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华山…白华”司哲喃喃几句,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在下好似记得江湖传言司夫人曾出身漠北山,师从清昼大师,不知是否是真的”黑衣男子开口说道。
“嗯……不知殿下…行知去往白华山所为何事”司哲回过神看向身旁的两人。
“拜师”顾行知眼神深邃而又坚定地看向木屋外,他看的好像是屋外凛冽的北风吹着的枯枝落叶,又好像是大夏那**到骨子里的根基。
他转头 “司哲兄可否要一同前往白华山”
“……”司哲看向窗外,目光落在蹲在院子里的女孩身上,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雾还未散屋外灰蒙蒙的,隐叔将昨日打回来的猎物串在树枝上,将几个树枝落在一起升起火,司同蹲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火焰燃起,火光打在女孩脸上,如此温柔如此落寞,本不该如此的…
“我想让她平平安安的走过一生,我不想她在卷入这永无止境的纷争中。”
“如今战火纷飞,三皇子的追兵穷追不舍,你我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小同儿还那么小,你和隐叔要带着她四处漂泊,躲避追杀吗?”顾醒知用着最平静的语气来阐述着最刺人的事实,句句诛心。
是啊,我们能逃去哪呢?大夏夺嫡争夺皇位,北边匈奴入侵,战事险急,刚传来的消息说远在西域的大皇子带兵前往长安平定战乱,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又能逃去哪呢?
“司哲兄,白华山是你我最好的选择。”顾行知语气温柔而坚决,他不过十来岁,却已开始深谋远虑。
“我在…想想吧”司哲躬身说道,“殿下舟车劳顿,先休息一段时间。”
“司哲…”顾行知无奈摇头地叹气道,他知道司哲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可没办法,敌人没给他们多少的退路,而白华山就是他们最好的退路,可这条路有多凶险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司哲脚步沉重的走出门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同儿,他心里有着无数的悲凉……那夜的前夕府里里外外都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十五日后小同儿的生辰宴,父亲领着自己为小同儿挑选着生辰礼物,只为逗她欢心;母亲为她绣了一身红衣,她还不知道,她还来不及穿上……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一场夺嫡之争死了多少人,司家上上下下七十八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让他该怎么不恨!!可…小同儿还那么小,这些仇恨不该让她承受的。
“哥”司同回过神便看见司哲幽幽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有着太多说不清都情绪了,她好似知道,她站起身走向司哲“怎么了,顾行知都和你说了什么?”
司同牵起司哲的衣袖,拉着他去火堆旁,将隐叔串好的一只野兔递给司哲,“哥我想吃这个,你帮我烤吧。”
“好”司哲接过野兔,温柔的揉了揉小同儿的脑瓜。
三人围着火堆烤着几只猎物,火光打照在几人脸上,静谧,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又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
“好香啊哥”司同嗅着鼻子,闻着空气里的香味,“我要吃我要吃!”
“好好好”司哲把烤野兔递给司同,“吹吹在吃,小心烫”
小同儿接过烤兔,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呸!好烫好烫”小同儿伸着舌头,用手扇着风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啊”司哲轻轻揉着她的头,眼神里的宠溺和眼神深处的担忧融合成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两人对视了一眼,她知道哥哥在想什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哥,去白华吧” “?”司哲放在小同儿头上的手停了下来,“你都…听见了?”
“没啊,但是我猜到了”小同儿低头狠狠地咬下一口肉,嚼了起来,“哥,其实你也一直犹豫到底去不去吧”
司哲低着头不说话,空气沉默了几秒。 “其实最安全的地方是北方,大皇子刚平定北方战乱,那地方治安严,又有大皇子坐阵,其他人不敢乱来”小同儿咽下这口肉,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一直往东走,我就知道,你们在犹豫到底上不上山,应该说是,到底带不带我上山,对吧”
“小同儿真聪明”顾行之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司哲,你看小孩子都看的出来你的心思。”
“哼,见人。”司同小声喃喃了一句转过头去不理他
隐叔轻轻敲了一下小同儿的头,这小孩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唉。
“好既然这样明日我们便启程吧,哲兄”顾行之下定决心走近三人,眼中含笑的看着司哲。
“好啊”司同越过司哲,眼神像刀一样瞟向顾行知,带着警告说道“这一路上我们各顾各的,不要拖我们后腿。”
“不会再拖你们后腿了,不会了,放心吧小同儿。”面对司同他的语气明显缓下来了太多,他知道他亏欠司家,可面对司哲他还是能保持着君臣之礼,但一看见小同儿…
司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好似又恢复过去意气风发少年将军的样子说道“明日启程!”
2.
第二天清晨叶子上生出露水散去的大雾如各个人的心情一般剥去外壳见到了初生的扶光
司哲轻轻叫醒还在睡着的妹妹另外几人也逐渐醒了过来 踏出屋外顾行之在那趺坐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屋里几人还未收拾完到是他像是一夜未眠
司哲悠悠的坐在旁边 手上拿起落在地上的一片落叶话里有话的说着“ 作夜的雾还大的让人见不清路今日却散去了 ” 顾行知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 “是啊 云开雾散我们也流星赶月的踏上了归途 ”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殿下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都要向前看了你我大家甚至年幼的同儿 ”
“胆小鬼…不知又在忧虑什么 ”交谈之间屋内三人已经收拾好拿着行李来到了两人身旁 司同嫌弃的看着他拽起哥哥随后喃喃道 :“你们帝王家说话都爱绕弯子吗真是搞不懂哥哥我们快走别理他 ”
在家规这方面司哲倒是墨守成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礼数断不可忘却司将军疼爱女儿 司同说不上乖巧但也守着规矩不敢语冒犯之词 而到了现在越发顽皮
司哲笑着 用两指轻敲着她的额头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心里倒是多了一丝安心傲娇也好胡闹也罢只要她肯把这些情绪发出来 她就还是那个同儿
“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
众人拿着行李牵着马踏上了去白华山的路 司同突然停住回头看着村子 在她脑海里仿佛时间倒流 停在了阿爹阿娘说的故事中停在了他们相爱的日子
从村子出发穿过茂密的丛林来到了一条土路上 这里刚下过雨泥巴沾着水湿漉漉的让人脚下打滑司哲抱起同儿放到了马上 到了草地上才放下
过了半晌才找到了那座桥 这座桥破旧中透露着洁白的玉石正面做的镂空设计有阳光时会透着小孔放射出光点也能看出曾被人照顾的很好即使村子不复存在了但桥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灰尘
原先听村民说很久以前两个孩童在桥间玩耍其中一个不慎脚滑落入溪水中 另一个急忙跑去村子告诉大人而村民们拿着绳子来的时候 小孩却躺在旁边的石头上 浑身都湿透了家父拍了拍他他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像是睡了一场懒觉一般完全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这件事很快的就在村子里传开了有人说是山上的神仙显灵保佑村子时和年丰平安顺遂 自此人们称这座桥为仙神桥
当然了这也只是传说就连清昼大师也是个传说但人是存在的会不会法术有没有神力那这就不可而知了
走过桥正是正午夏季的天转变得快不一会就变的温热起来几人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隐叔上了年纪比另外几人要累的快他喘着气 但怕耽误行程 也默默跟着
“这天火热也算走了一半的行程 前面有片树荫我们去树荫下稍作歇息吧 ” 司哲说着 带着大家走到树下 司同累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转头看见隐叔 拿出包袱里昨日灌的水
“隐叔 喝水” 司同递向她红扑扑的脸蛋像一个刚出炉的红豆年糕隐叔笑着 欣慰的摸了摸司同的头 “小同儿懂事了也知道照顾别人了 ”
“那是当然 本郡主已经长大了 ”司同吃着野果子抬手挡着树影投来的阳光 眯着眼睛懒洋洋的问 :
“隐叔?”
“嗯?”
“你可有儿女?为何阿同从未见过他们?”
隐叔听着 面上浮起笑容眼中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 在你爹娘相遇的那一年旱灾肆虐,颗粒不收田里的禾苗都枯死了百姓叫苦生不绝 在那之前臣膝下有一犬女如你现在这般花一样的年纪纯真无邪 可惜造化弄人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我们大人还算扛得住可小女一天比一天瘦 到了最后……” 隐叔梗咽着 眼里早已泛起了泪光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日一般他抬起手 摸了把眼泪又说:“ 那次天灾过后风调雨顺内人因为小女的事久久不能释怀 回了老家就剩下我一人那时北坡之事 让我遇见了你阿爹就这样我至此跟随者你阿爹 ”
司同握住隐叔的手 他行兵打仗手心里已经起了一片厚厚的老茧从司同出生而起陪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除了阿娘便就是隐叔 哥哥跟着阿爹天天在军事房中学习武术到了正午无聊的时候 隐叔就会拿着在宫外带回来的新奇玩意放在在自己的眼前 有时还会叫上下人去御膳房中端来司同最爱吃的荷花芋泥酥有了隐叔的陪伴在这硕大的宫中司同没有一刻会百无聊赖
她摇了摇隐叔的手 面前的少女像大人般安慰道 :“隐叔 你不要难过 如果我不嫌弃你可以把我当作您的小女我虽不算乖巧懂事 但也还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今后您老了本郡主养着您 ”
隐叔眉头舒展看着眼前的小阿同认真的模样仰着头哈哈大笑着 司同还小说的话词不达意但隐叔懂了她的意思 满眼透出欣慰的爱意
司哲闻声走过来双手环臂依着旁边的大树向司同解释着 “同儿是你不嫌弃”
小同儿摆手示意 “哥哥我没说错 就是我不嫌弃 ”
隐叔:“嘿这孩子!”
司同坏笑着跑了像是一只故意气人的小狐狸
树上的黄鹂叽叽喳喳的叫着 隐叔两人相视一笑起身拿起行李继续踏上了行程
3.
到了申时天已经半黑顾行之站在山脚下忘了忘 已经不远了黑衣侍卫提议自己先去前面打探路况叫其余人现在此处等待 四人又停下 在附近歇息
等了少时侍卫并未归来隐叔站起来看着远处 林中的鸟群如逃难般的飞走 伴随着一阵轰响如雷的马蹄声隐叔立马起身
“不好!三皇子的追兵来了!” 隐叔眉头紧皱急忙大喝道“快!我们快走!”
事发突然还在打盹中的几人立马清醒拿着行李立马朝着山上走去 三皇子夺取虎符 调取了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有一部分不肯从着三皇子即可在宫内绞杀 另一部分则是选择跟从三皇子随着他一同捉拿太子
禁卫军身穿黑色铠甲头带朱丹盔 手中拿着弓箭和步枪 他们像猎狗般在捉到太子的侍卫后耀武扬威的嘶吼着
领头的带着山河盔 拉着缰绳眼神中透露着阴险狡诈他眯着眼 像是嗅出了太子的气息突然瞪大双眼 嘶吼命令道 :“兵分两路你们去这条路 ” 他大手一指指向了四人刚歇息的那条路 “其余人跟着我走! 但凡抓到太子即可杖毙 重重有赏!! ” 说着 士兵风一般的朝着两条路奔腾掀起了一片沙土
另一边的四人越走越慢隐叔虽然大步流星但还是体力不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司哲想着 现在有一匹马可马只能坐下两人 这该如何是好
隐叔突然停下 喘着气 头也不抬的说 “你们先走!再往前不远便是清易堂官兵找不到那里我一大把年纪了跟着你们走会拖你们后腿 ”
司同急了上前拉住隐叔 “隐叔!你这是什么话 !快走我们快走!” 顾行知也跟着着急起来 “是啊隐叔 我们中您最年长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隐叔双手一摊 像三岁小孩般耍赖着 “你们快走罢! 我就算死之前护送了太子司大将军的子女我就算下到了地府里也算是戎马一生!无需多言!我也走不动了! ”
“可…”
“你们是看不起老夫吗!还不快走!”
司同涨红了脸眼泪不止的往外流 她无助的看向哥哥司哲脸色一暗一把抱起司同将她放在了马背上 然后走向顾行之
“殿下 你我四人兵分两路我不能丢下隐叔不管司同就交给你照顾了还请殿下先带着司同去清易堂我们随后就来!” 顾行之神情恍惚着 思来想去也只能这样 “好司哲兄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 司哲紧握双手 看向司同
顾行之双脚一蹬上了马司同明白了哥哥什么意思 立马想跳下来却被顾行之按住她拍打吼叫着 :“哥哥!我不要! 我要和你们一起! 呜呜呜放我下来!!” 女孩嘶吼着 挣扎着 司哲只能看在眼里心一狠猛的扬鞭抽向骏马马儿吃痛当即狂奔起来司同回头望着 眼泪如掉线珍珠般洒落
她声嘶力竭大声喊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