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缘这次斥巨资找了家西班牙餐厅——他真的不想吃便宜的快餐了。
他一边记下刚才约翰逊提到的名字：保罗·布鲁克林，一边往嘴里送着咸的要死的海鲜饭。好在这是个相对常见的名字，否则陈之缘都不知道该怎么拼。
约翰逊说保罗·布鲁克林死而复生是指“从他看见的尸体变成了幸存者”，陈之缘在之前翻报纸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只顾着找小女孩了。
想到这他有点懊恼，刚才太冲动了，应该再多套点话再走的。
傍晚，陈之缘回到宾馆，疯狂喝水。
为了不浪费他吃完了所有菜，但那家餐馆的饭简直咸死了。而他想点一杯水，服务生却给了他一杯气泡水。
x
晚上，陈之缘被粉色西装的罗伯特拉进梦里。
这次他没站在约翰逊的酒吧或是这座新的阿尔那城市里，而是他最开始做这个诡异的梦的那座城市。
铺天盖地的纸在他的双脚一落地便被大风刮着向他兜头飞来。
陈之缘从肩膀上拿起一张，上面赫然是外公的照片！
！！！！！
陈之缘心脏狂跳。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都是假的，但还是一个用力将这张纸扣出一个大洞。
他想看清这上面写着什么字，自己的注意力却始终不能集中。他读了好几遍开头的第一句话却没读进去。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之缘瞬间扭头，看见罗伯特那张欠揍的脸。
“这是你干的？”他质问。
“我这可是在帮你。别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罗伯特把手肘搭在陈之缘的肩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罗伯特假装撩了一下头发，他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做这个动作属实怪异。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之缘的火气不降反升。罗伯特不该拿外公来和他开玩笑。
“你见到那个胖子了？”罗伯特站直身体，答非所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真开不起玩笑。”他耸了耸肩，将这一切停下了。
陈之缘只看到他挥了挥手，满天飞舞的纸片便消失不见。
‘这个该死的梦果然是他在控制。’陈之缘暗暗磨牙。
“好了，你见到他没有？”他又问一遍。
“嗯。”陈之缘不情不愿地回答。
“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在帮你。”
“你也是这么帮约翰逊的？”陈之缘没好气地问道，暗戳戳地试探。
“我可只帮过你一个人。”罗伯特一把揽住陈之缘的肩膀。“他说什么了？”
陈之缘看着他，叹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他有什么资格发火，走到这一步都是罗伯特在出谋划策。
“一个男人，保罗·布鲁克林。约翰逊认为他死了，但爆炸之后他作为幸存者出现在人们面前。”
“死而复生？”
“约翰逊是这么说的。”陈之缘点点头。
“有意思，那咱们去找他吧。”罗伯特兴致勃勃地提议。
陈之缘：？？？这个男人也在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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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误会了，罗伯特把今天见面的背景选在这里只是为了给陈之缘添堵。只见他面朝一个方向举起双手，陈之缘只觉得脚下的柏油马路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陈之缘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摔得两脚朝天。
当他稳住自己的脚步再次抬头，他们仍牢牢站在路面上，只是周遭的建筑物开始飞速向后掠过，这条马路正飞驰电掣地前进着！
没有任何可以抓扶的地方，陈之缘不得不降低重心，几乎半蹲在地面上。他的头发被大风刮向脑后，甚至皮肤都开始变形。如果他现在张开嘴，会是一个很可笑的表情。
“慢点儿！”
“哈哈哈哈，慢不下来！”罗伯特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加快了速度。
陈之缘被这仿佛坐在火车顶上交通工具甩得快要坐到地上，这让他看见了头顶上的风景。斗转星移，一直被乌云覆盖的天空此刻却有流星划过。
“到了！”罗伯特突然一声大吼。
陈之缘随之因为这突然的急刹车向前滚去，直接撞到了罗伯特的腿上。
“小心点儿。”
罗伯特漫不经心地迈开腿走开，让陈之缘没调整好重心再次摔在地上。
‘这一定是报复！’
陈之缘晕头转向地爬起来，认为罗伯特小心眼。
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他们回到了约德福。这里是唐人街。
不过不是几十年前，因为他们正站在陈之缘被赶出来的那家拉面馆前。
这个时间……他赶紧掏出了手机，9991年8月3日。
所以这是现在的时间。陈之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直以来他的手机都跟着进到了这个梦里。
罗伯特又换了身衣服。他不再穿粉色西服或是酒吧的侍者套装，而是一件发白的对襟马褂，脚上踩着帆布鞋，头上戴着高礼帽。看起来不伦不类。配上他滑稽的身材，更是灾难。
陈之缘聪明地没发表任何意见。
罗伯特站在面馆的门前，头也不回地向他招手。陈之缘认命地走上前去。
“那个保罗·布鲁克林，他在这？”
“嗯哼。”
“我打赌你肯定没注意到他。”
陈之缘：‘我都被老板赶出来了怎么注意到他？’
“走了。”罗伯特率先推门而入。
陈之缘走进店里，发现白天的服务员小姐姐和那个凶神恶煞的老板不在，厨房里大师傅切牛肉时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也没了。店里只有一个人，他正背对着陈之缘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吃着一碗拉面。
这是他上次来这时见到的那个流浪汉一样的白人。
他给罗伯特使了个眼色。
‘他是保罗·布鲁克林？’
罗伯特对他点点头。
两个人顺势坐在了这位流浪汉的对面。
然而后者头也不抬，仿佛没意识到他们，依旧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陈之缘用手肘捅了捅罗伯特。
后者回应了他的请求，率先开口：“布鲁克林先生。”
流浪汉有些迟钝地抬起头，一脸的胡子拉碴
“——你是谁？”
“来帮你的人。”罗伯特神秘兮兮地给出答案。
“20年前那场爆炸案带给你的影响不小吧？死而复生，但是你用什么代价换的？”他意有所指。
“——你是谁？”布鲁克林仍然问道。
陈之缘看到罗伯特的笑容僵了下。
“我叫罗伯特，这是我的助手陈之缘。”
布鲁克林点点头，于是继续吃面。
罗伯特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关于那个小女孩你知道什么？”这是陈之缘问的，他想到门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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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说法，于是试探道。
然而刚才还木头一样的布鲁克林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便抬起头盯着他。陈之缘被这个眼神吓到。
罗伯特见状侧了侧身子，胳膊拄在餐桌上，将陈之缘向后挡了挡。一阵可怕的对视后布鲁克林收回视线。
“什么小女孩？”他问。
“当然是那天死去的女孩，你不知道？”罗伯特反问他。
“砰！”布鲁克林猛地一捶桌子。
“注意你的语气。”他愤恨地瞪着罗伯特。
好在下一秒他回答了陈之缘的问题：“她是我的女儿。”
罗伯特和陈之缘对视一眼。
“她叫什么名字？”罗伯特继续问道。
布鲁克林开始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发呆。
“丽莎，我的丽莎。”片刻后流浪汉沉痛地回答。
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布鲁克林开始对他们有问必答。终于也像个NPC的样子了。可在经历过约翰逊的事情后，陈之缘知道面前这就是个真人，只是因为梦境的原因，降低了警惕心。
“她……去哪了？我在报道上没看见她的名字。”陈之缘不忍心直接问小女孩是不是死了。
梦境的好处是陈之缘不再需要使用翻译器。
“她被带走了。”
“去哪？”
布鲁克林摇摇头。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罗伯特不像陈之缘一样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布鲁克林还是摇头。
“你认识黄海旺吗？”罗伯特换了个问题。
“他是店长。”
“除此之外呢？他认不认识……丽莎？”
布鲁克林又在缓慢地摇头，罗伯特看起来被他的慢动作搞得脾气暴躁。
“爆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陈之缘想到那些触手一样的白雾。“你有没有见过一片白雾？”
这话让布鲁克林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
陈之缘：我知道什么？能不能有话直说。
“丽莎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布鲁克林还在继续：“他们只留下了这个。”他从破旧的牛仔裤里掏出一样东西。
罗伯特拿过来，是一枚钱币。一枚像是古代的钱币，上面的浮雕是一个戴着华丽帽子，手举权杖的男人头像。
“他们是谁？”陈之缘赶忙问他。
——时间到了。
在他们面前，布鲁克林缓缓消失。
“他醒过来了。”罗伯特说。
“现在怎么办？”陈之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他向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
“你得去查查这个。”罗伯特拍了张照，然后把钱币抛给他。
“我们甚至没搞清他的‘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陈之缘有点挫败。
罗伯特哼笑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
陈之缘：“……”
“走了，下次见。”罗伯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等。”陈之缘却一把拉住他。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阿公到底和黄海旺有什么关系？”
沉默。
但这次罗伯特给了他答案。
“我认为……带走你阿公的，和带走丽莎，杀死黄海旺的是同一伙人。”
罗伯特趁机把自己的袖子从陈之缘手里拽出来。
“再见，小混蛋。”他给了陈之缘一脚，把他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