个五彩的风车,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山楂糖葫芦在吃。 栾月走上前去,问男孩:“你好,小朋友。你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小男孩儿看了她一眼,或许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栾月一开口他便哭了出来,嘴里还喊着:“奶奶,奶奶。” 那户人家屋子里忽然冲出一位凶神恶煞的老太太,佝偻着腰,手拿着一把扫帚就向栾月这边打,“滚,滚远点不准拐走我的大孙子。” 幸好栾月身手矫捷,躲开了,但也遭不住这老太太的连环攻击啊,她也是怕了这老太太了,连忙就跑了。 这里的民风真是奇特,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想问个话。 栾月又朝前方走了一段,发现这个屋好几个人火急火燎的往屋子里来回走,他们吵吵闹闹,拿着铁盆往屋外地上泼血水。 “出事了,出事了。胎位不对,生不出来啊。”一个中年妇女朝门口喊道。 一个老妇人和一个男主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老妇人先开口道:“弄婆,保孙子,一定要替保住孙子!” “娘,可……可是秀兰是我花了不少钱,买来的。”那男子急忙抓住老妇人的胳膊道。 那老妇人打下他的手,恶狠狠道:“傻小子,媳妇没了还能再买一个,可那孙子好不容易才一个。”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女子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啊!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了。” 那老妇人拉住接生婆,着急忙慌对她道:“保孙子,一定要保我的孙子!” “好好好。”接生婆推开她,忙不迭的又进入了屋子。 随后屋内的女人发出最后的一声尖叫声,紧接着婴儿的啼哭声也从屋内随之传来。 不一会儿接生婆抱着用襁褓包住的婴儿走了出来,她面露难色的看着门外他们两母子,“啧”了一声,道:“是个女娃娃。” 那老妇人一听,一下子就炸了毛一样,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找的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开的偏方,买了这么多副药,花了我这么多钱,人家怎么都是儿子,我们家怎么可能是女孩儿。” 她一把把孩子抢了过去,去翻开看,果真是女孩。 “真是不争气。”她一脸嫌弃的把孩子扔给了自己的儿子,“扔了,给我扔了这个不带把的玩意儿,这糟心玩意儿看着就烦,又不能传宗接代,还得浪费粮食,拿走,拿走。” 那男子叹了口气,他抱着孩子就往海崖那边走。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栾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看他想要把孩子抱去哪儿。 直到男子走到崖边,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的就要将孩子扔下悬崖,那尚在襁褓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栾月立即朝他喊道:“不要!” 可男子像是没听到一样,一把扔了下去。 栾月立马御起剑飞下去接。 她紧紧抱起那孩子飞上了岸边,可不一会儿,那孩子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栾月心有余悸,她又跑回去刚刚那个地方。 她见到被抬出来的尸体用白布包裹着,白布的一部分已经从白色被染成了血红色,她知道那是刚刚冒死生产的妇人。 她冒着生命危险,苦苦生下的孩子,就因为是女孩都要被这两母子无情扔下海。 栾月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愤怒的要去找母子两个讨要个说法,已然忘了这里只是一段梦境。 她心中愤恨,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们简直是丧尽天良!短短时间内,他们害死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飞奔前去想要抓住那个男子,却不料手一触碰到,那人便已经消失不见,那屋子也变得空无一人。 栾月这才想起来,这里是龚潮生的梦境,这些可能都是他记忆里的景象。 她继续向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女孩在她身后拉住她的衣角,稚嫩的声音询问道:“大姐姐,你要找谁啊。” 小女孩衣服轻薄,头发散乱,小脸也是灰扑扑的,但眼睛大大的,她用清澈明亮的眼眸就这样好奇的盯着栾月。 栾月蹲下身,认真的看着她,问:“小妹妹,你认识龚潮生吗?” 女孩笑了笑,道:“我认识,你要找潮生哥哥吗?” 栾月点点头。 小女孩垂下头指了指脚腕上的绳子,说:“婆婆不让我到处乱爬,不然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他了。” 栾月紧蹙着眉,她心疼道:“我帮你解开吧。” 小女孩却退了一步,笑着说:“不用了,大姐姐,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快去找潮生哥哥吧。” 小女孩清晰说出龚潮生的住址,还帮栾月指了方向。 栾月朝着小女孩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回过头时,小女孩也已经不见了。 她来到一个木屋前,这个屋子快要到村尾,比前面的房子都还要破,破烂的屋顶和漏风的窗户,木门上的锁松松垮垮,看来房主人根本不怕自己家会遭贼。 她轻易的推开房门,木门和锁链同事发出的嘎吱声有些刺耳,她在屋子里四处张望着,最终在灶台面前发现了一个小男孩。 “那是龚潮生吗?” 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间却像极了她印象中的龚潮生,不过他的神情没有长大的龚潮生那般的凌厉。 他在灶台上扇着火,后又站在破旧的椅子上观望锅中的白粥。 栾月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反应。 看来这是一段他的记忆。 “阿生,饭做好了没有啊,磨磨蹭蹭的老子都快要饿死了。”一个男人叼着根枯草吊儿郎当的走进屋。 他就是龚潮生的亲爹,比起栾月之前见的他,就是头发黑了点,年轻了点。 龚潮生见那个男人来了,着急忙慌的踩上凳子,拿起灶台上破角的碗,拿起水瓢盛起一碗白粥,正准备下去时,却不慎崴了脚,将碗和粥摔碎了一地。 “妈的,兔崽子。找打是吧,存心不想让老子吃一顿饱饭。”男人噌的起来,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要打。 栾月想阻止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伸出的手也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小小的龚潮生只能承受着,他咬着下唇流着泪,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声音,男人越打他越不能哭。 “你不准打他,不准!”栾月在一旁焦急的大喊,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眶却先红了。 “潮生!”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从房间冲了出来,挡在了龚潮生的身上,“不要打了,他还是个孩子,这样他会吃不消的。” “死贱人,你也找打是吧。”男人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那个女人身上。 “清婉姐姐,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呀。”龚潮生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妈的,打个牌输了就算了,回个家连饭都吃不上,没用的东西老子他妈的出去吃,看着你们就晦气,哼!”男人将棍子扔到一边,出门前又向他们狠狠踢了一脚,“死贱人,滚!” 直至他出门后,龚潮生将清婉扶起来,“清婉姐姐,我们会不会被他打死。” 清婉拨开他凌乱的头发,捧住他的脸,温柔道:“有姐姐在,你不会死。” 龚潮生拉住清婉,恳求道:“清婉姐我带你离开这儿。我们再逃一次吧,我不想看见他,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好,再逃一次。”清婉身形纤细,她的手紧紧牵着龚潮生,她一边查看外面有没有人在,一边拉龚潮生快速的向山上跑。 只要他们翻过这座山,他们就能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村子,就能逃离男人的掌控,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自理更生的生活。 可是事与愿违,恰巧隔壁屋子的老王出来如厕,看见他们二人往山上跑,他立即大喊:“喂!吴家的女人和小孩儿跑了!快来人啊!快追!” 清婉和龚潮生从来没有吃饱过,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为了躲开后面追上来的人,千辛万苦的跑到了海崖边上,却还是被那群村民堵在了那里。 清婉跪下来,祈求他们能放过自己和龚潮生一马,可是这些村民哪儿会听他们的祈求,他们村子沆瀣一气,都是那个男人的帮凶。 清婉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浪潮拍打在礁石上哗哗作响,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潮生,还记得为什么我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龚潮生缓缓的点点头。 清婉站起身,红着眼眶告诉他:“记住,一定不要让他们困住你,一定要,一定要逃出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说完,她纵身一跳,没有丝毫犹豫。 海面的浪汹涌,连清婉跳下去的水花也被浪花淹没。 “清婉姐姐!不要!”龚潮生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崖边,他想要去拉住清婉,想要去救她,却被群村民一哄而上将他整个人都抬走了。 龚潮生奋力挣扎,想挣脱他们的束缚,那群人直接拿着绳子将他的手脚都绑住,往他嘴里塞抹布。 那群人嘴里还念叨着:“大的死了就死了,那老吴家就这一个后,看好点,别到时候让他找我们麻烦。” 栾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不敢置信这些都是在龚潮生小时候发生的,他所承受过的,经历过的,这不怪他对那个男人起杀心。 栾月甚至开始后悔,她不应该阻止龚潮生,应该让他杀了那个男人。 第9章 第九章 龚潮生这些经历过的苦难,无人关怀无人所说,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伴随着痛苦的记忆,不愿回忆。而这些却在这一天,被她全然窥探到。 栾月在屋外静静的看着龚潮生,那天过后,他遭受的是那个男人无尽的殴打和谩骂。 男人生怕他再跑了,出门之前,他都要在他身上上一把锁再走。 这天,龚潮生如同前几次一样被绑在门栓上,可他这次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找到了再柴堆里私藏了一块石头。 他双手拿起比他双手还要大的石头,用全身的力气向门栓一砸,没有任何改变,他随后奋力砸了好几回,终于在坚持不懈之下才将铁链的一断砸出个裂缝。 他拼尽了力气用双手掰动着铁链,解开后他毫不犹豫的跑出了屋外,头也不回的跑,他跑至那天清婉牵着他逃跑的海崖边上。 湿咸的海风牵动着他的松动的发丝,他望着无尽的大海,忽然跪下来大哭。 之前,他无论被男人打成什么样,他都没有像这次这样哭过。 栾月心疼的蹲在他的身边,想要触碰他却也触碰不到,那种无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帮不了他。 龚潮生盯着海崖下,海浪似乎比刚刚更汹涌了。 “小孩儿,你在哭什么?”那道极具少女的嗓音从后面传来。 栾月跟随龚潮生的目光向后看去,惊讶道:“这……是?小时候的我!” 少女栾月意气风发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在手中熟练的盘旋。 她自来熟的走到龚潮生身旁蹲下,心直口快问道:“小孩儿,你这样是被欺负了吗?你衣服这么破是被人撕的吗?” 龚潮生用刚刚哭过还没消肿的双眼盯着少女栾月,沉默不语。 少女栾月还自顾自的问道:“小孩儿,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妖怪之类的,我是来降妖的,悄悄告诉你,我还会法术的哦。” 龚潮生还是不语。 “不信啊。”她噌的起身,将桃木剑扔在脚下。 她一指,那桃木剑在他脚下悬空,变大。 龚潮生瞪大了双眼,但语气怯懦道:“你真的会法术。” “当然。”少女栾月自豪道:“是不是很帅,等一下一定得抓紧我。” “什么……?”龚潮生话音刚落,少女栾月单手将他抱起,踏剑直冲上云霄。 龚潮生紧紧的抓住少女栾月的衣襟,一阵强风过后,停滞半空,少女栾月道:“快看,明月从海上升起了。” 随着夜幕的将近,海面开始变得深邃,海平线上初显的月光映入他们的身上。龚潮生缓缓抬起头望向他,少女的笑容此刻像是被附上了光辉,他将手握得更紧了。 龚潮生跟随少女栾月目光的方向渐渐看去,那浩瀚的圆月在他们身前显得格外的大。 他从不知道原来月亮也可以这么亮。 “好看吗!”少女栾月笑问。 龚潮生不假思索道:“真好看。” “接下来,你可别眨眼。” 少女栾月带着龚潮生向上飞进云层,接着从空中一跃而下,临近海面时剑锋轻挑海水,落入平面。 龚潮生跪坐在剑身上,用指尖在海面划出涟漪,此刻他这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不久后,他们回到海崖处。 少女栾月问他:“怎么样,厉害不厉害啊。” “厉害。”龚潮生点点头。 “想不想学?”少女栾月问道。 “想?还是不想……”龚潮生声音又开始弱了下来。 “嗯?”少女栾月疑惑,问:“怎么,法术都不想学?” “学了之后,除了会飞还能干什么?”龚潮生问。 “当然是,斩妖除魔,锄强扶弱,强身健体……”少女栾月悄声道:“还可以恃强凌弱,横行霸道,任何人都欺负不了你。” “真的吗!”龚潮生道。 “当然!这下想不想学啊。”少女栾月又问道。 “想!”龚潮生道。 “那你叫声姐姐来听听,我就告诉你去哪儿学。”少女栾月挑了下眉,期待的看着他。 龚潮生思索了一会,轻声道:“……姐姐。” “哈哈哈哈哈,乖了乖了。”少女栾月大笑道,拍了拍他的头。 她从怀里拿出一支笔,思考了一会,在龚潮生的衣服上画了起来。 “我给你画一个去仙山的路线吧。没有意外的话,照着这条路走,没多久就应该能走到的。”少女栾月道,“画好啦!” 龚潮生将衣服拿起来看,看了好一会儿,他都不明白这个画得是个啥。 歪歪扭扭,像是几条蛇互相缠绕在了一起。 少女栾月又将手中缩小的桃木剑塞在他手上,“要学法术,要有法器。这个可是我自己做的,虽然看起来有些许潦草,好歹说也能算个法器,送你了。” 龚潮生望着这个比他高一大截的大姐姐,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他,虽然他们才认识一会会儿。 龚潮生拿起来仔细端详着这把小木剑,一抬头,便发现少女栾月已经消失不见了,“……姐姐?” 栾月发现四周开始坍塌,他想去抓住龚潮生,却发现离他越来越远了。 “龚潮生!”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龚潮生的回忆变成虚无在她眼前轮转。 原来是自己没有将龚潮生认出来,怪不得第一次在青玉峰见到他,那孩子会一直盯着自己看。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来主动找过她?没有告诉他们早已相识。 栾月百思不得其解。 等她还在思考时,他的脚下忽然踏空,跌入了另一个地方。 又摔?! “砰”地一声,栾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这里是青嵛山白玉峰?为什么会来这儿,这是新一层梦境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他都还没找到龚潮生的主要意识在哪儿。 落入白玉峰,那是不是说明龚潮生会在这里,但为什么不是龚潮生从小长大的青玉峰,而是她的白玉峰。 带着众多疑问,栾月又踏上寻找龚潮生的路上,她发现这梦中的白玉峰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响。 栾月仔细的寻找着每一间房,希望能找到龚潮生的身影。直到快走到自己房中时,她发现房中似乎有些声响。 “师弟,你为何拿剑指着我?是不喜欢吗?” 栾月瞬间竖起耳朵仔细听,之后她惊奇的发现,这个骚气满满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这是她的声音吗??? 龚潮生,你到底在梦什么啊! 栾月暴力推开门,大喊道:“龚潮生!你给我……” 却发现“自己”半身不裹,玉体半漏。 “啊!下流。”栾月环抱住自己,明明没穿衣服的是眼前的人,看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感觉是自己没穿一样。 她飞扑上去,拿着床榻上的被子遮盖“自己”。 她疾言厉色朝龚潮生喊道:“看什么看!给我转过去。” 龚潮生一脸错愕,瞬间转过身背过去,脸颊和耳尖都红了。 “你脸红什么啊!”栾月脑子里一片慌乱,她随手拿着枕头扔向了龚潮生,“你的梦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正当栾栾月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空间开始扭曲反转,一眨眼的功夫后,什么都没变,只有自己的视线变了。 栾月看向床顶,她意识到自己躺在床榻上。 可周围哪儿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她一起身,发现自己穿的衣衫薄得不行,透的跟蝉翼似的,她立马将被子重新裹了回去。 她一转头,只见龚潮生跪在自己榻前,向她一步步的跪着过来。 “龚……龚潮生,你要干嘛?”栾月一脸慌张的向后往床角靠。 龚潮生爬上床榻,拉住栾月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之上,他声音低沉沙哑:“师姐。不要,不要讨厌我。” 栾月感受那只手的手掌开始湿润,他本想拿下来,却被龚潮的手限制住,他道:“不要放下。” 栾月心中如乱麻,在人前的他总是那样傲睨一世,沉默寡言。 而现在她和龚潮生相处之后,她发现龚潮生特别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在求她不要抛弃他,不要讨厌他。 栾月咽了咽口水,偏开头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真的吗?”龚潮生艰难的说:“但是我出生耻辱,骗了师尊,我甚至不配做青嵛山弟子。” 栾月心里叹了口气,一些内疚涌上心头,原来是之前的窥探让他在内心隐瞒许久的秘密重见了天日。有了心魔,为了逃避现实不想面对,连一个梦魇都出不去。 仔细想想,今年龚潮生也才十五,正是应该被长辈疼爱的年纪,而他却在斩杀妖王,除妖去秽。做错一点也会被赤冠仙君责骂处罚。 想到这些,栾月转头对龚潮生认真道:“龚潮生,你记住你永远是青嵛山最拿得出手的弟子。也是我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龚潮生缓缓放开了她的手,露出了那双沾着雨点的眼眸,如被寒风摧残的海棠般令何人看了想都无比怜惜。 “真的吗,不会骗我、哄我吗?”龚潮生道。 栾月心中如被什么东西拂过,只有短暂一刻便消失不见。 “真是个呆子。我说了不会骗你,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骗你。”栾月笑道,“要是现在能好好说话的话,先让我穿个衣服吧。” 龚潮生一愣,他快速的打量栾月现在的样子,他瞬间羞红着脸飞速起身,不禁又看了一眼栾月后,随即向后面退去。 他嘴里支支吾吾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想到了捂住脸飞快跑出门,留下了一句:“师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