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善言罢,眸光骤冷。
她没有回身,只是抬手向后随意一扬。
轰隆隆——
大地震颤!
身后那座巍峨高山,竟被凌空斩断。
山巅上半截庞大的断体倾斜、剥离。
随即挟着万钧之势,朝着那片布满诡异虫卵的焦黑谷地,狠狠砸去!
烟尘如龙冲天。
土石瞬间将那片虫卵碾碎、掩埋。
单中玉瞳孔猛缩。
饶是她出身仙门,此刻也被这近乎移山填海的恐怖手段惊得心神剧震。
更令她骇然的是——那被削下的山体断口,竟与下方谷地凹口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这其中需要何等精准的灵力控制,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可面前的人,做到了。
陈妙善并未停手。
她深知这虫卵,稍有不慎便可能死灰复燃,更怕留下痕迹,引来其他氏族不必要的窥探。
当年陈妙善搜魂发现祖地后,便留了一手把虫卵设在后山。
既是为了恐吓贸然靠近之人,也是为了今日这等意外做准备。
这“替生”虫蛊消失已久,再次现世定会引起恐慌。
此时,她出手解决师出有名。
于情于理,能堵一堵众人之口,捎带震慑其他氏族和……仙门。
只是,那个名叫李稳的弟子,倒是奇怪……周身并无宝器相护,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他当真逃出去了。
定是他告诉了那李稳破阵之法,用以迷惑自己的视线。
呵,既然你不愿被这灼魂业火“解脱”,不愿与你父亲“团聚”,那就生生世世受我掌控吧。
我会好好“款待”你的,陈玄青。
但不管如何,李稳此人,断不能留,只是此事涉及白玉京,还需从长计议。
陈妙善垂眸,收回思绪,手向下虚虚一按。
“去。”
那片刚刚被碾实的谷地,连同那半截山,轰然向下沉降,陷下去一个深达数米的巨坑!
紧接着,她五指收拢,向上一提。
咔啦啦啦——
巨坑四周的岩壁,应势而裂!
无数道狰狞的地裂凸起,形似莲瓣,将整个山脚连同下方深坑紧紧包裹。
山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外部捏合、重塑,彻底与周遭山脉融为一体,再无丝毫缝隙。
这一切,从挥手削山,到引地裂封合,竟只在陈妙善翻掌覆手之间完成。
单中玉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怔怔看着这片连绵山峦,又猛地看向一身玄衣的陈妙善,话语间竟有些结巴。
“前…前辈……您……究竟是何等修为?!”
陈妙善神色淡然,收回手。
“登天三重,仅此而已。”
四字落下,如同惊雷在单中钰识海中炸响。
修仙之道,有四境。
蜕凡、登天、问道、渡劫飞升。
每一境又分三重。
登天三重,距离那传说中触摸天地至理的“问道”之境,仅差临门一脚!
此三境,欲速则不达,过缓则道消!一步一登天,岂是易与?
单中钰一直以为陈妙善修为与她应在伯仲之间,至多略胜她一筹。
哪曾想……
竟是天渊之别。
她脸上血色褪尽,喃喃间思及自己此前的想法,顿感羞赧惭愧。
“晚辈……当真是坐井观天,不识乾坤广大,人外更有通天手。”
“此番奉师命下至灵枢境,实是……受教匪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望向陈妙善的眼神复杂,即是感慨又是惋惜。
“前辈竟能……凭借那副浊质凡躯……修炼至如此通天彻地的境界。”
“晚辈不敢想象,若前辈本是先天仙灵道胚,该是何等惊才绝艳,恐怕早已……”
她声音顿了顿,惊觉失言,又连忙找补,“不过前辈既已洗尽铅华,蜕得仙灵妙体,他日问道,想必也只是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陈妙善沉默不语。
山风拂过她玄色衣袂,猎猎作响。
她眸光微垂,落在远处山巅。
浊质凡躯?
单中玉又怎会知晓,陈妙善的起点,甚至还不如这个。
她曾经不过是修仙世家中一个连吸纳灵气都做不到的废材。
可明明她陈妙善也是女子,为何没有得到天道馈赠,没有生来便是仙道灵胚!
她怨!
她恨!
若非……
若非那件逆天改命的神器,若非她布局多年夺舍此身,若非她数十年间日夜苦熬,步步血泪……又怎会有今日?
要是单中玉知晓,她以凡人之魂,驾驭这具身躯不过区区数十载,便已臻至登天三境……
这娃娃怕是要惊掉下巴吧?
同样,陈妙善此前也未曾料到,眼前的单中玉,不到十二岁……竟已稳稳踏入了登天一重的门槛!
十二岁……
登天一重……
陈妙善的目光再次落回单中钰那张犹带稚气的脸庞上。
此等天赋……堪称妖孽!
着实可怕!
陈妙善平复心绪,面向身侧的单中玉,提醒一句。
“那弟子李稳,眼下瞧着是神魂受创后的狂乱失序,未见其他异兆。”
“然这邪祟之物诡变无常,暗处潜流,仍需你我警醒在心。”
单中玉心领神会,知她是担心宝船,那句“兰殊姨姨坐镇,何忧之有”几乎就要脱口。
可她眸光触及陈妙善时,心头倏然一跳。
前辈此言,当真只为提醒?
还是……是借故让她离场?
一念至此,心思电转。
陈妙善方才那移山填海的手段以及登天三境的威压,犹在单中玉心尖震颤。
若自己执意留下,万一窥探到了后山隐秘……前辈碍于白玉京,自己性命或许无虞。
但前辈手段万千,令人“不便多言”或“忘却一二”的法门,只怕也是……信手拈来。
思量既定,单中玉难得乖巧应道:“前辈思虑周全!晚辈这便折返宝船驻地,细细检视一番。”
她作势转身,脚下却像生了根,终究是忍不住回头。
“只是……今夜,晚辈……还可否再叨扰前辈一盏清茶?”
陈妙善闻言,一愣。
旋即了然,笑意浮上心头。
原来这娃娃,竟是将她的提醒,误解成了逐客令。
陈妙善心中那点因往事泛起的苦涩,被这笨拙又坦率的情谊悄然融化。
不过也好,顺着这话,省的她再找借口支走这娃娃了。
那后山藏着的东西确实不适合族外人看到。
她莞尔似无奈,“你想到何处去了?”
“让你回去,是让你安心处置门中事务。”
“若宝船上无碍,大可邀上同门一道再来。我定当扫径烹茶,以待贵客。”
“届时,也好为你引见一人,我那族妹陈延吉。”
单中钰听罢,恍然大悟。
她又是窘迫又是欢喜,抬手挠了挠鬓边碎发,“是…是晚辈愚钝,会错了意!晚辈这就先行告辞了。”
话音未落,单中玉足下那对金环乾坤圈嗡鸣,载着她化作流光,朝着宝船方向疾驰而去。
只余下风里一声清脆的铃音。
送别单中玉,陈妙善独自落回焦土。
阵法已破,无从查起那李稳是如何进入的,只能先去问问陈玄青的踪迹。
最重要的事,是祖地里的情况。
这后山,也不过是太康陈氏祖地的入口而已。
到底是她疏忽,给了陈玄青可乘之机,让金业火和这邪祟虫蛊相撞,趁着业火失控,逃了出来。
陈妙善引动地气,在脚下挖出一方浅坑,导湖水入洼中,聚成一置于地的水镜。
“阵启。”
她捏指作势。
霎时间,水波漾开涟漪,阵纹显现。
她拈起一片落叶,指尖灵火倏燃,叶烬纷飞,五行流转,借水生幻。
光影扭曲,那浅浅水镜显露出其后幽邃景象。
那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阴森甬道,无数人形茧倒悬于顶。
尸茧林立,死气弥漫。
陈妙善身影化作流光没入水镜中。
她步履无声,行走在垂挂的尸林之间。
“本想一把业火焚尽此地,也算解脱。”
“我亦可拿出这‘替取之阵’存于你等体内的元灵。”
陈妙善话语微顿,忽而轻笑一声,突兀又诡谲。
“呵,瞧我,许久未来,险些失了礼数。”
她微微侧首,“尚未禀告诸位‘尊长’,我,陈禾之女,陈妙善,昨日已承继太康陈氏……”
“族长之位。”
轰——
话音刚落,甬道内平地卷起狂暴阴风,撕扯她的发丝与衣袂。
陈妙善任由狂风吹拂,讥诮,“不识抬举。我好心告知这等‘喜讯’,竟敢以怨风相迎?”
她无视周遭怨戾,径直穿过这片尸林,步入甬道尽头一方更为广阔的石窟。
石窟中央,赫然是一座由数百颗头颅堆叠而成的“塔”。
陈妙善在塔前停下,微微垂首,“陈妙善,问‘列祖列宗’安。”
“塔”身剧震!
无数头颅口齿开合,发出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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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起邪风。
“呵。”
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陈妙善竟笑了,“倒是多谢诸位‘祖宗’体恤,送此凉风为我驱散热意。”
颅塔被这句话彻底激怒,陈妙善也似乎是对这等游戏腻味了。
她倏然伸手,快如闪电,一把从塔中抓出一颗头颅,逼问。
“陈玄青何在?”
那头颅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她,牙关紧咬。
“不说?”
五指骤然收拢。
噗嗤!
颅骨应声爆裂。
她动作不停,又抓出第二颗。
那头颅甫一离塔,便厉声咒骂,“贱婢所出的孽障!也配窃据我太康……”
话音未落,同样化为齑粉。
“本想问出下落,便赐你一个痛快。”
陈妙善甩掉手上污秽,唇边笑意加深,“奈何,你偏要激怒我。”
语毕,她周身灵力鼓荡。
砰!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头颅接连爆开。
惨嚎、咒骂、求饶之声霎时充斥石窟。
“当年害死陈禾,非我等本意……”
“给个痛快!给个痛快!”
陈妙善充耳不闻,踏着“地毯”,径直走向颅塔最顶端。
那里,一颗面容枯槁、双目紧闭的头颅,静静悬浮。
“祖父。”
她驻足,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别来无恙。”
那头颅缓缓睁开眼,看见女身的陈妙善一惊,哑然,“你竟然成功炼成了仙道灵胚……”
随即,他又怒骂。
“老朽从未认你为陈氏血脉。休要攀亲。”
“好说。”
陈妙善并不动怒,指尖跳跃起一点火焰,燃烧间,竟化为金色。
“告知我陈玄青下落,我便烧尽此地尸茧,也……烧尽您和烧掉其他族人。”
“放你们解脱,如何?”
其他尚在哀嚎、聚合血肉的头颅看到那点金色火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纷纷嘶喊:
“是金业火!金业火!”
“老祖!告诉她吧!”
“求老祖您了!让我们解脱吧!”
那枯槁头颅眼中怒不可遏,“妖女!分明是你以幻化之术戏耍我等!”
“你怎么可能得到那等灵火……”
字未出口,陈妙善指尖金焰射出,点燃了离她最近的一具尸茧。
轰!
金焰瞬间吞噬尸茧,顷刻间,灰烬散落,一枚鸽卵大小的红石从中坠落。
陈妙善信手一抄,将那晶石握在掌心。
她低头,张口在那赤红晶石上咬下一小块,细细咀嚼。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祖父。”
“灵气枯竭,族长一脉到一定年岁便会被镇压于此,再借‘替取之阵’以血肉喂养太康灵脉。”
“这‘替取’之阵乃邪物,镇压其中的灵魂无法超脱,日日苦受折磨,与它相比,我倒算温良之辈了。”
“你不恨,他们不恨吗?你不憎,他们不憎吗?”
“外面那些族人又有谁知道你们的牺牲奉献?”
“六长老甚至已谋划投诚仙门!”
枯槁头颅死死盯着她又扫过那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尸茧。
最终,那浑浊的双眼里,所有光彩都熄灭了,只剩一片灰败。
“……罢了。”
“烧吧。烧干净了……我便告诉你。”
陈妙善勾起唇角。
“善。”
轰隆隆——
滔天烈焰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猛然窜起。
金色火舌瞬间舔舐整个石窟!
尸茧、残骸、那些正在聚合的头颅……
一切都在金焰中扭曲、焦黑、化为飞灰。
不过数息,石窟内已是一片炽白。
唯余那颗枯槁的头颅悬浮于火焰之前,毫发无损,却仿佛已被这焚尽一切的业火灼干了最后一点生机。
“玄青……”
“他……寄生在了……那个闯入火场的仙门弟子……身上……”
“果然如此。”
陈妙善了然点头,指尖金焰再次跳跃。
枯槁头颅闭上眼,在火焰即将触及的刹那,挤出一声呢喃,微不可闻。
“我等……有愧于你……只求你放过其他旁支,他们并不了解当年之事。”
金焰无情地将其吞没、净化。
“我允了。”
“延吉……承蒙她昔日恩泽,我自会留她性命周全,护其仙途通畅。”
“至于这太康陈氏的其他血脉么……祖父莫急,黄泉路远,您很快便能与他们……阖家团聚了。”
“至于族中灵宝和这‘替取之阵’,也要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