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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杀心难止】中玉死劫

作者:锅锅有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哥,我们躲在此地……当真能避开那女人的神识吗?”


    说话的人倒气儿,如这洞穴,四处漏风,“她的修为,如渊如狱,早已非人力可敌……”


    山洞阴暗潮湿。


    滴答水声更添几分压抑。


    一个白发枯槁,脊背佝偻的老者,朝着角落里倚壁而坐的青年男子低唤着“大哥”。


    这诡异一幕,正是陈延次呼唤陈玄青。


    而他眼前这“大哥”,顶着的是李稳那张不过是二十出头,因过度惊恐有些惨白的年轻脸孔。


    陈玄青的残魂如跗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李稳魂魄的边缘。


    他能“鸠占鹊巢”,还得“感谢”陈妙善。


    在陈玄青发觉李稳闯入祖地后,便设计让他窥探到存于陈玄青记忆里,陈妙善夺舍他的身体后,在祠堂前,以雷霆手段虐杀太康陈氏主家其余子弟的场面。


    那场景,人头落地,血肉横飞,直把这李稳惊得魂体震荡不稳……


    若非如此,他陈玄青又怎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控制李稳?


    又怎能放出陈妙善准备的“替生”虫蛊阻碍那金业火?


    这阴险一手,不仅暂时压制了李稳,更是险之又险地扰乱了陈妙善本欲放火烧毁祖地的盘算。


    更让他觅得一线生机,拖着残魂逃出生天。


    真可谓,一箭双雕。


    可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李稳,竟是仙门中人?


    之后更是被严加看守,险些功亏一篑!


    这次能破狱而出……


    嘿,同样亏得他陈玄青寻机,暗中引燃了宝船,制造出混乱,吸引其他弟子注意,再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否则,等陈妙善回神,他们要脱身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他原本潜赴乐林,目标只是策反那个墙头草的六长老……


    不曾想,此行竟意外撞破了更大的秘密——


    陈妙善!


    她竟将那禁忌的夺舍大法,完完整整地赐给了陈延次这个废物!


    哈哈哈哈哈!


    当真是天助我也。


    陈延次这蠢货都能依仗此法夺了六长老的躯壳……


    那么他陈玄青,没理由……掌控不了!


    既得了此等功法,他陈玄青又岂会忘记“报恩”?


    这人冷笑,低喃。


    “妙善啊…… ”


    “为兄,留下的那份‘小礼’,你可还……满意?”


    他眼前仿佛已浮现那场景。


    那个曾经让陈妙善倾注了不少情感,名为陈延吉,属六长老的族妹……此刻怕是已然得知所有真相,陷入疯魔。


    以他对陈妙善的了解。


    这个女人,定会将一切可能的威胁湮灭。


    无论是有再造之恩,还是昔年温情……


    在‘保全自身’这道界限之前,皆不过是她陈妙善随时可抛弃的事物。


    所以,陈延吉定然活不了。


    “在这点上面,我们真真很像呢?”


    “陈妙善……”


    陈玄青停顿,口中咀嚼这个名字。


    “你无非是一条披着人皮,骨血里都淌着忘恩负义毒汁的……蛀虫啊。”


    “呵——”


    “蛀虫?”


    “兄长是在说我吗?”


    陈玄青兀自沉浸在胜利幻想中,闻声,他猛地僵滞原地。


    身后火光摇曳,而不知何时,在面前的石壁上,在他那被拉扯变形的投影旁,悄然映了一道多出来的,第三人的影子。


    他不敢回头,视线下移。


    只见那道影子脚边,赫然匍匐着另一道身影。


    陈玄青的眼珠又缓慢地向上挪动……


    火光跳跃,将那可怖景象照得清晰无比。


    那道影子的主人脚边,陈延次的衣襟领口空荡荡,堆在地上。


    旁边……


    赫然是一个“圆球”。


    它……正被一只手,提溜着。


    是人头。


    是陈延次的人头。


    陈妙善,杀过来了。


    不可能。


    他可是逃出了鸿洲!


    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


    人在极度恐惧下,大脑根本接收不到危险信号。


    即使那新鲜头颅断口处的血液,还在火光中……


    一滴一滴。


    滴落在地。


    洞穴内一时充斥着血腥味。


    陈玄青也是迈不动双腿,被钉在了原地。


    不得动弹。


    “兄长当真是让我好找呢?你这般喜欢逃,现今怎得又不逃了?”


    “嗯?”


    “陈玄青,快——逃——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陈玄青只觉神魂剧痛,有双无形的铁爪攥住了他。


    嗤啦!


    将他活生生,连筋带骨般,从李稳那具躯壳里拉拽出来。


    他一离体,李稳的身体瞬间被抽空了般,一软,瘫倒在地。


    而逆着火光,陈妙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踱近。


    她脚下步伐轻盈,几步远的距离,走走停停,似逗弄着爪下濒死的蝼蚁。


    “你——”


    她微微歪头,一头青丝擦着脸颊垂落肩头,声音近乎耳语,“好像……特别喜欢耍弄我呢?”


    寒意、杀气,正从“温柔”的语调里,一丝、一丝渗透出来。


    “那……”


    她俯身,靠近那团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残魂,“我也来……”


    “好好、耍弄你、一回?”


    “如何?”


    陈妙善话语出口的瞬间,陈玄青的魂体霎时被亿万根看不见的铁针洞穿,钉在了石壁上。


    紧接着。


    嗤——啦!


    这不是幻觉!


    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魂魄被撕裂的声响。


    他变成了一匹布。


    一寸寸、一条条,被蛮横地扯开!


    一片魂,又一片魂,被强硬揪出,被硬生生撕下。


    一只手直冲面门,一扣,一拧,陈玄青的下颚被掰断,只一张嘴巴大张着,吊着下排牙。


    陈妙善将这些从他自己神魂上撕下来的“碎片”,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塞!


    一片!


    塞!


    又一片!


    他拼命挣扎,尖啸又哭嚎。


    可那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像在填塞待宰牲口的胃袋。


    先是撕下来的“双腿”被塞进去。


    紧接着是“撕扯下来塞进嘴里”的胳膊……


    甚至……还有被硬扯下的经络,嗦面条般呛进了肺腔。


    饱涨?


    不!


    这是幻觉!


    我是魂体!


    不可能有这种感觉!


    但这吞吃自身血肉的痛苦。


    竟比真实的血肉之躯清晰万倍!


    也痛楚万倍!


    “啊——!!!”


    终于,早已超越了魂体能承受的折磨,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撕心裂肺嚎着,求饶。


    出于恐惧,那团扭曲的、只剩小半个躯干的残魂,下意识本能地“抬手”想要抱头。


    然而,那“手”……


    竟,真的——


    空了?!


    陈玄青看向那本应是肩膀延伸的部位……


    空荡荡!


    他的“四肢”……


    真的、全、都、被、撕、吃、掉、了。


    “滋味如何?”


    陈妙善眉梢微挑,似是极为满意她的成果。


    “这道‘小菜’可还算入得了‘口’?”


    她漫不经心,从岩缝间勾出一根细长枯草,拔下,夹在指间。


    灵力流转,那杂草瞬间绷得笔直,变得坚硬,随即弯曲,化为锁链。


    链头一甩,便套上陈玄青脖颈,像给一条死狗拴了项圈。


    接着,她拖拽那只剩下半截躯干,连哀嚎都发不出声的人彘。


    一步一拖,走出了这洞穴。


    洞口,兰殊早已静立等候多时。


    陈妙善朝她略一颔首。


    “李稳此子,灵魄受染,道根动摇,然性命无虞,静养即可。”


    “兰长老大可安心。”


    言罢,她牵着草绳便要离开。


    “请留步!”


    “阁下难道不欲知晓——”


    兰殊紧盯着那被草绳牵着的半透明魂体,又看向陈妙善背影,“此子何德……竟令我屡次犯颜,不惜以性命相抵……亦要护其周全?”


    陈妙善脚步未停,漠然。


    “红尘因缘,缠结如网。我不沾手,亦不溯往。”


    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然而兰殊却眸光一凝,不依不饶,扬声一语道破玄机:


    “是以……你引动金业火,焚宗庙,毁祖地,断太康陈氏累世香火。”


    “所图者……便是以寂灭之法,尽斩尘寰牵丝?”


    陈妙善身形一顿,闭眼长叹。


    “兰长老……”


    “晚辈家族余孽待清,旧债未偿,十分火急。”


    “你有何事,但言无妨。”


    兰殊深吸一气,“此事……关乎中玉身殒道消之劫。”


    万籁俱寂。


    陈妙善霍然转身。


    电光火石间,前后诸般于心中勾连贯通——


    “那李稳……莫非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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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劫?”


    兰殊一时哑然,难掩讶异。


    面前这个人竟知晓这“命劫”一词?


    命劫意为三灾与六难的统称,是每一个“得天独厚”的修者都会遇到的劫数。


    三灾——天灾、地灾以及人祸。


    六难——凡蜕难、心魔难、苦道难、因果难、道侣劫、问道难。


    躲不过,避不开,一旦遇上,九死一生。


    面前人如此清楚,难道她也有过命劫?


    兰殊旋即颔首,肃容应道:“然也。此子……确是中玉死劫。”


    “我此番踏足灵枢境,正存有为此劫寻破局之法的心思。”


    手中锁链骤紧,陈玄青脖子被勒死。


    他哀嚎未及出口,陈妙善翻掌,一道金业火已将其焚作青烟。


    随即她眸光一冷,直刺向兰殊。


    “生死玄关,天命所系。兰长老竟在荒山轻泄天机,不怕被旁人听到?”


    兰殊重新对上那视线,神色竟无半分波澜,柔声道:“中玉视你如至亲姊妹……”


    “我亦信你如砥柱。况且,那丫头与你交情甚好。”


    “想来,你待中玉,亦非全然无情?”


    “我这才将此事告知与你。”


    见陈妙善默然不语,她自顾自继续说着。


    “我与中玉生母,白玉京宗主,自其垂髫,便窥得其命盘伏藏‘因果难’,宿命纠纷难断。”


    “三年前,吾等耗尽心力,方窥得此劫显化之方位,遂遣心腹匿迹潜形,护此子于未萌……”


    “够了。” 陈妙善抿唇,截断她的话,一语点破,“兰长老若欲借我破劫,便当坦诚相见。”


    兰殊眉头微蹙,佯装不解。


    “事关中玉,我岂敢妄言?”


    陈妙善挑眉,嗤笑。


    “呵……焚山那日,一仆役仓皇传讯,我顺手搜其识海,得窥其与李稳私语。”


    “那李稳……于灵枢境掌故,一知半解,对尘泥境风物,更是茫然无知。”


    “我观其心性习气,分明自小长于开悟境。”


    “更遑论,那日他垂危,得你相救……”


    陈妙善目光钉在兰殊越发僵硬的神情上,“他望你之态,孺慕依赖非常,定是相识已久。”


    “而收徒一事,中玉亦曾与我闲谈过。她道——‘兰殊姨姨甫入灵枢,便执意收此子为徒……连她苦劝亦无动于衷’。”


    陈妙善步步紧逼,几番言语便落定棋局。


    “试问宠她如你,此番为何执拗如此?”


    “想必,你来灵枢境是假,收徒,更是虚!那李稳——”


    “怕是早被你秘藏于开悟境,直至近年方让他在众人面前游走。”


    兰殊闻言,怅然长叹,苦笑。


    “阁下好眼力,洞微烛隐,明察秋毫至此。 ”


    她望向陈妙善深不见底的眸子,拱手,“若蒙不弃,可愿移步云槎,共商襄助中玉,渡厄之策?”


    陈妙善冷冷一睨,“我几曾颔首应允?”


    兰殊闻言,并未沮丧,反倒了然一笑。


    “既知晓此子乃是中玉身殒之劫,为此停驻……便是无声之诺。”


    她缓步轻移,和陈妙善更近几分。


    “我阅人虽不敢称万千,却也看得真切。”


    “阁下虽面似寒霜,犹存暖玉温澜。若非此念牵系……”


    兰殊目光流转,“你又何须为你‘族妹’一人,暂收复仇大计,而造就这徐图渐进的缓局呢?”


    刹那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陈妙善倏然垂眸。


    手腕探出,五指一张,隔空一摄。


    那尚在洞中昏迷的李稳,瞬息被她攫至掌中,虚锁其喉。


    她余光瞥向兰殊。


    却见兰殊从容依旧。


    至此,陈妙善确信这兰殊是真将她对单中玉的那一丝牵念,当作了撬动全局的……棋眼。


    沉默在荒山野岚间弥漫、积压,令人窒息。


    兰殊却似浑不察觉,抬手于虚空一抚,继续之前的话题。


    “请。”


    轰隆——


    只见云雾翻涌,天空好似幕布豁开,一艘巍峨云槎,驶出云层。


    那正是她们口中被焚毁的白玉京一行人的宝船。


    见此情形,陈妙善又如何不知她早就入了兰殊的套,无奈摇头。


    “想来,那李稳得以脱逃,实为你所计,刻意纵容。”


    “既为试我深浅,亦为……”


    “强将我牵扯进中玉死劫?”


    兰殊于宝船辉光之下,衣袂飘飘,闻言只颔首。


    陈妙善勾唇浅笑。


    “前辈当真,好算计。”


    “晚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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