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九霄!
“帝骖龙翔!”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凝滞。
没有多余的花哨,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一道笔直的、纯粹的、快到极致的“刺”!
剑尖所指,正是阿依莎因折腰而完全暴露出的,护在胸前的金色折扇!
阿依莎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她想躲,可身体却被那凌厉的剑意锁定,动弹不得!她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折扇,交叉格挡在胸前!
“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撕裂声响起。
并非扇骨断裂,而是扇面,被无匹的剑气,从中划开!
那坚韧的黑铁扇骨,挡住了致命的剑尖。但那犀利无匹的剑气,却透骨而入,将那绘着黑色曼陀罗的华丽金漆扇面,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金色的碎片,如同凋零的蝴蝶,在空中纷飞,然后,缓缓飘落。
柳如烟,留手了。
她若想伤人,这一剑,足以洞穿扇骨,刺入对方的胸膛。但她没有。她要的,是胜利,是碾压,而不是杀戮。
毁掉你的舞器,便是毁掉了你的骄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急促的鼓点、悲壮的笛声、肃杀的琵琶声,也在这撕裂声响起的瞬间,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柳如烟手腕轻抖,挽了一个极小,却优美至极的剑花。
“罢如江海”。
那漫天的寒光,仿佛被她这一个动作,尽数收拢。长剑,悄无声息地,滑入鞘中。
她后退一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着呆立当场的阿依莎,微微颔首。
“承让。”
阿依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面目全非的残破金扇,又抬头,望向眼前这位气息已然回归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粉衣女子。
她眼中的不甘、惊骇、愤怒,渐渐地,化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复杂的敬佩。
她收起残扇,右手抚胸,对着柳如烟,深深地,行了一个西楚最尊贵的武者之礼。
“柳姑娘……此剑……此舞……阿依莎,心服口服。”
大殿之中,短暂的静默之后,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好!”
“壮哉!壮哉我大胤女子!”
王明玄更是抚掌大笑,连呼三声:“快哉!壮哉!通神矣!”
这份赞誉,已是帝王所能给予的,最高评价!
那木其的脸色,早已由得意转为铁青,又从铁青化作一片死灰。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上好的白玉杯捏碎。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准备,志在必得的一场羞辱,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舞姬,彻底粉碎。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龙椅之上,王明玄的笑声洪亮而畅快,他看向柳如烟的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朗声道,“赏!”
内侍官尖细的嗓音,立刻响彻大殿。
“陛下有旨,赏璇玑楼柳如烟,捻丝云龙鞋一双,钦赐封号‘琼琚仙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捻丝云龙鞋,那是用金银合轴线与天山雪蚕丝捻合,鞋面有砗磲珠点缀,由内造府中最顶尖的绣娘,耗时数月才能织就一双的珍品。
鞋面上绣着的无脚云龙纹,更是只有宫中嫔级以上的贵主,才有资格使用。
而“琼琚仙子”这个封号,更是非同小可。虽无实权,却是皇帝亲口御封,是天大的荣耀。
柳如烟再次盈盈下拜,声音清脆。
“臣女,谢陛下隆恩。”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斗舞,最终以大胤的完胜而告终。
西楚使团的气焰,被彻底打了下去。那木其之后再未多言半句,只是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南诏的二皇子端木青嵘,则像是被勾了魂一般,一双眼睛就没从柳如烟身上挪开过。
他手中的折扇早已在柳如烟斗舞时掉在了地上,身旁的乌查汉尔连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未曾听见,只是痴痴地望着那道粉色的身影。
宴会终于在一种诡异而又热烈的气氛中,走向尾声。
各国使节、文武百官、江湖豪客,陆续离宫。
盛京的夜,注定无眠。
......
鸾凤宫。
褪去了龙袍的王明玄,换上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夫君的随性。他正由着皇后孙蓉,亲手为他卸下头顶的发冠。
暖黄的烛光下,孙蓉的动作轻柔而娴熟,她看着铜镜中丈夫那张依旧英武,却已染上些许风霜的脸,轻声开口。
“陛下,这般让兄弟几个争斗,真的好吗?而且这几年大胤乱了些。”
王明玄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有什么不好的?朕就是不想当这个皇帝了,难道还有错了?死掉的人不及我功绩的万分。”
孙蓉为他解开发带的手微微一顿。
王明玄睁开眼,从镜中看着自己的妻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疲惫与坦然:“朕登基二十年,南征北战,平定四方。如今大胤国泰民安,人口比百年前翻了五番,百姓的日子,十分富足。这二十年,是我大胤死伤最少的二十年。朕自认,对得起这江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如今,朕什么都不想管了。这三年,就让这几个小子去争,去抢,去斗。朕也好看看到底谁是真龙,谁是草蛇,好赶紧把这副担子,交出去。”
孙蓉幽幽一叹:“可老二做的那些事……终究是......”
“该死的时候自然就死了,哪怕是皇子。皇位之争,哪有干干净净的?”王明玄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自古以来,通往那张椅子的路,哪一条不是用白骨铺就的?该杀的,就得杀!朕属意曌儿,可他,还是太善了些。”
“希望这种争斗能让他成长起来。”
孙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没有再反驳。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