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璇玑楼中的许多人而言,这五天是忙碌而充斥着期待的。
而对于柳如烟、林香和楚云这三位即将同台的姑娘来说,这五天更是紧锣密鼓,分秒必争。
时间紧迫,要编排一支全新的、能技惊四座的舞蹈,显然不太现实。
柳如烟思忖再三,最终提议道:“林香姐姐,楚云,咱们这次,便跳《采薇舞》如何?”
林香闻言,眼睛一亮:“《采薇舞》?好啊!这支舞自从你重新编舞后,孙舞娘天天教,我熟!”
她之前也跳过多次,虽不及柳如烟那般出神入化,但也算是拿手曲目。
柳如烟微微一笑,她看向林香,又瞥了一眼静立一旁,默不作声却竖着耳朵听的楚云:“我会对原有的编排做些改动,更突出我们三人的特点。”
林香对柳如烟的本事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更是喜不自胜:“太好了!如烟,都听你的!”
楚云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是轻轻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排练时,林香叽叽喳喳,时而兴奋地叫好,时而又因一个动作不到位而懊恼。
楚云则始终沉默,只是专注地弹奏,偶尔在柳如烟调整动作时,她的琴声也会随之变换,默契十足。
柳如烟则耐心指点,不厌其烦。
五日苦练,转瞬即逝。
璇玑楼一楼二楼闭门修整的第五日黄昏,终于到了重新开张的时刻。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璇玑楼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那些得了消息的恩客们,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早早便赶了过来。
只见原本略显陈旧的门面,此刻已是焕然一新。
朱漆大门更显亮丽,廊下的灯笼也换成了簇新的样式,上面绘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透着一股雅致的喜庆。
“哟,这璇玑楼,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可不是嘛!关门五日,这得损失多少银子!看来这次的新花样,定然不简单!”
客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涌入楼内。
一踏入大堂,便觉眼前一亮。
原本一楼的散座,格局经过了重新规划,显得更为开阔疏朗。
几处角落,还用精巧的木雕花罩隔出了半开放的小区域,既保留了热闹的氛围,又多了几分雅致。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旁,立着一块精心雕琢的梨花木指示牌,上面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几个大字:“玲珑阁——雅韵天成,私享静谧”。
“玲珑阁?这是什么?”
“听说是璇玑楼新推出的雅间,每一间都不同呢!”
有那心急的客人,早已拉着相熟的龟奴打探起来。
“客官,您算是问着了!”龟奴满脸堆笑,声音扬得高高的,“这‘玲珑阁’啊,可是咱们璇玑楼的得意之作!二楼原先的雅间,全都重新布置过了,每一间都有不同的名号,不同的景致!”
“有那‘墨香阁’,里面挂的是名家字画,摆的是文房四宝,最是适合文人雅士吟诗作对!”
“还有那‘锦绣阁’,铺的是波斯地毯,挂的是苏绣屏风,富贵逼人,宴请贵客最是有面子!”
“更有那‘异域风情阁’,西域的挂毯,胡人的乐器,点上特制的迷迭香,保准您一进去,就跟到了关外似的!”
龟奴说得眉飞色舞,客人们听得心痒难耐。
“快快快,带我们去瞧瞧!”
“我要那‘墨香阁’!”
一时间,预订“玲珑阁”的呼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此时,一股奇异的、浓郁的香味,若有若无地从后厨的方向飘了过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那香味霸道得很,带着肉的醇厚,香料的辛辣,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鲜美,直往人鼻子里钻。
“哎?这是什么味儿?好香啊!”
“莫非是璇玑楼新添了什么招牌大菜?”
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得意地嚷嚷开了:“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叫‘火锅’!听说是如烟姑娘想出来的吃食,新鲜热辣,独此一家!”
“火锅?”
这个新奇的词儿,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二楼,“锦绣阁”内。
这间“玲珑阁”果然名不虚传,布置得极尽奢华。
地上铺着厚厚的织金地毯,墙上挂着大幅的牡丹富贵图,桌椅皆是上好的紫檀木,雕花繁复。
此刻,阁中坐着三位衣着体面的商人。
为首的是一位姓钱的绸缎商人,生得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
“王兄,李老弟,今日多亏了钱某消息灵通,才订到这‘锦绣阁’,咱们可得好好尝尝这传说中的‘火锅’!”钱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桌子中央,一口黄澄澄的铜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锅中红白两色的汤底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桌旁则摆满了各色菜品: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鲜嫩欲滴的青菜、白嫩的豆腐、饱满的菌菇……琳琅满目。
“这……这就是火锅?”王姓商人是个贩卖瓷器的,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阵仗。
“看着倒是热闹!”李姓茶商捻着胡须,饶有兴致。
自有伶俐的丫鬟上前,为他们演示如何涮烫食材,如何调配酱料。
钱老板第一个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沸的红汤中七上八下地涮了涮,待肉色一变,便迫不及待地捞出,蘸上自己调配的芝麻酱蒜泥,送入口中。
“唔——!”钱老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鲜!香!嫩!还有这微微的麻辣,过瘾!太过瘾了!”
王商人和李商人见状,也纷纷动起筷子。
一时间,阁内只听得“嘶哈”的吸气声和满足的咀嚼声。
“妙啊!这自己动手涮着吃,比那些直接端上来的菜,更多了几分趣味!”王商人赞不绝口。
“这汤底,当真是一绝!尤其是这红汤,吃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舒坦!”李商人额头微微冒汗,却是一脸享受。
钱老板哈哈大笑:“这璇玑楼,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这‘玲珑阁’,私密又体面;这‘火锅’,新奇又美味!以后谈生意,就定在这里了!”
而在另一间名为“疏影阁”的玲珑阁内,氛围则截然不同。
此阁以梅为主题,墙上挂着几幅水墨梅花图,窗边摆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腊梅,空气中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
阁中坐着两位年轻书生,皆是布衣葛巾,略显清贫,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书卷气。
他们面前,是一只小巧的清汤铜锅,旁边摆着几样素净的蔬菜和豆腐。
“子瞻兄,今日能来这璇玑楼,还是托了你的福,得了书院的奖金。”其中一位略显年少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被称作子瞻兄的书生微微一笑:“季明兄无需客气。我等寒窗苦读,偶尔也该放松一二。这‘火锅’听闻颇为新奇,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他夹起一片豆腐,在清汤中涮了涮,蘸了些许酱油,细细品尝。
“嗯,这豆腐鲜嫩,汤底清醇,虽不似那红汤热烈,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子瞻兄点头赞道。
季明也尝了一口,笑道:“确实不错。而且这‘疏影阁’布置得清雅脱俗,在此处围炉小酌,倒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他看着锅中升腾的热气,忽而来了兴致:“子瞻兄,你看这热气袅袅,食材沉浮,像不像这人生百态,起起落落?”
子瞻兄闻言,抚掌笑道:“季明此喻甚妙!不若以此为题,你我各赋诗一首,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两位囊中羞涩却雅兴不减的年轻书生,便在这“疏影阁”中,一边涮着清汤寡水的火锅,一边推敲着诗句,倒也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