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早已不是先前的客套与欣赏,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与疼爱。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朝着柳如烟的方向,连连招手。
“好孩子,快,快到我这里来。”
柳如烟莲步轻移,顺从地走到老夫人席前,再次福身。
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湿润。
“老婆子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可你这支舞,是跳进了我的心坎里。”
她轻轻拍着柳如烟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着长者的慈爱。
“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严都尉此刻才从那极致的震撼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看着自己母亲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对柳如烟的感激也十分厚重。
他端起酒杯,对着柳如烟,深深一躬。
“柳姑娘此舞,堪称神技。”
“严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柳如烟微微侧身,避开了这记大礼,声音依旧柔婉。
“都尉大人言重了。”
“是老夫人福泽深厚,引来的天香,如烟不过是借光罢了。”
这一句话,说得满堂宾客,无不点头称是。
既将功劳推给了老夫人,又抬高了自己舞蹈的意境,实在是滴水不漏。
“哈哈哈,好一个借光!”
严都尉朗声大笑,豪气干云。
“赏!”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管家立刻会意,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上,用红绸覆盖着,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管家走到柳如烟面前,将托盘高高举起。
都尉府的寿宴,在一片惊叹与赞美声中落下帷幕。
柳如烟的名字,伴随着那支《天香引》,如同一阵携着异香的春风,一夜之间,更加吹遍了盛京的每一个角落。
从王公贵族的府邸,到寻常百姓的茶楼,人人都在谈论那一场堪称神迹的舞蹈。
这一日,柳如烟轻车简从,再次来到了徐氏布坊。
还未进门,徐百万便已满面红光地迎了出来,那热情劲头,比上次更胜三分。
“柳姑娘!您可算来了!快请,快请上座!”
雅间之内,徐百万屏退左右,亲自捧出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箱。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邀功般的兴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盖。
一瞬间,满室华光。
十二匹“流光百练”,被精心叠放其中,如同一道被收纳于方寸之间的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等等,每一种颜色都纯粹到了极致,又在光线的流转下,变幻出深浅不一的瑰丽色泽。
布料薄如蝉翼,轻若云烟,仿佛轻轻一吹,便能乘风而去。
“姑娘,您看!”
徐百万献宝似的拿起最上面那件大红色的舞衣。
衣衫之上,用最顶级的金线,绣着十二种姿态各异的牡丹。
有姚黄、魏紫、豆绿、赵粉,每一朵都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能闻到那馥郁的香气。
柳如烟伸出玉指,轻轻拂过那冰凉滑腻的丝绸。
指尖的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
她又看向下面那件橙色的,上面绣满了各色芙蓉。
再往下,是绣着秋菊的明黄,绣着兰草的嫩绿,绣着海棠的粉青……
十二件舞衣,十二种主色,一百四十四种不同的花卉,竟无一重复。
每一件,都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徐老板,有心了。”柳如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
“不敢当,不敢当!能为姑娘这‘一舞动天下’添砖加瓦,是小老儿的福分!”
徐百万笑得见牙不见眼。
“姑娘放心,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了。这‘流光百练’的料子,我囤了足足二百匹,只等您万寿节上一舞成名,便可让全盛京的贵女们为之疯狂!”
柳如烟微微颔首,留下了尾款,在徐百万千恩万谢的恭送中,离开了布坊。
下一站,是街尾的“天南钗”。
那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柳如烟的身影,他立刻迎了上来,态度比初见时恭敬了何止十倍。
“柳姑娘,您要的东西,成了!”
雅间内,掌柜捧出一个黑色的丝绒锦盒。
打开盒盖,十支金色的护甲,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绸缎上。
黄金为底,被打造成贴合女子指节的优美弧度。
甲面之上,是镂空的卷云纹,繁复而又轻灵,没有半分金器的沉重与俗气。
最夺人心魄的,是护甲顶端。
每一支护甲的尖端,都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湖蓝色宝石。
那宝石的色泽,澄澈通透,宛如一泓被禁锢的秋水,在光下流转着幽深而又清冷的光。
美得令人窒息。
却也,锋利得令人心悸。
柳如烟缓缓伸出手,将一支护甲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尺寸分毫不差,完美贴合。
金色的云纹缠绕着白皙的指节,顶端那一抹幽蓝,带着一种妖异而又圣洁的美感。
“很好。”
柳如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能配得上那支巫舞的“利刃”。
又去取了蝶香引便回了璇玑楼。
她刚踏入自己的小院,便见沈星移和小翠二人,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七八个巨大的竹笼抬了进来。
“姑娘,您回来了!”
沈星移看见她,立刻像只邀功的小狗,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您要的蝴蝶,给您弄来了!”
柳如烟走近竹笼,只见里面万蝶翻飞,五彩斑斓。
有金黄的凤蝶,有墨黑的蛱蝶,有带着蓝色斑点的环蝶,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小蝶。
它们在笼中振翅,汇成一片流动的色彩之海,景象颇为壮观。
“捉了多少?”柳如烟问。
“正值四月末,城外山里能找到的,差不多都给您弄来了,足有上千只!”沈星移拍着胸脯,一脸骄傲。
柳如烟微微颔首,拿出二百两银票,对一旁的小翠吩咐道。
“给他们分了。”
“是,姑娘。”
……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楚王庭。
金碧辉煌的穹顶之下,气氛却压抑得仿佛凝固。
“混账东西!”
身着华贵皮裘的西楚皇帝,将手中的一只金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派人去伏击大胤的太子!”
“啊?!”
他怒目圆睁,指着下方跪着的年轻男子。
正是西楚六王子,那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