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乌云遮挡住烈阳,方才还明亮的晴空转眼变成铅色,凉风逐渐驱散空气中的热浪。
不热不燥的,是个打架的好天气。
郑南旬单肩跨着包站在十楼天台,老冰棍已经嗦到了尾声。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了,那丫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他正心中犯嘀咕,就见到不远处一辆面包车停到了路边,随后下来一个与郑南旬年龄相仿的青年。
青年穿着同款天青色短袖学生服,干净清爽的短发,戴着副黑框眼镜。
郑南旬一眼认出,正是那个逼王以及他的死对头盛凌序。
盛凌序下了车,站在原地抬头扫视附近的几幢楼,目光很快锁定了郑南旬这里。
他微笑着挥了挥手,还怪热情嘞!
我去你的热情。
郑南旬可没忘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逼王的。
他将嘴里嗦完的冰棒棍“噗”的一声朝天台外吐了出去,瞧着盛凌序走过“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竖了竖中指。
丫的敢抢自己女朋友,还两次,今天非得留下两颗门牙这事儿才算完。
郑南旬将十个指关节分别捏响一遍,左右扭了扭脖子,简单地做了个热身运动。
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逼王总算上来了。
盛凌序白着嘴唇喘着粗气走到郑南旬对面两步远的距离,挤出微笑打招呼:“郑同……同学,你……好。”
郑南旬对他可友好不起来,伸出一根食指说:“给你一分钟,把气喘匀了。”
“郑……同学……”盛凌序盯着郑南旬,眼神幽怨,有话要说不说的样子,搞得好像别人对不起他啥了似的。
郑南旬只当他是嫌自己给的休息时间太短,气愤道:“你别不识好歹,给你一分钟够意思了,地方可是你选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我……”盛凌序只觉喉咙干燥,取下背包准备喝点水,刚打开拉链看见背包里的东西,又不想喝了。
他咽了口唾沫:“郑同学,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巧了,我也不是,”郑南旬捏起拳头,“我是来泄愤的。”
就凭盛凌序这副文弱样,郑南旬确定今天必定是单方面碾压。
“你……你先别冲动,我……有话跟你说。”盛凌序伸出一只手阻止道。
一滴豆大的雨珠滴到郑南旬额头,大雨眼见要下来了,郑南旬可没闲空跟他谈心,他还要遵照他妈的指示,赶紧回去收衣服。
“回去跟你妈说吧。”郑南旬一拳头照着对方右脸打去,快要触碰到时,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哟,竟敢反抗,力气还不小 。
郑南旬干脆顺着对方的力量,将人猛地一撞撞到身后护栏上,随后一愣,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花香。
是玫瑰花的味道。
“我的花。”盛凌序侧头看着肩上的书包带子,心疼地皱起眉。
打架还带花,这不脑子纯纯有病么。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郑南旬另一只手握拳砸在了盛凌序脸上,还要再砸,盛凌序伸出胳膊护在了脸前。
郑南旬可没打算放过他,拳头如雨点般毫不留情招呼过去。
盛凌序也恼了,又结实挨了一拳总算抓住了郑南旬的胳膊,如此,郑南旬两只手暂时都被他控制住了。
郑南旬不住挣扎,盛凌序深知控制不住他多久,使劲将人一拽,两人调换了个方向,郑南旬被他抵在了护栏上。
“你先别那么冲动,我真有话跟你说。”盛凌序红着半边脸说。
“老子揍完你还有事要办,没空在这听你放屁。”郑南旬咬牙边使力挣脱束缚边说。
盛凌序叹了口气:“你要是打我一顿才肯听我说话,我让你打。”
嗯?有这好事?
他发觉盛凌序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旧抓着,但不像刚才那么使劲了。
额……郑南旬打架生涯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犹豫起还要不要揍人了。
算了,再打一拳吧,谁让这逼王抢了自己两次女朋友。
他正打算打,身后忽然传出“嚓呲”的声音,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涌上两人心头。
当即,两人同时做出反应,盛凌序拽着郑南旬拉向自己,郑南旬也朝盛凌序方向扑去。
但都晚了——
郑南旬身后的护栏连着他脚下的水泥地一块塌裂开,他整个人向楼下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盛凌序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一个用力,将人吊在了半空,但命运根本没给他救人的机会。
更大的裂纹像游蛇般瞬间席卷他脚下的地面,他就这样头朝下,右手还拉着郑南旬的胳膊,与他一同向楼下摔去。
背包里方才被撞散开的玫瑰花瓣飞扬而出,漫天花雨飘落,将两人萦绕其中。
“盛凌序,你他丫挑的好地方!”
浪漫氛围中,郑南旬总算喊出了三年来一直想说的话。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
对了,这些事已经是三年前发生的事了,准确来说,距离他坠楼摔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备战高考的苦逼学生。
郑南旬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竹林,思绪全部回笼。
自从他死后,他穿越到了一个修仙的世界,他是沧澜派中的一名小弟子,而这个修仙世界竟然是他看过的一本小说。
虽然他没看多少,但目前他遇到的人与书中看到的名字是相对应的。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与书中一个角色有着相同的命运——都因修不出灵根,即将被赶出沧澜派。
盖因沧澜派有个规定,凡入门弟子,三年内若是修不出灵根,便要被抹除记忆遣回凡人境。
郑南旬离被抹除记忆只剩三天了。
书虽然是好几年前看的了,但郑南旬尤记得他这个身份的原主,在最后关头,他的师尊帮他开了灵根,这才避免被赶下山。
可郑南旬来这三年都还没见过他那个便宜师尊,也就是原著的男主角,有着修仙界第一人之称的琩宁圣君。
不是他不想见,他巴不得赶紧见到。
但他穿来时,正遇琩宁圣君闭关,你就说巧不巧。
想到命运的坎坷,郑南旬暴躁地抓起腿边的短木剑扔出老远:“去死,都去死,还有该死的盛凌序。”
骂完便宜师尊,他又想到另一个罪魁祸首盛凌序,那个导致他坠楼穿书的杀千刀,也是他的死对头。
刚骂一句,他又想起盛凌序也死了,还是跟他一起死的。
郑南旬当即改口重骂:“盛凌序,我诅咒你下辈子投胎成畜生,乌龟王八蛋……”
他骂的专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条与他手腕一般粗的黑蛇,正呲着獠牙,吐着信子朝他快速爬来。
黑蛇眼见离他一丈远,恰在此时传来一道清铃般的女声——
“阿旬,阿旬——”
郑南旬寻声抬起头,这时黑蛇张开大口,吐着血红的信子,朝着郑南旬屁股咬去。
眼见着即将咬到他屁股上,却在刹那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开,黑蛇不死心,用头“哐哐”撞了起来,没一会儿便累的跟哈巴狗一般狂吐舌头喘气。
郑南旬听到微弱的喘息声,扭头查看,却在此时,黑蛇化为一股黑烟原地消散。
“阿旬——”少女还在喊。
“三师姐,我在这。”郑南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橘衣少女挥了挥手。
少女名叫杜霁月,比郑南旬大了七八岁,平日对郑南旬很是照顾。
郑南旬记得杜霁月,原书中写了杜霁月是第一个给原主阿浔告白的,不过被原主阿浔给拒绝了。
郑南旬看着逐渐靠近的娇俏清纯的小脸,心中忍不住吐槽原主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发什么呆呢?”杜霁月到了跟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郑南旬回神,轻了下嗓子掩饰心虚。
“感受到天地灵气变化没有?”杜霁月打量着郑南旬的脸,“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修仙最主要的就是能感受到天地灵气,引灵气入体。
郑南旬按照口诀修习了三年,却什么也没感受到,每回还都雷打不动的睡着了。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本来感受灵气就是及其乏味的一件事,再加上他这具身体还不到九岁,正是容易犯困的年纪。
郑南旬不好意思地回答:“没有。”
“还说没有呢,”杜霁月弯腰指着他的下巴,“口水印都到下巴了。”
郑南旬尴尬地擦了擦嘴:“有没有睡着都一样,反正我快要被赶走了。”
“别灰心嘛,不是还有两天,说不定这两天你就修出灵根了呢。”杜霁月安慰道,“之前二师兄不也是最后一天才修出灵根的么。”
这话杜霁月不知拿来安慰郑南旬多少遍了。
郑南旬一开始还被这话激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修炼。
但是经过三年的失败,啥希望也都碎成了渣。
更何况他清楚记得原著中原主是被其师尊引入道的。
而他那个便宜师尊还不知道在哪旮旯里闭关呢。
“师姐找我什么事?”郑南旬不想再多提修炼的事,转移了话题。
“哦对了,”杜霁月想起正事,“师尊出关了,大师兄叫我来喊你一同去拜见师尊。”
“哦。”郑南旬兴致寡淡地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杜霁月说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动地追问,“师姐你说什么,你说师尊出关了?”
杜霁月也很开心:“对呀……”
“在哪呢,快带我去见师尊。”郑南旬也不等杜霁月说完,拉着她就走。
“哎哎阿旬,慢点别急,师尊刚出关正在沐浴呢,不用急得。”
郑南旬脚步没停,边揍边在心中吐槽,都修仙了还洗澡,就不能掐个诀解决吗,他事儿真多。
后山东湖距离前殿不算远,杜霁月嘴上说不用急,脚下步子不比郑南旬慢,二人很快到了司明殿。
大师兄已经等在了这里,郑南旬瞅了一圈,没瞅到事儿精二师兄,也没看到传说中的男主师尊。
“大师兄,师尊还没来吗?”杜霁月出声问道。
“师尊马上就来。”大师兄荣舍说,他又看向郑南旬,问道,“阿旬今日修炼如何?”
郑南旬摇了摇头。
荣舍刚安慰了两句,二师兄长鸣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捏了个除尘诀,将本就一尘不染的屋子变得更加光亮无比,连带着郑南旬几人身上的灰尘汗臭一并除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扫了几人一眼后,径直走到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向来没礼貌惯了,除了自家师尊和沧澜派的掌门外,他对谁都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
郑南旬几人早已习惯,荣舍并未责怪他的无礼。
“阿旬,我记得当年长鸣入道也很是艰难,也是在缥缈峰修炼了三年,最后一日入的道,”荣舍对郑南旬道,“你不如跟长鸣请教一下。”
“我人就在这里,你当面揭我短不好吧。”长鸣斜眼瞟过来。
“二师兄怎么能这么想,你的事整个门派谁不知道,大师兄哪里是揭你短了,大师兄也是希望你能给阿旬传授一点修炼经验。”
杜霁月平日里不怎么待见这个二师兄,总感觉他有些傲慢,不过今日为了郑南旬,愿意跟他和颜悦色多说两句。
长鸣合上扇子:“合着是看上我最后一天筑基的经验了。”
杜霁月撅着小嘴撒娇道:“二师兄,你也不希望看到阿旬被赶下山吧。”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长鸣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他既然被带来沧澜,又入了内门弟子,自是根骨佳的,被赶走了再找个门派拜师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阿旬已经跟我们这么熟了,我才不要叫他离开呢。”杜霁月哼了一声,“你不帮算了,我找师尊去。”
长鸣笑了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看向郑南旬,见其也在打量自己,用扇子对他招了招:“小孩,过来。”
郑南旬的确在看他,不过他只是在回忆书上所写关于长鸣的内容。
尽管郑南旬都不记得书的名字了,也只看了开头和结尾,但对于长鸣记忆还是很深刻的。
因为长鸣就像富人家的少爷,一身娇生惯养的毛病,挑三拣四事还多,而且的确很有钱。
不过郑南旬只记得这位有钱的大少爷后来下山历练去了,之后再没看到他出现。
“不劳烦您老出手,可别把您老累坏了。”郑南旬不怎么领情地开口。
长鸣眯起眼睛,磨着后槽牙打量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教训郑南旬一顿。
郑南旬抬起衣袖擦了下鼻子,不避不退地站在那里与他对视,一点也不杵,因为他知道长鸣不会出手。
长鸣有严重洁癖,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而长鸣有洁癖这事,众人都是知晓的。
盖因长鸣入道后第一个法术修的便是除尘诀。
郑南旬故意用衣袖擦鼻子,虽然不脏,但挡不住膈应洁癖佬呀。
长鸣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噗嗤一声笑了:“以为我要揍你?还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动手了?”
杜霁月将郑南旬往后一扯,两人一起躲到荣舍身后。
杜霁月探头道:“你敢欺负阿旬,我一会儿就告诉师尊去。”
长鸣挑了下眉,根本就不在乎。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月白长衫、浑身似是泛光的男子走了进来。
杜霁月赶紧欣喜地唤了一声师尊,长鸣也站起身,与荣舍一同行礼:“拜见师尊。”
只有郑南旬看见来人原地愣住,乍然裂开!
说好师尊呢,怎么是盛凌序那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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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