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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章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本能单脚站了起来,后背挺直

作者:天空是寂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间不等人。


    隔壁陆军那二十二副假肢没有规定死时间。


    献给党的生日礼物,却有一个清晰的倒计时。


    她要先集中全部精力,将徐富贵这个“一号样品”、这条承载着特殊意义的假肢做到极致,作为第一份献礼。


    阳模已经完全干透,坚硬冰冷。


    王小小将它小心地固定在台虎钳上,拿起凿子和锉刀,对照着阴模内侧那幅只有她能看懂的“施工图”,开始了精细的修型工作。


    她手腕沉稳地用凿子削掉一小块石膏,她又用锉刀小心翼翼地打磨出更圆润的弧度,确保压力能均匀分布。


    每一个曲面、每一条棱角的修改,都倾注着她的敬意和决心。


    修型完成,她取来已经炮制好、变得柔韧的厚实猪皮。


    她将猪皮在温水中浸湿,使其恢复极致的可塑性,然后用力甩干。


    接下来的工序,考验的是耐心和力道。


    她将湿软的猪皮紧紧地包裹在石膏阳模上,用手掌和手指施加巨大的压力,特别是那些需要承重的区域,确保猪皮与模型之间没有一丝气泡,完全贴合。


    第一层包裹完成,她刷上一层自制鱼鳔胶,然后覆盖第二层猪皮,再次按压。如此反复,整整五层猪皮被完美地叠压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厚实的复合壳体。她用的是普通的皮料做出最好的接受腔,刷的是最匀的胶。


    她用绳子将整个模型紧紧捆扎固定,放在通风处等待它自然干燥定型。这是一个需要等待的过程。


    王继军看着姑姑做到假肢。


    他一个一个看着阴模。


    王小小看着他眼睛一亮,“军军,石膏粉和水的比例是,2比1,去外面给我调试好送过来。”


    王继军老实听话帮忙做活,把阴模全部灌上石膏水让它们结块。


    王小小拿着脚掌浸入柏油里面,让油把整个木头脚掌浸透,这样子木头脚掌不腐烂。


    王小小看着时间,下班了。


    等到后天,接受腔做好,那就是小腿假肢完成。


    这两天她一定要找大腿截肢的退伍军人,时间不等人


    小瑾:“姐,我去市里军人服务站,我估计比较多。”


    王小小一听也有道理,把石膏绷带给做好,把油布拿出来,装进包里。


    ————


    星期天上午,王小小就带着小瑾去了市里。


    到了橡胶厂,找了李老头,他看到他们,就带着他们到了焚烧区。


    王小小一看这些橡胶,修修补补都可以用,估计有两个大麻袋。


    王小小一个人把橡胶装,贺瑾都不用姐的命令,他来到门卫。


    “李爷爷,请你吃糖。”贺瑾把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桌子上。


    李老头看着眼前的小崽崽,好笑道“爷爷不吃,你吃。”


    贺瑾却不把糖收回来,反而又往前推了推,小脸上全是乖巧:“李爷爷,您就吃吧,可甜了。我姐姐说,吃了糖,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他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我姐姐可厉害了,她在做假腿,能让人重新站起来的假腿。她说,要先给那些最需要的人做,李爷爷,您在这儿见的人多,您知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叔叔,是整条腿都没了的?那得多疼啊,现在走路得多难啊!”


    李老头看着眼前这孩子气的关切,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他压低了些声音,朝着机关大院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姐是个好孩子,心善。你还真问着了。咱们这儿机关保卫科,就有个那样的小伙子,姓赵,以前也是好兵,可惜了了!前年边境上没了条大腿,退伍回来了。组织上照顾,给安排了这么个轻省工作。”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就是唉!人是废了一大半,精气神都没了。本来都说好亲事了,姑娘家那边,后来也没成。可惜了啊!”


    贺瑾眨巴着大眼睛,把剩下的那颗糖也塞进李老头手里:“谢谢李爷爷!这颗您留着慢慢甜!我去告诉我姐姐!”


    说完,小瑾扭头就跑,飞快地穿过厂区,找到了还在捆绑橡胶的王小小。


    “姐!姐!”他气喘吁吁地拉住王小小的衣角,眼睛亮得惊人,“打听到了!机关保卫科!有个赵叔叔,大腿没了!前年的事,还没对象呢!”


    王小小绑麻袋的手猛地一顿。


    消息来了!一个因伤残而工作和婚姻都受到影响的年轻退伍兵。


    这正是她想要寻找的“大腿假肢”测试和帮助的绝佳对象。


    王小小和贺瑾提着两大袋橡胶,根据李老头的指点,很快找到了机关大院保卫科。


    在一张靠墙的旧桌子后面,他们看到了那位姓赵的退伍兵——赵哥。


    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五岁,但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暮气和麻木。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空荡荡的右裤管被仔细地别在腰带下,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份报纸,或者说,只是让目光停留在报纸上。


    王小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又尊重:“赵哥您好,打扰一下。我们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哥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下意识的防御。


    王小小赶紧表明来意:“我们听说您的情况,我在做一种新的大腿假肢,想请您……”


    “不需要!”赵哥生硬地打断她,“我很好,谢谢小同志关心。你们走吧。”


    他的拒绝如此迅速和彻底,仿佛一扇刚刚撬开一丝缝隙的门被猛地摔上。


    贺瑾有点着急,想上前帮姐姐解释:“赵叔叔,我姐做的假腿真的……”


    赵哥的声音猛地提高:“我说了不需要!听不懂吗?走!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人走了过来,脸色不悦地看着王小小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两个小同志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办公地方,没事别在这儿捣乱。”


    王小小还想再争取一下:“同志,我们不是捣乱,我们是想帮助……”


    班长不耐烦地打断,“帮助什么帮助!小赵同志不需要帮助,组织上已经安排得很好了。你们哪个单位的?再不走我叫人请你们出去了啊!”


    话已至此,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王小小看着重新低下头、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赵哥,又看了看一脸警惕和不耐烦的班长,心里一阵憋闷和酸楚。


    她拉起贺瑾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走到大院门口,贺瑾气鼓鼓地回头瞪了一眼:“姐,他们怎么这样啊!我们是好心!”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怪他们。小瑾,你想想,如果你是赵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跑来,打着‘帮你’‘关心你’的旗号,一遍遍提醒你是个残废,揭你的伤疤,你会怎么样?”


    贺瑾愣住了,仔细想了想,小声说:“……我会很烦,很难过,不想见人。”


    王小小看着远处,“他变成了做好人好事景点打卡区了,当兵是帮助人,现在他认为自己残废了,被人帮助,心里落差大了,他现在把自己缩起来,是一种保护。”


    贺瑾立马有了主意:“姐,这种人,只能用命令,军人天生服从命令。对了姐,他叫赵强”


    王小小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对,不过我们先回家,老丁不是给我们发了两套军装,我们换上,带上我们的证件过去。”


    王小小和贺瑾提着橡胶,骑着八嘎车回到二科的小院


    一进门,王小小就把麻袋往墙角一放。


    她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两套崭新的、没有肩章领花的六五式军装。


    这是老丁之前特批给她们“技术协作项目”的“工作服”,由红红根据他们的尺寸仔细改过,非常合体。


    “小瑾,换上。”


    两人迅速换装。


    柔软的棉布军装一上身,一种无形的纪律感和使命感似乎也随之而来。


    王小小对着屋里那块当镜子用的破玻璃片,仔细地正了正衣领,确保每一个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


    贺瑾也有样学样,努力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严肃的小兵。


    王小小拿起自己的学员证和那个装着假肢草图、石膏绷带的挎包。


    两人再次来到机关大院保卫科。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但气氛却因他们身上笔挺的新军装而瞬间改变。


    班长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人,刚要发作,但目光扫过他们崭新合体的军装和那股截然不同的精气神,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她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到赵强的桌前。


    王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赵强同志!”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让一直麻木的赵哥肩膀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王小小继续平静而有力的说:“总参二科‘荣光’假肢项目组,现需一名具有实战经验、意志坚定的退伍军人,协助进行新型大腿假肢的实战化测试与数据采集工作。”


    她的话像标准的任务简报,充满了军事术语,完全超出了“帮助”和“同情”的范畴。


    “此项任务关系到多名伤残战友未来的康复与归建,时间紧,任务重。经评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不是请求,而是项目需要。请你克服困难,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被这套说辞和这身气势镇住了。


    赵强彻底愣住了。他预想了各种同情、怜悯甚至施舍,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军事任务”。


    “荣光项目”?“实战化测试”?“数据采集”?“归建”?


    这些久违的、曾是他生命一部分的词汇,像一把锤子,猛地敲击在他早已冰封的心湖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那深潭般的眼睛里,死寂被打破了,闪过一丝茫然,一丝震惊,还有一丝被需要、被命令时本能产生的悸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本能站了起来,后背挺直。


    贺瑾眼睛发直,心里疯狂呐喊:姐!你太帅了!


    “是。”一个干涩、沙哑,却清晰无比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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