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0-40

作者:9009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一星集团的方案,在60分钟即将到来之际,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PPT刚好翻到了附件页。亮眼的企业名单一闪而过。


    陈一诺那句“一星的方案提报完毕”还没说全,就被主评审打断,问他这个附件页是什么?


    观众席上的陈宗礼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陈一诺嘴角勾起,放下翻页器,说道:“在刚才的提案中,我们说到,希望把羽南港打造成港城的新兴创意CBD。具体的规划在过去60分钟里已经诠释过,而高新科技公司的入驻,也是考量羽南港成败的关键。”


    “为此,在方案筹备期,我们提前收集了部分有意向进驻羽南港的世界500强企业。如果一星中标,我们可以立刻开始沟通入驻的相关事宜。”


    这句话说完,PPT上展示的那些星光熠熠的高新科技明星企业。在评委眼里已经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它们扎根港城后,带来的一笔笔可观财政税收。


    项目负责人魏主任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问道:“名单里的资源真实可靠吗?别只是放logo啊。”


    旁边的下属应道:“我们已经复核过,名单是可信的。”


    陈一诺笑着补充:“zf扶持这块还没谈及,但港城作为国际大都会之一,这些企业对在羽南港设置分部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言下之意,都有入驻有意向,就看zf给什么扶持政策吸引外资了。


    陈宗瑜喃喃:“一诺哥哥这个附件漏得有心机啊。你看,项目主负责人魏主任,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陈宗礼没像所有人一样,把注意力落在演讲台上,他目光淡淡地看向贺朝阳。看着他的脸上一阵白一白青,低头笑了。


    ……


    按照原计划,贺朝阳跟陈一诺说好,各自出方案,陈一诺把心思放在方案本身,Ellen提供的企业合作名单由建盛作为“杀手锏”提交。当时贺朝阳的说法是,他获取现场评委的好评,更有话语权拉一把陈一诺。


    殊不知,陈一诺完全没用他提供的设计资源,另辟蹊径想到一个独特的方案。还“不经意”地把底牌露出,抢占了先机。后面的贺朝阳再公布名单,就显得没新意了。而且,陈一诺的这份名单,比Ellen提供的更优质,企业数量也更多。


    叠加方案的视野开阔,Buff叠满,眼看就脱颖而出,拿下竞标了。贺朝阳阵脚大乱,不着急才有鬼。


    不出所料,一星评分:97分,现场轰动。


    太高了,高得让人绝望。


    陈一诺从演讲台下来,跟贺朝阳相互对视一瞬,此时,他灿烂的笑容在贺朝阳看来仿佛在纵火。


    并非芳心纵火的缱绻缠绵,而是放火烧山的付之一炬。


    贺朗看他一眼:“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问题了?”


    贺朝阳在父亲面前不能服软,咽了口口水,硬撑着:“没……没事。”


    主持人宣布下一位提案者:建盛集团。


    贺朝阳强打精神走上演讲台,他正了正西装,拿起翻页器开始演示。


    他的方案陈一诺看过,建盛为了效果更直观,不惜花大价钱做了一个3D模拟视频,按照设计师对羽南港的设计思路。按照实景100%呈现羽南港改造后的情景。


    可惜,这些炫酷的视觉效果,好看是好看,但本质上跟前面的提案拉不开差距,概念上也比不上陈一诺打造两个“港城CBD”有大局观。


    最后的企业名单也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建盛60分钟的提案,说得台下评委哈欠连连。


    最后,建盛分数:95分,比德龙堪堪高出2分。


    贺朝阳看着分数,脸上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等他回到座位时,才惊觉贺朗的座位已经空了。


    ……


    本是没有悬念的竞标,因为一星集团的黑马崛起,以及建盛集团屈居第二,变得耐人寻味。


    现在的压力给到最后出场的天峻集团。


    天峻要赢一星,首先,得拿出高于97分的实力。否则相当于跟羽南港无缘。


    其次,坊间传闻中,无论是身世、能力、地位等,陈宗礼都全方位碾压陈一诺。羽南港的现场竞标,全是凭本事、见真章的时候。有陈一诺珠玉在前的优异表现,常年处于顺风局的陈宗礼,在这等压力下,能赢吗?


    现场所有人都屏息期待陈宗礼的表现。


    当事人陈宗礼丝毫不受外界情绪干扰,他默默系上西装扣,从容地走上演讲台。


    他一手拿着翻页器,一手按着演讲桌一角,一双上斜眼里是藏不住的锐利和自信。他缓满扫视现场所有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狮王,傲视群雄。他仿佛不在参与竞标,而是睥睨天下的王给子民训话。


    如果说陈一诺是英俊潇洒,聪明灵利的翩翩贵公子;陈宗礼就是厚重沉稳,自带压迫感的天生王者。


    他按着讲桌的手微微调试麦克风,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各位,我是天峻集团代表陈宗礼,下面带来天峻的提案。”


    “竞标到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大家对于羽南港的规划也好,对争取打造港城两个CBD也好,心里早有判断。天骏作为压轴,打算在上述的基础上,再提供一个新角度。”


    连续十几小时的会议,大家看了各式各样的方案,本以为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天峻还能提出新思路。陈宗礼像控制注意力的魔术师,一句钩子,大家的兴趣又来了。


    “借用一星的思路,如果要打造以羽南港为核心的新兴创意CBD。那么我建议,把羽南港项目辐射10公里外……”


    屏幕上,再次出现港城地图。


    陈宗礼用激光笔圈出一个地块:“羽南港外延10公里,涵盖包括:港城科技大学,港城商业大学等5所高校。近5年来,5大高校输送的技术向人才,苦于没有合适的科技土壤,只能选择到其他科技强市或者国外就业。”


    “无法留住高端人才,就无法承接科技产业的势能。科技无法突破,高校也没法给学生正向输出前沿经验。从上游到下游都堵塞的恶性循环下,羽南港哪怕有世界500强的大厂进驻,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才,我认为这并非长久之计。”


    “我们天峻,建议打破大学围墙,建立羽南港大学城,一方面储备高精人才输送至羽南港内的高薪产业,实现良性循环。同时,鼓励五大高校进行学术交流,把羽南港闲置地段,打造成创意产业园低价租给大学城学生、教授进行学术研究。”


    “地基打稳了,羽南港项目才能走得更远。我们的附件恰好也是资源。不过跟前面两家竞标公司不同,天峻提供的,是全国愿意投身到羽南港项目的优秀高校教授名单。”


    ……


    台下,王之初往上托起眼镜,眯眼看着附件教授名单,放眼看去都是国内外顶尖高校背景的教授,其含量一点不输陈一诺给出的企业清单。


    他满脸惊讶道:“你跟陈宗礼是提前商量过吗?他方案的思路不但能补充我们方案里人才缺失的问题,这份清单,别说羽南港,对整个港城都是非常稀缺的……这是花了大价钱啊。”


    陈一诺没说话,他后背挺直,双手抓皱了西装裤,忍不住喉头滚动,才能勉强把快要从嘴里冒出来的心脏压回去。


    他当然想说这是提前商量好的,毕竟,为结果考虑,如果最后中标真如传言所说是两家公司,方案能彼此互补的入选几率更高。


    可在方案筹备期间,别说附件清单的摆放,连方案内容也默契地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


    正因为从未透露,所以,当陈宗礼另辟蹊径地补充了一个新思路,还跟他的方案100%契合时,陈一诺简直爽得头皮发麻。


    以前,他视陈宗礼为偶像,他带着自己学好,手把手教他商业理论。港媒说他们是棋逢敌手,一生宿敌,陈一诺从不这么认为。


    如今,他跟偶像暗地合作,明面斗法炫技,内里互补托举,这种灵魂上的共振托举是无与伦比的。


    天骏的提案时间,在55分钟时提前结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陈宗礼缓慢下台,在强大舆论以及项目的压力下,他从头到尾表现得云淡风轻。看不出情绪有一丝起伏,他迈步走回座位,徒留评审们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的时间。


    天峻成绩出来的那刻,现场一片惊呼!


    “卧槽!95分!天峻和建盛居然同分!那就是陈一诺赢了?”


    “还要选一家!你看评审没有直接宣布,就看最后跑出是天峻还是建盛了!刺激!”


    “本以为是天峻和建盛双双中标,没想到,陈一诺爆冷跑出,两个大佬极限1v1!太精彩了!”


    竞标现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嘴上遗憾天峻和建盛平分,心里却是想着:最好他们现场真刀真枪,来场加时赛。


    陈一诺看向前排,贺朝阳双手交叉坐着,抿着唇脸色难看。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陈宗礼比起来,心理素质被完全碾压。


    怪不得贺朝阳总喜欢背地里玩阴的,知道自己正面刚不过,就搞偷袭。这回玩脱了吧。


    他快速打字,给陈宗礼发了一条消息。


    输给你爸不丢人:陈宗礼你不行啊,居然跟贺朝阳平分!摇头.jpg


    前排的陈宗礼看了眼手机,冷笑了声,气定神闲回消息。


    C:着什么急啊,结果还没出。


    输给你爸不丢人:那么自信?万一他赢了呢?


    陈一诺在逗他,毕竟,陈宗礼从没对任何人示弱,更不会假设这种“万一”的问题。


    很快,弹出一条陈宗礼的消息。


    C:他赢不了。


    ……


    “现场的各位,请安静……”


    台上主持人开麦维持秩序,“接下来,有请地政署总署长罗耀忠先生,宣布羽南港中标名单。”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评委席中间的罗耀忠身上。


    根据陈宗礼透露的信息,羽南港项目启动之初,本打算沿用过去的竞标方式,第一轮比方案,第二轮比价格。可由于去年爆出一起竞标舞弊丑闻,总署长涉嫌收受贿赂落马,外界对地政署内部管理相当不满。


    年初,五十岁的新任总署署长罗耀忠走马上任。为了稳固人心,对羽南港项目的竞标非常重视。


    作为港城近十年最重大项目,由固有的两轮内部竞标,改成如今的一轮竞标。并且线下参与,当天公布中标名单。


    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徇私舞弊,几乎不可能。但在同分的情况下,他们如何公平公正地选出最后中标名额,所有人都很好奇。


    罗署长正了正眼镜,手指轻捏面前的麦克风:“感谢各位参与竞标企业对羽南港项目的大力支持,让我们感知到羽南港的巨大潜力。”


    “根据今天的竞标,按照目前分数排名,第一名是一星集团,恭喜一星中标。”


    现场轰地掌声雷动,台下都在给陈一诺道贺。


    台上,罗署长继续念道:“考虑到,羽南港项目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内部商议后,决定增加一个中标名额。”


    “按照分数,天峻和建盛的成绩持平位居第二名,我们内部在复核方案过程中发现建盛集团提交的入驻企业清单存疑。”


    “因此,我们最终决定……”


    “天峻集团中标。”


    第32章


    “恭喜一星,恭喜天峻!拿下羽南港的竞标!”


    宣布中标的瞬间,整个报告厅掌声雷动。


    今天之前,谁都没想过,最后拿下羽南港的会是关系最不好的陈家兄弟。


    外人眼里,双方在竞标过程中完全零交流,但在竞标方案的细节上却高度契合。难道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可大部分人依然保持怀疑态度:这两人能合作吗?合作过程中打起来怎么办?


    现场所有人,神色各异,心里全是不同的猜测。


    唯独主角:陈家兄弟俩,均是得体的起立鼓掌,对结果没有任何龃龉,仿佛他们互不认识,舆论里的恩怨都是大众一厢情愿的臆想。


    当事人之一的陈宗礼接受周遭祝贺时,目光穿过长桌中间的十几号人,最终落到陈一诺身上。


    身边的欢呼、掌声,此时都变成电影里的慢动作。大家缓慢地笑着,闹着,只是热闹的虚焦背景,唯一清晰落入他视线里的,只有陈一诺那张挂着狡黠笑容的脸。


    陈宗礼从十几岁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竞标会,十次竞标中九次,对中标早就麻木了。和别人一起中标也不是头一回。这一切流程都不再新鲜,提不起愉悦。


    但这次不同,因为跟他一起中标的是陈一诺,这让他觉得悬浮。


    如果一个月前告诉他,不久后的羽南港会跟陈一诺合作,他一定觉得是梦。可如今,梦境出现在现实里。他感觉自己像喝了酒,脚步轻飘飘地,好像踩在棉花糖似的云雾高空中,恍惚又不真实。


    ……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陈宗礼开心到恍惚的同时,脸色难看的贺朝阳走到总署长身边,提出异议:“不好意思,罗署长,你刚刚说,我们入驻企业清单存疑是什么意思?”


    罗署长看向旁边的项目负责人魏主任:“魏主任解释一下?”


    对方看向贺朝阳,眼里带着一丝尴尬的欲言又止:“我们的审核人员根据你们方案提交的设计方案、各项资源的真实性进行核实查证。”


    “其中,我们发现贵司的入驻企业清单在审核时存在不少问题,因此,才有这个判决。”


    贺朝阳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接受:“不应该啊,我们的名单跟一星的名单,有七八成是重合的,他的没问题,我的有问题?”


    面对质疑,魏主任脸色忽地沉下来,他话里带着警告:“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如果建盛对此有异议,可以向审核人员索要具体的审核记录。”


    虽然,来参与竞标的公司,都是港城企业中的翘楚。但项目团队仍然要求各个参与者提前一周提交方案。就是为了确保对所有方案的真实性进行排查,毕竟羽南港牵连甚广,又是只有一轮的公开竞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审核也分外严格。


    大到方案中设计师合作的真实性:是否真的出自设计师之手,还是拿来主义找人高仿?


    小到方案中所有落地资源的真实性:资源是否真实存在,能落实合作?还是挂羊头卖狗肉?


    甚至连最后附着的人员架构,他们都要提供几年的薪酬记录,确保员工不是第三方供应商凑的。


    而建盛附件的企业名单,没有通过审核。也就是说,那份入驻清单可能是假的。


    贺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港城首富家族,出了这样的纰漏,让审核方的立场变得很尴尬。特别在一星和建盛企业名单出现重合的情况下。万一他们审核不到位,容易让人怀疑其中一方贿赂了相关人员。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他们特意三番五次去核实,确保审核结果无误。哪怕最后有竞标者不服,他们也能拿出证据。


    可这些细节,在大庭广众下,魏主任不方便多透露,说破了大家面子上绷不住,还让旁边的人看笑话,没必要。


    贺朝阳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跟官场人打交道,不能硬碰硬。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追问。


    只能无力咬着后牙,心中默默接受没有中标的事实。


    脑海里重复着厉冬通风报信的话,他说Ellen有诈骗嫌疑,劝他不要签合同的声音。宛如佛经,念得他头晕脑胀。


    ……


    竞标结果揭晓,报告厅内的人从沉浸在热闹之中,到慢慢散去不过半小时的事。


    很快,诺大的报告厅内,最终只剩下建盛的人。


    贺朝阳拿起手机,第N次拨打Ellen的电话,里面依旧只传来一个冰冷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砰——”一声,他把手机直接甩在会议桌上,屏幕瞬间爆裂。


    旁边的助理了解贺朝阳的脾气,瑟瑟发抖地劝道:“二少,你冷静点。外面还有记者,万一传出去不好……”


    贺朝阳朝助理大吼:“已经传出去了!!”


    虽然,竞标现场不让记者进入,但港城狗仔是出了名的无孔不入。买通几个竞标公司的人,把竞标消息实时直播,一点都不难。他闭眼想都知道,今天的头条肯定是陈家两兄弟拿下羽南港!


    他一把抢过助理的手机,又拨了一遍Ellen的手机号码,依然是那把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贺朝阳喊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他额上青筋暴起,原来温文尔雅的绅士外衣被撕破,变身成了浑身杀气的大魔头。


    他眯着三白眼看向身后的保镖,严肃命令道:“反转整个港城,把那个外国人给我找出来!!”


    “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身后的保镖应了声是,转身离开报告厅。


    “贺少,发那么大火,小心伤肝啊。”


    轻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一诺倚着门框站着,双手揣兜,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有种慵懒的潇洒,跟演讲时专业外型判若两人。


    贺朝阳抬下巴,让助理等人先出去,报告厅内只剩下他和陈一诺。


    他冷笑:“陈一诺,挺厉害啊,瞒着我玩无间道。”


    陈一诺的方案,他之前看过。跟今天这版完全不同。加上跟天峻方案里多方面的互补,傻子才猜不到他真正合作的,其实是天峻。


    陈一诺摆手,毫不留情地戳破:“贺朝阳,咱们就别贼喊捉贼了。”


    “口口声声跟我合作,不过想利用我散播天峻的负面舆论,影响我们在评委心里的印象。然后让古德庆当备胎,给他头部设计资源做方案,随便给我个二流设计。其实我也能理解,我这大伯毛病一大堆,但有一个优点:特别听金主的话。”


    “你心里早就想好了吧,他能跟你一起中标最好,他不行,你还能跟天峻平分。”


    “最重要的是,我得输。这样,我在港媒面前丢了面子,跟陈宗礼关系更差,还顺便报了当年的仇,一箭N雕。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贺朝阳不否认自己的心机,他咬牙忍着:“那还不是棋差一着?Ellen……那个外国人,是不是你们专门给我下的套?!”


    陈一诺狡黠的眼睛轻佻看着对方面目狰狞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复仇的快感。


    “贺朝阳,你没到30就开始老人痴呆了?让我给你回忆回忆,刚开始,Ellen好端端跟陈宗礼聊着,是你非要抢过来的,记得吗?”


    “后来,你的眼线提醒过你,Ellen有问题,让你小心,我也提醒过你。结果,是你义无反顾地签了合同,记得吗?”


    “如果所有人都告诉你,这里有个坑,你偏不信,非要往下跳,与其说我们给你下套,不如说你给自己下套。”


    “贺朝阳,要怪就怪你太自以为是,这一局,你输得该!”


    贺朝阳呆站在原地,脑海里快速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现纰漏,让陈一诺从一开始就怀疑他。更不明白自己安在陈宗礼身边的棋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发现,被反利用……


    是他轻敌,低估了这对兄弟。


    “叮叮——”


    贺朝阳手机响起,来电显示:贺董事长贺朗,看见备注,才想起这是助理的手机。


    无独有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唤他:“一诺。”


    陈一诺转身,看见陈宗礼站在几米外。跟他一副下班的懒散不同,陈宗礼依旧衣着得体,衬衫扣子系到顶,领带也系得板正,精神状态还能连续开几个小时会议。


    他那双如墨的眼眸里只有陈一诺,一点眼神都没留给贺朝阳,仿佛当他空气。


    “司机来了,走吧。”


    陈一诺回头看着满身戾气的贺朝阳,他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指关节因为捏得用力泛着白。想也知道贺朗要骂他什么,比起失去羽南港,贺朗的责骂让他更不想面对。所以迟迟不肯接通。


    换做别人,陈一诺还能勉为其难,见好就收,但面对贺朝阳,他是新仇旧恨一起算,骂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地,哪里疼往哪儿戳。


    他下巴微仰,得意道:“我哥来接我,先走了。你跟贺董慢慢汇报工作,不过你被骗几百万,同时又丢了几百亿项目,估计不止被骂那么简单。”


    “相识一场,给你几点忠告。”他身体前倾,勾起嘴角,像西方童话里的恶童,“第一,被骂的时候不要辩解,只管低头认错,这样还能少受点罪~”


    “第二,千万别哭哦,越哭被骂越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再打陈家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陈一诺敛起狰狞的笑容,大功告成似的,举手朝他告别。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有~缘~再~见~!”


    陈一诺离开的时候,没有转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往后倒出报告厅。


    像防着贺朝阳会突然背后偷袭,又像暗示他,接下来,我会一直盯着你。


    贺朝阳!


    第33章


    竞标场外,大批记者聚集在门口,就等着给陈家兄弟做独家专访。


    为了避开记者,陈宗礼早早让司机把车开到地政署的停车场,从报告厅到停车场,中间需要经过一条林荫路。


    日落的橙色染遍了万物,陈一诺跟陈宗礼并肩走着,背后镀了一层浅金色。


    陈一诺不时回头看自己的影子,说道:“哥,我发现你的影子比我长。”


    陈宗礼撩起眼皮,也回头看,不以为然:“谁叫你比我矮。178。”


    陈一诺争辩:“我180!”


    陈宗礼站定,身体忽然往前,他腿长,只迈半步,鼻尖就差点擦过陈一诺的额头,陈宗礼的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接着,陈一诺的发顶被温暖的掌心压了压。


    陈宗礼用手比了比,肯定道:“就是178。”


    察觉对方在比身高,陈一诺立刻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慌乱地复原被压塌的发顶。为精心准备的2厘米“长高小技巧”被无情识破,而感到窘迫。


    他满脸通红,非常不满:“你闭嘴!”


    陈宗礼弯着眼睛装起他的愤怒,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哒哒哒——”178的陈一诺几步追到他的身边,肩膀跟他相抵着,说:“你刚刚喊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圣保罗。”


    “恩?”陈宗礼发了个低沉的声音,等着他往下说。


    “你忘了?当年我跟贺朝阳打架,要见家长,你跟贺朝风一起被喊过来,被王校教育了一顿。”


    陈宗礼又“嗯”了声:“你眼睛受伤那次。”


    “我眼睛受伤了吗?”陈一诺摸了摸眼睛,太久了记不清。


    “总之,我们又像当年那样,站在同一战线上,我真的很开心。”


    话说出口,陈一诺就后悔了,他习惯了跟陈宗礼针锋相对,突然变得矫情,还挺臊的。


    不等陈宗礼反应,他立刻用转话题转走尴尬。


    “话说回来,Ellen是你专门找来骗贺朝阳的吗?”


    陈宗礼装作不察觉他生硬的转折,摇摇头:“刚开始,这人是庄嘉轩推荐过来的。聊着聊着,我就察觉这人有问题,后来背调结果出来,果不其然。恰好贺朝阳要挖人,我就顺水推舟了。”


    陈一诺打了个响指:“你是吃准了贺朝阳多疑的性格,将计就计,把他藏在你公司的线人给他通风报信。贺朝阳这人阴暗,你越说Ellen是骗子,他越觉得你在骗他。更要下定决心跟Ellen签合同。”


    “你不但让贺朝阳上当受骗,还能揪出线人,一举两得……”


    他打量着陈宗礼,眯着眼打趣道:“陈宗礼,你好坏哦。”


    陈宗礼笑了笑,不以为然:“你为了骗贺朝阳,假装我们关系差,还当着陈宗瑜的面吵了一架。她至今都觉得我们水火难容,你才比较坏吧。”


    说起这个,陈一诺只能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线人,叫厉冬的,你最后怎么处理?”


    说起厉冬,陈宗礼脸色黯了黯,很快又恢复:“法务已经介入,该判刑判刑,该罚款罚款。”


    陈一诺记得,厉冬是陈宗礼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助手,期许颇深,否则不会给机会对方跟莫多里谈判。可陈宗礼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挺让他意外的。


    “喂,你们两个,聊够了没!!”


    他们同时抬头往前看,停车场的一辆库里南旁边,站着恭候多时的王之初,以及满身杀气的陈宗瑜。


    为了避嫌,他们在会场内没任何交流,中标后,得知真相的陈宗瑜心情爆炸。现在只想找人兴师问罪。


    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毫不淑女地双手叉腰:“你们真的很离谱!我当你们哥哥,你当我是工具人!居然连我都瞒着!”


    她看着陈宗礼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天天为了Ellen的事操碎了心!觉都睡不好!结果,你们在一旁看我笑话!”


    陈宗礼知道妹妹的脾气,解释得有理有据:“你怎么可能是工具人,你特别重要!要不是你真情实意的操心,我们怎么可能发现厉冬是间谍,怎么可能骗他跟贺朝阳通风报信?”


    这么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但气还是要撒,陈宗瑜转头把怒意对准陈一诺:“还有你!那天在饭店门口,连招呼都不跟我打!把我当空气!”


    陈一诺伸手要拉她,被她甩开,他无奈哄道:“当时,贺朝阳就在车里,我打招呼不就暴露关系,前功尽弃了?但你骂得对!我错了,该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哥哥给你买!”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话都说这份上了,陈宗瑜也气不下去,脸色由阴转晴。


    她哼了声,强势插进两个哥哥之间,一手挽一个,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们大步往车的方向走。


    傲娇道:“行吧,走走走,先吃饭!等我回去好好列一个List,买得你们倾家荡产!”


    ……


    陈宗瑜说吃饭,陈一诺直觉以为是在外面随便找个酒店吃一顿。


    谁知道,车开半小时后,他发现路越开越不对劲。


    陈宗瑜眨着一双笑眼,试探着:“家里知道我们一起拿下羽南港,特别高兴,奶奶特别叮嘱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一诺哥哥,你……会去的吧?”


    陈一诺的脸色变了变,当初,他被送出国,反应非常激烈。那几年断了跟陈家所有人的联系。虽然,陈老太有派人暗中关照,却只敢私下的照应,不敢明目张胆。就怕他反应激烈拒绝了。


    这次,陈一诺回港城几个月,每次出现都闹得满城风雨,却迟迟没主动提出要回陈家。


    外面的人看来,陈一诺跟陈宗礼不合,连带认为跟陈家关系也不好。两人之前的秘密合作,怕贺朝阳察觉,见面只能选隐秘的地方,就怕打草惊蛇。


    可如今,他们一起拿下羽南港,老太太才有借口,光明正大地派陈宗瑜把人带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不是陈宗礼,也不是陈老太,而是陈宗瑜。


    因为陈家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陈宗瑜感情好,把她当亲妹妹。当年知道他被送出国,陈宗瑜嚎啕大哭,眼睛肿了好几天。所以,由她开口,陈一诺最难拒绝。


    陈家人心眼真多。


    他剜了一眼陈宗礼,不太客气:“挺厉害啊,先把人拐上车,再叠加一个美人计……”


    让人碍于情面,无法拒绝。


    陈宗瑜被喊“美人”心花怒放,嘴甜道:“用美人计是真,大家想你了也是真,择日不如撞日,一顿饭而已,去吧去吧!”


    陈一诺怨怼的目光落在陈宗礼身上,陈宗礼心虚,只敢说:“对啊,我们真的特别想你。”


    王之初也在旁边使劲:“去吧去吧,兰姨做的三杯鸡,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哎呀,想起兰姨的三杯鸡,陈一诺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发出一声“咕噜”。


    “咕噜”声很大,整个车厢都听见了。陈一诺尴尬地愣了下,陈宗瑜笑容瞬间开花,她朝王之初抛出一个肯定的眼神,开始报菜名:“不但有三杯鸡,还有冰皮乳鸽、黄鳝煲仔饭、萝卜炖牛腩……”


    “咕噜——咕噜——咕噜——”


    陈一诺肚子里的馋虫仿佛成精,陈宗瑜嘴里每蹦出一道菜名,它就叫一声,应援似的,臊得陈一诺满脸通红。


    钢铁的意志在生理需求面前全线崩塌。


    坐他旁边的陈宗礼一直努力压着嘴角,像逗小狗似的低声逗他:“听说还有燕窝蛋挞。”


    “咕噜——”


    陈一诺生无可恋地捂着肚子,看向窗外。


    感叹:操,馋虫害人啊。


    ……


    有了刚刚的玩笑,车内的气氛缓和不少。陈一诺歪头看着沿途风景,心里的紧张感混杂着故地重游的感慨,一时间五味杂陈。


    库里南在一个十字路口缓慢停下。


    这是一个特别的十字路口。直行通向港城最密集的平民住宅区;左转则通往港城著名的富人区:港坪山顶。


    港城的富人区不止一处,唯独港坪山顶门槛最高。有钱只是准入门槛,港城富豪众多,有的一辈子只能带着艳羡目光在外围仰望。


    时至今日,陈一诺仍然认为港城残忍的其中一点——仅仅一个红绿灯,便区隔了阶层。


    陈一诺的思绪还在往事中飘荡,车左转直行几十米后,出现一条斜往上的山路。


    路两旁种满黄金风铃木,每年2月底,漫天都是生机勃勃的金黄小铃铛,像给盘山路铺上了一条绵延的黄金帷幔。春风轻轻吹过,花瓣缓缓飘到地上,铺成了金黄地毯,又是另一种浪漫。


    陈一诺记得有一年,黄金风铃木一夜开满,陈老太太抓着三个孙子,说要去拍照。


    三人分工迅速,陈一诺负责摄影,陈宗瑜负责指导动作,陈宗礼负责……氛围。


    陈一诺上蹿下跳地调整摄影角度,手指按着相机快门,对着老太太一顿“咔嚓咔嚓”连拍。


    陈宗瑜站在一旁交叉双手,“手放这里,脚放这里”,美术指导似的指挥老太太摆各种PO。


    唯独陈宗礼丧着一张脸,怀里不情不愿地掬起一捧明明黄色的花瓣。


    按照陈一诺的指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把花瓣抛向天空,制造漫天落花的氛围。


    那副“要不你们杀了我”的表情,以及堪比AI的机械动作,比随风散落的“风铃木雨”还让陈一诺记忆深刻。


    第34章


    进入港坪山顶住宅区,保安审核关卡多了许多,陌生车辆几乎每个路口都要接受搜查。


    坐在副驾的陈宗瑜喃喃:“这辆车没登记,刚好遇上小周末,这队得慢慢排了,一诺哥哥你再撑一会啊?”


    陈一诺摆摆手:“没事,你别再报菜名就行。”


    他的视线穿过长长的车龙,已经能看见不远处陈家老宅外的围墙。


    重生后,他一直不敢回来,理由并不是大家以为的他被赶出国,跟陈家老死不相往来。随着上辈子陈宗礼和陈老太先后离世,这样的恩怨,对他而言太微不足道。


    让他忐忑不安,逃避回来的主要原因,发生在上辈子,他出狱以后……


    那时,他在狱中苟延残喘,虽然断了双腿,好歹拣回一条命。陈宗瑜推着轮椅,把他这个残疾人从A国接回港城。


    那时,陈宗礼被撕票,陈老太太病死,二婶也病重。


    整个陈家,只剩下陈宗瑜一个女生苦苦支撑。本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千金大小姐,重压之下,老了十岁。不到三十每个月都要去染一次头发,遮盖头顶的银丝。


    陈一诺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哪里舍得让她继续扛。他回港城不久,就撑着破败的身体,着手管理天峻。那时,天骏集团面临恶意收购,为了筹集资金,只能把这座百年老宅变卖。


    还记得,上辈子他最后一次来老宅,是陪宗瑜签售卖合同。


    这一秒刚签完转让合同,下一秒,陈家老宅的前院就传来电锯的声音——那是新主人让工人锯断老榕树的声音。


    老榕树是陈家老宅的标志,更是镇宅之宝。在陈家第一代入住时便种下了,直到陈家第五代依然屹立不倒。老太太说,这课老榕树是见证着陈家家族百年兴衰的“活化石”。


    陈老太还专门在榕树下建了个实木台,中秋时赏月,过年时赏烟花,闲时喜欢坐在树下喝茶、看花……偶尔,他们放学回来,一进门便能看见老太太坐在树下笑眯眯等着他们。


    这棵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曾经是他们美好回忆的一个重要部分。


    那天的电锯声混着陈宗瑜的哭泣声,持续了大概半小时,一棵经历风雨的百年老树轰然倒塌。


    命运如同百年陈家一样。


    ……


    “一诺,下车了。”


    陈一诺从上辈子的回忆里回神,车不知不觉已经驶入陈家老宅。


    痛苦的情绪没藏好,从灵动的眼眸中溢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刚好被陈宗礼捕捉。


    陈宗礼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以为他害怕要逃,他打趣道:“放心吧,老太太,近几年开始吃素。”


    “???”陈一诺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宗礼笑道:“所以,她不会吃了你,别怕。”


    陈一诺才意识到,对方在哄他,也立刻笑了:“我没怕。就是累了……”


    陈宗瑜刚下车,听见他们的对话,嚷道:“竞标了一天,当然累!放心,我妈说菜都做好了,进屋就能吃!”


    陈宗瑜挽着陈一诺的手臂,边走边说:“待会儿好好补补,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


    陈宗礼快步往前走,跟他们并肩,调侃道:“只见过他一面,就知道他瘦了?”


    陈宗瑜回嘴:“一眼识别胖瘦,这是女人的超能力,你不懂~”


    陈一诺听着陈宗瑜跟陈宗礼斗嘴,目光落在主宅旁的大榕树上。


    重生一世,它像一个睿智静默的老人,垂手伫立着,等他们走近,用参天密叶替他们铺下一片绿荫。


    一阵风轻轻吹过,老榕树垂下的地生根,随风摇曳,仿佛陆上水母,触须擦过陈一诺的肩膀,像跨越生死后的安抚。


    陈一诺用只有树能听见的声音,默念道:我回来了。


    ……


    “一诺,回来了呀!”


    第一个扑到陈一诺面前的是兰姨。


    她年过五十,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三代陈家人。现在是陈老太任命的陈宅管家。


    家里除了陈老太,她的辈分最高。陈宅里面所有人,包括陈宗礼,平日都对她都很尊敬。


    兰姨祖上是上城人,小时候逃难到的港城,被卖到陈宅,年轻的时候爱穿旗袍。如今美人迟暮,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当初,陈一诺从上城到陈家孤苦无依,兰姨私下做了不少上城小吃哄他。


    陈一诺双手回抱她,撒娇道:“兰姨,我太想你了。”


    陈宗瑜在一旁打趣:“兰姨,一诺哥哥特别想你的菜。光听见菜名,他肚子就能唱歌。”


    兰姨放开他,眼眶有些红:“想我怎么不早点回来?饿了吧,赶快洗手,到饭厅吃饭!”


    歪头看向陈宗礼:“宗礼,上楼喊老太太下来吃饭。”


    陈宗礼刚要转身上楼,被陈一诺拉住小臂,他说:“哥,我跟你一起。”


    “你……”陈宗礼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又妥协:“行,走吧。”


    陈家老宅有百年历史,期间经历过几次修整。但依然保留最初的南洋建筑风格。白色砖墙外身、青色木门搭配花窗,简洁又不失韵味。


    他们沿着大理石旋转楼梯上二楼,陈一诺跟在陈宗礼身后,慢慢把衬衫扣子扣上,领带系好。整理仪容的模样,被陈宗礼看在眼里,只觉得乖巧。


    “叩叩——”


    书房内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进。”


    本是普通的一道门,陈一诺却觉得像哆啦A梦的随意门,推开往里走,已故的陈老太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年近七十的陈老太身穿浅蓝丝绸旗袍,梳着利落短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往常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如今就在眼前。


    陈一诺用力咬紧后牙,才能堪堪抑制自己激动的颤抖。


    陈宗礼先说:“奶奶,我们把人带回来了。”


    老太太摘下老花镜,目光从陈宗礼移到旁边的帅小伙,声音温柔道:“诺诺,长大了啊。”


    自从他的亲奶奶,白凤娇去世后,只有陈老太会喊他“诺诺”,听见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猛地攥紧拳头,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哽咽着:“是,奶奶,您身体还好吗?”


    虽然,陈老太已经把天峻交给陈宗礼,自己退居二线,但上位者的气场不减。在两位年轻力壮的总裁面前,威慑力犹在。


    老太太点头:“七十了,没病没痛那不可能,总体还行吧。你们少气我就行。”


    陈宗礼调侃:“我什么时候气您了?”


    她看向陈宗礼,脸色有些阴沉:“听说,这回揪出一个贺家派来的间谍?总裁办的厉冬?”


    陈宗礼点头:“对,已经报警了。这个人很谨慎,跟贺家联系相当隐秘,手机、电脑、邮件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只能交给法务处理。”


    陈老太太手指点了点桌面,眉宇一紧,慈祥老太太瞬间变成了当年覆手为云的天峻掌舵人。


    “这几年,贺家仗着港商的身份,从内地拿了不少好项目,又让大儿子贺朝风入C国国籍,生意拓展到国外去。二儿子就在港城内的餐饮酒吧里打探情报,做偷鸡摸狗的事。”


    “一家人各自发力,果不其然,港城首富易主到贺家头上。现在整个港城的富豪都在巴结贺家。”


    陈宗礼倒是很自如:“奶奶,别人赶着巴结他们,因为贺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们不同,在贺家眼里,我们是威胁,是对手。这次的间谍,要不是一诺提醒,我短时间还发现不了。”


    陈老太上斜眼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李家纯已经搭上贺家的线,开始跟内地搞关系,董家的董嘉华在C国跟贺家也有合作开发项目。”


    “别人都抢着跟贺家联手谋合作,你们两兄弟倒是另辟蹊径,联手得罪贺家。”


    “我们做生意,利字当头,哪有一辈子的敌人?跟贺家针锋相对,有必要吗?”


    贺家的厉害之处在于,一方面不断拓展商业版图,另一方面通过交换利益结交盟友。


    陈家却完全相反,不但不结交,反而站在贺家对立面,眼看已经被排挤到悬崖边。


    过去,陈老太因为辈分的问题,对他们各家都有提携,各家对陈家这位“老大哥”还有一丝尊敬。


    如今,陈宗礼一个毛头小子站在天峻掌舵者的位置,被贺朗为首的一群长辈杯葛。加上,天峻内部新旧势力交替,此消彼长。天峻这艘巨大的轮船,虽然外表光鲜,实际上沉疴已久,要维持现状已然不易,更别说对抗外面的联盟。


    老太太主张以和为贵,对陈宗礼的激进做法一直非常担忧。


    陈宗礼却不以为然:“如果贺家适可而止,我也不会对他们出手。是他们先越界了……”


    陈一诺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祖孙两人讲着天峻的现状,一边替陈宗礼着急,一边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他开口道:“就是!奶奶,贺家不但给天峻安插间谍,我公司里也有他的眼线。”


    “他们用心险恶,我们不可能跟他们合作。再说,你不用担心天峻孤军作战。虽然,一星刚回港城还没站稳,但好歹算一个助力。您放心,从今往后,哥不再是单打独斗。”


    说到这儿,陈宗礼意味深长地看着看他,嘴角不可觉察地上扬。


    陈老太看来,一星就跟刚学走路的婴儿,自顾不暇,但心里抱着当年把陈一诺送出国的歉意,没再多说。


    只道:“你们兄弟守望相助自然最好。你跟莫多里的收购,还有羽南港竞标上的表现,我都听说了。做得好。”


    陈老太这句夸赞,含金量很高。她笑道:“羽南港既然拿下来了,就好好做。”


    陈一诺深吸一口气,说道:“肯定的!”


    “奶奶,接下来,我会在港城待一段时间,至少等羽南港上轨道。而且……我想家了。”


    陈一诺一句“想家”,让陈老太眼神有些动容。当年,陈老太对陈一诺也曾关怀备至过。可碍于各种压力,不得不把人送出国,中间更是数年不联系。


    本以为,陈一诺心里早就不把这里当家了。可如今,听见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内疚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片刻后,老太太开口:“想回就回,兰姨早把你以前住的地方收拾过了。”


    有老太太这一句,陈一诺彻底松了口气。


    当初,为了保陈宗礼,老太太把他送出国的态度非常坚决。本以为,她还忌惮陈一诺,容不得他留在港城。他甚至做好了继续把LS酒店当长租房的准备。


    还好,老太太松口了。


    这下,悬着心总算放下,他能名正言顺留在港城帮陈宗礼的忙。心里积压的压力,瞬间轻松不少。


    老太太看看时间,缓缓起身:“差不多到饭点了,待会你们下去,记得哄一哄你们二婶。”


    陈宗礼反应很快,问道:“怎么了??”


    空调太冷,陈老太伸手扯了扯肩上的披肩:“吴丹妮打电话过来,你二婶接的,为了今天竞标的事,两人吵了几句。贺家现在不一样了,首富太太说话更难听。”


    吴丹妮是贺朗的夫人,贺朝风兄弟的母亲,还是陈宗礼二婶吴淑芬的表姐。这人喜欢拜高踩低,并不受人待见。有今天竞标的事在前头,闭着眼都能知道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陈宗礼挑眉,把陈一诺推出去:“放心吧,二婶看见一诺回来,自然能高兴。”


    陈老太看着一头雾水的陈一诺,笑道:“也是。”


    第35章


    从书房出来,满屋子飘满了饭菜香,陈一诺的肚子似乎养了馋蛊,又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陈宗瑜跟母亲吴淑芬,坐在饭厅聊家常。看他们下楼,立刻嚷道:“哎哟,你们工作狂总算聊完了,快来快来!我都要饿死了……”


    陈老太嗔怒看她:“小姑娘说话怎么总是死啊死的,也不觉得晦气。”


    陈家吃饭用餐桌是紫檀木圆桌,人与人之间距离近,见证了陈家几代人的分离团圆。


    陈老太坐主位,左侧坐着吴淑芬母女,右侧坐着陈宗礼,陈一诺和客人王之初。


    兰姨陆陆续续上了满桌的菜,说道:“知道你回来,这些菜,二少奶让厨房张罗了一天。”


    老太太还没起筷,二婶吴淑芬不顾礼数,直接把一只挂满浓稠酱汁的三杯鸡腿夹到陈一诺碗里。陈一诺连忙毕恭毕敬地用碗接过。


    “一诺在国外那么多年,平常也喝不到家里的汤水,现在回来了,肯定要好好补补呀。”


    吴淑芬喜欢陈一诺,当初送他走,她跟陈宗瑜都不乐意。看他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想方设法把人留下。


    兰姨边分汤,边看看陈一诺:“看着比念书的时候还瘦,这个花旗参响螺汤,补补气血啊。”


    吴淑芬接着说:“对,最近羽南港比稿那么辛苦。多喝几碗。”


    陈宗瑜边喝汤露出半只眼睛嘀咕:“我们几个也都比稿了呀……”


    吴淑芬这才回头看陈宗瑜:“我还不知道你?每天按时上下班,累也是宗礼累。我看昨晚也熬了个通宵。”


    陈宗礼跟旁边的陈一诺对视一眼:“应该都没睡好吧,提案前一天都紧张。”


    陈一诺惊讶:“你也紧张?”


    陈宗礼淡然:“陈一诺,我是人啊。是人都会紧张的。”


    陈宗瑜笑道:“你在我们心里,早就不是人了~”


    吴淑芬看了一圈圆桌上的人说说笑笑,感慨道:“这老宅大是大,平时你们总加班,这圆桌就我和老太太吃饭,都坐不满。一诺,你以后带上小王,多回来尝尝兰姨的手艺。”


    陈老太把吴淑芬对陈一诺的偏爱看在眼里,手里的汤勺虚点了点陈一诺。


    “知道你二婶多想你了吧?赶紧收拾收拾搬回来吧。”转头对吴淑芬说,“记得提醒他们把一诺的房间收拾出来。”


    当年,把陈一诺送出国时,闹得太不愉快。陈一诺也把他们拉黑很久。本以为,他肯回家吃饭已经是让步,没想到还能搬回来住。


    吴淑芬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嚷道:“一诺要搬回来吗?”


    陈一诺点点头:“对,喜欢住家里。”


    吴淑芬拍拍手:“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吩咐他们。”


    陈一诺面前一勺汤没送到嘴里,就被吴淑芬吓得连忙起身。


    “不着急,二婶!我今晚还要回去酒店收拾行李,明天吧,明天再搬回来,我们先把饭吃完。”


    陈老太看吴淑芬火急火燎的模样,也发话:“就是,急什么,先吃饭!他还能再跑了?”


    陈宗瑜阴阳怪气:“奶奶,看到了吧。我妈就是偏心一诺哥哥。你不知道,刚刚在客厅匆匆一瞥,就拉着我夸了半天。”


    被戳穿的二婶一点不害臊,她俯身往前对陈一诺说:“呐,我小时候就喜欢一诺,特别想你当我女婿,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哦!”


    “以后,宗礼配思维,你配宗瑜,怎么样?”


    “噗——咳咳咳——”


    陈一诺被吴淑芬语出惊人吓到,汤呛到气管,陈一诺咳得浑身发抖。


    陈宗礼连忙把手边的餐巾,递给他,低声道:“擦擦……”


    “谢……咳……谢……”


    突然“被安排”的陈宗瑜气不打一处来:“妈!小时候的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在一起呢!”


    “怎么不能了?你们又不是亲的,总比庄家那小子好吧!你看我们一诺,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最紧要知根知底!”


    陈宗瑜不服:“庄嘉轩怎么了?颜值事业也不错,庄家跟我们家关系也好,庄嘉轩还是陈宗礼发小,还不够知根知底?”


    二婶难得冷了脸:“哎呀,你这审美真的完全不随我啊。庄嘉轩那痞里痞气的模样,能跟一诺比?再说,人家也不搭理你啊,别自作多情了。”


    “你才自作多情!”


    两母女你一言我一语,搅得餐桌上闹哄哄的。


    被无辜卷入话题的陈一诺,因为激烈的咳嗽,眼尾连着鼻尖都红了,莫名有些可怜。


    陈宗礼凑到他耳边,话里带着笑意道:“知道二婶喜欢你,没想到那么喜欢啊。”


    陈一诺啧了声,皱眉问:“你别笑了。我配陈宗瑜?二婶怎么想的……”


    陈宗礼撇撇嘴:“想豪门那些事呗,包办婚姻那种,你懂的。”


    陈一诺喝了一口水,揶揄他:“啊,就是你跟李思维那种呗,没你懂。”


    这语气旁人听来是兄弟间的阴阳怪气,陈宗礼却嗅到了醋意。


    他耳眼眸里闪烁,喉头滚了滚:“宗瑜也挺好的,不考虑考虑?”


    陈一诺惊讶:“我疯了?那就是我亲妹!你会喜欢自己妹妹吗?”


    陈宗礼眼神黯了黯,他是不喜欢自己妹妹,但喜欢自己弟弟……


    陈一诺继续道:“再说,还有一个庄嘉轩呢。对了,他回来之后,跟宗瑜见面了吗?”


    陈宗礼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腩,脑子里想起那天庄嘉轩的暴跳如雷:“见了,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


    陈一诺:“啧啧啧,从那年慈善晚会开始,算算啊,快7年了吧。”


    “是吗?”陈宗礼有些恍惚,也跟着算了算,感慨道:“确实7年了。”


    ……


    说起陈宗瑜跟庄嘉轩,也是一段孽缘。


    有一年,还是懵懂少女的陈宗瑜,听说两个哥哥要去看跨年烟花,吵着要去。那时,庄嘉轩为了当古惑仔,专门学开摩托。用尽方法,让家里买了辆哈雷。


    新车落地,迫不及待地拉着陈宗礼比一场,展示摩托技术。


    于是,跨年那天,陈宗礼载陈一诺,庄嘉轩载陈宗瑜,比赛谁先抵达。


    途中,两辆摩托车跑散了。


    庄嘉轩他们遇到一辆摩托,后座上的女生,是陈宗瑜同学,为人非常嚣张。常炫耀自己男朋友多厉害。于是,陈宗瑜求庄嘉轩假装自己男友。


    庄嘉轩讲义气,一口答应下来,让陈宗瑜抱着他的腰,拼命加油超过了对方的摩托车。替她出了一口气。


    本来,只是假装情侣,随着“吊桥效应”消失早晚会过去。殊不知,这场毛毛雨,病变成了台风,把陈宗瑜那颗少女心搅得天翻地覆。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庄嘉轩。


    那年,不但陈宗瑜,港城也经历了一场名为“尼亚”的超强台风。台风登陆前,谁都不在意。陈一诺放学后,还打了一场篮球,看见雨滴落到地面,以为是自己的汗。那天的最后,是陈宗礼让司机强行把他带回家的。


    最后,“尼亚”台风席卷了圣保罗教学楼的所有窗户玻璃,校道两旁的小叶榄仁被连根拔起,横躺在路中间。


    圣保罗损失惨重,何况整个港城。为了赈灾济贫,TVA特意举办慈善晚会,号召明星们浑身解数吸引捐款,城中富豪慷慨解囊。还有100条电话热线,开放给广大市民,边看边捐款。


    作为TVA幕后大老板,港城四大家族的陈家,自然在受邀名单上。最终,在陈老太慎重考虑下,决定带着三个孙辈出席宴会。


    为了避免媒体打扰,陈老太很少让孙辈们在公众场合露面。但是,众志成城做善事,陈老太为了行善积德,提升慈善晚会的话题性,主动把他们带到镜头前。


    那天,陈家的库里南停在电视台门口,陈老太和孙辈们陆续下车,男生西装笔挺,英俊潇洒,女生礼服长裙,高贵端庄。一出场就谋杀不少狗仔的菲林。


    那年的慈善晚会明星阵容鼎盛,富豪们踊跃捐款,破了TVA慈善晚宴的记录。


    晚宴结束后,晚会主办方,还筹备了一个庆功酒会。大人们在觥筹交错,小鬼们就坐不住了。


    先是陈宗瑜跟闺蜜神神秘秘溜走,剩下陈宗礼和陈一诺大眼瞪小眼。


    陈宗礼看陈一诺无聊得开始刮红酒瓶的酒标,笑着问他:“想不想逛逛影视城?”


    陈一诺当了一天乖宝宝,快无聊发霉了,他瞪大眼睛:“影视城?!远吗?”


    陈宗礼逗他:“也就一小时车程吧。”


    陈一诺瞬间蔫了:“啊……奶奶还在呢,算了吧。”


    陈宗礼放下手里的香槟,背着手凑近道:“逗你的,这里就是影视城,走吧。”


    TVA作为港城最大的电视台,自制不少影视精品。为了方便拍摄,陈家注资扩大了电视台的规模,增加了影视城,还根据年代剧的需求,在户外搭建了古装街、民初街以及现代商业街。


    他们从宴会厅出来走了10分钟,穿过某扇门,他们两个现代人就直接站在古装街的路中央。


    陈一诺眼睛都直了,他在路中央自转了一圈,嚷道:“卧槽!哥,我们穿越了?”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穿西装,也是第一次光顾阿墨的店。


    为了慈善晚会特别做了造型,阿墨把陈一诺两鬓全剃,看起来利落又干净,西装笔挺修长,眼里全是光,活脱脱一个豪门贵公子。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以为电视剧里的人都是真的,有一年,有部古装电视剧特别火,里面的女主角死的时候,我嚎啕大哭。”


    “结果,那年风月的年会请了那部剧的女主角。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吓呆了。我走过去就抱着她,哭着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呀!”


    陈一诺自己边说边笑:“这段黑历史,我奶奶逢人就讲。她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说我就是个正宗小傻子。”


    “你早就知道戏是假的么?”


    陈宗礼笑了:“我从小就跟老太太到这里视察,电视里的人我还要给他们发工资,你说呢……”


    陈一诺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我从小还跟我爷去赌场视察呢。”


    傲娇的小傻子一边说个没完,一边踮着脚往前走,好奇小狗似的,左看看右看看。陈宗礼落后他几步,看着他背影放空。


    学业和工作双重压力之下,陈宗礼像一条紧绷的弦。难得跟陈一诺走在仿古街上,听他说话,看他笑,疲惫的身体仿佛在充电。


    “小傻子,往这边走。”


    一个拐弯,他们从古装街转到了现代商业街,他们走进一栋带泳池的富人别墅。


    今晚的慈善晚会其中一个节目,让某位顶流小鲜肉在倒满冰块,水温只有几度的泳池里挑战“伪冬泳”。为了增加难度,除了冰块,还倒了满满一泳池的彩色塑料球。


    当时的规则是,男明星游一个来回,台下某位富豪就捐出五十万,连续游十个来回,就捐五百万,上不封顶。


    最后,小鲜肉一口气游了20个来回获得近千万善款。从镜头看到,小鲜肉从泳池里起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甚至还冻出两行鼻涕。看此惨状,富豪又额外追加了两百万。


    他们抵达泳池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离场,泳池里只剩下彩色塑料球和零星冰块和浮在水面,有种热闹喧嚣后的萧条。


    陈宗礼和陈一诺进去逛了逛,刚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宗瑜,你想干嘛?”


    陈家两兄弟对了一个眼神,非常默契地退到角落,只剩两个脑袋一上一下从墙角伸出来,偷听八卦。


    不一会儿,陈宗瑜拉着一个男生,磨磨蹭蹭走到泳池旁。他们隐藏的角度看不清男生的正脸,只看得见他穿着黑衬衫卡其西装裤,背影宽阔。


    陈宗瑜嚷道:“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男生冷冷地应道:“不想回就是不想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一诺的脑袋从墙角缩回,他问:“嘿,这小子挺拽!这个背影好眼熟,哥,你认识吗?”


    陈宗礼早认出来了,无语道:“你说呢?”


    陈一诺误以为他也不认识,摸摸下巴沉思:“嘶,到底是谁呢……”


    他们的疑惑没持续多久,陈宗瑜就揭晓了答案。


    “既然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那我们就面对面说清楚!庄嘉轩,你到底想怎么样?!”


    “哦~~~~~”


    确认了男生身份的同时,陈宗礼和陈一诺回头看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低声道:


    陈宗礼:“她喜欢上庄嘉轩了?”


    陈一诺:“庄嘉轩是不是练背了?”


    陈宗礼:……——


    作者有话说:看出来了吧,我们一诺,从小就没一点恋爱细胞。[坏笑]


    第36章


    陈宗礼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敲了敲卷毛脑袋:“你这观察力,怎么考年级第一的?”


    陈一诺摸着被敲的脑袋,咂摸出陈宗礼的话:“你是说,宗瑜和庄嘉轩……他俩早恋?”


    那边,庄嘉轩话里带着无奈,问道:“你才几岁啊,人小鬼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小心我告诉你哥!”


    陈一诺补充:“啊,原来是早恋未遂。”


    “不过凭什么啊?我们宗瑜要颜值有颜值,要家势有家势。他凭什么看不上?”


    陈宗礼疑惑地看他:“这是重点吗?宗瑜才几岁啊,谈什么不好贪恋……”


    陈一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你才大我三岁,怎么那么古板。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也有权利追求浪漫,追求爱啊。”


    陈宗礼吐槽:“你怎么不追求浪漫,追求爱?”


    陈一诺被陈宗礼堵得一时语塞,说道:“我是没有喜欢的人,哪天有了,肯定也追啊。”


    “是吗……”陈宗礼淡淡回了句,若有所思地把视线移回泳池方向。


    两兄弟为人都光明磊落,被迫偷看自家小妹情窦初开名场面,怪尴尬的。


    陈宗礼呆不下去,凑近陈一诺耳边低声道:“不听了,走吧。”


    学校里有个说法,陈宗礼上辈子估计拯救过银河系,所以这辈子连声音都是让人腿软的渣男音。


    陈一诺不知道什么是渣男音,只知道,刚刚那句话,让他整个人像过电一般战栗,全身的毛孔被电得尖叫竖起。


    他愣了愣神,抬头看见陈宗瑜背后有一束光闪过,接着敏感地按住陈宗礼:“哥,那边好像有人在偷拍!”


    ……


    陈一诺来港城之后,因为身份太神秘,一直被狗仔跟踪偷拍,久而久之对镜头非常敏感。


    难得今天慈善晚会星光熠熠,陈老太还罕有带孙辈出动,狗仔们费尽心机,长枪短炮正等着要拍独家。


    结果,发现宴会后,陈家兄弟跑到影视城,于是又一路尾随他们到别墅。没逮到两兄弟,居然逮到陈家三小姐和庄家二公子“偷情”,这样的“大独家”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狂按快门!


    这个别墅是为了TVA剧集拍摄临时搭建的,外围没有围墙,只有一圈假绿植格挡。


    狗仔们躲在绿植后面,“咔咔咔”地按快门。其中一个新手忘了关闪光灯,被旁边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骂了几句,幸亏没别发现,“咔咔咔”又继续拍。


    突然,新手的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喂,拍够了没?”


    两个狗仔同时转身,看清楚身后的两个西装少年,上斜眼的那位气势逼人,旁边的小卷毛挑起嘴角有些邪气。


    脸上有疤的叫老K,行业资历较深的狗仔,他认出陈家两个少爷,瞳孔震惊,下意识护住自己的相机。


    “你你你……陈宗礼,你们想干什么?!”


    陈一诺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新手的相机,三下五除二把里面的储存卡掰了,目光狠戾。


    “这里不许偷拍,也不欢迎狗仔!”


    “你的呢,交出来!”


    老K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除了家世显赫,他心想,不过就是两个小孩,要打肯定是能打过的。


    他倔着脑袋,倚老卖老:“我……凭什么给你?!你这是损害私人财产,我可以告你的!”


    陈宗礼听他说完,上斜眼挑了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不到20岁,已经相当有压迫感。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甩在老K面前,冷着声音:“储存卡拿来,我赔你钱。如果执意不给,我只能强抢。或者直接告你擅闯加偷拍,陈家律师团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


    老K本来是东兴杂志的记者。因为早前杂志造谣陈一诺“私生子”,被陈家的律师团告了,最终杂志社破产,他只能改行当狗仔。为此,对陈家忌惮又痛恨。


    新手已经被吓得走不动了,他惊恐地看着老K,看上去无比忐忑。


    老K面色不改:“有空抢我的储存卡,不如好好教育三小姐……才几岁呢,就学会偷情。”


    陈宗礼敛起脸色,一句话落地:“有本事再说一遍?”


    “砰——”陈一诺冷不丁地一拳直接砸到对方脸上。因为掌控赛车方向盘需要极强的臂力,这一拳直接让老K往后仰躺,砸倒了一排假绿植。


    轰然倒塌的绿植,惊动了别墅里的陈宗瑜和庄嘉轩。


    咬人的狗不叫,陈宗礼看着出拳的陈一诺无声叹了口气。本想默默解决,这下当事人也知道了。


    陈宗瑜还没看清地上的人,先认出了陈宗礼他们,吓得花容失色,喊了句:“哥?!”


    陈宗礼直截了当地命令:“赶快走,我们收尾!”


    陈宗瑜看见老K怀里的相机,瞬间明白了,这时,老K抱着相机,朝她的门面冲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拦人。


    然而,一个十几岁的柔弱女生,哪里拦得住老K这种壮实男人,眼看陈宗瑜就被撞飞。庄嘉轩一把陈宗瑜搂住的肩,把人带到身后,缝隙之间,被老K找到机会闯了出去。


    陈一诺眼看人要跑走,奋不顾身地往前扑,死缠烂打地拉住老K的小腿,把160多斤的男人绊住。嘴里咬牙切齿:“想跑……没门!”


    老K踹了他两脚,都没踩到实处,只能抱着相机往外爬,于是,俩人滑稽地在泳池边,扭打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老K一脚结实地踹在陈一诺肩膀,陈一诺抓住他的小腿,用力往下拽……


    “扑通——”


    两人一起掉进满是彩色波波球和浮冰的泳池。


    “一诺哥哥!”陈宗瑜挣扎着要上前帮忙,庄嘉轩把她拉住:“别闹了,快走!”


    陈宗礼上前一步,安抚陈宗瑜道:“出去什么都别说,也别让奶奶看出端倪。这里哥搞定。”


    陈宗瑜看着泳池的方向:“可是……”


    “没有可是。”陈宗礼严肃命令道,“这件事不能被传出去,知道了吗?”


    目光移到庄嘉轩身上:“把她带回她朋友那里,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庄嘉轩郑重点头,半搂着陈宗瑜快速逃离别墅。


    在他们撤退的同时,陈一诺跟老K从泳池边纠缠到泳池里。已经从抢相机变成纯粹打斗。


    虽然,体型上老K比陈一诺几乎大一倍,在水里却不及陈一诺灵动,陈一诺不停用波波球砸他,用冰水泼他,边砸边骂。


    “偷拍!!”


    “说我妹坏话!!”


    “还毁了我的新西装!!”


    骂完,还时不时跳起来给他一拳,把老K逗得好不狼狈。


    岸上的陈宗礼走到泳池边,捡起跌落的相机——老K在临落水前拼命把相机留在泳池边。


    他取出相机里的储存卡,“咔嚓”一声利落掰断。斯斯然举起相机,问老K:“相机还要不要了?”


    老K被陈一诺泼得吞下几口冰,他伸手挡在面前,嚷道:“你……你让这只疯狗先停下!”


    陈宗礼转头看向陈一诺,少年落了水,西装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卷毛被打湿后软塌塌地贴在脑袋上,遮住了眼睛,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一个劲地往老K身上撒气,确实挺像乱咬的疯狗。


    陈宗礼看着陈一诺的模样,好笑又可爱。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一半,他无奈道:“一诺,时间差不多,走了。”


    陈一诺像接收到主人命令,这才停了手,不再对老K发起攻击。


    老K浑身湿透爬上岸,气还没喘匀,就被陈宗礼一把抓住手腕,顺势反拧压在旁边的墙上。


    跟陈一诺一味用野性蛮力打人不同,为了自保陈宗礼学过专业的防身课程,知道怎么控制人最痛。


    老K的手臂被陈宗礼拧得骨头要碎了,发出“啊啊啊——要断了——”的哀吼。


    陈宗礼一边压制他,另一边仔细搜了他的身,确保他没有录音或者其他设备,才松开他。


    老K转过身,一脸不服:“陈宗礼,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宗礼拍掉西装上的水渍,冷声警告:“嗯,记得冲我来!”


    “但是,如果今天的事,你敢对外泄漏半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老K忿忿不平地离开了别墅,剩下地上一滩水渍和一串脚印。陈宗礼转身回泳池,看着还泡在水里的陈一诺。


    “还不上来?泡上瘾了?”


    刚还杀气腾腾的陈一诺,这时面露痛苦:“哥,我好像抽筋了……”


    陈宗礼二话不说跳到水里,水的寒意透过衣服触及肌肤,才知道这水真的冷。他拨开彩色波波球走到陈一诺身边,半搂着他的腰,让他浮在水面。


    问道:“哪只脚?”


    陈一诺疼得难受:“左……左脚。”


    距离近了,才发现,陈一诺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他快速按住对方的膝盖,伸直他的左脚,同时把脚掌往躯干方向扳。


    过程很快,但陈一诺依然忍不住“哎哎哎哎,疼疼疼——”地嚷着。


    “忍着……”陈宗礼不但没手软,还把他的脚掌又往里扳了扳。


    陈一诺只能紧咬下唇,听话忍着。


    没几分钟,陈一诺不再紧咬下唇,陈宗礼才松手。双手横抱着他,慢慢往岸上走。


    两人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强壮如陈宗礼也觉得冰水刺骨,加上碍手碍脚的彩色波波球,心里默默肯定了那位男明星冰水里游泳的不易,决定回头多追加一些善款。


    怀里的陈一诺在抽筋缓解后,才察觉自己被陈宗礼抱在怀里,手还圈在他哥脖子上。


    陈一诺意识到,这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正是要面子的年纪,陈一诺作为一个邦邦硬的直男,一直以被“公主抱”为耻。换成别人这样抱他,他得一拳把人揍飞。


    可如今抱他的人是陈宗礼,感觉就不一样了,他哥高大英俊,肩宽胸广,双臂有力,安全感十足,他忘掉了公主抱的难堪,一味琢磨,自己什么时候能哥一样有男人味……


    陈宗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么安静,在想什么?”


    陈一诺瞬间红了脸,心想,他不够man的事,如果让陈宗礼知道也太丢人了。


    掩饰道:“在想宗瑜的事,那狗仔会不会出去乱说?”


    陈宗礼不以为然:“照片毁了,狗仔有料也不敢爆。等下回去,就说我们不小心掉泳池里,掩饰过去就行了。”


    陈一诺:“知道了。”


    陈一诺心想,不愧是陈宗礼,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居然能沉着应对,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


    抢相机、毁储存卡、口头警告,甚至连回去面对陈老太责罚的借口都想好了。


    陈一诺的思绪乱飞,突然问道:“哥,陈宗瑜怎么就有喜欢上庄嘉轩了呢?”


    陈宗礼垂眸看他:“怎么,吃醋了?”


    那会儿,二婶已经很喜欢陈一诺,总喊他给陈宗瑜补习,有意无意地夸一诺聪明,还开玩笑问宗瑜是不是最喜欢一诺哥哥。


    童养女婿的小心思,路人皆知。


    陈一诺消化着陈宗礼的话,咻地瞪大眼睛,猛烈摇头,乌黑的卷毛甩起来,溅了陈宗礼一脸水。


    “吃醋?怎么可能……”


    “我就是好奇,我跟宗瑜明明差不了几岁,我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呢,她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哥,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陈宗礼把怀里的陈一诺推到岸上,自己站在泳池里,脸色被池水衬得唇红齿白,让人想起欧美剧里的吸血鬼。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一诺,眼里倒映着波波球的五彩斑斓。


    “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这就是喜欢。”


    陈一诺皱眉:“听不懂……太抽象了。”


    陈宗礼双手叉腰抬头看天,感叹太难了。半晌,继续开口。


    半晌,继续开口:“好比今天发生的事。”


    “看见TA的时候,你想迫不及待地告诉TA。”


    “看不见TA的时候,哪怕你跟TA分享了,心情还是觉得不够。因为比起和TA分享,你更想和TA一起经历……”


    “这就是喜欢。听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性别,所以用TA~


    第37章


    那天陈宗礼已经说得够直白,10多岁的陈一诺依然听不懂。


    心里眼里只有感慨:陈宗礼真是个无所不知的“六边形战士”。


    幸好陈宗礼不会读心,不然,看见他这个结论,估计得吐血。


    ……


    那天回去以后,按照陈宗礼教他们说的,他们只对陈老太解释,玩闹过程中不小心掉到泳池里。关于陈宗瑜和庄嘉轩被狗仔偷拍的事情,闭口不提。


    一个解释漏洞百出,光是“玩闹”这点,就不可能发生在陈宗礼身上。


    陈老太那双锐利的眼睛,像自带x光,在三个孙子身上一一扫过。陈宗礼一脸淡定,陈一诺强装轻松,陈宗瑜目光闪躲。


    最后,老太太手指点了点的陈宗礼:“你,因为玩闹掉到泳池里?”


    其他人眼神里都带着慌乱,唯独陈宗礼眼神里充满信念感,脸皮很厚地应道:“对。我玩闹了。”


    陈老太太冷笑了声,选择不继续拆穿,带着人打道回府。


    于是,当晚他们离开TVA的影视城时,不少记者拍到陈老太铁青着脸,而两位少爷浑身湿透,脚下都在滴水的画面。


    老太太故意不让他们擦干,愣是让水渍从会场一直跟到车上,颇为滑稽。


    第二天,所有电视新闻、报章杂志头条,都是关于慈善晚会捐款创新高的正面报道。


    唯独某个周刊标新立异,在副刊登出了慈善晚会的一则八卦:陈氏兄弟慈善晚会湿身“水拼”,既生瑜何生亮!


    这个周刊在港城销量不高,当时几乎没人注意到这则八卦。


    而陈宗瑜跟庄嘉轩的这场虐恋,以及陈宗礼那场关于喜欢的对话,跟泳池里的浮冰一样,不知不觉融化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


    ……


    在陈家老宅的晚宴吃到中途,陈宗礼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直到晚饭结束,他也没再下楼。


    吃完饭,陈老太问兰姨:“今晚有什么甜点?”


    兰姨皱眉:“奥哟,老太太,晚饭就不要再吃甜的了……”


    陈老太咂摸着嘴,嘟囔:“一诺回来了,一诺要吃的呀?”


    陈一诺连忙摆摆手:“奶奶,我晚饭已经吃很饱了,我先回酒店,收拾好行李,明天搬回来。”


    陈老太意兴阑珊地点头,眼里还有些失望。


    二婶还想挽留:“哎哟,一诺今晚别回去了吧。直接睡这儿,东西明天再收拾也不晚吗,酒店又不会跑路。”


    陈一诺犹豫怎么开口拒绝,就被身后的陈宗瑜生生推着往门外走。


    “不了不了,一诺哥哥累了一天,要赶紧回酒店休息!我送送他……”


    生怕二婶极力挽留,陈宗瑜拽着陈一诺逃难似的,从主宅仓皇离开。


    仲夏夜,两侧的花圃飘来淡淡的茉莉花香,陈一诺把外套搭在臂弯上,顺手解开两颗扣子,任由陈宗瑜推着,晃晃荡荡往门口走。


    陈一诺不解:“那么怕我在家里住啊?”


    陈宗瑜:“明天吧,我总有预感你今晚留下来,我妈会安排我们洞房!”


    陈一诺笑出声,眼里的光比夜灯还明亮:“二婶开玩笑的,你还挺当真。”


    陈宗瑜朝他翻白眼,嘲笑他有所不知:“她不是开玩笑,她真想你当女婿的。”


    “你不知道,当年你被送出国,我妈比我还伤心呢……”


    陈一诺不信:“安慰我的吧,我有那么好?”


    陈宗瑜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这人爱恨分明,眼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没有灰色地带。”


    “当年你刚来我家的时候,她最反对,觉得你觊觎陈家的遗产,觉得你侵占我的资源……毕竟,大哥已经当作继承人培养了,突然又多了一个人,还是男的,对我更不利。”


    无论外界如何宣扬男女平等,在他们这样的豪门家庭里,哪怕是老太太这种女强人做主,女生也依然不是首选。


    陈一诺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对啊,她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呢?”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陈宗瑜眯着眼睛回忆着,“好像是,我初中的校园开放日,那天奶奶跟陈宗礼没空,你就跟我妈一起来看我。我妈去找老师聊天的时候,你来观摩我的插花课。”


    陈一诺点头说记得。


    圣保罗的初中部也是港城最好的贵族初中,请来的老师都是教育领域顶尖。当时,插花课是最热门的课程,老师获得过全球插花比赛金奖。当时,吴淑芬非要陈宗瑜上这个课,修身养性。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性格像个假小子,根本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那个老师嫌我悟性低,说宗瑜,不要仗着家世就随意任性。这些基础弄不好,以后嫁人会吃苦头的。”


    哪怕是陈家的三小姐,也是被规训着长大的。而这些残忍的话,像魔音一般,长年累月地刻进骨子里。


    “我听完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委屈。我就是不喜欢,不想学,扯什么嫁人呢。”


    “结果你走过来直接怼老师说,我妹妹为什么不能随意任性,学不好插花就不学,嫁人要吃苦头就不要嫁。又不是养不起她。”


    陈一诺想起这段挠挠头:“操,我以前那么中二吗!”


    陈宗瑜笑了:“是啊!你当时戴着那么厚的眼镜,看起来呆呆的。没想到怼起人来那么凶。”


    “我还记得,后来那个老师去找我妈告状。我心想完了,这回肯定要被骂。”


    “谁知道,我妈跟老师道完歉,就带着我们走了。我后来也没上过插花课。回想起来,估计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筹备童养女婿计划。”


    陈一诺“哎哟”一声:“求她别筹备了,我可招惹不起。”


    陈宗瑜朗声笑:“抛开庄嘉轩不说,我妈眼光还挺好的。你离开家里那么久,现在荣归故里,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勾勾手指头喜欢的人一大把。”


    陈一诺耳聪目明,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啧啧啧,陈宗瑜,我可听出来了,你是担心我真对你有意思,所以让我赶紧找别人吧……”


    被拆穿的陈宗瑜拍了他一下,面露娇羞道:“哎哟,说实话多尴尬……”


    “我也是以防万一。你看你这些年也没谈过恋爱……”


    “呵呵呵”,陈一诺笑得阴阳怪气,“我没谈过恋爱,是因为我根本没时间谈!”


    陈一诺没说谎。他确实没有时间,上辈子忙着证明自己比陈宗礼强,结果锒铛入狱;出狱后,忙着救天峻于水火之间;这辈子又忙着救人和复仇,哪来的时间风花雪月。


    兴许,他就是没长恋爱脑呢。


    陈一诺侧着脑袋看陈宗瑜:“刚刚吃饭的时候,我还跟哥算过。从慈善晚会算起,快7年了,你怎么还没放下庄嘉轩……”


    说到自己的事,陈宗瑜脸上浮现出一道红云,她扯着裙摆,自嘲:“我也想放下啊。有时候想想,他也没有特别好,但那年我坐在他摩托车经过青落大桥,眼前大朵烟花炸开,那种浪漫和心跳……我在其他人身上始终找不到。”


    “一诺哥哥,如果,我三十五岁还没结婚,就勉为其难嫁给你吧。我妈开心,我跟你生活也挺自在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脸上的落寞让人心酸,陈一诺捏着她下巴,左右看看:“哎哟,什么表情?嫁给我真是难为死你了!”


    陈宗礼说,喜欢一个人,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陈宗瑜说,喜欢一个人,会产生剧烈的心跳。


    这些心情,陈一诺活了两辈子,都没体验过。


    他暗自感慨:绝了,我的恋爱细胞死绝了。


    陈宗瑜脸上的妆都被蹭花了,她挣扎着远离陈一诺,转身看老宅的方向:“你说,事业脑和恋爱脑,是不是只能二选一?我看陈宗礼光工作也不谈恋爱。”


    陈一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二楼的房间亮着灯,那是陈宗礼的房间。


    他双手揣兜,疑惑:“哥,不是跟李思维谈恋爱吗?”


    陈宗瑜手指左右摇了摇,一副“你有所不知”的神情:“哪有人像他们那样谈恋爱的。常年异地,一个月不打一通电话。我觉得陈宗礼有喜欢的人,可能还是暗恋,但对象肯定不是思维姐。”


    陈一诺不以为然道:“暗恋?你说陈宗礼会暗恋?”


    从学生时期就认识不少暗恋陈太子的,这样一个站在权力、财力顶尖的人,会低下头卑微地的暗恋一个人?


    陈宗瑜:“是有点难以相信,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反正你不懂~”


    不懂。陈一诺很坦然,他一个恋爱细胞死绝了的人,怎么可能懂。


    ……


    “话说回来,你跟陈宗礼关系能缓和,我还挺高兴的。但是!你俩瞒着我合作的事,没完啊!”


    陈一诺眨眨眼:“放心,哪怕我跟他不和好,我也会把你当妹妹疼的。”


    陈宗瑜傻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离婚父母对孩子说的啊?”


    她清清嗓子:“放心,就算爸妈离婚了,也依然会对你很好……是不是很像?”


    陈一诺无奈:“你这么说,感觉我当年跟陈宗礼关系挺亲密。”


    陈宗瑜开始翻旧账:“你们还不算亲密啊?!一起去天峻旁听,一起在书房做功课,甚至一起睡!把我都排除在外!”


    听到这里,陈一诺有些恍然,上辈子消逝的记忆,似乎被陈宗瑜的抱怨唤了回来。那些跟陈宗礼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就像梦一样,甚至有些旖旎。


    他不自觉挠头:“我们有一起睡……睡吗?”


    陈宗瑜坚决道:“当然!我都看见了!!有一回,雷暴雨,打雷打得我心惊肉跳。我抱着枕头想跟你们挤一挤,结果被陈宗礼无情地丢了出去,小气鬼!”


    “不过,你走了以后,陈宗礼也挺沮丧的,直到现在也很少回来住。”


    陈一诺回过神来,开玩笑道:“他……他太忙了吧,毕竟整个天峻都靠他管理。”


    陈宗瑜摇头:“谁知道呢,每天冷着脸,动不动就发脾气。你这次回来,不觉得他比以前严肃多了么?”


    思绪纷乱,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对这几年的陈宗礼只有形同陌路的空白。


    可从陈宗瑜嘴里听到这些,让陈一诺感到疑惑。


    明明当时,斩钉截铁要送自己走的人是他。为什么又要表现出很难过呢?


    “叮——”收到一条消息,来自陈宗礼。他点开:


    C:明天中午,我去LS酒店接你回家。


    陈一诺的手指在“接你回家”几个字上,划了划,


    输给你爸不丢人:好


    ……


    深夜,陈一诺的车往LS酒店方向去,即将抵达酒店,他敏感察觉身后有车跟着。


    问王之初:“后面那辆黑色吉普是不是跟着我们?”


    王之初转头看了看车牌:“哦,那是我们请的保镖。你不是让我抓人么,应该是抓到了。”


    “效率挺高”,陈一诺这才放下心来,跟司机说,“待会停在酒店VIP通道。别被狗仔拍到了。”


    “好的,陈先生。”


    十五分钟后,抵达酒店VIP通道。陈一诺先下车,双手揣兜等着。


    身后一辆黑色吉普跳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从后排带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三个人一起走到陈一诺面前。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看清自己保镖的模样,一个高个子狐狸眼,一个稍矮正太脸。


    王之初介绍道:“这两位是银狼派来的保镖,左边这位高个子叫聂加,旁边这位是罗里。今后负责你的安保工作。”


    当初他让王之初找保镖,没想到,他居然找了A国最厉害的安保公司——银狼安保。


    陈一诺跟高个子握手,对方弯着狐狸眼:“陈先生好。”


    另一个正太脸手里控着中年男人,酷酷抬了个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陈一诺笑了笑,目光挪到他抓着的男人身上。眼睛闪过杀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古先生,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38章


    保镖把古德庆送到陈一诺的房间,他只是占了沙发的一个角落,陈一诺已经觉得房间脏了。


    他从心里厌恶这位原生家庭的大伯。


    上辈子出狱后,他接手天峻这个烂摊子,进而开始从陈宗瑜或者其他途径获悉,那几年陈家的情况。过程中发现,把陈家这艘百年邮轮拖垮的路上,古德庆也出了不少力。


    加上这回在竞标现场的相遇,他背后金主肯定是贺家无疑。他内心的一些猜想需要被证实。因此,竞标结束后,他就吩咐王之初把人带过来,他想亲自审问。


    几小时前,在竞标现场耀武扬威的古德庆,此时,身上添了不少伤口。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纱布上还渗着血。


    陈一诺敛着眼睑,问王之初:“我们打的?”


    王之初没回答,直接看向两位保镖。


    不远处的聂加笑了笑,狐狸眼弯弯地:“陈先生,我们银狼是专业团队,能动口不动手。我们在医院门口里找到这位先生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陈一诺点头,朝古德庆抬抬下巴:“谁打的你?”


    古德庆年近五十,年纪大又受了伤,神情萎靡,语速很慢:“贺朝阳。”


    “他输了羽南港的项目,还被那个叫Ellen的外国人骗了几百万,他爸嫌他丢了贺家的脸。我刚好找他要钱,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一诺,看在一场叔侄的份上,你放我一马。我把这些年,贺家做的阴损事,全部告诉你,行不行?”


    陈一诺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这位无利不起早的老头:“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交代的,说吧,有什么条件?”


    古德庆眼里的颓废淡了些,他憨憨地笑笑:“我要五千万,外加A国两套别墅。”


    果然,古家的基本盘就是差。


    他朝保镖和王之初说:“你们先出去吧。”


    王之初有些紧张:“我也走?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陈一诺“切”了声,撇了眼古德庆满是皱纹又油腻,还被裹成粽子的脸:“放心吧,我会敬老的。”


    他们离开后,总统套房内剩下叔侄两个人。


    “你刚刚说……这些年,贺家做的阴损事……”陈一诺敏感地挑出重点,也挑出了疑点,“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


    古德庆挑眉打量着曾经的侄子,豁出去似的:“从我第一次出现在圣保罗开始。”


    陈一诺“哈”了声,露出鄙夷的表情。原来那么早,他们就开始狼狈为奸了。


    他睨着古德庆,目光灼得对方不敢直视他,缓缓说道:“当年,你的奶奶葬礼过后,你突然人间蒸发。我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没过问。”


    “后来,有一次我去港城出差,翻八卦杂志的时候,看了一篇“慈善晚宴陈家兄弟反目”的文章。我一看照片就把你认出来了,加上名字,我就更加肯定。”


    “当时,古家该分的都分完了。我们这些亲戚,拿了钱的,有的赌光了,有的创业败光了,有的炒房结果遇上金融风暴全赔了。我的公司,当时也摇摇欲坠,欠了不少钱,只好去陈家想想办法。”


    ……


    古德庆知道侄子被陈家收养后,还专门打听陈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陈家原来就是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陈家!!天峻集团就是他们家的!


    能攀上这么一门亲戚,别说公司欠债,他随便在天峻底下当个供应商都能捞不少油水!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决定去陈家“认亲”。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根本想不到,陈家居住的港坪山警卫如此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


    他在港坪山入口蹲了两天,看着豪车来来往往,却根本见不到陈一诺。无奈之下,他只好改变策略,找到陈一诺所在的学校:圣保罗中学。


    终于,如愿以偿蹲到了陈一诺。


    当古德庆出现在陈一诺面前,假装亲切地喊他:“一诺。”的时候。陈一诺浑身毛孔竖立。仿佛上辈子纠缠不清的恶鬼,卷土重来。


    但很快,他甩开对方,丢下一句:“我不认识你。”继续往司机的方向走。


    古德庆着急了,追上去口不择言:“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我是你大伯啊!我专门从上城找你的呀。”


    陈老太一直把他藏着,不让他在公众面前露面,除了担心记者乱写,也是担心古家人找上门。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真是应了那句:富在深山有远亲。


    正值放学的时候,校门口聚集了不少学生,看见两人拉扯,纷纷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时,身后又有人喊他:“一诺。”


    陈一诺回头,这回发现是陈宗礼,他欣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那时,陈宗礼在C国上大学,成天在C国和港城之间飞机往返,神龙见首不见尾。陈一诺快一个月没见他了。


    陈宗礼:“下午见了个客户,刚好顺路接你。”


    目光一转落到面前这位中年男人身上,礼貌问:“这位是?”


    虽然语气礼貌,但眼神里带着警惕。古德庆愣了愣,很快认出面前的男生就是杂志上说的“陈太子”陈宗礼。


    顾不得想八卦里说他们两不和的传闻,拉着他的袖子,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古德庆,是一诺的大伯。这段时间,我们找一诺找得可苦了……”


    “啪——”


    陈一诺毫不留情地拍掉他握着陈宗礼的手,冷笑:“哼,你们找过我?梦里找吗?你自己信吗??”


    古德庆脸色一变,想骂兔崽子,不识好歹,可陈宗礼就在身边,他只能陪着笑脸耐心哄着。


    “一诺,你离开上城也不说一声,奶奶走了以后啊,大伯一直牵挂着你……”


    “的钱……”,陈一诺成语接龙似的,毫不留情往下接,“大伯你一直牵挂着我的钱,我记得的,你在奶奶的灵堂已经牵肠挂肚了。”


    想起在灵堂时的争执,古德庆面子挂不住,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担心你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人,手里拿着钱太危险!需要有监护人帮你看管才这么说的!我都是为你考虑,你说是不是啊,太子爷。”


    一句“太子爷”把陈一诺听得浑身发麻,看来古德庆不但知道他被陈家领养了,还知道陈家在港城是什么地位。


    陈一诺刚来港城的时候,低调得像一个透明人,压根不敢认是陈家养子,怕给陈家添麻烦。大伯古德庆倒好,就差把“我是陈宗礼亲戚”几个字印在衣服上招摇过市了。


    陈一诺举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打算速战速决:“求你别再为我考虑,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姓陈,不姓古!”


    说完,拉着陈宗礼的手想走,没想到被陈宗礼按住。他云淡风轻地跟陈一诺说:“我跟他去咖啡厅聊几句,你先上车。”


    陈一诺皱眉:“我不要,陈宗礼,你别管他……”


    陈宗礼没说话,只沉默着看他,上斜眼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一诺瞬间怂了,只好点点头,拽着背包带上车,眼神始终警惕地看着咖啡厅的方向。


    古德庆跟陈宗礼在咖啡厅聊了半小时,等陈宗礼再上车,陈一诺问他说了什么,他始终不肯透露,这事也成了上辈子的一个谜。


    没成想,还有揭晓谜底的时候。


    ……


    酒店内,古德庆继续道:“当时,我跟陈宗礼说了我的情况。我没问他要钱,只是想,他管理那么大一个天峻,给我点生意做做就成,一场亲戚互惠互利的事。”


    “陈宗礼答应很爽快,还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跟我说,跟这个人联系,对方自然会给我安排事做。但是,他要我答应,不许再到学校或者任何地方找你,不然就把我从港坪山扔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陈一诺恍然,难怪古德庆后来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陈家愿意帮你,你怎么又跟贺家扯上关系呢?”


    话题突转,古德庆也不是吃素的,他道:“一诺,大伯是不是很配合,你问我都答。为表诚意,我刚过那些要求,是不是可以兑现?”


    “对了,除了刚刚要求的那些钱啊,房啊,我还要外加一台私人直升飞机,今晚就要走。”


    陈一诺忍不住笑了:“才吃个头盘,就准备打包?流程那么熟练,这些年贺家没少给你东西吧。”


    古德庆憋红了脸,他跟着贺家过得太憋屈,但又不好跟陈一诺直说,不然,陈一诺要看轻他,五千万也要打折扣。


    他只能谨慎道:“贺朝阳喜怒无常,开心了什么都答应,不开心的时候,就拿人出气!你看我这……”他指着纱布的位置,“用烟灰缸砸的。”


    “贺朝阳这回丢了那么大的脸,看着是没戏了!我也得另觅出路啊,你说是不是。”


    陈一诺掏出支票簿,“刷刷”非常爽快地给他开了一张五千万的支票,古德庆伸手要拿,陈一诺一句“等等”,夹着支票的手指往内一收。


    他逗狗似的:“支票,我开了,但值不值五千万,我要听完才能下判断。”


    古德庆紧张了:“那不行!万一你听完硬说不值,那我不是亏大了?”


    陈一诺挑起嘴角:“万一这是你跟贺家设下的苦肉计,我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对我来说,这些钱算不了什么,前提是你的情报真的值。相反,如果被我发现,你的情报有误……”


    他伸长手指,把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


    “我就再赏你一个烟灰缸。”


    跟烟灰缸对视的一瞬,古德庆伤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侄子。


    这位“侄子”被陈家流放国外的几年,并非没有堕落,反而一路猛进杀了回来。先是莫多里的项目,一战成名。然后在羽南港竞标以压倒性方案中标。


    那个跪在灵堂里,一身孝服的孤儿,如今成为深不可测的商业巨子。


    如果对方不肯给钱,他确实也无可奈何。穷途末路的古德庆把视线从烟灰缸收回。


    屈服道:“好吧……”——


    作者有话说:回忆线预警!!接下来4章左右回忆~


    第39章


    那天,陈宗礼离开咖啡店后,古德庆正准备给联系人打电话。


    这时,一个穿圣保罗校服的男学生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坐姿放肆,用三白眼打量着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是陈宗礼什么人?”


    什么人?


    古德庆理所当然地想,陈一诺喊他大伯,陈一诺跟陈宗礼是兄弟关系,那陈宗礼当然也喊他大伯咯。


    一想到自己成了“太子爷”的大伯,整个人都嚣张起来:“我是他大伯!有事?”


    男学生来了兴致,索性双手叠在咖啡桌上,三白眼像蛇似的盯着他:“陈宗礼根本没有大伯!你骗人!”


    古德庆只知道陈家有钱有势,他们家有几口人,根本搞不清楚,本想随口蒙人,没想到那么快被拆穿,他嘴硬道:“我说是就是,你懂什么,懒得跟小鬼说话!”


    他刚要起身,就被男生拽住衣领,那双三白眼仿佛两把刀子,刺得他心里发毛。


    男学生恶狠狠道:“我心平气和的时候可不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问你话就说,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把你捆起来,丢到罗亚港喂鱼。”


    古德庆用力要挣开,没想到未成年力气那么大,他挣扎半天无果,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卖乖道:“同学,同学,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笑了:“说实话,你叫什么?到底是谁?”


    古德庆没了办法:“我叫古德庆,是一诺的大伯。”


    拽着领子的手再用力:“你又骗人!陈一诺姓陈,你姓古,你怎么可能是他大伯?是不是想去喂鱼?”


    说完拽着人就要往外走,古德庆按着脖子上手,求饶道:“我真是他大伯。”


    “他只是被陈家领养以后改姓陈,他以前叫古一诺,真的是我侄子。”


    男生这才松开他,恍然道:“啊……原来陈一诺不是私生子,是养子。”


    古德庆赶紧点头,他以为男生跟陈一诺关系很好,连忙解释:“我这次来,只是想跟陈家攀上点关系,我已经答应陈宗礼,不再找陈一诺。你放心……”


    男生三白眼转了一个圈,问他:“陈宗礼是个弟控,为了让你远离陈一诺,绝对用了阴招。”


    “你与其跟陈家攀关系,还不如和我合作,直接把整个陈家吞了怎么样?”


    古德庆觉得面前这个男生在说疯话,一脸迟疑:“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跟我合作。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陈宗礼答应给你的,我给你两倍!”


    古德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男生冷笑着给他一个电话号码,交代道:“不着急,想好了打给我。”


    “啪——”他把号码往桌上一拍,起身要离开。


    古德庆看着手上一左一右两个电话号码,着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回头看他一眼,笑道:“贺朝阳。”


    人是贪婪的,比一份利益诱惑更大的是两份。


    这就是古德庆跟贺家合作的开端。


    ……


    古德庆用老办法查了贺朝阳,没想到,四大家族又被他攀上一家。


    本来穷途末路的人,突然体会到绝处逢生,让他误以为,港城豪门都那么容易结识。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电话,觉得自己像被废了武功,结果掉进山洞捡到武林秘籍的主角,不过他手握着的是发财致富的密码。


    他先拨通陈宗礼留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助理,对方礼貌但冷漠说:“根据我们的调查,您目前拥有五家上城菜餐饮连锁,我们邮轮上刚好缺一家上城菜的供应商,陈总说,如果您愿意,可以试试看。”


    “邮轮吗?不是天峻内部食堂,或者酒店餐厅什么的?”


    对方再次礼貌又冷漠地确认道:“对的,就是邮轮。”


    古德庆那颗发财致富的心,瞬间碎了。做餐饮最讲究地段,如果做天峻内部的生意,无论食堂还是餐厅,首先租金不用愁,从采购到招揽客人一条龙都是油水!


    现在可好,陈宗礼安排他去邮轮!出去一趟,就得在海上飘一段时间,短期回不来。餐饮要么包在船票里,要么自助形式,遇上环球航行还得多家竞争,能有什么赚头?


    古德庆不愿意,于是,他愤懑地拨通了贺朝阳的电话。


    对方似乎早料到他会给自己打,声音懒散:“大伯,你的电话来得比我预想的快啊。我派车接你,待会儿详谈。”


    贺朝阳摸准了古德庆的虚荣心,专门派了一辆劳斯莱斯去接他。果然,这份诚意成功收买了古德庆。


    他们约在一家茶餐厅见面,当时,贺朝阳面前摆着一份西多士,他把黄油和蜂蜜抹在被炸得金灿灿的吐司上,然后一口多士,一口柠茶,好不享受。


    看见古德庆进来,他擦了擦嘴,直接道:“哟,这脸色,说了陈宗礼会阴人吧。”


    古德庆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坐在他对面:“他让我去邮轮做餐饮!操,天天飘在海里,还不赚钱。老子不去。”


    对面的高中生“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了他是弟控,为了让你远离他弟,当然把你有多远支多远。”


    古德庆一拍脑袋,喊道:“原来是这样!可我已经说了,保证不找他了呀……”


    “古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查了你的底细。上城古家几乎每个人的经济条件跟你差不多吧。


    破产的破产,创业失败的失败。要是他们听到风声,你在陈家吃到甜头是因为陈一诺,你发誓不找他,其他人可不一定哦。”


    “所以,陈宗礼给你一个机会,但绝不会是让你发财的好机会。要么像你现在这样看不上,知难而退,要么你踏踏实实做着,凭实力赚钱。”


    古德庆脸色暗沉:“我当然想踏踏实实做的,但是,我实在周转不来,二少,你帮我想个办法,只要我赚到一笔钱,我以后都……都踏踏实实,凭实力赚钱!”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让一个高中生谋求生意机会,说起来真是挺滑稽。


    贺朝阳咬着吸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如果让我想办法,那就是第三条路。”


    “你就按陈宗礼安排的,上邮轮办餐厅……”


    古德庆“啊?”了声:“这不还是第一条路吗?”


    贺朝阳睨他一眼,目光带着上位者的不屑:“听我说完!”


    古德庆立刻闭了嘴,贺朝阳才开口:“表面上是餐厅,实际上……”


    “做古家的老本行。”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不自觉挂上暧昧的笑容。贺朝阳没说谎,他真的仔仔细细查了古家的一切,包括古家过去风光一时的□□产业。


    在邮轮上做餐厅,客人一天吃上五顿也赚不了多少钱,但客人在牌桌上坐两天,身家性命可都是你的了。


    古德庆完全明白贺朝阳的暗示,但还是不放心:“可邮轮耳目众多,万一被陈宗礼发现了……”


    贺朝阳喝光整杯柠檬茶,三白眼如蛇瞄准落网的猎物:“放心,有我在,他发现不了!”


    ……


    凌晨3点,LS酒店套房内,陈一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深黑的夜空,看久了,感觉到有吸力把人往深渊里拽。


    身后的古德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啪——”他把屏幕放在茶几上:“这就是当年的新闻,你应该也记得。”


    陈一诺走过来,弯腰拿起手机,大概7年前的新闻,标题写着:震惊!天峻邮轮涉嫌非法聚赌,陈宗礼深夜被警方带回问话。


    古德庆揉了揉眼睛:“当时,贺朝阳让我上邮轮开地下赌场,我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他真有办法帮我弄成了。”


    “外面是上城餐厅,餐厅最里面有扇门通往暗室,里面布置得跟真正赌场差不多。都知道公海赌钱没人管,我确实赚了不少。”


    “谁知道,去程顺风顺水,回程的时候,几个客人玩上瘾不肯走,恰好上来一批警察查船,就把人全部抓了。”


    “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新闻爆了出去。当时,天峻航运物流的负责人是陈宗礼,首当其冲被带回去警察局问话。”


    陈一诺点点头:“我记得,当时,天峻跟飞舜集团谈物流合作,正是关键时刻。这个负面新闻爆出,飞舜转头选择了贺家的建盛集团,消息一出,天峻当天的股市跌停。”


    古德庆:“对,我被贺家从警察局捞出来,他们给了我一笔安家费,让我躲在贺家郊外别墅避风头。我才知道,这不是贺朝阳一个人的主意,是他爹的主意。”


    陈一诺恍然,他一直以为,贺朝阳才是他的宿敌,而上辈子他也只跟贺朝阳交过手。如今才知道,贺朝阳的次次高招之下,都有贺朗的授意。


    这是贺家举一家之力,势必搞倒陈家。


    古德庆继续说:“邮轮的事情结束后,贺家察觉你是陈宗礼的突破口,所以,让我找媒体散播你们不和的传言。他们笃定,舆论压力之下,陈家必定有动作。”


    古德庆在手机上翻了翻,当年的陈家兄弟的“黑历史”,前不久还被重新翻出来总结过。基本上,都是对事实的添油加醋。


    传言一,陈宗礼处处打压陈一诺。


    小道消息说,陈一诺在校打架,最终,校方只对陈一诺记过处分。另一方却只是手写检讨。知情人爆料,对方的家长一直求着校方判罚从轻,陈宗礼却坚定要记过。可见,两兄弟早有龃龉。


    陈一诺冷笑,颠倒是非。


    传言二,慈善晚会矛盾升级。


    陈家兄弟慈善晚会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在影视城打架掉进泳池,晚会离开时全身湿透。可见两兄弟积怨已久。


    这新闻早就爆过,但这个时候翻出来说,便有草蛇灰线埋伏笔的感觉。仿佛两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差。


    传言三,陈家接班人


    陈一诺首次谈判表现出色,陈宗礼管理不当痛失飞舜!董事局奉劝陈老太,慎重选择接班人!


    文章拉到最后,陈一诺脸色发白,手也在发抖。


    他如果不是当事人,看完这些新闻,也误以为陈家两兄弟不和已久。如果不早做处理,假以时日,定会危害整个天峻。


    贺家厉害之处在于,敏锐地抓住古德庆这个关键人物。还把舆论集中在“陈家兄弟不和”的大众话题上,让豪门争斗沦为港城市民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用舆论侵占心智,把“内斗”事件发酵,动摇市场对天峻的信心。也就是直接动摇了天峻的根基。


    而再重看时间线,距离陈一诺被送出国,已经进入倒数阶段。


    第40章


    2018年6月6日,陈一诺18岁生日,也是他人生最起伏的生日。


    事情从前一天,也就是6月5日开始讲起。


    那几天,港城的天空灰蒙蒙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无独有偶,陈一诺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他的预感向来挺准的。


    但港城联考的最后一天,陈一诺轻轻松松进考场,也轻轻松松出考场。


    考试结束后,还跟同桌王之初相约到附近的“老字号”咖啡店喝咖啡。


    店里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大概是男生要出国留学,女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两个人从小声争执,到大声闹,相当激烈。


    “不是说好要一起考B大吗?你为什么出国?!”


    “家里人早帮我安排好了!他们养我那么大,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出国,我没办法拒绝!”


    “所以,你选择牺牲我?!”


    “就算我出国,我们也可以继续在一起的,要异地恋而已……”


    “你牺牲我们的感情,还希望我等你?凭什么脸皮那么厚?”


    “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


    就在狗血爱情片演到男主即将下跪时,举着两杯咖啡的陈一诺,强行打断。


    他仿佛读不懂现场的空气,严肃道:“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吵得正上头的情侣,顿了顿,表情还没恢复,动作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陈一诺旁若无人地从他们中间穿过,把咖啡稳稳当当放到王之初面前。


    情侣炙热的怒火被陈一诺浇了盆冷水,下跪的戏码没了,相互拉着到外面另觅下半场。随着他们离开,整个咖啡店又安静了许多。


    王之初看着陈一诺,忍不住“啪——啪——啪——”鼓掌。


    “你也不怕他们把咖啡泼到你身上?!”


    陈一诺“chua”地把吸管插进咖啡,疯狂吸入:“好意思说,我生日,你用买一送一的咖啡打发我!还要我亲自去拿!要不要脸!”


    王之初厚着脸皮:“嗨,我点的虽然是杯冰萃,实则蕴含我衷心祝福。”


    “所谓天天喝冰萃,年年十八岁!物轻情意重,懂不懂?”


    “另外,我还了你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当了一回情感调解员。不过,你是真牛啊,这种情况还敢往上凑。不怕那个女生咬你?”


    陈一诺大眼睛眨了眨分析道:“这种情况,还分得清那男的既要又要,我感觉那女生挺理性的。应该不会动手。”


    王之初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我第一次围观情侣吵架,不过吵得也太狗血了。全是套路。”


    陈一诺咬着吸管,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亲戚,特别是灵堂前的一场堪比“围攻光明顶”的“狗血大龙凤”,他倒是见怪不怪。


    “哗啦——”一阵怪风吹过,掀翻了咖啡店门外的帆布,敲着铁杆发出震天声响。吓得门口吵架的情侣被迫再次转移阵地。


    陈一诺目光从情侣身上转向锅盖一样黑的天空,喃喃:“老王,这天气,飞机会不会晚点啊?”


    王之初也抬头看天:“有可能。”


    陈一诺看了眼手机,没有陈宗礼的信息,他咂摸着:“啧,该不会延误回不来吧。”


    王之初瞬间领悟:“你哥要回来?”


    陈一诺“嗯”了声:“回来陪我过生日。”


    王之初有些惊讶,喃喃道:“最近多事之秋,他还记得回来陪你过生日,真牛逼。”


    陈一诺眨眨眼,自然清楚,王之初说的“多事之秋”是什么。


    ……


    前几天晚上,陈宗礼在天峻开会,突然一群警察出来把他带走。


    消息一出,整个陈家一团乱,老太太拿着电话四处打听。最后,还是王之初的父亲——王律,作为陈宗礼的代理律师,报信说:宗礼安全,不用担心。


    说是不用担心,但陈家上下依然整晚没睡着。


    万幸的是,第二天清晨,陈宗礼被释放。但邮轮非法聚赌的事没瞒住,登上了当日各大新闻媒体。


    当时,天峻官方道歉声明说:邮轮上供应商非法聚赌,已终止与该供应商的后续合作,同时追究其法律责任。


    官方声明一出,习惯沉默的公众罕见地不埋单。甚至非常有组织地集中火力抨击陈宗礼作为管理层的失职,希望天峻给予处罚。


    祸不单行,因为非法聚赌,天峻股票直接跌停,媒体陷入对陈宗礼的口诛笔伐,再次掀起舆论高/潮。


    就在这个风口浪尖,陈一诺的生日悄然来临。起初,他不抱希望地给陈宗礼发信息。


    陈一诺:哥,我生日那天,你还能回来吗?


    陈一诺:人不到也没关系,礼物到就可以了!狐狸奸笑.jpg


    几小时过去后,陈宗礼回复一条语音:人到,礼也到。


    ……


    那条语音,陈一诺反复听了好几遍,心里高兴得不行。从今早开始期待跟陈宗礼的见面。


    王之初看他一脸得意,叼着吸管感慨:“真羡慕,我也想有一个拉风的哥哥。”


    羡慕的人何止王之初一个?学校里不少女同学也羡慕。


    自从他是陈宗礼弟弟的身份暴露,学校里,总有人向他打听陈宗礼的近况。话术出奇一致:好久没见宗礼学长,真羡慕一诺,能在家也经常看到。


    陈一诺勉强笑笑,想说:对不起,在家也见不了几面。


    上大学以后的陈宗礼,更忙了。日常奔波于港城和C国的常青藤学校,工作学业两手抓。回港城,不是去天峻开会,就是见客户应酬。有时候顺路把老太太送到家门口,自己却不回家,直接赶去机场。


    浪费了兰姨满桌的好菜,嗔怒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了三过家门而不入。”


    陈一诺用手指算了算,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陈宗礼。电话很少,消息二十条回一条算不错。翻翻他们的对话框,简直就是他自己单机输出。


    也是那时候,陈老太打算慢慢把天峻交到陈宗礼手上,眼看陈宗礼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陈一诺有时候羡慕又担心。


    这样忙,陈宗礼还答应带礼物回来陪他过生日!


    陈一诺内心窃喜:他在陈宗礼心里,估计是重要的吧。


    ……


    “哟,这不是陈一诺吗~”


    陈一诺思绪被打断,光凭声音,就知道说话人是贺朝阳这个讨厌鬼。


    他头都懒得回,冷冷丢了句:“你在我身上装GPS?怎么哪儿都有你?”


    贺朝阳对他的挑衅毫不生气,他一手搂过陈一诺的肩膀,两人凑得很近。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贺朝阳噙着笑:“听说,前几天,你哥连夜被警察带回警局喝咖啡,说是非法聚赌。”


    “我看天峻股票都要跌停了……头疼吧。”


    陈一诺冷冷地看他,说道:“头疼去看病,别在我面前晃。”


    贺朝阳罕见地心情好,没跟他计较:“我是担心你,才来跟你说几句真心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无病呻吟,听听就算咯。”


    陈一诺睨着他:“有事说事,别绕来绕去。”


    贺朝阳依旧不生气,说道:“邮轮非法聚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现在天峻旗下所有邮轮都受牵连,一起停运了!天峻董事会意见特别大。都在等陈宗礼给个说法。还闹到陈老太那里……”


    “陈老太现在啊,估计左右为难。既要给董事局一个交代,又想护着亲孙子,加上陈宗礼什么地位?预备役天峻掌舵人啊。”


    “听说,老太太要严惩供应商,向他索赔一切损失!”


    非法聚赌这件事,陈一诺还略知一二。天峻在对外声明里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是供应商欺上瞒下,陈宗礼本人毫不知情。如果董事局要一个说法,让供应商接受裁决,非常合情合理。


    贺朝阳继续道:“但你知道不知道,这位供应商是谁呀……”


    “呼啦啦——”


    暴雨轰然落下,无差别地打湿了每一寸土地。路上行人快速四散,咖啡店里突然人满为患,全是进来躲雨的。


    狂风下,雨滴被吹成了横线,“暴雨梨花针”似地刺在陈一诺面前的玻璃上。明明没有触碰到,他却觉得浑身被扎得疼。


    虽然,贺朝阳说得隐晦,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古德庆。心里瞬间慌了。


    他咬着后牙槽,压抑自己的不安,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贺朝阳察觉到陈一诺的异样,这让他非常得意。


    笑着说:“外面到处说你跟陈宗礼的八卦,说你们要二龙争珠,抢陈家的继承权。”


    “要是这位供应商被查出,是你的亲戚,老太太会怎么想你?”


    陈一诺瞪着他:“你脑洞那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


    贺朝阳笑得更灿烂:“陈一诺你别太单纯。陈家可是港城四大家族之首,陈宗礼出生就是陈家继承人,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写,他的位置没人能撼动。”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家花钱养你,花心思培养你,自然希望有一天,你能回馈陈家。”


    “要是老太太发现,这件事罪魁祸首跟你有关系,因为你的人伤害到陈宗礼。你猜她会保你,还是保陈宗礼?”


    陈一诺推了他一把:“我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按照陈一诺的性格,这会儿应该把剩下半杯咖啡泼在贺朝阳脸上才能解气。一方面,他觉得咖啡是老王送的礼物,用来报复不太妥。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如果真泼,那就真的输了。


    输给贺朝阳?门都没有。


    他抱着书包,准备离开咖啡厅。贺朝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朝陈一诺的背影,嚷道:“我爸常说,道理不用教,被社会毒打一次就记得牢~”


    “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兄弟情,全是放屁!”


    陈一诺不想听他多说一句,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出门的瞬间,被瓢泼大雨淋得湿透。


    暴雨中,不知哪里冒出一条流浪狗,跟他一样浑身湿透,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像落魄的主人和他的影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