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芝觉醒那天,正在礼堂替沈廷枫念情书。
>台下白晓晓眼泪汪汪,沈廷枫的视线黏在那朵小白花身上。
>她突然把情书折成纸飞机:“沈同学,你的品味真特别。”
>转身时高跟鞋踩碎了沈廷枫送的钢笔——就像踩碎他们十五年婚约。
>后来她搞事业、玩赛车,夜店包厢里小狼狗们争着递酒。
>沈廷枫却堵住她:“慕大小姐,教教我什么叫真正的品味?”
>他指尖划过她咬过的酒杯沿,声音发哑:“比如…怎么追回弄丢的未婚妻?”
>慕晚芝笑着推开他:“沈少,垃圾回收站在隔壁。”
>直到某天,她发现沈廷枫书里写满同一行字——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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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穹顶高得有些过分,巨大的水晶吊灯垂落,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笼罩在一层虚假的圣洁光晕里。空气粘稠,混合着昂贵香水和年轻肌肤蒸腾出的躁动气息。这里是圣樱学院的中心,一年一度最浮夸的“星辉盛典”,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的提线木偶,上演着属于这个金丝笼的戏码。
慕晚芝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烤得她脸颊微烫。光滑的柚木演讲台触感冰凉,衬得她握着那张粉色信笺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信纸带着甜腻的香水味,是沈廷枫惯用的那款雪松后调,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慕晚芝,圣樱学院金字塔尖的存在,慕氏唯一的继承人,此刻却像个蹩脚的传声筒,被迫替她的未婚夫——风云人物沈廷枫,对着全校师生,朗读他写给另一个女孩的情书。
多荒谬的剧情。多恶心的设定。
台下,靠近前排过道的位置,白晓晓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像一株误入浮华宴会的小雏菊。她微微低着头,肩膀小幅度地抽动,几缕柔软的碎发垂在颊边,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膝盖上,晕开深色的圆点。那份脆弱,那份与周遭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纯真”,精准地戳中了看台上某些人廉价的保护欲。
慕晚芝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不受控制地投向台下右前方那个最耀眼的座位。沈廷枫斜倚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少年人挺拔又初具侵略性的轮廓。他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目光却像被强力胶水牢牢粘住,一瞬不瞬地落在白晓晓身上。那眼神,慕晚芝太熟悉了。是探究,是新鲜感,是某种被“独特”吸引的兴味盎然,像找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玻璃弹珠。
十五年的婚约。十五年的朝夕相处。抵不过一朵突然闯入视线的、带着露水的小白花。
一股冰冷的气流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瞬间冲散了礼堂的闷热。慕晚芝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厚重蒙尘的玻璃幕墙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碎,无数尖锐的碎片伴随着汹涌的信息流,蛮横地刺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为了争夺沈廷枫的关注,一次次用拙劣的手段刁难白晓晓,最终惹得沈廷枫彻底厌弃,慕家也因此蒙羞,在商战中节节败退……而她,成了所有人眼中恶毒又愚蠢的女配,是主角爱情路上那块最碍眼的绊脚石。
为了一个男人?
为了一个满脑子只有廉价爱情、根本看不清自己价值所在的蠢男人?
贬低自己,歇斯底里,像个乞求施舍的乞丐?
想得美!
冰冷的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瞬间席卷了慕晚芝。那感觉像是沉溺深海的人终于破开水面,吸入了第一口凛冽自由的空气。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封散发着可笑香气的粉色情书。字迹是沈廷枫的,张扬跋扈,内容肉麻得令人作呕。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她过去十五年的认知。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还在持续,带着看好戏的兴奋。白晓晓的啜泣似乎更压抑了,肩膀颤抖的弧度恰到好处。沈廷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概是对“慕晚芝”停顿太久感到不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所有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个穿着华贵礼服、却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身影上。
然后,慕晚芝动了。
她倏然抬起了头。聚光灯下,那张被誉为圣樱女神的脸上,惯有的、完美无瑕的矜持面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冰冷的火焰。她不再看沈廷枫,更不看白晓晓,目光空茫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像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
纤细白皙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慢动作,开始折叠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一下,两下,三下……粉色的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脆响。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连白晓晓都忘记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台上。沈廷枫支着下颌的手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慵懒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台上慕晚芝的身影,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慕晚芝恍若未觉。她将那张精心折叠好的纸飞机举到唇边,轻轻呵了一口气。姿态随意,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近乎女王般的睥睨。然后,手臂扬起,粉色的纸飞机划出一道轻盈、甚至称得上优美的弧线,却不是飞向沈廷枫的方向,而是轻飘飘地、带着十足的轻蔑,朝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上空飞去。
它飞得不高,晃晃悠悠,最终无力地坠落,被一只好奇的手接住,引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慕晚芝微微侧过身,目光终于第一次,精准地投向那个右前方最耀眼的位置。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死寂的礼堂,清晰、平稳,像冰珠落玉盘,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沈同学,”她顿了顿,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的品味……”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台下那个泪痕未干的身影,又落回沈廷枫骤然变得深沉的脸上,红唇轻启,吐出最后三个字:
“真特别。”
这三个字,像三颗裹着蜜糖的毒针,精准地钉入现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全场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慕晚芝却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高定礼服裙摆随着她利落的步伐,在光滑的舞台地板上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光,像一柄出鞘的利刃,斩断了所有无形的束缚。
高跟鞋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稳定、一声接一声的叩响。哒、哒、哒……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就在她即将走下舞台侧方的阶梯时,脚下似乎被什么小东西硌了一下。她微微垂眸。
一支笔。
一支通体漆黑,只在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纯净蓝钻的钢笔。Montblanc的定制款,全世界独一无二。这是去年沈廷枫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他曾半开玩笑地说,这颗蓝钻像她偶尔看向他时,眼底深处沉淀的光。
那时少女隐秘的欢喜,此刻只余下彻骨的讽刺。
慕晚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尖细的、闪烁着冷光的鞋跟,以一种极其自然又无比精准的角度,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礼堂里骤然炸开,异常刺耳。
那声音不大,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更具毁灭性。清晰地宣告着某种维系了十五年的东西,在这一刻,被彻底、无情地碾碎。
慕晚芝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支价值不菲、意义非凡的钢笔的残骸。她的身形只是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仿佛只是踩到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然后,她挺直背脊,像一只终于挣脱囚笼的白天鹅,步伐没有丝毫紊乱,沿着侧翼的阶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舞台。
华丽的裙摆消失在厚重的帷幕之后,只留下身后一片真空般的死寂,和满地无形的狼藉。那颗曾经象征心意的蓝钻,在冰冷的地板上折射出一点微弱、孤寂的碎光。
沈廷枫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他脸上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彻底消失了,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错愕,还有一丝被当众狠狠打脸的、从未体验过的难堪和愤怒,在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剧烈翻涌。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慕晚芝消失的帷幕方向,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台下泪眼朦胧、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白晓晓。
礼堂里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松动,爆发出巨大的、失控的嗡鸣。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目光在空荡的舞台、脸色铁青的沈廷枫、啜泣的白晓晓之间疯狂游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窥探。
慕晚芝这个名字,和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几分钟,注定在圣樱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穿过了后台杂乱的通道,推开了厚重隔音的后门。初夏傍晚微凉的风瞬间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她的肺腑,吹散了礼堂里那令人窒息的甜腻和浑浊。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阵闷痛,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反复扎刺。十五年,不是十五天。那些朝夕相处的点滴,那些被规划好的、以为理所当然的未来,此刻都变成了扎进血肉里的玻璃渣。
痛楚是真实的,但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却如同破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自由!
一种从未有过的、灵魂都在颤栗的轻盈感席卷了她。枷锁尽碎,天地辽阔!为了一个沈廷枫?为了那可笑的原著剧情?把自己困死在“恶毒女配”的泥潭里,耗尽所有去演一场注定悲剧的独角戏?
慕晚芝,你过去真是蠢得可以。
她缓缓睁开眼。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也映亮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脆弱水光。那点水光迅速被蒸腾、烧干,淬炼成一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她抬手,用力抹过脸颊,指尖触到一丝微凉,是刚才在后台通道里,不受控制滑落的一滴泪。
仅此一滴。
再抬眼时,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只剩下锐利如刀锋的清醒和一种近乎野性的勃勃生机。
高跟鞋踩在通往停车坪的石子路上,发出比在礼堂里更坚定、更有力的声响。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映着她冷峭的侧脸。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周助,”慕晚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知‘星宸科技’项目组所有负责人,三十分钟后,线上会议。另外,把我车库里那辆银灰色Aston Martin Valkyrie的钥匙准备好,今晚我要用。”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点大小姐会突然下达工作指令,更没想到她会突然要开那辆性能怪兽。但专业素养让助理立刻应下:“是,大小姐!会议马上安排,车钥匙十分钟内送到您手上。”
挂断电话,慕晚芝已经走到了她那辆线条流畅的曜石黑宾利旁。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
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边,回望了一眼远处灯火辉煌的礼堂。那里依旧喧嚣,像一个巨大的、浮华的肥皂泡。而她,刚刚亲手戳破了它。
唇角勾起一个冷冽又畅快的弧度。
沈廷枫,白晓晓,还有那该死的玛丽苏剧本?
爱谁谁演去吧。
老娘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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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樱学院停车场另一端。
沈廷枫靠在自己那辆线条嚣张的哑光黑跑车车门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猩红的火点在渐浓的暮色里明明灭灭。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郁。
“枫哥,你没事吧?”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跟班小心翼翼地问,眼神瞟着礼堂方向,“慕大小姐今天……吃错药了?还是你们吵架了?这也太……”
“闭嘴。”沈廷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冷冽的烦躁,吓得黄毛立刻噤声。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混乱。慕晚芝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冰冷的,嘲讽的,像看一件垃圾。还有那支被踩碎的笔……碎裂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他。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慕晚芝应该是愤怒的、委屈的、歇斯底里的,应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矛头指向白晓晓,然后在他面前红着眼睛质问。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姿态,带着一丝厌倦和理所当然的疏离。
可她偏偏没有。
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把所有的羞辱和荒谬,连本带利地砸了回来,然后抽身就走,干脆利落得仿佛丢掉的只是一袋无关紧要的垃圾。
还有……沈廷枫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跑车引擎盖上敲击着,眉头锁得更紧。慕晚芝转身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陌生的东西……是什么?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突然降临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她突然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这场闹剧。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地一悸。
“枫哥,晓晓刚才吓坏了,哭得可厉害了,你要不要……”另一个跟班凑过来,试图提醒。
“让她自己待着。”沈廷枫烦躁地打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不耐。白晓晓的眼泪,此刻在他听来只觉得莫名刺耳,甚至……有点虚假。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种诡异的感觉。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