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带着一种解脱的清脆。教室里瞬间被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和少年们兴奋的交谈填满。
“网球部招新！柳，一起去看看？”伊集院翎单肩挎上书包，朝邻座扬了扬下巴。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随性的通知。
柳莲二正有条不紊地将文具收进笔袋，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简洁地应道：“数据收集。有必要。”他将最后一只铅笔放好，拉上笔袋拉链，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两人一前一后，随着人流走出教室。
通往社团招新区域的道路两旁早已被各色社团的摊位和热情的高年级生占据。喧闹的吆喝、五颜六色的海报、空气中飘荡着轻音部试奏的旋律和烹饪社飘来的食物香气，交织成一幅活力四射的青春图卷。伊集院翎的目光扫过那些卖力表演或招揽新生的摊位，脸上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神情。
“热情，”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柳莲二说，“像夏天里发酵过度的甜酒酿，气味浓烈，但尝一口，未必有看上去那么醉人。”他顺手从旁边一个热情递过来的点心研究社托盘里拈走一块刚烤好的抹茶曲奇，咬了一口，含糊地评价，“嗯，糖分倒是很诚实。”
柳莲二没有回应他的评价，深紫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各个网球社摊位的信息，同时手指在口袋里的微型速记本上快速盲写着什么，显然在进行初步的数据筛选和比较。
立海大网球部的招新区域独占了一大片场地，气势非凡。整齐排列的球网，崭新的发球机，以及穿着统一黄绿色正选队服、神情或严肃或自信的高年级部员，无不彰显着王者立海大的底蕴。报名处排起了不短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橡胶球场的独特气味和隐约的汗味。
伊集院翎和柳莲二刚靠近报名桌，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是负责人的二年级生就递过来两张表格。“填好基本信息。所有报名的新生，都要先通过七球测试赛。”他指了指旁边几块正在进行的场地，“对手是随机安排的学长。能拿到三球以上，才算有资格留下来参加基础训练。”
柳莲二接过表格，立刻从上衣口袋抽出钢笔，一丝不苟地填写起来，字迹工整如印刷。伊集院翎则随手拿起桌上不知谁留下的半截铅笔，在表格姓名栏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其他诸如家庭住址、电话等信息栏大片留白。他把表格拍回桌上：“行了。对手？麻烦快点，我的胃在提醒我下午茶时间快到了。”
眼镜学长愣了一下，看着那张几乎空白的表格，又看看伊集院翎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最终还是指向旁边一块刚结束比赛的场地：“去那边，小林学长会和你打。”说完，他转向柳莲二，语气明显客气了些，“伊集院同学，请稍等，马上为你安排。”
伊集院翎无所谓地耸耸肩，拎着自己的球拍（一把看起来相当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拍子），走向指定的场地。柳莲二则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观察着伊集院翎走向场地的背影，以及场地另一边那个正在活动手腕、身材颇为高大的二年级生小林。
场边，几个穿着正选队服的身影悄然聚拢过来。部长长谷川健介身材高大沉稳，副部长野村弘树则略显精瘦，眼神锐利。他们身边，还站着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他们显然已经轻松通过了测试。
“哦？是早上那个发言的新生。”长谷川部长抱着手臂，目光落在伊集院翎身上，带着审视，“讲话倒是很特别。”
“柳莲二，数据网球的天才，早就听说了。”副部长野村弘树的视线则更多停留在柳莲二身上，语气肯定。
“幸村和真田，实力毋庸置疑。”长谷川的目光扫过幸村温和却深不见底的脸庞，以及真田那标志性的严肃表情，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捕捉到在另一个场地边正兴奋地嚼着泡泡糖、和搭档杰克桑原说着什么的丸井文太。“丸井的网前截击天赋，桑原的防守和力量，都是好苗子。”他低声对野村说，声音不大，但带着掌控全局的沉稳，“还有那个伊集院翎…虽然有点怪，但能主动挑战小林，至少不怯场。这几个，重点留意。”
野村弘树点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被点名的几个新生，沉声道：“嗯。一周后的正选选拔赛，是骡子是马，自然见分晓。”
伊集院翎站上球场底线，随意地挥了两下拍子，感受着网线的张力。对面的小林学长显然没把这个看起来散漫的新生太当回事，他抛起球，身体猛然发力，一记势大力沉的平击发球炮弹般轰向伊集院翎的反手位！球速极快，带着明显的下旋，落地后弹跳轨迹有些飘忽。
场边的长谷川和野村眼神微凝。这一球对新生的威胁不小。
伊集院翎的脚步却像是预先知道球的落点，看似随意地向左后方滑了一步，球拍早已等在那里。他没有硬接，手腕在接触球的瞬间轻轻一抖，动作幅度极小，像是在拂去花瓣上的露珠。那气势汹汹的来球撞上他的拍线，仿佛撞进了一团无形的棉花，所有狂暴的力量瞬间被吸收、化解。网球轻飘飘地改变了轨迹，带着一个诡异的侧旋，悠悠然飞过球网，精准地落在小林学长刚刚离开的发球区边线内侧，轻轻弹跳了两下。
“15-0。”临时充当裁判的高年级生有些惊讶地报分。
小林学长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还在轻轻弹跳的小球。场边，长谷川部长微微眯起了眼睛。野村副部长摸着下巴：“卸力？手感这么细腻？”幸村精市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带着探究。真田弦一郎的帽檐阴影下，目光锐利如刀。柳莲二手中的笔在速记本上飞快地移动。
小林学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低吼一声，又是一记更猛烈的发球，直冲伊集院翎的身体！这球带着明显的愤怒，速度更快，角度更刁。
伊集院翎身体极其灵活地向侧面一个小跳步避开，同时反手一挥。这次不再是卸力，拍面垂直撞击来球，发出一声短促清脆的“砰”！小球以更快的速度、更低平的轨迹，如一道黄色的闪电，直射向小林学长！小林下意识地挥拍去挡，但球速太快，角度太直，球拍只擦到边缘。网球狠狠砸在他身后的挡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30-0！”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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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再保留，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强力抽击，试图用力量和速度压制住这个古怪的新生。黄色的小球在两人之间高速来往，沉闷的击球声在球场上回荡。
比分交替上升。小林的经验和力量确实占据优势，但伊集院翎的击球却充满了难以预测的变化和精准的落点控制。他时而用细腻的切削将球吊向网前死角，时而又突然发力打出角度刁钻的直线穿越。他的步伐看似闲庭信步，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球的落点附近，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Game，伊集院。4-3。”裁判报出比分。七球测试赛，采用的是抢七的小局制。
小林学长已是满头大汗，呼吸粗重，看向对面那个气息依旧平稳的新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这个新生，简直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他的力量和速度优势完全被对方那种诡异多变、精准到毫厘的击球方式化解了。
轮到伊集院翎的发球局。他轻轻拍了几下球，抬眼看了看对面严阵以待的小林，又瞥了一眼场边神色各异的正选们。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近乎恶作剧的弧度。
他抛球，屈膝蹬地，挥拍！动作流畅而舒展。但出球瞬间，手腕却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翻转。
黄色小球离弦之箭般射出，速度快得惊人！然而，它的轨迹却在飞越球网后发生了诡异的偏折！不是奔向小林预判的接发球位置，而是划出一道明显内旋的弧线，带着凌厉的旋转，直扑向站在场边、帽檐压低正专注观战的真田弦一郎的脸！
“啊！”场边响起几声惊呼。这变故太突然！真田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去，但球速太快，角度太刁钻！
就在网球即将砸中真田面门的刹那，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横向切入！是伊集院翎！他竟在发球后，以不可思议的瞬间爆发力，从底线直接冲到了场边！球拍如同瞬间张开的屏障，精准无比地横在了网球与真田之间！
“啪！”
一声清脆的格挡声。网球被牢牢地粘在拍网中央，巨大的冲击力让拍线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伊集院翎稳稳地握着球拍，拍面距离真田的脸颊只有不到十公分。他甚至能看清真田帽檐阴影下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紧绷的下颌线。网球在拍网上不甘心地旋转了几圈，力道终于耗尽，轻轻掉落在地，发出“嗒、嗒”的声响。
伊集院翎缓缓收回球拍，目光扫过真田依旧冷硬但难掩一丝惊愕的脸，又转向对面场上完全僵住、脸色煞白的小林学长，最后，他的视线掠过场边所有震惊的面孔——长谷川和野村紧锁的眉头，幸村眼中闪过的深邃光芒，柳莲二骤然停住的笔尖。
他轻轻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微尘，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再次扬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球场上死寂的空气：
“看，意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才是这个世界，最顽固的常量。”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