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顺势把她环在怀中,“有点难受,忍忍…”剑气丝丝缕缕地缠上沈绾,接下是一阵眩晕,眼前景色瞬间扭曲成万花筒。沈绾低头瞥向二人足下,见二道极淡的虚影,想必是在疾速前进,但却无风也无声。
不过片刻,二人已抵达沈绾在平州都城云栖东郊的别院。二人每次从峦州云阙山回都城都是先来此处小院修整,沈府在西郊山中,要么进云栖城从西门出,但此时城内已宵禁,只能从城外绕,路不好走,普通车马还要走两个时辰。
“大人可还舒坦?”
沈琮托着她的腰稳稳落地。沈绾还没回过神,仍在细细品味。上次被这人御剑带着已是千年前尚未飞升之时,自从来到此界后,她自己为了掩人耳目,从不敢大张旗鼓地用远距离的传送法门,生怕被戳破她只有返虚境界的谎言。
至于飞舟和飞梭,那更是不能用,虞国全境均禁空戒严,非皇令不得擅用飞行法器。因此大多数时候,她都带着沈琮窝在和凡物没有区别的纸车里以龟速前进。
“可比乘车快太多了吧?”
何止是快,简直是爽,这不用自己出力的美事已经太久没有了。况且沈琮比她飞得快多了。
“大人怎地不说话?可是太快了,感觉不适了?”沈绾猛地回过神,沈琮的掌心还贴着她的腰侧,明明这人的手什么时候都凉得很,现在却感觉把自己的腰捂得发烫。
死丫头真是恨不得尾巴摇上天。
“油嘴滑舌。”沈绾急匆匆把身后那副狗皮膏药甩开,手探向沈琮的腕,“窍中存的灵力快用尽了吧?”
“那这不是还剩点吗?。”
确实是只剩一点。
“哦?这么说来还真是要跪谢不摔之恩了呢。”
“大人打算怎么谢我呢?”
沈琮笑得人畜无害。
“聒噪。”
沈绾言罢就冷着一张脸进屋了,扔下沈琮孤零零地杵在院中。
*****
沈琮不得不承认方才确实是嘴硬,窍里攒了三日的灵力已经见底,若路途再长个几里地真要栽到山里去了。她舍不得使除尘咒,只得勤勤恳恳拾掇了院里的枯枝落叶,一并将几间屋子也清扫了。
修士筑基便可辟谷,并以打坐代眠,但仍有不少人保留夜间规律睡眠的习惯,比如沈绾。
沈琮则与沈绾不同,一直是觉少的夜猫子,如今倒是方便了全天料理宅事。
丑时将近,沈琮估摸着该叫醒沈绾沐浴更衣了。远郊进内城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时辰。沈绾一向臭美,上朝前必须洗得香喷喷,还要精心选衣搭配发式。沈琮不懂王城时新的审美,但是好在她手巧且耐心。这一套净身梳洗穿戴的流程都将近一个时辰,她每次都能弄得沈绾满意。
沈琮轻手轻脚地进了沈绾的书屋。她歪在榻上睡得正香,手上还松松抓着一卷话本,“该起了,免得上朝迟了。”女人睡眼惺忪起身,摇摇晃晃被沈琮一路架着走到浴室,一脚跨坐进汤池里,舒服得长叹一口气。
“这温水的火候可是愈发长进,真是舒坦。”
沈琮手上伺候她,还要留心控着水温,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回复这人阴阴的胡言乱语。
沈绾等到沈琮帮她擦身时也没等来一句回应,刚想张嘴损她两句就被白了一眼,也只得悻悻作罢。
忙到寅时,终于可以出门了。
*****
府中弟子白日里就收到沈绾说今日将抵平州的传音,早就备好了马,将马带到这处别院的马厩后就默契地赶着宵禁前回府了。别院也不是没有屋子过夜,主要是害怕打搅了门主和少门主。
“待在此处别走动,我去备车。”沈绾双手抱胸看着沈琮大汗淋漓地备马具、连接车马。城内无皇命均不得搭乘法器,她们只得骑马或者驾车。沈琮熟练得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弄妥了。
“驾!”沈琮驾车,二人急匆匆地便往皇城赶。夜色正浓,道上空无一人,沈绾便放心地给马和车使了大力神行咒。村道上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鸡鸣和马蹄踏空的猎猎风声,周遭寂静极了。沈琮刻意避开了官道,在清风咒的加持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东城门。
沈绾监天司少监的银龟符让二人从东城到皇城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瞧见问天门,沈绾该下车步行进宫了。
“吁——”沈琮回拽缰绳,马车稳稳停下。“大人该下车了。”帘后的人却没动静。“你进来,有话与你说。”沈琮不明所以,将车驻好后便弯腰侧身进入车厢。
“大人——有何吩咐?”单人小车对两人来说还是稍显局促了,沈琮不得不两手缩在胸前蹲着。
“手拿开。”沈绾把她小臂拨开,手直直往她领口里探。
“干什么呢?!”沈琮急忙护着胸口,脸都涨红了。
“别乱动……”
沈绾一番好找,才顺着挂绳捞着了那枚沈琮日日佩着不离身的玉环。沈绾从袖中捏了一段皱巴巴的金丝线缠在环上,转瞬间那玉环上便多了两只振翅欲飞的玄鸟。
“遇急事可用这环里的灵力。不用省,够你从这飞峦州飞几百个来回了。”
沈绾把东西塞回衣里,一脸嫌弃地对沈琮脖子上的湿绳用了祛湿咒,顺带对整个汗漉漉的人也用了净身咒。
“我走了,你回府吧。叫人把马遣来候着,散朝了我自个回监天司。”把沈琮衣领整好后,沈绾自己扶着厢壁下了车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绾有些乏了,低着眉对着前人的紫色官服开始眼神失焦。好不容易捱着退朝,她随着众人趋步离开元崇殿。
“监天司少监请留步。”沈绾余光没见着有人,才迟钝地意识到是传音。为何要如此悄摸忙慌地留她?
她刚想假装没听到直接溜走,下一秒那内侍便高声大喊“监天司少监——留值元晖阁——”“监天司少监——留值元晖阁——”,惊起了殿前闲散觅食的白鸽。“大人留步,陛下有请。”殿前其余众人皆是胆战心惊,数道怜、惧、喜交织的目光向沈绾投来。
内侍引着沈绾穿过黑压压的宫墙。元晖阁在偏殿,离元崇殿颇远。
“微臣参见陛下。”
沈绾埋头跪着,珠帘后的人许久没动静。她感觉腿有些麻了,就在差点大逆不道站起来时,听得一阵窸窣声,内室榻上倚着软垫的人似是才惊醒,气息不稳地起身来前厅迎她。
“快请起,朕近来身子实在是……不大爽利,方才实在乏了。爱卿受累了。”一一双如凝脂的手递到沈绾面前。
“臣可自己起身,不敢冲撞了陛下。”沈绾膝行向后微退了两步,那人气息一滞,手缓缓抽回。
“爱卿此番告假回云阙修缮宗门可还顺利?”
“回皇上的话,一切无恙。”
“朕今日有几件事相求。”
“臣不敢当,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母后生辰将近,朕不知该备何生辰礼。爱卿可有什么点子?”
“微臣以为,陛下圣孝感天。太后与陛下母子连心,生辰不在于礼,而在陛下的孝心。”
……
“爱卿……说得好。”女子叹了口气,转身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内室。
“进来吧。”垂帘上的玉珠乱撞,女子又软若无骨地倚在榻上了。案上散着一卷虞国八州疆域图,边上一琉璃盏里曳着一尾自得的银鳞灵鱼。
“监天司事务繁重,多有劳烦爱卿了。”
“陛下言重了,此乃臣的本职。”沈绾叩首行礼。
“朕还有一事不解……”
暖融融的内室顿时令人如坠寒窖,冰纹飞速攀上沈绾深绯色朝服的袖口,她看到自己的睫毛挂上了寒霜,但仍是默不作声地垂首,任凭自己变成冰人。
沈绾的沉默令女子有些不耐烦了。那琉璃盏猛地迸裂,随后连带着其中小鱼须臾间化为冰尘。“爱卿……”女子轻启朱唇,话音未落,沈绾掌心天仪法相浮现,仪轨间紫气游弋。女子眸光晦暗不明,室内异相随后消散,“……可否为朕指点一二……”
“朕在延州任上时,民间兽斗之戏盛行。其中以狸鼠鹰斗最为著名,一开了灵智的狸奴被置于一高台之上,台以木柱为基,其下为一群肥硕的灵鼠,而空中又盘旋一灵鹰。朕不明白,为何只有先捕鼠再斗鹰的狸奴才得胜出呢?”
“臣以为,高处风急,若先扑鹰则足下鼠群趁机啃噬台柱,根基溃,高台倾覆,狸奴空有擒鹰之能却无立足之地,腹背受敌,被鼠与鹰分食。因而,狸奴只得逐个击破,方能存活。”
“沈卿实在机敏过人!”
女子颇为满意地扶膝大笑,蓦地起身走到沈绾面前,“监天司少监沈明琅……接旨。”一方玄铁九面印倏现,“此乃九霄令剑,满朝二品官都可给爱卿随意砍了去。”
可这……莫不是一九面戳子么?哪儿是剑了?
女人看出沈绾心中所想,她祭出定渊法相,五指骤然收拢,原先掌心那枚九面印便凝成一把玄铁长剑,乌如沉墨的剑身上游走着一煞气凛然的金睛狴犴,剑脊浮起寒色。“沈卿也试试?”沈绾也有样学样,那柄长剑在她手中却更为嚣戾,周身泛起隐隐红芒。
女子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讶色。她指尖分出一缕细芒没入剑锋,“日后可经由九霄令寻见朕。”
“爱卿事务繁重,朕就不继续叨扰了。代朕向明珩问个好。”
“臣……”女子俯下身轻轻拂落沈绾肩头的冰粒,这次沈绾没避。“……告退。”沈绾将那剑重新凝回九面体,推入袖中乾坤,在女子的目送下退出了元晖阁。
沈绾离开,女子便不再掩饰脸上异色。区区返虚后期修士竟能不动声色地大破先帝一个大乘圆满修士留在此处的定渊锁魂阵吗?还有,方才九霄令剑竟能在她手中如此嚣狂。
诸多疑问在心底盘旋,负手立在案前的人拎起那卷疆域图,神色晦暗不明。
明珩(沈琮的字) 明琅(沈绾的字) 设定称呼高阶修士可以叫xx(没有特殊一般叫字)真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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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嘴如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