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躲在此地……当真能避开那女人的神识吗?”
说话的人倒气儿,如这洞穴,四处漏风,“她的修为,如渊如狱,早已非人力可敌……”
山洞阴暗潮湿。
滴答水声更添几分压抑。
一个白发枯槁,脊背佝偻的老者,朝着角落里倚壁而坐的青年男子低唤着“大哥”。
这诡异一幕,正是陈延次呼唤陈玄青。
而他眼前这“大哥”,顶着的是李稳那张不过是二十出头,因过度惊恐有些惨白的年轻脸孔。
陈玄青的残魂如跗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李稳魂魄的边缘。
他能“鸠占鹊巢”,还得“感谢”陈妙善。
在陈玄青发觉李稳闯入祖地后,便设计让他窥探到存于陈玄青记忆里,陈妙善夺舍他的身体后,在祠堂前,以雷霆手段虐杀太康陈氏主家其余子弟的场面。
那场景,人头落地,血肉横飞,直把这李稳惊得魂体震荡不稳……
若非如此,他陈玄青又怎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控制李稳?
又怎能放出陈妙善准备的“替生”虫蛊阻碍那金业火?
这阴险一手,不仅暂时压制了李稳,更是险之又险地扰乱了陈妙善本欲放火烧毁祖地的盘算。
更让他觅得一线生机,拖着残魂逃出生天。
真可谓,一箭双雕。
可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李稳,竟是仙门中人?
之后更是被严加看守,险些功亏一篑!
这次能破狱而出……
嘿,同样亏得他陈玄青寻机,暗中引燃了宝船,制造出混乱,吸引其他弟子注意,再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否则,等陈妙善回神,他们要脱身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他原本潜赴乐林,目标只是策反那个墙头草的六长老……
不曾想,此行竟意外撞破了更大的秘密——
陈妙善!
她竟将那禁忌的夺舍大法,完完整整地赐给了陈延次这个废物!
哈哈哈哈哈!
当真是天助我也。
陈延次这蠢货都能依仗此法夺了六长老的躯壳……
那么他陈玄青,没理由……掌控不了!
既得了此等功法,他陈玄青又岂会忘记“报恩”?
这人冷笑,低喃。
“妙善啊…… ”
“为兄,留下的那份‘小礼’,你可还……满意?”
他眼前仿佛已浮现那场景。
那个曾经让陈妙善倾注了不少情感,名为陈延吉,属六长老的族妹……此刻怕是已然得知所有真相,陷入疯魔。
以他对陈妙善的了解。
这个女人,定会将一切可能的威胁湮灭。
无论是有再造之恩,还是昔年温情……
在‘保全自身’这道界限之前,皆不过是她陈妙善随时可抛弃的事物。
所以,陈延吉定然活不了。
“在这点上面,我们真真很像呢?”
“陈妙善……”
陈玄青停顿,口中咀嚼这个名字。
“你无非是一条披着人皮,骨血里都淌着忘恩负义毒汁的……蛀虫啊。”
“呵——”
“蛀虫?”
“兄长是在说我吗?”
陈玄青兀自沉浸在胜利幻想中,闻声,他猛地僵滞原地。
身后火光摇曳,而不知何时,在面前的石壁上,在他那被拉扯变形的投影旁,悄然映了一道多出来的,第三人的影子。
他不敢回头,视线下移。
只见那道影子脚边,赫然匍匐着另一道身影。
陈玄青的眼珠又缓慢地向上挪动……
火光跳跃,将那可怖景象照得清晰无比。
那道影子的主人脚边,陈延次的衣襟领口空荡荡,堆在地上。
旁边……
赫然是一个“圆球”。
它……正被一只手,提溜着。
是人头。
是陈延次的人头。
陈妙善,杀过来了。
不可能。
他可是逃出了鸿洲!
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
人在极度恐惧下,大脑根本接收不到危险信号。
即使那新鲜头颅断口处的血液,还在火光中……
一滴一滴。
滴落在地。
洞穴内一时充斥着血腥味。
陈玄青也是迈不动双腿,被钉在了原地。
不得动弹。
“兄长当真是让我好找呢?你这般喜欢逃,现今怎得又不逃了?”
“嗯?”
“陈玄青,快——逃——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陈玄青只觉神魂剧痛,有双无形的铁爪攥住了他。
嗤啦!
将他活生生,连筋带骨般,从李稳那具躯壳里拉拽出来。
他一离体,李稳的身体瞬间被抽空了般,一软,瘫倒在地。
而逆着火光,陈妙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踱近。
她脚下步伐轻盈,几步远的距离,走走停停,似逗弄着爪下濒死的蝼蚁。
“你——”
她微微歪头,一头青丝擦着脸颊垂落肩头,声音近乎耳语,“好像……特别喜欢耍弄我呢?”
寒意、杀气,正从“温柔”的语调里,一丝、一丝渗透出来。
“那……”
她俯身,靠近那团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残魂,“我也来……”
“好好、耍弄你、一回?”
“如何?”
陈妙善话语出口的瞬间,陈玄青的魂体霎时被亿万根看不见的铁针洞穿,钉在了石壁上。
紧接着。
嗤——啦!
这不是幻觉!
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魂魄被撕裂的声响。
他变成了一匹布。
一寸寸、一条条,被蛮横地扯开!
一片魂,又一片魂,被强硬揪出,被硬生生撕下。
一只手直冲面门,一扣,一拧,陈玄青的下颚被掰断,只一张嘴巴大张着,吊着下排牙。
陈妙善将这些从他自己神魂上撕下来的“碎片”,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塞!
一片!
塞!
又一片!
他拼命挣扎,尖啸又哭嚎。
可那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像在填塞待宰牲口的胃袋。
先是撕下来的“双腿”被塞进去。
紧接着是“撕扯下来塞进嘴里”的胳膊……
甚至……还有被硬扯下的经络,嗦面条般呛进了肺腔。
饱涨?
不!
这是幻觉!
我是魂体!
不可能有这种感觉!
但这吞吃自身血肉的痛苦。
竟比真实的血肉之躯清晰万倍!
也痛楚万倍!
“啊——!!!”
终于,早已超越了魂体能承受的折磨,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撕心裂肺嚎着,求饶。
出于恐惧,那团扭曲的、只剩小半个躯干的残魂,下意识本能地“抬手”想要抱头。
然而,那“手”……
竟,真的——
空了?!
陈玄青看向那本应是肩膀延伸的部位……
空荡荡!
他的“四肢”……
真的、全、都、被、撕、吃、掉、了。
“滋味如何?”
陈妙善眉梢微挑,似是极为满意她的成果。
“这道‘小菜’可还算入得了‘口’?”
她漫不经心,从岩缝间勾出一根细长枯草,拔下,夹在指间。
灵力流转,那杂草瞬间绷得笔直,变得坚硬,随即弯曲,化为锁链。
链头一甩,便套上陈玄青脖颈,像给一条死狗拴了项圈。
接着,她拖拽那只剩下半截躯干,连哀嚎都发不出声的人彘。
一步一拖,走出了这洞穴。
洞口,兰殊早已静立等候多时。
陈妙善朝她略一颔首。
“李稳此子,灵魄受染,道根动摇,然性命无虞,静养即可。”
“兰长老大可安心。”
言罢,她牵着草绳便要离开。
“请留步!”
“阁下难道不欲知晓——”
兰殊紧盯着那被草绳牵着的半透明魂体,又看向陈妙善背影,“此子何德……竟令我屡次犯颜,不惜以性命相抵……亦要护其周全?”
陈妙善脚步未停,漠然。
“红尘因缘,缠结如网。我不沾手,亦不溯往。”
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然而兰殊却眸光一凝,不依不饶,扬声一语道破玄机:
“是以……你引动金业火,焚宗庙,毁祖地,断太康陈氏累世香火。”
“所图者……便是以寂灭之法,尽斩尘寰牵丝?”
陈妙善身形一顿,闭眼长叹。
“兰长老……”
“晚辈家族余孽待清,旧债未偿,十分火急。”
“你有何事,但言无妨。”
兰殊深吸一气,“此事……关乎中玉身殒道消之劫。”
万籁俱寂。
陈妙善霍然转身。
电光火石间,前后诸般于心中勾连贯通——
“那李稳……莫非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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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劫?”
兰殊一时哑然,难掩讶异。
面前这个人竟知晓这“命劫”一词?
命劫意为三灾与六难的统称,是每一个“得天独厚”的修者都会遇到的劫数。
三灾——天灾、地灾以及人祸。
六难——凡蜕难、心魔难、苦道难、因果难、道侣劫、问道难。
躲不过,避不开,一旦遇上,九死一生。
面前人如此清楚,难道她也有过命劫?
兰殊旋即颔首,肃容应道:“然也。此子……确是中玉死劫。”
“我此番踏足灵枢境,正存有为此劫寻破局之法的心思。”
手中锁链骤紧,陈玄青脖子被勒死。
他哀嚎未及出口,陈妙善翻掌,一道金业火已将其焚作青烟。
随即她眸光一冷,直刺向兰殊。
“生死玄关,天命所系。兰长老竟在荒山轻泄天机,不怕被旁人听到?”
兰殊重新对上那视线,神色竟无半分波澜,柔声道:“中玉视你如至亲姊妹……”
“我亦信你如砥柱。况且,那丫头与你交情甚好。”
“想来,你待中玉,亦非全然无情?”
“我这才将此事告知与你。”
见陈妙善默然不语,她自顾自继续说着。
“我与中玉生母,白玉京宗主,自其垂髫,便窥得其命盘伏藏‘因果难’,宿命纠纷难断。”
“三年前,吾等耗尽心力,方窥得此劫显化之方位,遂遣心腹匿迹潜形,护此子于未萌……”
“够了。” 陈妙善抿唇,截断她的话,一语点破,“兰长老若欲借我破劫,便当坦诚相见。”
兰殊眉头微蹙,佯装不解。
“事关中玉,我岂敢妄言?”
陈妙善挑眉,嗤笑。
“呵……焚山那日,一仆役仓皇传讯,我顺手搜其识海,得窥其与李稳私语。”
“那李稳……于灵枢境掌故,一知半解,对尘泥境风物,更是茫然无知。”
“我观其心性习气,分明自小长于开悟境。”
“更遑论,那日他垂危,得你相救……”
陈妙善目光钉在兰殊越发僵硬的神情上,“他望你之态,孺慕依赖非常,定是相识已久。”
“而收徒一事,中玉亦曾与我闲谈过。她道——‘兰殊姨姨甫入灵枢,便执意收此子为徒……连她苦劝亦无动于衷’。”
陈妙善步步紧逼,几番言语便落定棋局。
“试问宠她如你,此番为何执拗如此?”
“想必,你来灵枢境是假,收徒,更是虚!那李稳——”
“怕是早被你秘藏于开悟境,直至近年方让他在众人面前游走。”
兰殊闻言,怅然长叹,苦笑。
“阁下好眼力,洞微烛隐,明察秋毫至此。 ”
她望向陈妙善深不见底的眸子,拱手,“若蒙不弃,可愿移步云槎,共商襄助中玉,渡厄之策?”
陈妙善冷冷一睨,“我几曾颔首应允?”
兰殊闻言,并未沮丧,反倒了然一笑。
“既知晓此子乃是中玉身殒之劫,为此停驻……便是无声之诺。”
她缓步轻移,和陈妙善更近几分。
“我阅人虽不敢称万千,却也看得真切。”
“阁下虽面似寒霜,犹存暖玉温澜。若非此念牵系……”
兰殊目光流转,“你又何须为你‘族妹’一人,暂收复仇大计,而造就这徐图渐进的缓局呢?”
刹那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陈妙善倏然垂眸。
手腕探出,五指一张,隔空一摄。
那尚在洞中昏迷的李稳,瞬息被她攫至掌中,虚锁其喉。
她余光瞥向兰殊。
却见兰殊从容依旧。
至此,陈妙善确信这兰殊是真将她对单中玉的那一丝牵念,当作了撬动全局的……棋眼。
沉默在荒山野岚间弥漫、积压,令人窒息。
兰殊却似浑不察觉,抬手于虚空一抚,继续之前的话题。
“请。”
轰隆——
只见云雾翻涌,天空好似幕布豁开,一艘巍峨云槎,驶出云层。
那正是她们口中被焚毁的白玉京一行人的宝船。
见此情形,陈妙善又如何不知她早就入了兰殊的套,无奈摇头。
“想来,那李稳得以脱逃,实为你所计,刻意纵容。”
“既为试我深浅,亦为……”
“强将我牵扯进中玉死劫?”
兰殊于宝船辉光之下,衣袂飘飘,闻言只颔首。
陈妙善勾唇浅笑。
“前辈当真,好算计。”
“晚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