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后,竹马他不对劲》 第1章 你的品味……很特别 >慕晚芝觉醒那天,正在礼堂替沈廷枫念情书。 >台下白晓晓眼泪汪汪,沈廷枫的视线黏在那朵小白花身上。 >她突然把情书折成纸飞机:“沈同学,你的品味真特别。” >转身时高跟鞋踩碎了沈廷枫送的钢笔——就像踩碎他们十五年婚约。 >后来她搞事业、玩赛车,夜店包厢里小狼狗们争着递酒。 >沈廷枫却堵住她:“慕大小姐,教教我什么叫真正的品味?” >他指尖划过她咬过的酒杯沿,声音发哑:“比如…怎么追回弄丢的未婚妻?” >慕晚芝笑着推开他:“沈少,垃圾回收站在隔壁。” >直到某天,她发现沈廷枫书里写满同一行字——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 礼堂穹顶高得有些过分,巨大的水晶吊灯垂落,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笼罩在一层虚假的圣洁光晕里。空气粘稠,混合着昂贵香水和年轻肌肤蒸腾出的躁动气息。这里是圣樱学院的中心,一年一度最浮夸的“星辉盛典”,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的提线木偶,上演着属于这个金丝笼的戏码。 慕晚芝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烤得她脸颊微烫。光滑的柚木演讲台触感冰凉,衬得她握着那张粉色信笺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信纸带着甜腻的香水味,是沈廷枫惯用的那款雪松后调,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慕晚芝,圣樱学院金字塔尖的存在,慕氏唯一的继承人,此刻却像个蹩脚的传声筒,被迫替她的未婚夫——风云人物沈廷枫,对着全校师生,朗读他写给另一个女孩的情书。 多荒谬的剧情。多恶心的设定。 台下,靠近前排过道的位置,白晓晓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像一株误入浮华宴会的小雏菊。她微微低着头,肩膀小幅度地抽动,几缕柔软的碎发垂在颊边,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膝盖上,晕开深色的圆点。那份脆弱,那份与周遭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纯真”,精准地戳中了看台上某些人廉价的保护欲。 慕晚芝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不受控制地投向台下右前方那个最耀眼的座位。沈廷枫斜倚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少年人挺拔又初具侵略性的轮廓。他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目光却像被强力胶水牢牢粘住,一瞬不瞬地落在白晓晓身上。那眼神,慕晚芝太熟悉了。是探究,是新鲜感,是某种被“独特”吸引的兴味盎然,像找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玻璃弹珠。 十五年的婚约。十五年的朝夕相处。抵不过一朵突然闯入视线的、带着露水的小白花。 一股冰冷的气流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瞬间冲散了礼堂的闷热。慕晚芝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厚重蒙尘的玻璃幕墙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碎,无数尖锐的碎片伴随着汹涌的信息流,蛮横地刺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为了争夺沈廷枫的关注,一次次用拙劣的手段刁难白晓晓,最终惹得沈廷枫彻底厌弃,慕家也因此蒙羞,在商战中节节败退……而她,成了所有人眼中恶毒又愚蠢的女配,是主角爱情路上那块最碍眼的绊脚石。 为了一个男人? 为了一个满脑子只有廉价爱情、根本看不清自己价值所在的蠢男人? 贬低自己,歇斯底里,像个乞求施舍的乞丐? 想得美! 冰冷的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瞬间席卷了慕晚芝。那感觉像是沉溺深海的人终于破开水面,吸入了第一口凛冽自由的空气。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封散发着可笑香气的粉色情书。字迹是沈廷枫的,张扬跋扈,内容肉麻得令人作呕。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她过去十五年的认知。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还在持续,带着看好戏的兴奋。白晓晓的啜泣似乎更压抑了,肩膀颤抖的弧度恰到好处。沈廷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概是对“慕晚芝”停顿太久感到不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所有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个穿着华贵礼服、却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身影上。 然后,慕晚芝动了。 她倏然抬起了头。聚光灯下,那张被誉为圣樱女神的脸上,惯有的、完美无瑕的矜持面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冰冷的火焰。她不再看沈廷枫,更不看白晓晓,目光空茫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像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 纤细白皙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慢动作,开始折叠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一下,两下,三下……粉色的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脆响。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连白晓晓都忘记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台上。沈廷枫支着下颌的手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慵懒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台上慕晚芝的身影,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慕晚芝恍若未觉。她将那张精心折叠好的纸飞机举到唇边,轻轻呵了一口气。姿态随意,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近乎女王般的睥睨。然后,手臂扬起,粉色的纸飞机划出一道轻盈、甚至称得上优美的弧线,却不是飞向沈廷枫的方向,而是轻飘飘地、带着十足的轻蔑,朝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上空飞去。 它飞得不高,晃晃悠悠,最终无力地坠落,被一只好奇的手接住,引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慕晚芝微微侧过身,目光终于第一次,精准地投向那个右前方最耀眼的位置。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死寂的礼堂,清晰、平稳,像冰珠落玉盘,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沈同学,”她顿了顿,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的品味……”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台下那个泪痕未干的身影,又落回沈廷枫骤然变得深沉的脸上,红唇轻启,吐出最后三个字: “真特别。” 这三个字,像三颗裹着蜜糖的毒针,精准地钉入现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全场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慕晚芝却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高定礼服裙摆随着她利落的步伐,在光滑的舞台地板上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光,像一柄出鞘的利刃,斩断了所有无形的束缚。 高跟鞋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稳定、一声接一声的叩响。哒、哒、哒……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就在她即将走下舞台侧方的阶梯时,脚下似乎被什么小东西硌了一下。她微微垂眸。 一支笔。 一支通体漆黑,只在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纯净蓝钻的钢笔。Montblanc的定制款,全世界独一无二。这是去年沈廷枫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他曾半开玩笑地说,这颗蓝钻像她偶尔看向他时,眼底深处沉淀的光。 那时少女隐秘的欢喜,此刻只余下彻骨的讽刺。 慕晚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尖细的、闪烁着冷光的鞋跟,以一种极其自然又无比精准的角度,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礼堂里骤然炸开,异常刺耳。 那声音不大,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更具毁灭性。清晰地宣告着某种维系了十五年的东西,在这一刻,被彻底、无情地碾碎。 慕晚芝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支价值不菲、意义非凡的钢笔的残骸。她的身形只是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仿佛只是踩到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然后,她挺直背脊,像一只终于挣脱囚笼的白天鹅,步伐没有丝毫紊乱,沿着侧翼的阶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舞台。 华丽的裙摆消失在厚重的帷幕之后,只留下身后一片真空般的死寂,和满地无形的狼藉。那颗曾经象征心意的蓝钻,在冰冷的地板上折射出一点微弱、孤寂的碎光。 沈廷枫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他脸上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彻底消失了,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错愕,还有一丝被当众狠狠打脸的、从未体验过的难堪和愤怒,在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剧烈翻涌。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慕晚芝消失的帷幕方向,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台下泪眼朦胧、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白晓晓。 礼堂里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松动,爆发出巨大的、失控的嗡鸣。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目光在空荡的舞台、脸色铁青的沈廷枫、啜泣的白晓晓之间疯狂游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窥探。 慕晚芝这个名字,和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几分钟,注定在圣樱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穿过了后台杂乱的通道,推开了厚重隔音的后门。初夏傍晚微凉的风瞬间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她的肺腑,吹散了礼堂里那令人窒息的甜腻和浑浊。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阵闷痛,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反复扎刺。十五年,不是十五天。那些朝夕相处的点滴,那些被规划好的、以为理所当然的未来,此刻都变成了扎进血肉里的玻璃渣。 痛楚是真实的,但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却如同破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自由! 一种从未有过的、灵魂都在颤栗的轻盈感席卷了她。枷锁尽碎,天地辽阔!为了一个沈廷枫?为了那可笑的原著剧情?把自己困死在“恶毒女配”的泥潭里,耗尽所有去演一场注定悲剧的独角戏? 慕晚芝,你过去真是蠢得可以。 她缓缓睁开眼。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也映亮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脆弱水光。那点水光迅速被蒸腾、烧干,淬炼成一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她抬手,用力抹过脸颊,指尖触到一丝微凉,是刚才在后台通道里,不受控制滑落的一滴泪。 仅此一滴。 再抬眼时,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只剩下锐利如刀锋的清醒和一种近乎野性的勃勃生机。 高跟鞋踩在通往停车坪的石子路上,发出比在礼堂里更坚定、更有力的声响。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映着她冷峭的侧脸。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周助,”慕晚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知‘星宸科技’项目组所有负责人,三十分钟后,线上会议。另外,把我车库里那辆银灰色Aston Martin Valkyrie的钥匙准备好,今晚我要用。”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点大小姐会突然下达工作指令,更没想到她会突然要开那辆性能怪兽。但专业素养让助理立刻应下:“是,大小姐!会议马上安排,车钥匙十分钟内送到您手上。” 挂断电话,慕晚芝已经走到了她那辆线条流畅的曜石黑宾利旁。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 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边,回望了一眼远处灯火辉煌的礼堂。那里依旧喧嚣,像一个巨大的、浮华的肥皂泡。而她,刚刚亲手戳破了它。 唇角勾起一个冷冽又畅快的弧度。 沈廷枫,白晓晓,还有那该死的玛丽苏剧本? 爱谁谁演去吧。 老娘不奉陪了。 --- 圣樱学院停车场另一端。 沈廷枫靠在自己那辆线条嚣张的哑光黑跑车车门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猩红的火点在渐浓的暮色里明明灭灭。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郁。 “枫哥,你没事吧?”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跟班小心翼翼地问,眼神瞟着礼堂方向,“慕大小姐今天……吃错药了?还是你们吵架了?这也太……” “闭嘴。”沈廷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冷冽的烦躁,吓得黄毛立刻噤声。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混乱。慕晚芝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冰冷的,嘲讽的,像看一件垃圾。还有那支被踩碎的笔……碎裂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他。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慕晚芝应该是愤怒的、委屈的、歇斯底里的,应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矛头指向白晓晓,然后在他面前红着眼睛质问。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姿态,带着一丝厌倦和理所当然的疏离。 可她偏偏没有。 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把所有的羞辱和荒谬,连本带利地砸了回来,然后抽身就走,干脆利落得仿佛丢掉的只是一袋无关紧要的垃圾。 还有……沈廷枫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跑车引擎盖上敲击着,眉头锁得更紧。慕晚芝转身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陌生的东西……是什么?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突然降临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她突然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这场闹剧。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地一悸。 “枫哥,晓晓刚才吓坏了,哭得可厉害了,你要不要……”另一个跟班凑过来,试图提醒。 “让她自己待着。”沈廷枫烦躁地打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不耐。白晓晓的眼泪,此刻在他听来只觉得莫名刺耳,甚至……有点虚假。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种诡异的感觉。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慕晚 第2章 她值得全世界 圣樱学院那场堪称闹剧的“情书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短短几天内就扩散到了整个上流社交圈。慕晚芝的名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具争议性的方式,重新被推上风口浪尖。 “听说没?慕家那位大小姐,当场把沈少的情书折成纸飞机扔了!” “何止!她可是踩着沈少送的定制笔走的!那可是带蓝钻的Montblanc!” “真疯了?为了个白晓晓,至于跟沈家彻底撕破脸?” “我看是气疯了,因爱生恨呗,等着瞧吧,过不了几天肯定又得哭哭啼啼求复合。” “就是,离了沈家,她慕晚芝算什么?真当自己是女超人了?” 各种揣测、嘲讽、幸灾乐祸的议论在各大宴会厅、高尔夫球场和私人会所里悄然发酵。人们乐于看到云端上的明珠跌落尘埃,尤其当这颗明珠还曾耀眼得令人嫉妒。他们笃定,一个被家族婚约“保护”了十几年的温室娇花,失去沈廷枫这座靠山后,很快就会枯萎凋零,最终还是要哭着回来认错。 然而,慕晚芝的轨迹,却与所有人的预判背道而驰。 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照亮了线条简洁、风格冷硬的巨大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慕晚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不再是圣樱的精致制服或华丽的礼服,而是一套剪裁利落、质感极佳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妆容精致却毫无多余色彩,唯有唇上那一抹复古正红,是这身冷硬装扮中唯一的亮色,也彰显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她的面前,巨大的曲面屏幕上分割着数个视频窗口,连接着分布在全球几个重要时区的项目核心成员。一场关于“星宸科技”收购案的关键谈判正在进行,气氛剑拔弩张。 屏幕上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外国男人,操着略带口音的英语,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压迫感:“慕小姐,恕我直言,贵方提出的估值模型过于理想化!星宸的核心技术壁垒并没有你们描述的那么坚不可摧,市场上替代方案正在涌现。而且,我们非常关注创始团队在收购后的稳定性,尤其是您……”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如此年轻,且近期似乎有些……嗯,引人瞩目的私人事务缠身?这不得不让我们对收购后的战略执行力和专注度产生疑虑。” 这话一出,屏幕里几个外方代表的眼神都微妙地闪烁了一下。显然,关于圣樱礼堂的“闹剧”,已经成了对方谈判桌上试图用来打压她的筹码。将私人情感纠纷与商业能力挂钩,是谈判桌上惯用的、也是极具侮辱性的手段。 办公室内,慕晚芝的几个核心下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暗暗握紧。 慕晚芝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甚至微微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姿态放松,仿佛对方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她端起手边的骨瓷咖啡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查尔斯先生,”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定的穿透力,纯正流利的英伦腔调不带丝毫火气,“首先,感谢您对星宸技术壁垒的‘客观’评价。关于替代方案,我方技术团队在附件7.3.1的深度分析报告中,已用详实的数据对比证明了其性能差距至少在三个代际以上,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现在请技术总监为您再详细阐述一遍。” 屏幕那头,被称为查尔斯的男人脸色微微一僵。 慕晚芝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放下咖啡杯,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屏幕中对方有些闪烁的眼睛,继续道:“其次,关于创始团队的稳定性。星宸的核心研发团队,包括两位联合创始人,已签署具有法律强制力的‘金色降落伞’协议,并与我方达成深度战略绑定意向,这是具有排他性的合作。协议副本在附件9.2,欢迎贵方律师团队随时查验。”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打磨的子弹,精准地击碎对方的质疑。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屏幕里的外国代表们下意识地收敛了轻视的神色。 “最后,”慕晚芝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如刀锋的弧度,那双漂亮的凤眸透过屏幕,锁定了查尔斯,“关于您对我个人‘专注度’的担忧……我很遗憾地通知您,正是您口中那些‘引人瞩目的私人事务’,让我彻底看清了某些依附性关系的脆弱本质。这非但没有削弱我的专注,反而让我更加确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力,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与会者的耳膜上: “唯有握在手中的核心技术和绝对实力,才是真正的不可撼动!” “星宸,就是慕氏未来十年布局中最关键的那块拼图。我们对其志在必得。”她的目光扫过所有屏幕,带着一种女王巡视疆土般的威压,“如果贵方坚持认为一个女性的私人情感状态,比一份经过顶级律所核验、由成熟团队执行的商业计划书更能决定收购成败,那我很遗憾,这或许并非我们寻求的理想合作伙伴。”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 “现在,请告诉我,贵方是否还具备继续这场基于商业逻辑、而非无聊八卦的谈判意愿?” 死寂。 办公室内,慕晚芝的下属们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崇拜。屏幕那头,查尔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角似乎有汗渗出。其他代表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中充满了震惊和权衡。慕晚芝展现出的这份强硬、专业、以及对局势精准的掌控力,彻底粉碎了他们试图利用“桃色新闻”打压她的幻想。 “……慕小姐,”查尔斯的声音干涩了许多,强自镇定,“请原谅我刚才的失言。我们……当然希望继续基于商业本身进行深入探讨。” 慕晚芝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很好。那么,我们回到附件3.1的财务模型细节。我方认为,在现金流折现率的选择上,贵方的参数过于保守,忽略了星宸在细分市场的爆发式增长潜力……” 谈判重新步入正轨,但主导权,已牢牢握在了慕晚芝手中。她条理清晰,数据精准,对每一个关键点的把控都令人叹服。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而迷人的轮廓。这一刻,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与圣樱礼堂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的“未婚妻”判若两人。 ---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结束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慕晚芝利落地结束了视频会议,屏幕上最后一个窗口消失的瞬间,办公室里紧绷的空气才松弛下来。 “慕总,太精彩了!”项目负责人陈锋是个三十出头的海归精英,此刻激动得脸色发红,“查尔斯那老狐狸,脸都绿了!您最后那句‘无聊八卦’,简直是神来之笔!” 慕晚芝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把会议纪要整理好,关键点标红。另外,盯紧对方后续的动作,尤其是他们提到的那个‘替代方案’,我要知道具体是哪家,技术细节如何。” “明白!”陈锋立刻应下。 助理周薇适时地端上一杯温热的参茶:“大小姐,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我订了您常去的那家日料,半小时后送到休息室?” 慕晚芝点点头:“好。”她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是一个充满野心与机遇的世界。而她,已经挣脱了那根名为“沈廷枫”的锁链,真正站在了这里。 手机屏幕亮起,是几条新消息。来自不同的名字,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各种“关心”和变相的试探,询问她与沈廷枫的“矛盾”,甚至隐晦地提及“白小姐似乎很自责”。其中一条来自一个标注为“顾少”的,语气轻佻暧昧:“晚芝,听说你恢复单身了?晚上‘迷迭香’新来了几个很会玩的弟弟,要不要来放松一下?哥哥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慕晚芝扫了一眼,眼神毫无波澜,指尖轻点,直接删除了这条信息,并将“顾少”拖入了黑名单。她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是母亲发来的:“晚芝,周末回家吃饭?你爸爸……想和你谈谈星宸的事。”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慕晚芝指尖顿了顿,回复得言简意赅:“好,周六晚。” 处理完信息,她回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份厚厚的项目书准备再看。目光扫过桌面一隅,那里静静躺着一个丝绒盒子。她顿了一下,打开。 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铂金镶钻胸针,设计成抽象的羽翼形状,线条凌厉,钻石冷光闪烁。这是她在谈判尘埃落定后,送给自己的“小礼物”——庆祝她凭借实力,而非“慕家大小姐”或“沈廷枫未婚妻”的身份,拿下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由她主导的大型项目。 她拿起胸针,指尖拂过冰凉的钻石羽翼,唇角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沈少,您真的不能进去!慕总刚结束重要会议,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是周薇焦急的声音。 “让开。”一个低沉、压抑着烦躁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沈廷枫。 慕晚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将胸针放回盒子,盖好,随手放进抽屉里。然后,她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拿起那份项目书,仿佛门外的喧嚣与她无关。 “砰!”一声不算太重的闷响,办公室的门还是被推开了。 沈廷枫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着,却依旧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几天不见,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下颌线条绷得很紧,显然过得并不舒坦。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沉沉地压着,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虑。 他无视了旁边一脸紧张的周薇,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射向办公桌后那个沉静的身影。 慕晚芝连头都没抬,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送文件助理。她的侧脸在落地窗透进来的城市光影里,显得异常冷静、疏离。 “慕晚芝!”沈廷枫几步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你闹够了没有?” 慕晚芝终于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扫过他撑在桌上的手,再落到他写满烦躁的脸上。那眼神,让沈廷枫心头那股无名火猛地一窜,烧得更旺。 “礼堂那场戏,演得很精彩是吧?”他语带讥讽,试图找回主动权,“踩着我的笔走?当着全校的面讽刺我的品味?慕晚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演?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他以为会看到她愤怒的反驳,或者委屈的辩解,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然而,慕晚芝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精致的眉毛,红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像淬了冰的针: “沈廷枫,”她直呼其名,声音清晰冷淡,“你挡住我的光了。” 沈廷枫猛地一窒,撑在桌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晚芝却不再看他,视线落回文件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另外,下次想进我办公室,请先预约。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处理你那些过剩的、毫无价值的情绪。” “你!”沈廷枫脸色铁青,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猛地冲上头顶。他从未被慕晚芝如此彻底地无视和轻蔑过!他胸膛剧烈起伏,正要发作,目光却猛地被慕晚芝身后巨大的书柜吸引。 那书柜占据了整面墙,不再是以前摆放的限量版玩偶和精装时尚杂志。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经济学著作、前沿科技期刊、商业案例分析、甚至还有几本明显翻阅过的《资本论》和《毛选》。其中一层,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深蓝色文件夹,封面上赫然印着“星宸科技收购案全案 - 绝密”。 一个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沈廷枫:她刚才结束的“重要会议”,难道真的是在谈生意?星宸科技?那个最近在人工智能领域声名鹊起的新锐?慕家……或者说,慕晚芝,要收购它? 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她懂什么? 可眼前这些书籍,那份写着“绝密”的文件夹,还有她此刻坐在这个象征着权力核心位置上的那份沉静……无一不在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慕晚芝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终于再次抬眼,目光掠过他震惊的脸,落在他身后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以及门外几个探头探脑、一脸八卦的公司职员。 她微微蹙眉,拿起内线电话:“周薇,叫保安。有人擅闯总裁办公室,干扰正常办公秩序。” “慕晚芝!”沈廷枫彻底被激怒了,额角青筋跳动。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他猛地直起身,试图用身高和气势压制她,“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搞这些花架子就能证明什么?离了沈家,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慕晚芝站了起来。 她身材高挑,即使穿着平底鞋,站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显弱势。她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廷枫摇摇欲坠的自尊上。 她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微微仰起头。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木质香调,取代了记忆中那种甜美的花果香。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直直刺入他眼底深处。 “沈廷枫,”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紧握的拳头,绷紧的下颌线,以及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只会无能狂吠的丧家之犬。” “为了一个你根本不在乎的女人,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试图用这种幼稚的咆哮来找回你那点可怜的自尊?” 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刺骨: “真是……难看死了。” “砰——!” 沈廷枫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处遁形的狼狈感淹没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或者……堵住那张吐出如此刻薄话语的嘴! 然而,他的手刚抬到一半,手腕就被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是慕晚芝!她的动作快得惊人,五指如同铁钳,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腕骨,力道之大,竟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沈廷枫震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慕晚芝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带着厌恶的漠视。她抓着他的手腕,没有半分旖旎,只有纯粹的压制。然后,她猛地发力,向外狠狠一甩! 沈廷枫猝不及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得踉跄着向后连退了好几步,后背“咚”一声撞在了冰冷的门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狼狈不堪。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已经出现在门口,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慕晚芝收回手,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条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抓过他手腕的每一根手指。动作优雅,却带着极致的侮辱。 “带这位‘迷路’的沈先生出去。”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吩咐保安,“另外,通知前台和安保部,以后没有我的预约,沈廷枫先生及其相关人等,不得踏入慕氏大厦半步。” “是!慕总!”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虽然客气但态度强硬地做出了“请”的手势。 沈廷枫靠在门框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失血的苍白。他死死地盯着慕晚芝,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风暴,震惊、暴怒、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他看到她擦拭手指的动作,那姿态比任何言语的辱骂都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毁灭性的打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气场强大、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陌生得让他心头发颤。 保安再次催促:“沈先生,请。” 沈廷枫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背对着他、重新拿起文件的冷漠身影,仿佛要将这颠覆性的一幕刻进骨子里。他终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前所未有的狼狈,在保安的“护送”下,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尊严尽失的地方。 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的声音消失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和嘈杂。 慕晚芝依旧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握着文件边缘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用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住了那份无懈可击的冰冷面具。沈廷枫身上那种熟悉的、曾经让她迷恋的气息靠近时,身体深处某个角落,还是会传来一阵细微的、条件反射般的刺痛。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过去的软弱,连同沈廷枫带来的浊气,一起排出体外。 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和坚定。 她拿起桌上那份“星宸科技”的项目书,重新专注地看了起来。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冷硬而专注。 门外,被“请”出慕氏大厦的沈廷枫,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自己那辆哑光黑跑车冰冷的车门上,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动作间,西装内袋里滑落出一样东西。 是一张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发毛的纸片。似乎是匆忙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 纸片上,只有一行字。字迹狂乱、用力,甚至有些神经质,一遍又一遍,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张纸片,仿佛书写者要将这行字刻进灵魂深处——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沈廷枫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这张薄薄的纸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望向慕氏大厦顶层那片依旧亮着灯的、巨大的落地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混乱、茫然、一种被无形力量拉扯的剧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顽固的悸动,在胸腔深处疯狂交织。 他到底……怎么了? 第3章 引擎轰鸣时 慕晚芝被“请”出办公室的画面,像一帧帧慢镜头,反复在沈廷枫脑子里重播。她冰冷的眼神,那擦拭手指的、极具侮辱性的动作,还有那句剜心刺骨的“难看死了”……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两颗纽扣,昂贵的真皮座椅也无法缓解他浑身的僵硬。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是白晓晓发来的消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显而易见的依赖。往常这种信息总能让他升起一股掌控全局的微妙满足感,此刻却只觉得莫名烦躁,甚至有些……腻味。 他指尖划过,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逝的夜景上,城市的流光溢彩落入他深沉的眼底,却激不起半点涟漪。一种巨大的空洞感攫住了他,比愤怒更甚,比屈辱更沉。仿佛生命里某个至关重要、一直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锚点,突然消失了,留下他在无边无际的虚无里茫然漂浮。 那个锚点,叫慕晚芝。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猛地一悸,随即被更深的烦躁淹没。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礼堂那场闹剧的后遗症! 为了驱散这种该死的、不受控制的情绪,沈廷枫猛地一打方向盘,跑车引擎发出低吼,朝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不是回家,也不是去任何能寻欢作乐的场所。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能让他混乱的脑子冷却下来的地方。 最终,车子停在了城西边缘一片废弃的工厂区。这里是政府规划的待开发区,入夜后荒凉得如同鬼蜮。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风声穿过空洞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埃和机油混合的、冰冷陈旧的气息。 沈廷枫熄了火,推开车门。初秋的夜风带着料峭的寒意,瞬间灌满他的西装外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浓重的黑暗里明明灭灭,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试图回忆和慕晚芝的过往。十五年的时光,从蹒跚学步到并肩站在圣樱的金字塔尖,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可此刻回想起来,那些画面里,她的脸孔却模糊不清。她总是笑着的,温柔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矜持,永远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像一件精心搭配、衬托他存在的完美配饰。 他记得她替他处理各种麻烦,记得她在长辈面前替他周全,记得她为他准备每一份生日礼物都精准地踩在他的喜好上……可她的喜好是什么?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除了“沈廷枫未婚妻”这个身份,她作为“慕晚芝”本身,又是什么样子? 沈廷枫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问题惊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他烦躁地掐灭了烟,火星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溅开,瞬间熄灭。他想起办公桌上那排厚重的书籍,那份写着“绝密”的收购案文件,她面对查尔斯时那份寸步不让的强硬与专业……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慕晚芝。 还有她抓住他手腕时的力量,那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有的力气。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乱麻。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内袋,指尖触到那张被摩挲得发软的纸片。他把它掏出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狂乱的字迹,一遍又一遍,力透纸背。这是他写的。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写?他毫无印象。可每次看到这行字,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伴随着一种强烈的、荒谬的笃定感。 “剧情……?”他喃喃自语,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不安。难道他和慕晚芝,甚至白晓晓……都只是某个设定好的剧本里的提线木偶?那个剧本,就是慕晚芝口中荒谬的“玛丽苏”? 这个念头太过离奇,却又诡异地契合了礼堂之后发生的一切。慕晚芝的“觉醒”,她决绝的转身,她脱胎换骨般的改变……还有他自己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不属于他本意的念头和对白晓晓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排斥感…… 冷风吹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猛地将纸片攥紧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皮肉。混乱,茫然,一种被无形力量愚弄的愤怒,还有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想要挣脱什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 他必须弄清楚!弄清楚这该死的“剧情”,弄清楚慕晚芝身上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弄清楚他自己到底是谁! --- 引擎的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低吼,撕破了“迷迭香”地下车库的寂静。银灰色的Aston Martin Valkyrie流畅地滑入专属车位,车身线条在冷白的灯光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充满力量感的金属光泽。 车门向上旋开,慕晚芝跨步下车。她换下了白天的职业套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漂亮的肩颈线条,下身是同色的紧身骑行裤,脚上踩着一双专业赛车靴。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兴奋,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 “慕姐!牛啊!”一个染着银灰色短发、穿着破洞牛仔背心的年轻男孩立刻凑了上来,一脸崇拜,“刚才那圈过S弯的走线绝了!比上周又快了两秒!” “是啊慕姐!那辆新改装的GTR在你后面连吃灰的份儿都没有!”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孩也兴奋地附和,殷勤地递上一瓶冰镇的功能饮料。 慕晚芝接过饮料,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平复了胸腔里奔涌的热血。她随意地抹了下嘴角,动作带着几分野性的不羁,眼神扫过围过来的几张年轻面孔,唇角勾起一个随意的弧度:“是那小子自己太菜。” 她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有种掌控全场的松弛感。夜店包厢里那种觥筹交错的浮华感在她身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张扬。汗水浸湿了背心,勾勒出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此刻的她,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又像一头在夜色中舒展筋骨的猎豹,危险而迷人。 “慕姐,今晚还跑吗?‘蝰蛇’那帮人刚从南边回来,听说搞了辆狠货,正到处放话想找高手切磋呢!”银灰头发的男孩眼睛发亮。 慕晚芝把空瓶精准地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活动了一下手腕:“没兴趣。虐菜没意思。”她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 “也是!就他们那点水平,给慕姐提鞋都不配!”花衬衫男孩立刻捧场。 慕晚芝没理会这些奉承,径直走向车库角落一个巨大的工作台。那里灯光更亮,工具架上摆满了各种专业器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和橡胶混合的气味。一个穿着沾满油污连体工装、身材精悍的中年男人正叼着烟,拿着扳手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辆拆解了一半的摩托车引擎。 “老周,”慕晚芝走过去,手指关节在布满油渍的工作台上敲了敲,“我那辆Valkyrie,刹车盘磨合得差不多了,但高速过弯时左前悬挂的反馈还是有点滞后感,你帮我再调校一下避震阻尼,前段要再硬一点。” 老周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却锐利得像鹰。他吐掉嘴里的烟头,用油乎乎的手套蹭了下鼻子:“行,小问题。你这丫头,耳朵比仪器还灵。”他语气熟稔,带着长辈对出色后辈的欣赏,“不过你这玩法……越来越野了。那车可不是给你这么造的。” 慕晚芝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块干净棉布,随意地擦拭着手臂上沾到的一点油灰,闻言笑了笑,眼底有火焰跳动:“不野,怎么知道它的极限在哪?”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认真,“对了,帮我订一套新的热熔胎,要最顶级的赛道配方。” “嚯,真打算下赛道了?”老周挑眉。 “玩玩而已。”慕晚芝语气随意,眼神却透着认真。 就在这时,车库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原本围在慕晚芝身边的男孩突然噤声,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入口方向,带着几分惊讶和看好戏的玩味。 慕晚芝若有所觉,回头望去。 入口处昏暗的光线下,沈廷枫的身影显得有些突兀。他依旧穿着那身高定西装,只是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口微敞,与这个充斥着机油味、金属碰撞声和地下赛车氛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像探照灯,精准地穿过人群,牢牢锁定了工作台旁那个穿着背心、一身汗水和机油痕迹的身影。 几天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些,下颌线更显锋利,眼下带着淡淡的疲惫青影,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压迫感并未减弱分毫。只是此刻,那深邃的桃花眼里翻涌的情绪异常复杂,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傲慢,更像是一种沉沉的、带着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焦灼的审视。 他的视线扫过慕晚芝裸露的手臂线条,扫过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扫过她随意搭在工作台上的、沾着一点油污的手指,最后停留在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那眼神,专注、野性、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他在慕氏大厦顶层看到的冰冷和漠然截然不同。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陌生感和某种被吸引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上沈廷枫的心口。他喉咙有些发紧。 慕晚芝看清来人,眼底那点因为赛车和机械而燃起的火焰瞬间冷却下去,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她微微蹙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阴魂不散?” 沈廷枫没有理会她的讽刺,也没有在意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目光。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布满油污和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两人之间隔着工作台和浓重的机油气味。 “我们谈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沙哑。 “谈什么?”慕晚芝随手将擦手的棉布丢进一旁的废料桶,姿态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工具架上,抱起双臂,眼神疏离,“谈你怎么还没学会预约?还是谈你那位‘独特’的白小姐又需要我‘高抬贵手’了?” 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 沈廷枫的呼吸窒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更紧。他压下心头的躁郁,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试图从她冰冷的面具下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慕晚芝,你到底想怎么样?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我们之间十五年的……” “打住。”慕晚芝抬手,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打断了他,“沈廷枫,收起你那套‘十五年’的陈词滥调。婚约已经作废,在我踩碎那支笔的时候,它就彻底结束了。我们之间,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没关系’三个字。懂?” 她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留恋,只有彻底的了断。 沈廷枫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闷痛感瞬间扩散。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或赌气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湖面,坚硬而冷冽。 “是因为白晓晓?”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如果是,我可以……”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冷笑从慕晚芝唇边逸出,打断了他未竟的话。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沈廷枫,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库里的噪音,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一个白晓晓,还不配成为我慕晚芝改变人生轨迹的理由。”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她,更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沈廷枫的眼底深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仅仅是因为,你沈廷枫,不再值得。” “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整个车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引擎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老周手里扳手不小心碰到金属的清脆回响。 沈廷枫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无处遁形的狼狈。慕晚芝的话,比任何尖刻的辱骂都更狠,彻底将他过去所有的优越感和对两人关系的认知,碾得粉碎。 他不再是那个被追逐的中心,不再是那个理所当然的拥有者。在慕晚芝的价值体系里,他沈廷枫,被判定为——不再值得。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礼堂的羞辱和办公室的驱逐更猛烈、更彻底。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一种灭顶的恐慌感,伴随着从未有过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慕晚芝却不再看他。她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碍眼的垃圾,转身对老周说:“老周,避震的事别忘了,我下周来取车。”语气轻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得嘞。”老周应了一声,眼神在失魂落魄的沈廷枫身上扫了一下,又落回慕晚芝身上,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慕晚芝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随意地甩在肩上,对旁边几个看呆了的男孩挥了下手:“走了。” 她目不斜视地从沈廷枫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混合着汗水和淡淡机油味的微风。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稳定而有力的声响,一步步走向车库出口,走向门外那片属于她的、更广阔的天地。 沈廷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耳边只剩下慕晚芝那句冰冷的话在反复回响—— “你沈廷枫,不再值得。”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虚无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家世、外貌、能力……在慕晚芝那冰冷而清醒的审判下,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第4章 纸上的世界 慕晚芝那句“你不再值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沈廷枫的心脏,又狠狠搅动了几下。它带来的不是瞬间的剧痛,而是一种缓慢蔓延、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比任何暴怒的嘶吼都更具毁灭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弥漫着机油和硝烟味的地下赛车场的。银灰色跑车引擎的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混合着慕晚芝那双冰冷、洞穿一切的眼眸。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流淌进来,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不再值得……”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他引以为傲的家世、外貌、能力,他过去十五年理所当然享受的慕晚芝的注视和付出,在那个女人冰冷的评判体系里,轻飘飘地化作了尘埃。 荒谬!不可理喻! 沈廷枫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尖鸣,引来旁边车道司机不满的咒骂。他烦躁地扯开领带,粗重地喘息着,试图用愤怒驱散心底那股灭顶的恐慌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否定的屈辱感。 他需要答案!他必须弄明白这一切该死的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剧情”,那个慕晚芝口中荒谬的“玛丽苏”世界! 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进沈家位于半山、占地广阔的庄园。巨大的铁艺雕花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沉重合拢,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庄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地灯勾勒出精心修剪的花园轮廓,空气里浮动着昂贵植物的幽香。 沈廷枫没有回自己那栋独立的小楼,而是径直走向主宅巨大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推开,里面灯火通明,巨大的书柜直抵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古籍和昂贵皮革混合的沉郁气息。 沈老爷子正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阅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孙子略显狼狈的衣着和脸上掩饰不住的戾气。 “回来了?”沈老爷子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嗯。”沈廷枫含糊地应了一声,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爷爷,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听说,你又被慕家那丫头从她办公室‘请’出来了?”沈老爷子放下文件,慢条斯理地摘下老花镜,用丝绒布擦拭着镜片。 沈廷枫的背影僵了一下,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她疯了。” “疯?”沈老爷子轻笑一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我看清醒得很。慕家这丫头,最近的动作,可是让不少老家伙都刮目相看。星宸科技那块硬骨头,连你二叔都碰了一鼻子灰,她硬是啃下来了。‘慕总’……呵,现在圈子里可没人再只当她是‘沈廷枫的未婚妻’了。” 这话像针一样刺在沈廷枫的痛处。他猛地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爷爷!你也觉得她做得对?她当众羞辱我,踩碎婚约信物,现在连慕氏的大门都不让我进!她这是把我们沈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沈老爷子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脸面?廷枫,沈家的脸面,从来不是靠女人给的,更不是靠一纸婚约维系的。是靠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和这里。”他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慕晚芝做了什么,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有能力、有魄力做出选择,并且承担后果,这就是她的本事。”沈老爷子的语气平淡,却字字重若千钧,“倒是你,廷枫,你现在的样子,才真正是在丢沈家的脸。” 沈廷枫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为一个女人失魂落魄,跑到别人公司撒野,被保安请出来,现在又跑到我这里来发泄你那点可怜的少爷脾气?”沈老爷子站起身,走到沈廷枫面前,他身材不算高大,但久居上位的威压却让沈廷枫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却依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 “看看你!”沈老爷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沈廷枫的眼底深处,“除了愤怒和那点被戳破自尊的难堪,你还有什么?慕晚芝至少知道她想要什么,并且在付诸行动。你呢?你还在为‘她为什么不要我了’这种幼稚的问题耿耿于怀?” “我……”沈廷枫喉咙发紧,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在爷爷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话语都苍白无力。 “慕晚芝说得没错。”沈老爷子淡淡地抛下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沈廷枫心上,“你现在的样子,确实难看。” 说完,他不再看沈廷枫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走向书房内室的门,留下沈廷枫一个人站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脸色惨白如纸。爷爷的话,比慕晚芝的讽刺更锋利,更不留情面,彻底剥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将他吞没。他像个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深海里徒劳地挣扎。他需要抓住点什么!任何东西!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爷爷巨大的红木书桌。桌面上摊开放着一本厚重的、深蓝色封皮的商业杂志,封面人物赫然是……慕晚芝! 照片上的她,穿着白天在办公室那套深灰色西装套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微微侧身回眸。妆容精致,红唇冷艳,眼神锐利而沉静,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掌控感。标题是醒目的加粗字体:《破茧:慕晚芝与星宸科技的闪电战》。 沈廷枫如同被蛊惑般,一步步走过去,拿起那本杂志。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铜版纸封面,触碰到她那双隔着纸页依旧冰冷的眼睛。他烦躁地翻开内页,试图寻找关于她的报道,寻找任何能解释她变化的蛛丝马迹。 哗啦啦的翻页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商业分析、行业动态、成功人士访谈……他看得心浮气躁,那些专业的术语和图表让他感到陌生和厌烦。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想把杂志狠狠摔出去的时候,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一本薄薄的、与周围厚重商业书籍格格不入的小册子,被压在了杂志下方,只露出一角粉嫩的、印着卡通花朵的封面。 沈廷枫皱眉,下意识地抽了出来。 封面是典型的少女漫画风格。一个穿着华丽宫廷裙、有着海藻般长卷发的美丽少女,正被一个英俊得毫无瑕疵的王子深情凝视,背景是梦幻的城堡和飞舞的玫瑰花瓣。书名用夸张的、闪着金粉效果的字体写着:《纯情校草的心尖宠:霸道少爷爱上我》。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和荒谬感瞬间击中沈廷枫。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爷爷严肃到近乎刻板的书房里?还压在商业杂志下面?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嘲弄的心情,随手翻开了这本廉价俗气的口袋书。纸张粗糙,印刷也透着廉价感。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充斥着“嘤嘤嘤”和“好帅好帅”的幼稚对白,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搜寻着慕晚芝的名字——他潜意识里,似乎想在这荒唐的载体上,找到关于她“发疯”的佐证。 很快,他在某一页的中间段落停了下来。 【……圣樱学院一年一度的星辉盛典上,气氛热烈。作为风云校草沈廷枫的未婚妻,顶级豪门慕家的大小姐慕晚芝,本该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然而此刻,她却像个可怜的小丑,被迫站在舞台中央,替自己的未婚夫朗读他写给另一个女孩——那个平凡却“独特”的转学生白晓晓的情书!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屈辱感几乎将她淹没。台下,白晓晓感动得泪流满面,而沈廷枫的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追随着那朵纯洁的小白花,充满了怜惜和……一丝对慕晚芝无理取闹的不耐烦……】 沈廷枫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圣樱盛典?念情书?白晓晓?不耐烦? 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记忆中的场景严丝合缝地重合!除了……慕晚芝的反应! 书里的“慕晚芝”在委屈,在落泪,在承受屈辱! 可现实呢?现实是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把情书折成纸飞机,用冰冷的语气嘲讽他的品味,然后踩碎那支该死的笔,走得头也不回! 冷汗,毫无预兆地从沈廷枫的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捏着书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白,粗糙的纸张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 他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往后翻页。书页哗哗作响,廉价的油墨味混合着书房的沉郁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感。 【……慕晚芝无法接受沈廷枫的变心!她开始疯狂地针对善良无辜的白晓晓。在食堂故意打翻她的餐盘,在她的储物柜里放死老鼠,甚至在体育课上试图将她推下游泳池!每一次恶毒的陷害,都让沈廷枫对慕晚芝的厌恶加深一分,也让他对白晓晓的保护欲更加浓烈……】 【……沈廷枫忍无可忍,当众宣布解除与慕晚芝的婚约!慕晚芝崩溃大哭,歇斯底里地咒骂白晓晓是狐狸精,却只换来沈廷枫更加冰冷的眼神和全校师生的鄙夷……】 【……失去了沈廷枫庇护的慕家,在商场上被竞争对手疯狂打压,节节败退。曾经高高在上的慕晚芝,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最终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疗养院……而沈廷枫和白晓晓,则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后面的情节越来越荒诞,越来越恶俗。可沈廷枫的脸色,却随着阅读的深入,变得惨白如纸,最后连一丝血色也无。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书里的“慕晚芝”,恶毒、愚蠢、歇斯底里,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书里的“沈廷枫”,冷酷、无情,被一个“傻白甜”迷得神魂颠倒。 书里的“白晓晓”,纯洁、无辜、善良,是唯一的胜利者。 这……就是慕晚芝口中的“剧情”?这就是她所说的“玛丽苏世界”的剧本?!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沈廷枫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猛地合上书,那俗气的粉色封面和夸张的字体此刻看起来如同地狱的请柬。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书柜纹丝不动,他却感觉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在脚下寸寸碎裂! 他颤抖着,再次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片。惨白的灯光下,那行力透纸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字迹,如同燃烧的烙印,灼痛了他的眼睛: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别信剧情……别信剧情……”他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恐惧和茫然。 如果这本荒诞的小册子就是所谓的“剧情”,那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慕晚芝没有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她清醒地挣脱了剧本,踩碎了婚约,正以一种耀眼得让他不敢直视的姿态,在属于她的战场上披荆斩棘! 现实是他沈廷枫,没有爱上白晓晓,反而被慕晚芝那句“不再值得”折磨得形销骨立,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困兽! 现实是……他写下了这行字!这行与“剧情”背道而驰的字! 一个可怕的、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难道……他也觉醒了? 不是慕晚芝疯了。 是他自己……一直活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而不自知?! “不……不可能……”沈廷枫用力甩着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驱逐出去。可书里那些精准对应现实的细节,慕晚芝截然不同的反应,还有他脑海里那些不受控制的、对白晓晓的排斥和对慕晚芝无法解释的在意……所有线索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将他拖向那个令人窒息的真相深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商业杂志。封面上的慕晚芝,眼神冷静锐利,仿佛隔着纸页在无声地嘲讽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带着濒死般的恐慌和一种……毁灭性的剧痛。 他到底是谁?那个被设定好要爱上傻白甜、抛弃青梅竹马的沈廷枫?还是……写下“慕晚芝值得全世界”的沈廷枫?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灭顶的恐惧,彻底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冷的书柜,缓缓滑坐在地上,昂贵的西裤沾染了灰尘也浑然不觉。他双手抱着头,指缝间露出的眼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茫然和……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挣扎。 他需要知道!他必须知道全部! 沈廷枫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书房角落那台连接着沈氏内部庞大信息网络的顶级电脑。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像一尊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第5章 囚笼内外 沈廷枫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冷坚硬的书房地板上坐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闷响,还有脑海里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在尖叫、撕扯、互相倾轧。 那本廉价俗气的粉色小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过去二十年的认知。每一个字,每一个情节,都带着剧毒的倒刺,狠狠扎进他的血肉,将他钉在“提线木偶”的耻辱柱上。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能力、甚至……感情,原来都不过是某个“造物主”笔下轻飘飘的设定? 而慕晚芝……那个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厌倦的“未婚妻”,那个“剧情”里注定要沦为恶毒女配、走向毁灭的可怜虫,竟然比他更早一步,清醒地、决绝地撕碎了剧本!她看清了这荒诞的真相,然后一脚踹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她自己选择的、光芒万丈的道路!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羞耻感几乎将他溺毙。他算什么天之骄子?他不过是个被设定好路线的、自以为是的蠢货!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他颤抖着,再次展开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片。那狂乱的笔迹,力透纸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行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这是他自己写的!在他无知无觉、被“剧情”操控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在反抗!在呐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和某种强烈渴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混乱的堤坝。他必须知道!知道更多!知道这个囚禁了他二十年的“笼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那个“造物主”是谁! 沈廷枫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因为僵硬和长时间蜷缩而有些踉跄。他跌跌撞撞地扑向书桌角落那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惨白如鬼的脸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火焰的眼睛。他粗暴地按下开机键,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沈氏集团内部信息网络的权限极高,拥有接入多个特殊数据库的密钥。沈廷枫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他不再寻找关于慕晚芝的蛛丝马迹,而是输入了更疯狂、更直接的搜索指令: 【“纯情校草的心尖宠:霸道少爷爱上我” 版权信息】 【作者“甜心小草莓”真实身份】 【关联作品衍生版权登记】 【异常信息流监测(关键词:圣樱学院、沈廷枫、慕晚芝、白晓晓)】 冰冷的代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庞大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潮水,通过光缆涌入这台机器。沈廷枫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机箱风扇高速运转发出的低沉嗡鸣,和他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目标作品《纯情校……》版权登记信息查询中……】 【登记方:彩虹糖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张丽】 【注册地址:XX市XX区XX路XX号XX室】 【作品衍生版权登记:无】 【作者“甜心小草莓”信息:未实名认证,网络注册信息模糊,常用IP地址池位于境外代理服务器,无法追踪真实来源。】 冰冷的查询结果一条条弹出。彩虹糖文化?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皮包公司!法人张丽?查无此人!那个该死的“甜心小草莓”更是如同幽灵,躲在网络的重重迷雾之后! 沈廷枫的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愤怒和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线索断了!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不对!如果这“剧情”真的能操控现实,影响他和慕晚芝、白晓晓的人生轨迹,那它必然会在现实世界留下更深的痕迹!不可能只存在于一本廉价小说和一个虚无缥缈的网络ID里!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敲击键盘。这一次,他调取了沈氏集团内部最核心、也最敏感的“异常信息流监控系统”。这是沈老爷子早年秘密建立,用于监控潜在商业风险和信息泄露的“天网”,权限极高,数据采集范围极广,甚至能捕捉到一些常规手段无法探测的、微妙的“数据涟漪”。 他输入了精确的关键词组合:圣樱学院、沈廷枫、慕晚芝、白晓晓。时间范围设定在最近一个月,也就是礼堂事件发生前后。 巨大的数据瀑布流在屏幕上倾泻而下。海量的、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校园论坛的帖子、匿名聊天室的八卦、私人邮件片段、甚至是一些加密通讯的元数据摘要……如同沸腾的泥浆,疯狂滚动。 沈廷枫的眼睛如同高速扫描仪,死死地盯着屏幕,试图从这信息的洪流中捕捉到一丝异常。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精神力高度集中,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 屏幕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监控系统内置的“异常度分析引擎”猛地跳出一个鲜红的警告框!警告等级:S(最高级)! 【检测到异常信息共振!】 【关联点:目标人物(慕晚芝)】 【时间戳:2025年3月28日 14:17:03 UTC(圣樱礼堂事件发生时刻)】 【信息源特征:高度加密,信息流特征与已知所有通讯协议不匹配!传播载体未知!】 【内容摘要(模糊解析):……节点突破……意识锚点激活……逻辑链修正……】 【信息流向:……多节点广播……疑似存在更高维度信息源锚点……】 沈廷枫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圣樱礼堂!慕晚芝觉醒的精确时刻! “节点突破”?“意识锚点激活”?“逻辑链修正”?!还有那个“更高维度信息源锚点”?! 这些冰冷的、充满科幻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慕晚芝的觉醒,不是偶然!它像是一次精准的“手术”,一次来自某个未知存在的“干预”!而这个“干预”发生的同时,在信息层面,产生了剧烈的、无法解释的“共振”!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沈廷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刺眼的红字,每一个字符都像烧红的铁水,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更高维度信息源锚点……”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那个“甜心小草莓”……不!那个躲在网络迷雾后的幽灵,根本不是什么作者!它可能只是一个……一个更高维度的“造物主”用来投射这个“剧本”的……端口?或者……傀儡? 而慕晚芝的觉醒,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惊动了这个“造物主”?它正在试图“修正”逻辑链?它想干什么?把慕晚芝强行拉回那个恶毒女配的轨道?还是……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猛地抓起桌面上那本粉色的廉价小说,看着封面上那个英俊王子深情凝视纯情少女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找到那个“锚点”!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造物主”!哪怕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已经挣脱了牢笼的慕晚芝! 沈廷枫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取代。他不再犹豫,十指如飞,将屏幕上那几行关键的异常信息流数据,连同那本粉色小说的封面和关键内页,全部打包,加密等级调至最高。然后,他点开了一个沉寂已久的加密通讯软件,找到了那个标注为“Z”的灰色头像。 “Z,帮我查。不惜一切代价。”他敲下一行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目标:锁定‘彩虹糖文化’背后所有资金链和关联方,深挖‘甜心小草莓’一切网络痕迹,尤其是……追踪一个异常信息流的源头锚点。资料已发送最高加密包。报酬你开。”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沈廷枫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胸腔里那颗心依旧在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 --- 慕氏主宅的餐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落在光可鉴人的长条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佣人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布菜,却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 慕晚芝坐在长桌一端,姿态优雅,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小羊排。她换下了白天的职业装,穿着一件剪裁简洁的深蓝色丝绒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妆容清淡,唯有唇色依旧饱满鲜明,像雪地里的一点红梅。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家宴。 坐在主位上的慕父,脸色却有些沉。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刻意放缓的节奏感。他年近六十,保养得宜,鬓角微霜,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轮廓,只是此刻那双与慕晚芝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里,沉淀着商海沉浮多年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晚芝,”慕父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威严,“星宸科技那边,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我听说,你驳回了董事会对技术团队‘降本增效’的提案,坚持维持原有的高额研发预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平静的脸上,“还有,和欧洲查尔斯财团的谈判,你最后那番话……虽然漂亮,但也把对方得罪得不轻。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有时候,姿态不必摆得那么高。” 慕晚芝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按了按唇角。她抬起眼,迎向父亲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爸爸,和气生财的前提,是双方实力对等,或者一方拥有对方无法拒绝的筹码。查尔斯财团试图用我的私人事务来打压估值,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和商业上的短视。我让他们明白慕氏的态度和底线,这比虚与委蛇的‘和气’更重要。至于星宸的研发预算……” 她微微停顿,语气带上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不是成本,是投资。是慕氏未来十年能否在AI领域占据制高点的关键。核心技术壁垒,不是靠‘降本增效’抠出来的,是靠真金白银砸出来、靠顶尖人才拼出来的。砍掉研发,等于自毁长城。”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逻辑缜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自信。 坐在慕父旁边的慕母,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适时地打圆场:“好了好了,晚芝做事一向有分寸的。你看星宸不是拿下来了吗?过程虽然有点……嗯,激烈,但结果是好的嘛。”她看向慕晚芝,眼神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话锋却轻轻一转,“不过晚芝啊,你和廷枫……真的就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那天在礼堂,还有后来在公司……闹得确实不太好看。沈家那边,你沈伯伯昨天还打电话来,语气很是无奈。” 慕母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试图在商业话题的间隙,重新撬开那个被刻意回避的角落。 慕晚芝脸上的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她端起手边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宝石红的液体,看着挂壁的酒痕,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妈妈,我和沈廷枫之间,没有误会,也不需要转圜。婚约已经解除,这是既定事实。至于沈家伯伯那边……”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您可以转告他,慕氏和沈氏的商业合作,只要符合双方利益,我作为集团副总裁,自然会全力推进,一码归一码。但我和沈廷枫的私人关系,到此为止。” “可是……”慕母还想说什么。 “妈,”慕晚芝放下酒杯,目光直视母亲,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没有任何动摇,只有一种清醒到近乎冷酷的平静,“十五年了,我作为‘沈廷枫未婚妻’的身份,已经足够久了。现在,我只想做‘慕晚芝’。一个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只为自己和慕氏负责的慕晚芝。” 她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所有藕断丝连的可能。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银质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慕父深深地看着女儿。他看到了她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看到了那份完全不同于过去温婉顺从的、属于掌权者的锐利和魄力。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那眼神深处,除了忧虑,似乎也多了几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继续。慕晚芝依旧从容地用餐,回答着父母关于公司其他事务的询问,条理清晰,应对自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在悄然蔓延。与沈廷枫的每一次交锋,与家族长辈这种无形的角力,都在消耗着她的心力。 手机在随身的手包里震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取出看了一眼。是老周发来的信息: 【车调好了。随时来拿。另外,你要的热熔胎到了,赛道级的,保证让你爽到飞起。】 慕晚芝的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拂过。眼底深处那点因为晚餐压抑而熄灭的火焰,似乎又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她需要速度,需要那种将一切抛在脑后的极致自由感。只有引擎的咆哮和风驰电掣的速度,才能彻底洗涤掉这些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琐碎和压力。 她收起手机,抬眸看向父母,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歉意的微笑:“爸,妈,我吃好了。公司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先回去了。” 慕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慕母则关切地叮嘱:“别太累着自己,让司机开慢点。” “知道了,妈。”慕晚芝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父母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一步步走出这华丽却无形的囚笼。 慕父看着女儿消失在餐厅门口挺直的背影,端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良久,他才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这丫头……翅膀是真的硬了。” 慕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山道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山间朦胧的轮廓。 慕晚芝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是助理周薇发来的加密邮件提示。标题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沈廷枫动向 - 异常】。 慕晚芝睁开眼,眼底的疲惫瞬间被锐利取代。她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洁,只有几行字: 【目标人物沈廷枫,于今晚19:45分进入沈宅主书房。停留时间超两小时。期间书房灯光异常明亮,安保系统外围监控显示无访客进入。20:50分左右,目标人物使用沈氏最高权限终端,进行了长时间、高强度的信息检索操作,检索关键词涉及一部网络小说《纯情校草的心尖宠:霸道少爷爱上我》及其作者、版权信息。检索结束后,目标人物通过加密信道向未知第三方(代号Z)发送了一份最高等级加密数据包,内容未知。目标人物离开书房时,精神状态观测显示极度异常(脸色惨白,步伐不稳)。】 慕晚芝的目光落在“《纯情校草的心尖宠:霸道少爷爱上我》”这几个字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凉。 他……也发现了? 那个荒谬的、如同噩梦般的剧本? 邮件里描述的沈廷枫的状态——脸色惨白,步伐不稳,使用最高权限检索那本小说,甚至不惜动用代号“Z”这种级别的资源去追查……这绝不是简单的愤怒或者不甘! 他是在恐惧!是在试图求证!是在……挣扎着想要看清那个囚笼?! 一丝极其复杂、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澜。是嘲讽?是怜悯?还是……一丝微不可查的、兔死狐悲般的寒意?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挣脱,可以冷眼旁观沈廷枫在剧本里沉沦。可当看到他也开始触碰真相的边缘,开始品尝那种世界观崩塌的恐惧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动于衷。 毕竟,那是十五年朝夕相处的沈廷枫。不是剧本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符号。 但这点微澜很快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动用了“Z”!那个传说中游走在灰色地带、只要价格足够就能挖出任何秘密的顶级信息掮客!他想查什么?仅仅是那本小说和作者?还是……更深的东西?比如……她觉醒的秘密?那个“异常信息流”? 慕晚芝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沈廷枫的觉醒,对她而言,是福是祸?他究竟是会成为共同对抗“剧情”的盟友,还是……一个更不可控的变数?一个知道了真相后,可能更加疯狂地想要将她重新拉回“轨道”的威胁? 她必须掌握主动! 慕晚芝迅速在手机上输入指令: 【周薇,动用‘暗线’,反向追踪代号‘Z’近期所有活动轨迹及可能接触的信息源,重点监控其与沈廷枫的加密信道。同时,提升我私人信息系统的防护等级至‘堡垒’模式。另外,查尔斯财团那份关于技术壁垒的深度分析报告,明早九点前,我要看到最终版放在我桌上。】 指令发出,她将手机屏幕按灭。黑色的屏幕映出她冷峭的侧脸。 车子驶入市区,流光溢彩的霓虹将车内映照得如同光怪陆离的舞台。慕晚芝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每个人似乎都活在自己的剧本里,庸庸碌碌,懵懂无知。 她,慕晚芝,已经看清了剧本,并亲手撕毁了它。 沈廷枫,似乎也正在撕扯着缠住他的丝线。 而那个写下剧本的“造物主”,是否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冷笑着看着他们挣扎? 一股冰冷的战意,混合着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她绝不会再回到那个名为“恶毒女配”的囚笼!无论沈廷枫是敌是友,无论那个“造物主”如何修正剧本,她都要用自己的力量,在这荒诞的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 “去‘迷迭香’车库。”慕晚芝对司机吩咐,声音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杂念的决然。 她现在需要的,是速度,是引擎的轰鸣,是那能将一切烦恼和阴谋都远远甩在身后的、极致的自由! 第6章 暴雨前夜 银灰色Valkyrie引擎的余啸仿佛还在耳膜深处震颤,混合着慕晚芝那句淬了毒的“提线木偶”,在沈廷枫混乱不堪的脑海里掀起一场毁灭性的风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踩下油门的,也不知道那辆哑光黑的跑车是如何咆哮着冲出“迷迭香”地下车库,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撞入城市的霓虹灯海。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扭曲成一片模糊的、令人眩晕的色块。慕晚芝那双冰冷的、洞穿一切的眼睛,反复在他眼前闪现——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像看一只挣扎在蛛网上的可怜虫。 “提线木偶……” 这三个字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他的灵魂上。比“不再值得”更狠!它彻底否定了他的存在本身!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意志,他的选择,甚至他自以为是的“感情”,都不过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可笑的表演! 愤怒?有!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皮肉的束缚!他恨不得立刻掉头,冲回那个车库,掐住那个女人的脖子,逼问她凭什么!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凭什么把他二十年的认知踩在脚下碾碎! 但愤怒的岩浆之下,是更深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慕晚芝那双眼睛,太笃定了。笃定得让他……心头发毛。 如果……如果她说的才是真的呢? 如果那个粉色的、荒诞的小说,真的就是他们命运的剧本? 如果他对白晓晓那股莫名的、被“剧情”设定的“怜惜”,他对慕晚芝过去十五年的“理所当然”,他对她觉醒后行为的“愤怒”和“不解”,都只是……程序的设定?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悲鸣,引来一片急促的刹车声和咒骂。跑车在车流中危险地扭动了一下,险险擦过旁边一辆出租车的后视镜。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死死抓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几乎失控的心跳。混乱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纸屑,纷乱地飞舞: 慕晚芝的觉醒……异常信息流的共振……更高维度的信息源锚点……Z的调查……还有那张写着“慕晚芝值得全世界”的纸片…… 所有的碎片,在慕晚芝那句“提线木偶”的审判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拼接在一起,指向那个他拼命抗拒、却又无法彻底否认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跑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冲上通往城郊高速的匝道。他需要空间!需要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城市光污染!需要绝对的黑暗和寂静,来消化这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认知! 引擎咆哮着,将速度推向极限。风噪在耳边嘶吼,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墨色。沈廷枫的脑子却在高速运转,试图抓住那混乱中的一丝清明。 慕晚芝知道!她一定知道更多!她甚至可能……知道那个“造物主”是谁!否则她怎么会用“提线木偶”这样的词?她那种笃定,那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车库!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车库?巧合?还是……她一直在等着他?等着用最狠的话,彻底击碎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沈廷枫的血液。如果真是这样……那慕晚芝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摆脱他那么简单!她是在……宣战!向那个操控一切的“造物主”宣战!而他沈廷枫,这个刚刚开始撕扯身上丝线的木偶,在她眼里,是敌?是友?还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巨大的危机感和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恐慌,瞬间取代了愤怒。他猛地踩下刹车,性能优越的跑车在空旷的高速应急车道上划出长长的黑色印记,尖锐地停下。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冷却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他自己粗重到不正常的喘息。他推开车门,踉跄着走到冰冷的护栏边。初秋深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衬衫,吹得他浑身冰凉。 他抬起头。城市的灯光在遥远的地平线处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雾,而头顶,是城市边缘才能清晰看到的、浩瀚无垠的墨蓝天幕。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如同无数只漠然俯视的眼睛。 “造物主……”他低喃着,声音被风吹散,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被随意抛洒在这个荒诞的舞台上,连愤怒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颤抖着,再次掏出那张几乎被他体温捂热的纸片。惨淡的星光下,那狂乱的笔迹,一遍又一遍,如同泣血的呐喊: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别信剧情……”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火光,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燃起。 如果“剧情”是假的,是牢笼。 那么写下这行字的“沈廷枫”,又是谁? 那个不顾“剧情”设定,在潜意识里呐喊“慕晚芝值得全世界”的意志,难道不是真实的他吗? 混乱的迷雾似乎被这微弱的火光撕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必须找到慕晚芝!不是去质问,不是去发泄愤怒,而是……寻求答案!寻求合作!那个该死的“造物主”躲在暗处,操控着他们的命运,甚至可能正在试图“修正”慕晚芝的觉醒!单打独斗,无论是他还是慕晚芝,都可能是死路一条!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些许茫然和恐惧。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依旧苍白却不再涣散的脸。他找到那个标注为“Z”的灰色头像,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Z,优先级变更。不计代价,深挖“甜心小草莓”所有关联信息,尤其是其与异常信息流共振节点的联系。追加赏金三倍。另外,我要慕晚芝近一个月所有公开及非公开行程的详细轨迹分析,尤其是……她觉醒前后的异常行为节点。立刻。】 信息发出,如同投入深海的炸弹。沈廷枫靠在冰冷的护栏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不再只是被恐慌填满,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想要夺回命运的强烈渴望所充斥! --- 慕氏大厦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正一点点驱散城市的黑暗,将钢筋水泥的森林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慕晚芝站在窗前,身上只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长发披散。她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浓郁苦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她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清明,如同淬过火的刀锋。 电脑屏幕上,是周薇连夜整理发送过来的报告。 第一份:【暗线追踪 - 代号“Z”初步反馈】。 内容简洁而令人心惊: 【目标“Z”已接受委托,启动最高级别资源。其对“彩虹糖文化”的初步深挖显示:该公司为空壳,注册资金流水异常,疑似跨国洗钱通道。法人“张丽”身份为伪造。“甜心小草莓”网络活动痕迹被多重加密及跳板服务器覆盖,技术手段极为高明,远超普通网络写手水平。追踪遭遇强力反制,对方具备高度信息战意识。异常信息流锚点锁定难度极高,“Z”判断背后存在国家级或非国家性质的超常规技术力量支持。】 第二份:【查尔斯财团技术壁垒深度分析报告 - 最终版】。 厚达数百页的专业报告,数据详实,逻辑严密,完美论证了星宸技术的不可替代性。这是她谈判桌上最锋利的武器。 第三份:【沈廷枫动向更新】。 【目标人物昨夜于城郊高速应急车道长时间停留,状态观测(通过交通监控模糊分析)显示极度异常(疑似精神崩溃)。后返回沈宅,未再外出。其加密信道与“Z”保持高频次联系。内容未知。】 慕晚芝的目光在“遭遇强力反制”、“超常规技术力量”、“精神崩溃”这几个词上停留了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果然。 沈廷枫这条鱼,比她预想的咬钩更狠,也更快地撞上了铁板。那个“造物主”或者说它在这个世界的代理人,绝非善类。沈廷枫的追查,已经惊动了对方。 至于“精神崩溃”……慕晚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灼热。她眼前闪过沈廷枫在车库最后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样子。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转瞬即逝。 她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沉静如水。 沈廷枫的觉醒,比她预想的要快,也更……痛苦。但这痛苦,是挣脱牢笼必经的代价。她经历过,所以她懂。他此刻的疯狂追查和碰壁,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车库那句“提线木偶”,就是她投下的诱饵,也是她挥出的第一刀。她要彻底斩断沈廷枫对“剧情”的最后一丝幻想,逼他直面那荒诞的真相。一个清醒的、哪怕充满愤怒和恐惧的沈廷枫,也比一个被“剧情”操控着、随时可能成为“造物主”爪牙的沈廷枫,对她更有利。 现在,鱼已咬钩,惊动了猎人。 那么,下一步…… 慕晚芝拿起手机,拨通了周薇的内线。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掌控全局的力量: “周薇,通知技术部,‘星宸’核心数据库的物理隔离方案,立刻启动,执行等级‘堡垒’。所有访问权限重新梳理,我的生物密钥作为最高权限,非我本人授权,任何人不得接触原始代码及核心算法。” “另外,”她微微停顿,眼神掠过窗外渐渐亮起的天际线,“安排车。半小时后,去‘临湖’。” “临湖”高尔夫俱乐部。那是沈家老爷子每周雷打不动去打早球的私人领地。 周薇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慕晚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去碰沈家:“大小姐,您是要……” “拜访沈老爷子。”慕晚芝的声音平静无波,“谈点‘家务事’。” 挂断电话,慕晚芝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面容精致却带着一丝熬夜的倦色,但那双凤眸里的光芒,却锐利得足以刺穿任何迷雾。 她脱下睡袍,露出线条优美的身体。她没有选择那些象征权力和距离的职业套装,而是挑了一套剪裁精良、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休闲装,搭配同色系的平底鞋。长发松松挽起,留下几缕碎发修饰脸型。妆容极淡,只稍稍提亮气色,柔化了眉眼间过于锋利的线条。 她要的不是谈判桌上的剑拔弩张,而是一种……晚辈拜访长辈的、无可指摘的体面姿态。她要让沈老爷子看到她的“诚意”,更要让他看到……她慕晚芝,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沈家、需要看沈廷枫脸色行事的“未婚妻”。 她对着镜子,微微调整了一下衣领。镜中的女人,温婉与锋芒并存,柔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廷枫在黑暗中挣扎,试图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而那个躲在幕后的“造物主”,正因沈廷枫的追查而蠢蠢欲动。 风暴的中心,已经悄然转移。 她,慕晚芝,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主动踏入漩涡的中心。她要利用沈廷枫的觉醒和恐慌,撬动沈家老爷子这尊定海神针!她要让沈家,至少是沈老爷子,成为她对抗那个无形“造物主”的第一道屏障,或者……一枚重要的棋子! 阳光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金色的光芒泼洒进来,照亮了慕晚芝沉静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眼底那簇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暴雨将至。 而她,已执伞立于风暴之眼。 第7章 无声的棋局 “临湖”高尔夫俱乐部。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像一层轻纱笼罩着连绵起伏的、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翠绿球道。巨大的湖泊倒映着初升的朝阳,碎金浮动。空气清冽,带着青草和泥土湿润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清脆的击球声和模糊的谈笑声,一切都显得宁静而……虚假。 慕晚芝的宾利无声地滑入专属停车区。她推开车门,踩在柔软的草坪上。米白色的休闲装勾勒出她高挑修长的身形,质地柔软,削弱了平日职业套装的凌厉感,却更衬出一种内敛的、不容忽视的贵气。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淡妆下的眉眼沉静如水。 她没有走向会所主楼,而是径直走向练习果岭的方向。那里视野开阔,临近湖岸,是沈老爷子最喜欢的晨练地点。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沈老爷子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藏蓝色高尔夫运动装,戴着同色系的鸭舌帽,身姿依旧挺拔。他正背对着这边,微微屈身,动作沉稳地挥出一杆。白色的小球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远处果岭的旗杆附近。旁边站着他的球童和一位俱乐部经理模样的中年人,低声说着什么,姿态恭敬。 慕晚芝放慢脚步,停在距离果岭几步之遥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阳光穿透薄雾,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她没有刻意收敛气场,但那份因掌控而生的从容,与周围精心雕琢的宁静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她天生就该出现在这里。 沈老爷子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到来,又稳稳地推了一杆,看着小球滚入洞杯,才直起身。他接过球童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缓缓转过身。帽檐下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锐利如鹰,精准地落在慕晚芝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没有惊讶,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来了?”沈老爷子的声音不高,带着晨风般的清冷。 “沈伯伯,早。”慕晚芝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晚辈敬意的弧度,眼神却平静无波,没有丝毫闪躲,“打扰您打球了。” 沈老爷子将毛巾递给球童,挥了挥手。球童和那位经理立刻会意,无声地退开一段距离,确保谈话不会被旁人听见,又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坐吧。”沈老爷子指了指果岭旁一张白色的休闲椅,自己率先坐了下来,姿态放松,目光却依旧锁在慕晚芝脸上,“听说你最近很忙。星宸科技那摊子事,做得漂亮。”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敲打,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沈伯伯过奖了。”慕晚芝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姿态优雅,背脊挺直,“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核心技术总要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她的话点到即止,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就像这球场,看着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的时候也不少。” 沈老爷子端起旁边小几上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冲得太猛,容易撞到看不见的墙。”他放下杯子,目光转向慕晚芝,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廷枫那小子,最近撞得可不轻。” 话题终于被摆上了桌面。没有迂回,直指核心。 慕晚芝迎向他的目光,脸上那点温婉的笑意淡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沈伯伯,我和沈廷枫之间,没有误会。婚约解除,是双方都认可的结果。”她顿了顿,语气清晰而冷静,“至于他现在的状态……或许,是他终于开始思考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了。这未必是坏事。” 她的话,避开了具体的冲突,却巧妙地暗示了更深层次的原因——沈廷枫的“撞墙”,源于他自身认知的颠覆,而非简单的感情受挫。 沈老爷子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他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滞,只有远处隐约的鸟鸣和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思考?”沈老爷子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思考什么?思考他过去二十年是不是活在一个别人写好的故事里?思考他自以为是的感情和选择,是不是都只是一场被操控的戏码?” 轰——! 慕晚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脸上的平静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尽管她立刻控制住了表情,但眼底深处掠过的那抹震惊和警惕,却没能逃过沈老爷子鹰隼般的眼睛。 他知道!他竟然也知道“剧情”的存在?!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沈廷枫的觉醒更让她心惊!沈老爷子……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他在这场荒谬的游戏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全身!慕晚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高速运转。 沈老爷子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天气。他拿起旁边的高尔夫球杆,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杆头,动作专注,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聊:“慕丫头,你知道下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慕晚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竭力保持平稳:“请沈伯伯指教。” “是‘势’。”沈老爷子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看清棋盘上的大势,顺势而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逆势而行,再精妙的棋手,也难逃满盘皆输。”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而你,还有廷枫那小子,现在做的,就是在试图掀翻整个棋盘。”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重若千钧,敲在慕晚芝的心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掀翻棋盘?他果然知道!而且,他并不赞同!他在警告她! 慕晚芝的背脊绷得更直,一股冰冷的战意混合着强烈的戒备在她胸腔里升腾。她迎着沈老爷子迫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沈伯伯,如果这棋盘本身就是一个囚笼,上面的棋子连自己的意志都没有,只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走向既定的结局,那掀翻它,不是唯一的生路吗?” 她的话,如同宣战!直接点破了“剧情”的操控本质! 沈老爷子擦拭球杆的动作猛地顿住!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瞬间眯起,里面寒光暴涨!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强大气场无声地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远处球童的身影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慕晚芝感到一股实质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她依旧挺直脊背,眼神毫不避让,像一株在风暴中傲然挺立的青竹。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湖面带来的细微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老爷子眼中那骇人的寒光缓缓敛去,重新变回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放下球杆,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甚至……疲惫? “囚笼……”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投向远处平静的湖面,眼神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色,投向某个更遥远、更沉重的所在,“是啊,囚笼。一个……连我都看不透边界的囚笼。” 他承认了!他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世界的荒诞! 慕晚芝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沈老爷子不仅知道“剧情”,他甚至……对这个“囚笼”有着更深的认知!他的态度,远非沈廷枫那种崩溃式的恐惧,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某种……无奈和妥协的清醒? “看不透边界?”慕晚芝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心头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沈伯伯,您知道些什么?” 沈老爷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晚芝。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迫人威压,反而多了一种审视和……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只知道这‘线’,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它影响着思维,引导着选择,甚至……扭曲着认知。”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看进慕晚芝的灵魂深处,“而你,慕丫头,你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挣脱了那根最粗、最明显‘线’的人。” 挣脱了那根最粗的线……是指她摆脱了“恶毒女配”的命运轨迹? 慕晚芝的心脏狂跳起来!沈老爷子果然一直在观察!他不仅知道剧本,更清楚她做了什么!他像一个冷静的棋手,在棋盘之外,默默注视着棋子们的挣扎! “所以,您就看着?”慕晚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看着沈廷枫被那根‘线’牵着走?看着我……在试图挣脱?” 沈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再次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那苦涩的余韵。“掀翻棋盘,需要力量。足以对抗整个‘势’的力量。”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你现在拥有的,还远远不够。贸然行动,只会粉身碎骨,连带着你身后的慕家,一起被碾成齑粉。” 这是**裸的警告!也是残酷的现实! 慕晚芝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知道沈老爷子说的是事实。对抗那个未知的“造物主”,仅凭她目前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沈家,这个庞然大物,确实是她目前无法忽视的屏障,或者……助力? “那沈伯伯的意思呢?”慕晚芝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那簇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看着廷枫在‘线’的操控下越陷越深?看着他最终走向那个……被设定好的、可笑又可悲的结局?看着他为了一个所谓的‘白晓晓’,把沈家和慕家都拖入深渊?”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沈廷枫和两大家族着想的“忧虑”。 沈老爷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慕晚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要害!沈廷枫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绝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孙子变成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更不可能让沈家毁在一个荒谬的剧本里! 他看着慕晚芝,看着这个年轻女孩眼中燃烧的、毫不掩饰的野心和那清醒到近乎冷酷的算计。她在利用沈廷枫的处境!她在利用他对孙子的担忧!她在逼他表态! 一股怒意和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在沈老爷子心头升起,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还要……狠! “沈家的事,我自有分寸。”沈老爷子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廷枫……”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他需要吃点苦头,才能看清自己脚下的路到底是泥潭还是坦途。有些墙,必须他自己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才会真正记住痛!” 这话,既是说沈廷枫,又何尝不是说给慕晚芝听的?他在警告她,不要试图利用沈廷枫来胁迫沈家!他不会轻易被她当枪使! 慕晚芝听懂了。她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沈老爷子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会阻止她挣脱“剧情”,甚至乐见其成,但他也绝不会轻易被她拉下水,成为对抗“造物主”的先锋。他会在暗中观察,在关键处施加影响,确保沈家和他看重的继承人,能在这盘危险的棋局中,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棋手,在风暴来临前,无声地划下的界限。 “沈伯伯说的是。”慕晚芝抬起眼,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温婉得体的浅笑,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廷枫他……确实需要时间。我相信,以他的聪明,总会想明白的。”她站起身,姿态恭敬,“不打扰您打球了。我先告辞。” 沈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去吧。” 慕晚芝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步履从容地离开。阳光洒在她米白色的身影上,显得温婉而沉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这场无声的棋局,才刚刚落下了第一子。沈老爷子不是盟友,但也暂时不是敌人。他是一堵墙,一堵暂时可以倚靠、却也随时可能压向她的墙。而沈廷枫……他依然是风暴的中心,是那个“造物主”试图重新掌控的关键节点,也是她慕晚芝……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最重要的棋子! 她坐进宾利后座,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和绿意,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回公司。”她对司机吩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风暴将至,而她,已无路可退。 第8章 心跳监控器 沈廷枫猛地睁开眼。 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已熄灭,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几何光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种灭顶的恐慌,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又是那个梦。 冰冷的实验室,刺眼的无影灯,无数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管线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末端深深刺入他的脊椎和颅骨。他像个被解剖的标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管线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所有的情绪——那些关于慕晚芝的、温暖的、悸动的、甚至带着少年人特有笨拙的片段,被抽丝剥茧,转化成冰冷的数据流,汇入头顶一个巨大的、旋转着诡异光晕的漩涡中心。 “情绪样本采集……逻辑链修正……锚点稳定性注入……” 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般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 然后,漩涡中心猛地投射出一束强光,光晕里,清晰地映照出慕晚芝在“迷迭香”车库里的样子——穿着黑色背心,手臂线条流畅,沾着机油的手指随意搭在工作台上,眼神野性而明亮。画面旁边,一行行猩红的代码瀑布般流淌: 【目标个体:慕晚芝】 【状态:逻辑锚点严重偏移!】 【威胁等级:极高!】 【修正方案:启动情感抑制模块(目标:沈廷枫),注入认知污染(关键词:虚伪、野心、危险),强化预设情感绑定(目标:白晓晓),物理干扰预案待命……】 “不——!!”沈廷枫在梦中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只换来管线更深的刺入和一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就在那猩红的“物理干扰预案”几个字即将凝实的瞬间,他惊醒了。 他大口喘息着,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胸膛剧烈起伏。梦魇的余威尚未散去,那被当作实验品抽取情感的冰冷和恐惧,还有看到慕晚芝被标记为“极高威胁”时心脏被攥紧的剧痛,无比真实。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近乎神经质地解锁屏幕,指尖颤抖地点开那个被他隐藏在最深处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没有商业文件,没有机密数据。 只有一段时长仅三秒的视频片段。是那天在慕氏顶层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他动用了家族最高权限才弄到手的副本)——慕晚芝背对着镜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微微侧过脸,阳光勾勒出她冷峭而专注的侧脸轮廓。就在她侧脸的瞬间,那冰冷锐利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疲惫和柔软? 沈廷枫的手指近乎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侧影。每一次回放这三秒,他剧烈的心跳都会诡异地、不受控制地加快几分。仿佛只有这偷来的、带着瑕疵的画面,才能驱散梦中那灭顶的冰冷和恐慌,才能证明那个在车库眼神漠然如冰的女人,骨子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慕晚芝”的温度。 他需要这个。像瘾君子需要毒药。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图标是一片纯黑阴影的APP,悄无声息地弹出了一条新通知: 【目标移动:慕宅 -> 慕氏大厦。轨迹正常。】 【目标生物体征:心率平稳(72bpm),体温正常。】 【环境监测:无异常能量波动。】 沈廷枫盯着那几行冰冷的、如同机器报告般的文字,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光芒。这是Z交付的第一阶段成果——一个极其隐秘、几乎无法被现代科技探测到的微型生物传感器,被他以“合作安全”的名义,巧妙地植入了慕晚芝今天要签署的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封皮夹层里。 他知道这很卑劣,很下作,像个阴暗角落里的偷窥狂。这甚至比“剧情”的操控更让他感到自我厌恶。但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必须知道!知道慕晚芝是否安全!知道那个“造物主”是否已经对她下手!知道她每一个心跳的频率是否还属于她自己! 监控她的心跳,成了他在这个失控世界里,抓住的唯一一点可怜的、病态的“安全感”。 他放下手机,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沉睡。他望着慕氏大厦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但他知道,很快,顶层的灯光就会亮起。 慕晚芝就在那里。她的心跳,此刻正通过那个卑劣的传感器,微弱地连接着他的手机。 一种扭曲的、混杂着罪恶感和隐秘慰藉的情绪,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 慕氏大厦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曲面屏幕上,复杂的股市K线图如同心电图般剧烈跳动着。慕晚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依旧是那套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妆容精致,唇色是标志性的复古正红。她微微蹙着眉,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规律而略显急促的轻响。 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加密通讯窗口闪烁着: 【暗线报告:代号“Z”活动异常。其多个常规跳板IP于凌晨3点至5点间遭遇高强度、多维度信息流冲击,特征与您提供的“异常信息流”样本匹配度87.6%。冲击来源指向一个高度加密的虚拟云节点,无法追踪物理位置。“Z”已启动紧急规避协议,暂时失联。】 【物理追踪组:目标“彩虹糖文化”注册地址为空置仓库,无近期人员活动痕迹。关联银行账户资金流动异常,疑似通过暗网渠道洗出,最终去向不明。】 【沈廷枫动向:目标人物昨夜返回沈宅后未再外出。其个人通讯加密等级提升至军用级,无法监听。沈宅安保系统于凌晨2点至4点间有短暂异常波动,触发最高级静默防御,原因不明。】 报告一条条弹出,字字冰冷,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事实:沈廷枫的追查,不仅撞上了铁板,还彻底激怒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造物主”!对方已经开始反制,手段凌厉且毫无顾忌! 慕晚芝敲击桌面的指尖停了下来。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对方的力量和反应速度,远超她的预估!不仅轻易拦截了“Z”这种顶级掮客,甚至能无声无息地触动沈家那种级别的安保系统!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对手或黑客组织能做到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高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碎片重新排列组合。 沈廷枫的觉醒、异常信息流共振、沈老爷子的警告、“造物主”的反击……风暴的中心,正在急剧收缩,而她和沈廷枫,无疑是风暴眼中最脆弱的两个点。那个“造物主”要修正逻辑链,要抹除变量!沈廷枫是它试图重新掌控的关键,而她慕晚芝,是它眼中最大的威胁和障碍! 必须加快脚步!在对方发动更致命的“物理干扰”之前! 她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冽如刀:“周薇,通知‘星宸’核心研发团队,启动‘巢穴’计划。所有人员即刻进入地下七层安全区,切断一切对外物理及网络连接,执行最高等级信息静默。没有我的生物密钥指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立刻执行!” “是!慕总!”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挂断电话,慕晚芝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渐渐苏醒的城市,车流如同细小的光点开始流动。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对抗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拥有碾压级力量的敌人,每一步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就在这时,放在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不是工作信息,也不是加密通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却让慕晚芝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你桌上的鸢尾。它的香气会让人……做不该做的梦。】 鸢尾? 慕晚芝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办公桌一角的那个水晶花瓶! 花瓶里,插着几支刚换上的、深紫色鸢尾花。花瓣舒展,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天鹅绒般的高贵质感。这是母亲昨天派人送来的,说是花圃新开的品种,香气特别。 她之前并未在意,此刻却感到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她快步走过去,俯下身,鼻尖靠近那盛放的花朵。 一股清幽、略带甜腻的冷香钻入鼻腔。这香气……确实很特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凉意。 “不该做的梦……”慕晚芝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昨晚……她确实睡得很不安稳,梦境混乱而压抑,醒来后精神莫名疲惫。她以为是压力太大! 这花……是警告?还是……攻击的前奏?! 对方不仅能操控信息,还能通过如此日常、如此不起眼的方式渗透?!甚至精准地掌握着她办公室的细节和她昨晚的睡眠状况?! 一股巨大的、被彻底窥视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昆虫,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未知存在的冰冷视线之下!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花瓶,连花带水,狠狠地砸进角落的金属垃圾桶!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深紫色的花瓣和清水溅了一地,狼狈不堪。 慕晚芝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狼藉,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挑衅?还是宣战? 很好。 她拿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迅速输入指令: 【启动‘镜面’。目标:沈廷枫。实时监控等级:最高。】 既然风暴避无可避,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她要看看,那个躲在幕后的“造物主”,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而沈廷枫这个风暴眼,此刻又在经历什么? --- 沈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巨大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几台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沈廷枫布满血丝、疲惫到极致的脸。 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衬衫领口扯开,头发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青影。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整夜。 屏幕上,是Z最后发来的、断断续续、充满乱码和警告的紧急信息: 【……遭遇强火力……反制等级超预估……对方信息战能力……国家级……非国家……警告!警告!物理追踪暴露!……坐标……滋滋……信号……丢失……】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一个模糊的经纬度坐标片段和刺眼的红色“信号丢失”警告上。 Z失联了。 他砸下去的海量资源,动用的家族最高权限,换来的只是一次惨烈的失败和一个冰冷的警告。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远超他的想象!他甚至可能已经暴露了自己!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闯入了巨人的战场,瞬间就被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不是电话,不是短信,而是一个自动弹出来的、极其简洁的黑□□面。 界面上方,是一个不断跳动的、绿色的心形图标,旁边显示着清晰的数字:【72 bpm】。 下方,是两行小字: 【目标定位:慕氏大厦顶层 - 总裁办公室】 【状态:应激反应(检测到剧烈动作及物品碎裂声)】 沈廷枫如同被雷击中,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他也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72 bpm……这是慕晚芝的心跳频率?! 慕氏大厦顶层……应激反应……剧烈动作……物品碎裂声?! 那个卑劣的、被他植入文件里的生物传感器……竟然在工作?!而且,信号被截获了?!被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是那个“造物主”?它发现了?它不仅在监控慕晚芝,还把他监控的信号……**裸地展示给他看?!这是一种嘲弄?还是一种……警告?! 沈廷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猛地抓起手机,想把它砸个粉碎!想切断这该死的连接!但手指在触碰到屏幕的瞬间,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屏幕上,那个绿色的心形图标,依旧在平稳地跳动着。 72……71……73…… 代表着慕晚芝生命体征的数字,如此清晰,如此……脆弱地呈现在他眼前。 就在刚才,它因为“应激反应”而短暂地波动了一下!她遭遇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愤怒?那个“造物主”对她做了什么?!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他不能切断!他必须知道!知道她是否安全!知道她的心跳是否还平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扭曲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扭曲的关切和一种病态的……贪婪。 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一个卑劣的偷窥者。 一个被恐惧和执念驱使的囚徒。 而唯一的慰藉,是屏幕上那代表另一个囚徒心跳的、冰冷跳动的数字。 监控器两端,两个挣脱了剧本的灵魂,却陷入了更深的、由恐惧和执念编织的牢笼。幽蓝的屏幕光,无声地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同样被无形丝线缠绕的脸。 第9章 暴雨的心跳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慕氏大厦顶层的落地窗上。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如同沉入深海的星屑。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阅读灯,在慕晚芝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冰冷的铂金镶钻羽翼胸针——那是她拿下星宸后送给自己的“战利品”。屏幕幽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风暴。 “物理干扰预案待命……” “小心你桌上的鸢尾……” 梦魇中的冰冷警告与那条诡异的短信交织,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神经。那个“造物主”的力量,渗透方式之诡异,远超她的预估。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威胁,而是一双已经伸到眼前的、冰冷黏腻的手。 手机屏幕亮起,是加密频道发来的最新报告: 【镜面系统反馈:目标沈廷枫生物体征持续异常(心率过速,血压升高,皮质醇水平超标)。其个人终端持续高强度访问未知加密信道(特征匹配:生物传感信号接收端)。】 【关联分析:该传感信号源与您办公室内被销毁的鸢尾花送达时间点存在高度重合。初步判定,信号发射源极可能附着于花束包装或赠礼卡片。】 慕晚芝捻着胸针的指尖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嵌入皮肉。她看着屏幕上的分析结果,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极致的荒谬感,瞬间冲上头顶! 沈廷枫! 他竟然……在她母亲送来的花束里,植入了生物传感器?!监控她的心跳?! “应激反应(检测到剧烈动作及物品碎裂声)……” 那条暴露她砸碎花瓶的监控信息,不是来自“造物主”,而是来自沈廷枫?!他像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偷窥狂,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试图抓住她一丝一毫的“异常”?! 巨大的背叛感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恶心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理智。她以为他只是恐慌,只是挣扎,却没想到他竟能下作到这种地步!为了他那点病态的安全感,不惜用这种手段把她也变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愤怒让她几乎想立刻拿起电话,用最刻毒的语言将他彻底打入地狱! 但下一秒,屏幕上另一条更新的信息弹了出来: 【紧急:暗线捕捉到异常高维信息流波动!特征与“造物主”反制Z时高度一致!波动源强指向……白晓晓公寓!】 白晓晓?! 慕晚芝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浇熄了沸腾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沈廷枫的监控固然卑劣,但此刻,那个真正的威胁,那个试图“修正逻辑链”的“造物主”,它的触手……正伸向白晓晓! 一个可怕的、清晰的链条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沈廷枫的疯狂追查(对“造物主”的挑衅)-> 激怒“造物主”-> “造物主”启动反制(摧毁Z,警告她)-> 同时,强化对关键棋子(白晓晓)的操控 -> 最终目标:利用白晓晓,对沈廷枫进行“情感绑定”和“认知污染”,重新将他拉回剧本轨道!甚至……可能通过白晓晓,发动更直接的“物理干扰”! 沈廷枫那个愚蠢的、病态的监控行为,此刻,竟阴差阳错地成了指向“造物主”下一步动作的……探针?! 慕晚芝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冰冷的玻璃倒映着她紧绷的脸。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疯狂抽打着玻璃幕墙,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打囚笼。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冰冷的倒影,又仿佛透过雨幕,看到了沈廷枫此刻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心跳数据的、扭曲而恐慌的脸。 愤怒?有!像毒火焚心。 利用?必须! 那个卑劣的传感器,此刻成了她窥视“造物主”动作的唯一窗口!成了她预判危险的警报器! 一丝冰冷到极致、近乎残忍的算计,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按在了自己左侧颈动脉上。那里,脉搏正平稳地跳动着。 一下,两下…… 然后,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在慕氏顶层,沈廷枫被她甩开撞在门框上时,那双桃花眼里瞬间掠过的震惊、狼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否定的剧痛。 就是那个眼神! 那种被最信任、最亲近之人彻底碾碎自尊的眼神! 慕晚芝猛地睁开眼!眼底寒光暴涨!她不再压制自己的情绪,任由那股对沈廷枫监控行为的滔天怒意、被背叛的冰冷恨意、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极致轻蔑,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她按在颈动脉上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噗通!噗通!噗通!——心脏在愤怒的驱使下,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心率瞬间飙升! --- 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沈廷枫。只有手机屏幕上那幽绿的心形图标,是这片死寂中唯一跳动的光源。数字显示:【72 bpm】。 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瘫在冰冷的椅子里,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那个数字。Z的失联、暴露的恐惧、被“造物主”嘲弄的屈辱……所有情绪都已麻木,只剩下屏幕上那微弱的心跳声,是他与那个危险世界、与慕晚芝之间,仅存的、病态的维系。 他需要这个声音。像溺水者需要空气。哪怕这维系本身,就浸透着卑劣的毒液。 突然! 屏幕上那个平稳跳动的绿色心形图标,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旁边显示的数字——【72】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上飙升! 【85】! 【92】! 【105】! 【118】! 警报标识瞬间变成刺眼的猩红!疯狂闪烁! 【警告!目标心率急剧升高!】 【警告!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愤怒/应激)!】 沈廷枫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像是被那飙升的数字狠狠攥住,跟着一起疯狂抽搐!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如此愤怒?!如此应激?! 是那个“造物主”吗?!它动手了?!它对慕晚芝做了什么?! “不!晚芝!”一声嘶哑的、充满恐惧的吼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黑暗的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双眼赤红地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还在攀升的、触目惊心的数字! 【125 bpm】! 他仿佛能隔着冰冷的屏幕,感受到慕晚芝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狂怒中剧烈搏动的力量!感受到她此刻爆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火!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植入的那个该死的传感器被她发现了?!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带来灭顶的羞耻和自我厌恶!但更多的,是恐惧!如果真是这样,她的愤怒会将她推向何方?她会彻底与他决裂,甚至……成为敌人?! 不!绝不可以!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手机屏幕上,除了疯狂闪烁的心率警报,下方状态栏极其短暂地闪过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字符: 【关联环境波动:检测到异常高维信息流峰值(指向:城东旧公寓区)】 城东旧公寓区?! 那是……白晓晓住的地方! 这个信息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沈廷枫混乱的大脑瞬间捕捉到了关键!慕晚芝的剧烈应激反应,不是(或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造物主”在白晓晓那里有动作了!它在强化对白晓晓的操控?!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恐惧!那个“造物主”果然开始行动了!它选择了白晓晓作为突破口!它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慕晚芝的心率数值在飙升至【130 bpm】的峰值后,开始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带着强烈意志力的方式,缓缓地、艰难地下降。 【125】…… 【120】…… 【115】…… 仿佛有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正在强行压制那沸腾的怒海。 沈廷枫看着那缓缓下降的数字,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一松,但心脏依旧被巨大的恐慌攫住。她安全了?暂时压制住了?还是……这只是暴风雨前更可怕的宁静? 他必须知道白晓晓那边发生了什么!必须知道“造物主”到底做了什么! 他颤抖着手指,几乎拿不稳手机,想要拨打白晓晓的电话。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城市上空炸响!惨白的电光如同巨神的利剑,瞬间撕裂了浓墨般的雨幕,将整个办公室映照得一片惨白! 几乎在雷声炸响的同时! 沈廷枫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幽绿心形图标猛地一跳!旁边的心率数字再次剧烈波动! 【105 bpm】! 同时,状态栏疯狂弹出新的、刺眼的红色警报: 【警告!目标定位急速移动!】 【警告!检测到剧烈加速度及环境噪音(疑似……车辆失控?!)】 【警告!物理碰撞风险极高!!!】 “晚芝——!!!” 沈廷枫目眦欲裂!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冲破喉咙!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将他所有的思维彻底冻结!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僵立在惨白的电光中,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代表慕晚芝生命的心跳信号,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疯狂地、绝望地跳跃着! 第10章 雨幕里的喘息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濒死的尖啸!整辆曜石黑的宾利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陀螺,失控地旋转、甩尾!巨大的离心力将慕晚芝狠狠掼在冰冷的车门上,安全带勒进肩膀,带来窒息般的剧痛!视野天旋地转,窗外是疯狂倒灌的雨幕和扭曲成光带的霓虹! 撞击来得毫无预兆! 一辆仿佛凭空出现的重型厢式货车,如同沉默的黑色巨兽,从侧后方盲区蛮横地撞了上来!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呻吟,瞬间压过了震耳的雷鸣! 慕晚芝在剧烈的震荡中,只来得及护住头颈。安全气囊并未弹出!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甩向前方,额头狠狠磕在方向盘冰冷的边缘!剧痛伴随着瞬间的眩晕和黑暗!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世界在尖锐的耳鸣中扭曲、变形。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严重变形的挡风玻璃,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刺鼻的白烟。车厢内,警报器发出微弱而绝望的蜂鸣。 她艰难地抬起头,额角的温热液体滑过眉骨,模糊了右眼的视线。剧痛撕扯着神经,但更冰冷的是心头那瞬间明悟的恐惧——不是意外!是“物理干扰”!那个“造物主”……它动手了! 就在意识被剧痛和眩晕撕扯的边缘,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引擎的咆哮?不是货车的,是更狂暴、更熟悉的…… --- 引擎的嘶吼撕裂雨幕!银灰色的Valkyrie如同一道失控的闪电,以近乎自杀般的速度,在湿滑的城市道路上疯狂漂移、冲刺!每一次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都像在泣血! 沈廷枫双手死死扣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油门被他踩到了底!挡风玻璃上,雨刷疯狂摆动,却依旧被密集的雨水模糊。他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视野里只有手机屏幕上那疯狂闪烁的、猩红的警报! 【警告!物理碰撞发生!】 【目标生命体征:心率过速(132bpm),血压异常升高!】 【警告!信号源剧烈震荡!疑似车辆翻滚!】 【警告!安全气囊未触发!生命危险!!!】 每一个“警告”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晚芝!晚芝!!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又在下一秒被更狂暴的愤怒点燃!是它!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造物主”!它想杀了她!它想抹除她这个最大的变量! “不——!!!”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混合着引擎的咆哮,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规则?安全?去他妈的!他只要她活着!他必须赶到她身边!哪怕前面是地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Valkyrie在暴雨中化作一道亡命的银灰色幻影,无视了所有红灯和路况,朝着屏幕上那个疯狂闪烁、代表着慕晚芝生命信号的红点,不顾一切地冲去! --- 意识在冰冷的雨水拍打中艰难地聚拢。 慕晚芝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眩晕和额角的剧痛。视线模糊,右眼被血糊住。她尝试解开安全带,手指却因为撞击后的麻木和疼痛而颤抖无力。变形的车门卡死了,冰冷的雨水正从碎裂的车窗缝隙倒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完了吗?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个被操控的、荒谬的剧本里! 就在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再次去掰动门锁时—— 轰!!!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近在咫尺的引擎咆哮,如同愤怒的巨兽,瞬间压过了雨声和警报!刺目的远光灯如同利剑,穿透雨幕和破碎的车窗,将昏暗的车厢内部照得一片惨白! 慕晚芝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透过指缝,她看到一辆通体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灰色超跑,以一个近乎撕裂地面的、惊险到极致的甩尾,硬生生横停在了她扭曲的宾利前方!车轮摩擦地面腾起的巨大水雾,瞬间弥漫开来! 引擎的怒吼戛然而止。 下一秒,驾驶座的车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内部踹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扑进了瓢泼大雨中! 是沈廷枫!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被雨水和泥泞浸染得狼狈不堪。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疯狂流淌。那张总是带着矜贵慵懒的脸,此刻惨白如纸,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焦灼!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赤红如血,死死地锁定在慕晚芝身上,里面翻涌着灭顶的恐慌和失而复得般的巨大震颤! 他看到了!看到了她额角刺目的血迹,看到了她被卡在变形的车厢里、苍白而脆弱的样子! “晚芝!!!”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吼叫,穿透雨幕,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沈廷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几步冲到严重变形的宾利驾驶座旁!他无视了冰冷的雨水和满地狼藉的碎玻璃,双手死死抓住扭曲的车门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拉! “呃——啊——!”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肌肉在湿透的衬衫下贲张!金属扭曲发出的刺耳呻吟令人牙酸! 砰!一声闷响! 变形的车门竟然被他用蛮力硬生生扯开了一道缝隙! 他毫不犹豫地俯身探进车厢!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慕晚芝苍白的脸,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慌而颤抖得不成样子:“晚芝!看着我!别睡!看着我!”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她额角的伤口,却又像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般停在半空。指尖冰凉,带着雨水和泥泞。 慕晚芝靠在椅背上,右眼被血糊住,只能用左眼看着他。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滴落,滑过冰冷的脸颊。沈廷枫的样子……狼狈,恐慌,赤红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感。 是那个传感器?让他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熄心头的荒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他这副样子……是为了她? “死……不了……”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虚弱,带着撞击后的痛楚,却奇迹般地穿透了雨声。 这三个字,像一道赦令,瞬间击溃了沈廷枫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灭顶的恐惧后遗症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他再也控制不住! “晚芝……”他低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下一秒,他俯身,不顾一切地、用尽全力地,将慕晚芝从扭曲变形的车厢里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手臂却在不自觉地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受伤的地方。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两人彻底浇透!慕晚芝的身体冰冷而僵硬,额角的血混着雨水,染红了他胸前的衬衫。 沈廷枫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唯一能支撑自己站立下去的浮木。他的下巴抵在她湿透冰冷的发顶,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劫后余生的灼热和混乱。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在这里……”他语无伦次地低语着,声音嘶哑,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安抚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着两人。慕晚芝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隔着湿透冰冷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般疯狂跳动!那剧烈的搏动,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毁灭性的力量,透过相贴的肌肤,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她冰冷的身体和同样混乱的心绪。 她试图挣扎,试图推开他,斥责他的卑劣监控,斥责他的愚蠢冲动。但身体因为撞击和寒冷而虚弱无力,喉咙也如同被堵住。 而沈廷枫,在感受到怀中人微弱的抗拒时,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能确认她的存在!他低下头,赤红的眼睛在惨淡的雨幕中死死锁住她苍白染血的脸。 距离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冰冷雨珠,近到能看清她眼底那抹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未散的冰冷愤怒,近到能感受到她虚弱却依旧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下颌。 她额角的伤口,那刺目的红,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显得更加惊心。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制! 一种混杂着滔天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无法言喻的心疼和压抑了太久太久、早已在混乱中发酵变质的浓烈情感,如同冲破堤坝的熔岩,瞬间吞噬了他! 他再也无法思考! 无法分辨对错! 无法控制自己! 在慕晚芝惊愕睁大的眼眸中,沈廷枫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绝望的、不顾一切的蛮横,狠狠地吻住了她冰冷苍白的唇! 冰冷的雨水顺着两人紧贴的脸颊疯狂滑落。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 他的吻,毫无章法,带着雨水和泪水的咸涩,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啃噬和确认!滚烫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混乱而灼热。 慕晚芝的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雨水,额角的剧痛,车厢里弥漫的汽油味……所有的一切感官瞬间远去!只剩下唇上那滚烫的、带着血腥气的、近乎掠夺的触感!沈廷枫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和一种陌生的、毁灭性的情感,蛮横地侵入! 这不是她熟悉的沈廷枫!这不是那个傲慢矜贵的沈家少爷!这是一个被恐惧和某种更深沉东西彻底撕裂的、失控的野兽! 本能的反抗被虚弱和巨大的震惊压制。她僵在他怀里,任由那滚烫的、混乱的吻如同烙印般落下。时间仿佛在暴雨中凝固。 直到——沈廷枫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不自然的痉挛!他闷哼一声,吻的动作猛地顿住!抱着她的力量瞬间松懈了几分! 慕晚芝瞬间回神! 她猛地用力推开他!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肺腑! 沈廷枫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宾利扭曲的车身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抬起左手,死死捂住右臂——刚才徒手撕扯车门时,碎裂的金属边缘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正混着雨水,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染红了半条手臂!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冷汗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嘴唇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微微颤抖。但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执拗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绝望,牢牢锁在慕晚芝脸上,仿佛在确认刚才那个吻……不是幻觉。 冰冷的暴雨疯狂地抽打着两人。 残破的车骸在雨幕中冒着白烟。 警报器微弱的蜂鸣如同垂死的哀鸣。 鲜血,雨水,泥泞。 还有那个在绝境中爆发、混乱不堪的吻。 慕晚芝站在雨中,浑身湿透,额角的血痕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沈廷枫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惨白脸上那双执拗到令人心惊的眼睛,又仿佛尝到了唇齿间残留的血腥味和那滚烫混乱的气息。 冰冷与灼热。 愤怒与混乱。 生死的边缘与失控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倾盆而下的暴雨中,纠缠成一团理不清、斩不断的乱麻。 远处,终于传来了姗姗来迟的、尖锐的警笛和救护车的鸣响。 第11章 心跳的轰鸣 无菌药水的味道冰冷地弥漫在空气中,盖过了额角伤口残留的淡淡血腥气。慕晚芝靠在高级病房宽大却冰冷的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点滴管里的液体无声滴落。窗外,暴雨已歇,城市在黎明前的灰暗中喘息,残留的水痕在玻璃上蜿蜒,如同未干的泪痕。 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廷枫走了进来。他换掉了那身被雨水、泥泞和鲜血浸透的昂贵西装,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着夹板,吊在胸前。脸色依旧不好,眼下是浓重的青影,但那双桃花眼里,昨夜赤红的疯狂和恐惧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沉寂,以及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 他停在床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目光落在慕晚芝额角的纱布上,那里遮住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也遮住了昨夜暴雨中生死一线的惊魂。 “医生怎么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干涩。 “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观察两天。”慕晚芝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过分的冷静,视线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看他。 短暂的沉默在病房里弥漫,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昨夜暴雨中的疯狂、失控的吻、手臂撕裂的剧痛、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所有混乱激烈的画面,都被这冰冷的白炽灯光和消毒水气味强行压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廷枫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声音更低:“那辆货车……司机当场昏迷,初步检测……体内有强效神经抑制剂残留。不是意外。” “我知道。”慕晚芝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他脸上,那双凤眸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了然,“‘物理干扰预案’。” 她平静地说出那个梦魇中的词,让沈廷枫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后怕和一种灭顶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他差点……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就在他眼前! “白晓晓那边……”沈廷枫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艰涩,转移了话题,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线索,“昨晚……就在你出事前,‘镜面’捕捉到指向她公寓的强烈异常信息流峰值。Z失联前,最后模糊的坐标也指向城东。我的人……刚刚找到她。” 慕晚芝的指尖在薄被上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她……”沈廷枫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她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精神……完全崩溃了。不停地尖叫,说……说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说话,逼她……逼她给我打电话,逼她哭诉,逼她……爱我。”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生理性的排斥,“医生诊断是急性应激性精神障碍,伴有强烈的被害妄想和指令性幻听。” 指令性幻听……逼她“爱”沈廷枫…… 慕晚芝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寒光! “逻辑链修正……”她低语,声音冷得像冰,“它在强行加固预设的情感绑定!白晓晓不是攻击者,她也是受害者!是它试图重新掌控你的媒介!它在利用她的崩溃,向你传递‘剧情’的力量!” 沈廷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白晓晓那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扭曲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不是爱,是程序!是植入的指令!而他,曾经竟然被这种设定好的“独特”所吸引?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强烈的恶心感让他胃里翻搅。 “它失败了。”沈廷枫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眼神阴沉地看向自己吊着的手臂,“至少这一次。”昨夜那不顾一切的冲撞,那失控的吻,那撕心裂肺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将他与那个被设定的“沈廷枫”彻底撕裂!白晓晓的崩溃,非但没有激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惜”,反而让他对那个操控一切的“造物主”的恨意和警惕攀升到了顶点! “失败?”慕晚芝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眼神却穿透沈廷枫,投向病房门口的方向,“它只是在调整策略。一次‘物理干扰’不成,一次‘情感绑定’崩溃……下一次,会是什么?”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周薇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她看了一眼沈廷枫,欲言又止。 “说。”慕晚芝声音平静。 “慕总,沈先生。”周薇将文件夹递上,“沈宅安保系统昨夜凌晨的异常波动记录……技术组刚刚完成了深度解析。” 慕晚芝接过,快速翻看。沈廷枫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那份报告。 报告上的专业术语和数据流图谱冰冷而复杂,但最终的结论却用鲜红的字体标注出来: 【……检测到超高强度、非标准协议信息流入侵痕迹。入侵目标:沈宅核心安保系统逻辑节点。】 【入侵行为:非破坏性。目的:植入特定信息片段。】 【植入信息片段解析(模糊):……囚笼裂缝……变量失控……清除预案升级……坐标锚定中……】 “坐标锚定中……”慕晚芝轻声念出最后四个字,指尖瞬间冰凉!它不仅在尝试“修正”,它已经开始定位!定位她,定位沈廷枫,定位所有它认为失控的“变量”!它在准备更精准、更致命的“清除”! 沈廷枫看着那行字,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昨夜他只是模糊感知到安保系统的异常,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裸的威胁!那个“造物主”,已经将沈家也视作了目标!它不再满足于操控,它要彻底抹杀!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网,瞬间将两人笼罩!病房里死寂无声,连点滴的滴答声都仿佛被冻结了。窗外的天光似乎更暗淡了一些。 就在这时,沈廷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他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是沈老爷子。 他犹豫了一瞬,看了一眼慕晚芝。慕晚芝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没有任何表示。 沈廷枫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爷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沈老爷子低沉平稳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听不出喜怒:“廷枫,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沈廷枫简短回答。 “小伤?”沈老爷子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能让你半夜开着你那辆宝贝车子,在暴雨里玩命,差点把自己和慕家那丫头都搭进去的‘小伤’?” 沈廷枫的呼吸窒了一下。 “白家那个丫头,也疯了?”沈老爷子的话题跳转得极其突兀,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说,跟你有点关系?”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慕晚芝的眼神锐利如刀,刺向沈廷枫手中的手机。 沈廷枫的手心渗出冷汗。他该怎么解释?解释那个荒谬的“剧情”?解释那个试图操控一切的“造物主”?爷爷会信吗?还是会把他当成疯子? “爷爷,事情……很复杂。”沈廷枫的声音干涩。 “复杂?”沈老爷子又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廷枫,还记得我在‘临湖’跟你说过什么吗?看清‘势’!掀翻棋盘,需要力量!足以对抗整个‘势’的力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决断: “现在,这盘棋,已经不是你想不想掀的问题了!是有人,不!是‘有东西’!它要把整个棋盘,连同所有棋子,一起砸碎、碾平!” 电话那头的沈老爷子,似乎隔着电波,也能感受到病房里骤然凝重的气氛和那份报告带来的冰冷威胁。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种金戈铁马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家,不做别人砧板上的肉!” “慕丫头,”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电波,带着一种托付千斤重担的肃穆,“‘巢穴’计划,沈氏会提供‘磐石’级物理防护支持。技术壁垒共享协议,我的律师团队半小时后到慕氏。” “至于那个藏在阴沟里的‘东西’……” 沈老爷子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再响起时,带着一种浸淫商海数十年磨砺出的、令人胆寒的森然杀意: “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揪出来!让它知道,谁才是这棋盘上,真正的弈者!”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单调地回响。 沈廷枫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的伤口传来阵阵闷痛,他却浑然不觉。爷爷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最后的迷茫和恐惧!沈家,这个庞大的家族机器,终于被彻底拖下了水!不是被迫,而是主动亮剑!为了他,为了慕晚芝,为了对抗那个试图操控所有人命运的“造物主”!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巨大责任感和破釜沉舟决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冰冷和无力!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慕晚芝! 慕晚芝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凤眸里,此刻翻涌着同样剧烈的情绪!震惊于沈老爷子的决断和魄力,更被那股森然的杀意所点燃!对抗不再是孤军奋战!棋盘的另一端,一个真正老辣的弈者,已经落下了反击的重子! 两人的目光在冰冷的病房空气中骤然相撞! 没有言语! 没有试探! 昨夜暴雨中失控的吻带来的尴尬、愤怒、混乱,在眼前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和突如其来的强援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一种超越了所有个人情绪、在绝境中被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栗和共鸣,如同高压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沈廷枫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吊着的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一步步走向病床,每一步都踏在狂跳的心脏上。 慕晚芝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走近。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燃烧着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沈廷枫停在床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低下头,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和……一种被压抑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滚烫的渴望: “慕晚芝,”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与火的重量,“联手!把它揪出来!碾碎它!你和我!” 不是请求。是宣告!是邀请!是灵魂在绝境中发出的共振! 慕晚芝仰头看着他。沈廷枫的眼中,不再是那个被“剧情”操控的傲慢少爷,也不是昨夜暴雨中恐慌崩溃的男人。那里面燃烧着一种毁灭性的火焰,一种为了生存、为了夺回命运而不惜焚毁一切的疯狂和力量! 这种疯狂,与她骨子里的决绝,在这一刻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她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纤细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没有触碰他吊着的手臂,而是带着一种无声的、却重于千钧的力量,轻轻地、坚定地,按在了他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噗通! 掌心下,那颗心脏正隔着温热的羊绒衫,如同失控的引擎般疯狂搏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和毁灭性的力量!那是愤怒!是不甘!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更是……一种在生死边缘被彻底点燃的、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力! 这心跳的轰鸣,透过掌心,瞬间传遍了慕晚芝的四肢百骸!冰冷血液里蛰伏的火焰,被这狂野的搏动彻底引燃!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将它滚烫的力量据为己有! 沈廷枫浑身猛地一颤!慕晚芝指尖的冰凉和她眼底那同样被点燃的、冰冷炽烈的火焰,像两道截然相反却又完美交融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昨夜暴雨中那个混乱的吻带来的所有禁忌和渴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升华! 他猛地低下头! 不再是昨夜绝望的啃噬。这一次,带着一种确认的、宣示的、甚至掠夺般的凶狠,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慕晚芝没有抗拒。 在他吻下来的瞬间,她按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五指猛地收紧!指甲隔着柔软的羊绒,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仿佛要将那疯狂的心跳声,连同他滚烫的灵魂,一起攥紧! 冰冷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种灼热的、带着血腥和硝烟气息的张力所取代。点滴管里的液体依旧在滴落,窗外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风暴并未平息,反而在两人唇齿交缠、心跳共振的轰鸣中,酝酿着更加狂暴的终极对决。但此刻,在这方寸之地,两个挣脱了丝线的灵魂,在战栗与共鸣中,用最原始的方式,宣告着向“造物主”决绝的宣战! 心跳的轰鸣,是战鼓,也是序章。 第12章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番外] 慕氏大厦顶层那场驱逐,像一场冰冷刺骨的飓风,将沈廷枫残存的自尊和二十年来构筑的认知世界,彻底掀翻、碾碎。 他被保安“客气”地“请”出那扇象征着慕氏权力核心的大门时,脚步是踉跄的。昂贵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敲打着他嗡嗡作响的耳膜。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金属镜面映出他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曾经盛满矜贵慵懒、此刻却只剩下巨大空洞和难以置信狼狈的桃花眼。 “难看死了……” 慕晚芝冰冷的声音,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反复在他脑子里穿刺。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钩出血淋淋的碎片——他撑着桌子咆哮的无能狂怒,他被她轻易甩开撞在门框上的踉跄,还有她擦拭触碰过他手腕的手指时,那毫不掩饰的、极致的轻蔑…… “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只会无能狂吠的丧家之犬。” 轰——! 一股灭顶的羞耻感混合着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内壁上!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指骨传来钻心的剧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头那股被彻底否定的、无处遁形的剧痛! 他沈廷枫,天之骄子,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圣樱的风云人物,竟然被慕晚芝,这个他视为理所当然所有物的女人,当众、当着她下属的面,形容成一条……丧家之犬?! 耻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冲出轿厢,扑向自己的哑光黑跑车。引擎发出暴躁的嘶吼,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冲出了慕氏大厦的地库,一头扎进黄昏沉郁的车流中。 他没有目的地。油门被他死死踩住,跑车在拥堵的车流中危险地穿梭、变道,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咒骂。窗外的城市霓虹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像一张嘲讽的大网。慕晚芝那双冰冷的、洞穿一切的眼眸,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无论他开得多快,都挥之不去。 “不再值得……” “难看死了……” “丧家之犬……” 这些词句如同魔咒,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家世、外貌、能力、沈廷枫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光环和特权——在那个女人清醒而冷酷的审判下,轻飘飘地化作了尘埃。她甚至不屑于愤怒,她的眼神里只有彻底的漠视和怜悯! 为什么?!她凭什么?! 巨大的愤怒和不甘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皮肉的束缚。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他砸碎眼前这荒谬世界、宣泄这灭顶屈辱的出口! 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进城西边缘那片废弃的工厂区。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像史前巨兽的残骸。风声穿过空洞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更添几分死寂和荒凉。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埃和凝固机油混合的、冰冷陈旧的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 沈廷枫熄了火,猛地推开车门。初秋夜晚的寒意裹挟着铁锈味瞬间涌来,穿透了他单薄的衬衫。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浓重的黑暗里明明灭灭,像他此刻混乱濒临崩溃的心绪。 他试图回忆,试图找出慕晚芝“发疯”的根源。是因为白晓晓?因为她当众念情书的羞辱?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她委屈、愤怒、甚至歇斯底里的姿态。他习惯了她的追逐,她的在意,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 可她没有。 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把所有的羞辱和荒谬,连本带利地砸了回来,然后抽身就走,干脆利落得仿佛丢掉的只是一袋垃圾。转身时高跟鞋踩碎钢笔的决绝,像踩碎了他过去十五年理所当然的认知。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试图驱散脑子里纠缠的乱麻。指尖触到西装内袋里一个硬物。他下意识地掏出来。 是一支笔。 一支通体漆黑,只在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纯净蓝钻的Montblanc定制钢笔。全世界独一无二。这是他去年送给慕晚芝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他还记得当时,少女接过笔盒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那颗蓝钻般明亮的光彩,虽然很快被她惯有的矜持掩盖。他曾半开玩笑地说:“这颗蓝钻,像你偶尔看我时,眼睛里的光。” 那时的心动和隐秘的欢喜,此刻只余下彻骨的讽刺和荒谬。 “呵……”一声沙哑的冷笑从沈廷枫喉咙里挤出。他捏着这支价值不菲、意义非凡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礼堂里那声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猛地扬起手,想把这该死的、象征着他失败和耻辱的东西狠狠砸向远处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 手臂挥到一半,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为什么砸它?因为它见证了他的狼狈?因为它代表了被慕晚芝践踏的过去?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憋闷感堵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他颓然放下手臂,背靠着冰冷的车门,身体缓缓滑坐下去。昂贵的西裤沾染了地上的油污和灰尘,他也浑然不觉。 烟早已燃尽,灼热的烟灰烫到手指,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被工厂巨大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夜空。没有星光,只有城市边缘浑浊的光污染,像一块肮脏的幕布。 他试图回忆和慕晚芝的过往。十五年的时光,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可此刻回想起来,那些画面里,她的脸孔却总是模糊的。她总是笑着的,温柔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矜持,永远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像一件精心搭配、衬托他存在的完美配饰。 他记得她替他处理各种麻烦,记得她在长辈面前替他周全,记得她为他准备每一份生日礼物都精准地踩在他的喜好上……可她的喜好是什么?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除了“沈廷枫未婚妻”这个身份,她作为“慕晚芝”本身,又是什么样子? 沈廷枫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问题惊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他想起慕晚芝在办公室那排厚重的书籍,那份写着“绝密”的星宸科技文件夹,她面对查尔斯时那份寸步不让的强硬与专业……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慕晚芝! 还有她抓住他手腕时的力量!那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有的力气!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一个荒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心脏:难道……慕晚芝说的……是真的? 那本粉色的、荒诞的小说……那个她口中荒谬的“玛丽苏”剧本…… 这个念头太过离奇,却又诡异地契合了礼堂之后发生的一切。慕晚芝的“觉醒”,她决绝的转身,她脱胎换骨般的改变……还有他自己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不属于他本意的念头和对白晓晓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排斥感…… 混乱的迷雾中,慕晚芝在礼堂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变得无比清晰——冰冷的,嘲讽的,像看一件垃圾?不!不对!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一种……突然降临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她突然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这场闹剧! 她知道了什么?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感攫住了沈廷枫!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回车里。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嘶吼,跑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沈家庄园的方向疯狂驶去。他必须知道!必须弄清楚那本该死的书! 沈宅书房,巨大的橡木门被他粗暴地推开。幽蓝的电脑屏幕光映着他惨白如鬼的脸和布满血丝、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火焰的眼睛。他粗暴地按下开机键,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搜索指令被他疯狂地输入: 【“纯情校草的心尖宠:霸道少爷爱上我” 版权信息】 【作者“甜心小草莓”真实身份】 …… 冰冷的查询结果一条条弹出:空壳公司,伪造法人,幽灵作者……线索断了! 挫败感和更深的恐惧几乎将他吞没!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不对!如果这“剧情”真的能操控现实,它必然会在现实世界留下更深的痕迹! 他调取了沈氏内部最核心的“异常信息流监控系统”。输入精确的关键词组合:圣樱学院、沈廷枫、慕晚芝、白晓晓。时间范围:礼堂事件发生前后。 庞大的数据瀑布流在屏幕上倾泻而下。海量的、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疯狂滚动。 沈廷枫的眼睛如同高速扫描仪,死死地盯着屏幕,精神力高度集中,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突然! 屏幕右上角跳出鲜红的警告框!警告等级:S! 【检测到异常信息共振!】 【关联点:目标人物(慕晚芝)】 【时间戳:2025年3月28日 14:17:03 UTC(圣樱礼堂事件发生时刻)】 【信息源特征:高度加密,信息流特征与已知所有通讯协议不匹配!传播载体未知!】 【内容摘要(模糊解析):……节点突破……意识锚点激活……逻辑链修正……】 【信息流向:……多节点广播……疑似存在更高维度信息源锚点……】 “节点突破”?“意识锚点激活”?“逻辑链修正”?! 还有那个“更高维度信息源锚点”?! 沈廷枫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凉透! 他颤抖着,再次掏出那本被他从爷爷书房带出来的、粉红色的廉价小说。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拿不住那薄薄的书册。他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翻到关于圣樱盛典、关于念情书、关于“慕晚芝”崩溃大哭、最终被送进疗养院的情节……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认知! 书里的“慕晚芝”,恶毒、愚蠢、歇斯底里,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书里的“沈廷枫”,冷酷、无情,被一个“傻白甜”迷得神魂颠倒。 书里的“白晓晓”,纯洁、无辜、善良,是唯一的胜利者。 这……就是剧本?!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滚落!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 “不……不可能……”他用力甩着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驱逐出去。可书里那些精准对应现实的细节,慕晚芝截然不同的反应,还有他脑海里那些不受控制的念头……所有线索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将他拖向那个令人窒息的真相深渊! 他到底是谁?那个被设定好要爱上傻白甜、抛弃青梅竹马的沈廷枫? 混乱和灭顶的恐惧彻底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冷的书柜,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指缝间露出的眼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茫然和……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挣扎。 就在这时,他混乱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书桌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摊开的商业杂志。封面人物,赫然是慕晚芝! 照片上的她,穿着深灰色西装套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微微侧身回眸。妆容精致,红唇冷艳,眼神锐利而沉静,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掌控感。标题是醒目的字体:《破茧:慕晚芝与星宸科技的闪电战》。 沈廷枫如同被蛊惑般,伸出手,拿起那本杂志。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铜版纸封面,触碰到她那双隔着纸页依旧冰冷的眼睛。 就在他的指尖拂过封面她冷峭的侧脸轮廓时—— 嗡——! 一股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的太阳穴!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脑!无数混乱的、尖锐的、不属于他的声音碎片在颅内疯狂炸响! “绑定白晓晓!” “厌恶慕晚芝!” “她是阻碍!是反派!是必须清除的障碍!” “执行剧情!执行剧情!执行——!” “啊——!”沈廷枫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手中的杂志“啪”地一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像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虾米!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是它!是那个“造物主”!它在强行灌输指令!它在试图抹杀他此刻的混乱和怀疑!它在强行将他拉回“剧情”的轨道! “不……滚开!”沈廷枫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嘶吼,用尽全身意志力抵抗着那侵入脑海的冰冷指令!额角的青筋暴凸,眼球因为剧痛和抵抗而布满恐怖的血丝! 混乱的对抗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冲撞: 是慕晚芝五岁时,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怯生生地把一块被自己捏得有点化掉的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小声说:“枫哥哥,给你,甜的……” 那时阳光很好,照得她睫毛像小扇子。 是十二岁,他被家族里其他孩子合伙欺负,摔得满身泥泞,一个人躲在花园假山后面生闷气。是她一声不吭地找到他,用干净的手帕笨拙地替他擦脸上的泥点,结果越擦越花,她自己却先急得眼圈红了。 是十五岁生日宴,她被一群名媛围着,穿着华丽的礼服,笑容完美无瑕,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可当人群散去,他无意中瞥见她独自站在露台角落,望着远处的灯火,侧脸在月光下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是十七岁,他送她这支蓝钻钢笔时,她眼底深处那抹如同蓝钻般一闪而过的、真实的亮光…… 还有礼堂里,她折起情书,折成纸飞机,眼神冰冷嘲讽:“沈同学,你的品味真特别。”高跟鞋踩碎钢笔的决绝…… 办公室里,她将他像垃圾一样甩开,漠然地说:“你挡住我的光了。”然后吩咐保安将他请出去…… 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写着“你不再值得”的眼眸…… 这些画面,这些属于“慕晚芝”本身的、鲜活的、带着温度的点滴,此刻如同滚烫的熔岩,与他脑海中那冰冷机械的“执行剧情!厌恶她!”的指令疯狂对抗、撕扯! “不!不是!她不是!”沈廷枫在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中嘶吼!慕晚芝不是剧情里那个恶毒愚蠢的符号!她五岁递过来的巧克力是甜的!她十二岁为他擦泥点时急哭的样子是真的!她十五岁露台上的落寞不是装的!她十七岁眼底的光……是他亲手点亮又亲手熄灭的! 是他!是他被那该死的“剧情”蒙蔽了眼睛!是他被那设定好的对白晓晓的“新鲜感”迷惑了心智!是他把那个会哭会笑、会为他着急、眼底曾为他亮起光芒的慕晚芝,一点点推开了!推到了如今这个冰冷决绝、视他如尘埃的地步! 巨大的悔恨和一种灭顶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的抵抗!那侵入脑海的冰冷指令,在这股源于灵魂深处的、强烈到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感洪流面前,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瞬间消融、溃散! 颅内尖锐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廷枫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鱼。汗水浸透了全身,粘腻冰冷。他眼神涣散地望着书房华丽的天花板吊灯,那璀璨的光芒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刚才那是什么? 是“剧情”的反噬? 是他潜意识里对“剧情”的……反抗?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泣血般力量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混乱的迷雾: 慕晚芝……她不是剧情里的女配! 她值得……她值得最好的!值得全世界! 那个剧本……是错的!是囚笼!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如此清晰,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狂喜和一种迟来的、痛彻心扉的明悟!他必须抓住它!必须把它留下来!否则,他害怕下一秒,那冰冷的指令又会卷土重来,再次将他拖入混沌! 他挣扎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巨大的红木书桌。手肘撞到了桌角,带来一阵闷痛,他也浑然不觉。他胡乱地拉开抽屉,疯狂地翻找。钢笔!他需要笔!需要纸! 终于,他在一堆文件下面摸到了一个硬皮笔记本和一支普通的签字笔。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抢一样抓过笔和本子,背靠着书桌沉重的桌腿滑坐在地毯上。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西裤传来寒意,他却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他翻开笔记本。纸张是空白的,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他要写下来!把他刚刚挣脱枷锁、用灵魂嘶吼出来的认知写下来!刻下来!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剧烈地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恐惧、悔恨、明悟和那份破土而出的、滚烫的信念,灌注到笔尖——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狂乱!力透纸背!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仿佛要将纸张撕裂!墨水因为用力过猛而晕开,在纸页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写完一遍,那巨大的、几乎要撑破胸腔的情绪似乎并未宣泄殆尽。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其烙印进灵魂深处!然后,他再次落笔,在下面一行,用更大的力气,更狂乱的笔迹,再次写下: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一遍! 又一遍! 再一遍!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近乎泣血的声响。他像一个偏执的疯子,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每一遍书写,都像一次对脑海中残留的冰冷指令的鞭挞!一次对自我过去愚昧的清算!一次对那个挣脱了牢笼的慕晚芝的、迟来的、却无比坚定的声援! 字迹越来越潦草,越来越用力。纸张被划破,墨水渗透到下一页。他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酸胀颤抖,额角的汗水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但他停不下来!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自虐般的重复,才能将那刚刚挣脱束缚的灵魂印记,牢牢地固定下来,才能证明他此刻的清醒不是幻觉!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 沙哑的、破碎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伴随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微弱地回响。 不知写了多少遍,直到整张纸都被那狂乱的字迹填满,再也找不到一丝空白。沈廷枫终于力竭。 笔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背靠着冰冷的桌腿,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头发和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低下头,看着膝头摊开的笔记本上,那密密麻麻、一遍又一遍、力透纸背的同一行字迹。 狂乱,扭曲,带着挣扎的血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笃定。 “别信剧情,慕晚芝值得全世界。”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拂过那被汗水晕开的墨迹,拂过那被笔尖划破的纸页边缘。 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和微微的湿润。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缓缓驱散了心中那灭顶的恐惧和混乱。 他看着那行字。 这是他用灵魂撕开的裂缝。 是投向那个荒诞剧本的第一把匕首。 也是他……迟来的忏悔和誓言。 窗外,城市的黎明,正悄然撕裂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