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落定,庭上一声“全体坐下”,涂晚玥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手不少案子,但每次结案之后都会有种全身放松的劫后余生之感。
毕竟,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案子,对别人却可能关乎一生。
刚走出法院,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她愣了几秒——贺老夫人。
涂晚玥与贺家人联系甚少,偶尔的几通电话已是最亲密的联系。但仅是电话,便足以让涂晚玥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他们都是老油条。
涂晚玥深呼吸一口,按下了接通键。
“喂,奶奶。”
“怎么这么久才接通?”电话里老太太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刚庭审完,手机静音了。”
“知道你忙,但你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什……什么日子?”
“凛然回来了。”
什么?贺凛然回来了!那个刚成婚便去了澳洲,和她已结婚一年的有名无实的丈夫回国了?
“啊……哦。”涂晚玥强装镇定,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听你语气,你不会不知道今天凛然回国吧?”
“怎么会呢,我等会儿就去机场接他。”
老太太在电话里轻叹了一声,“行吧,路上小心,记得一起回家吃饭。”
贺老夫人知道晚玥有怨言,毕竟结婚第二天凛然就出了国,她有怨言也正常。当初家里人都持反对意见,可凛然态度坚决,谁也拦不住。
罢了,如今凛然回来了,感情再慢慢培养也未尝不可。
涂晚玥说完便后悔了,让她去接贺凛然,这不纯纯羊入虎口、自己送死吗?
万一他看到她,直接一个气愤,当着机场所有人的面羞辱她,明天登新闻头条的就是她了:
“一女子接回国的丈夫,却反被丈夫扇了三个大嘴巴子,婚姻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也怪她没做仔细的婚前调查,她想着上一世是联姻的命,这一世不过是换家联姻,有何区别。直到婚后,她才细碎地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贺凛然的传言,由此联想到——他脾气暴戾、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当然她夸张了。
气得涂晚玥轻轻打了自己嘴,“叫你嘴快!叫你嘴快!”他虽不至于当面打她,但肯定也不会开心见到她。
以往追过的苦情剧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她就像苦情剧里被各路人欺负的命苦女主角。何时才可以翻身啊!
抬头望了望无边无际的天空,她却感到绝望。“唉!”长叹一声,以后的好日子到头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庭广众之下,就算他对她有意见,那也得顾及两家的面子。虽然她家面子约等于无……
涂晚玥开着车,往苏河国际机场而去。
出口,提着行李箱出来的人儿如浪潮般涌过来,涂晚玥的目光飞速扫荡,黑头发的人,白头发的人,黄头发的人……人太多,她感觉她的脸盲症要犯了……
饭吃多了晕碳,人看多了要晕人……
不过……她那神经病老公长啥样儿来着?完了,太久没见,连长相都有些许模糊了。
涂晚玥拿出手机。她记得当时结婚时,酒店的工作人员拍了张大合照,里面应该有贺凛然的照片。
涂晚玥没有清理相册的习惯,相册无用的各种截图、文书照片等乱七八糟。在几千张照片中寻找堪比大海捞针,将相册翻了个底朝天,好在终于找到了。
这不是涂晚玥第一次结婚,不过两次也没差。前世和今生都是利益的联姻,既然是傀儡般的□□,结婚当然无甚印象。
照片里,涂晚玥笑得还算开心。也许是当时结婚的氛围太浓,她实在不忍心打搅。
方沉浸在找到照片的喜悦中,顺便欣赏了一下她美丽的容颜和他那死气沉沉的新婚丈夫。
照片里,贺凛然穿着高定西服,左手收在腹前,无名指上的戒指与涂晚玥指上的呈一对。
“其实……他长得还不赖嘛。”
不知不觉中,一个高大的黑影压在了涂晚玥上方。
涂晚玥好像感受到了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正在靠近她,淡淡的带点清冷的苦橙穿透了她的忍冬香。
涂晚玥渐渐抬起头。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一道略带审视的凌厉的眼神攫住了涂晚玥的目光,她霎时愣在了原地。
贺凛然在看她!涂晚玥心里警铃大作。随即反应过来,后退一小步,慌忙捡起地上的手机。
贺凛然刚下飞机,理应是风尘仆仆的疲惫,但他脸上尽是精英胜券在握的得意。
眼神清明,精气神十足,发型板正,西装笔挺,立在涂晚玥跟前,足足高了她两个脑袋,颇具压迫感。
“你是来接我的吗?”低沉陌生的男声缓缓传来。
他在问她。
涂晚玥捡了手机后立马站起来,隔他几米远。
她该怎么回答……
“呃……奶奶让我来接你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回国的消息……”声音越来越小。
外人谁能看出他们是一对夫妻?两人生疏得像陌生人。
也不对……女人怂得像孙子。
结婚一年,两人虽然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是婚后从未发过一句消息。涂晚玥有次清理联系人时差点把他当推销删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用苹果当头像?不知道还以为水果批发商呢。
他回国也没给她发消息,可见他并不想见到她。既如此,避免倒他胃口,涂晚玥只好说是奶奶让她来的了。
贺凛然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对着后面的保镖吩咐了句,“把行李带去后备箱。”说着将行李箱递给了保镖,右腕上的一块光看便知不菲的手表,随着贺凛然的动作折射出光彩绚丽的光芒。
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女人没跟上。
“你不走吗?”
涂晚玥正伸着脖子围观两个妇人吵架,完全没听到贺凛然的话。
“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个女人是小三,专门破坏人家夫妻感情!贱人!不要脸的臭婊子!”
说话的人穿着平底鞋,一头黑长直,正在扯对面一个踩着恨天高的女人的头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拍照。
说话的女人明显情绪控制了大脑,你一推我一扯,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受伤。
“喂!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嘛。”也许是职业使然,她总有股莫名的正义感。
涂晚玥穿着一个短跟皮鞋,“咚咚咚”小跑过去,将两个人拉开。
黑长直的女人见有人来帮忙了,感到不满,扯着对面女生的头发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涂晚玥,涂晚玥继续想上前劝解,那人一个后退,直接撞到了她。
涂晚玥被撞的往后踉跄几步,还好一个宽厚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她。涂晚玥正想回头说声感谢,一抬头看见是贺凛然,顿时吓得站直了。
“谢……谢谢。”
涂晚玥说完,不顾贺凛然的反应,继续上前去调解,站在离她俩两步远的地方道:
“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现在算是互殴,扰乱公共秩序,等会儿警察来了,你们都别想离开。”
闻言两个女人的动作都停止了,拉扯的手渐渐松开。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黑长直女士问。
“我是江城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官,我叫涂晚玥。”说完,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听了她的话,那女人立马拉起涂晚玥哭诉,“警察……我心里苦啊,她破坏了我的家庭,拿着我老公的钱去澳洲享受,而我呢,苦哈哈地照料一家老小,最后却得到了一个老公出轨的结局!”
是检察不是警察……
女士此刻头发乱七八糟,面目狰狞,眼里噙满了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的泪。
“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呢,打人就是不对的。如果你不满你的婚姻,你可以有更理智的处理方式,不是吗?”
“呵呵,你是想说离婚吗?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你呢?你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吗?”
我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吗?这话问到了涂晚玥的心里。
是啊,她的婚姻也是糟糕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呢。
再想说什么也无从开口,警察正好此时赶到,将二人带去了派出所。
看热闹的路人也随之散开,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她那儿瞟,她知道是这身制服的缘故。
完了……要写检讨了。
贺凛然一直在旁围观,融入了和其他路人一样看热闹的人潮中。
不同的是,路人看热闹,他看的是涂晚玥。方才触及她腰的余温仿佛还在,麻麻的,像热油一样灼烧他的心。
刚刚看见她时他便怔了一瞬,她瘦了,比当时结婚时瘦了许多。
“贺凛然?”涂晚玥站在离他不近也不远的地方问。
贺凛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解决完了?”
“嗯嗯。”
“走吧。”
“等等……那个,我自己开了车来的。就不和你一起回老宅了,我得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过去。”
贺凛然沉吟一会儿,盯着她的检徽看了看,道:“制服挺帅的。”
“啊?”
说完,贺凛然就略过她走了,涂晚玥还飘飘然沉浸在他的那句夸赞中。
切~能不帅吗?不帅怎么压制住你。
涂晚玥不想和他同路的原因还有其二,他应该不知道澜岸华庭的房子一直空着,她从来没进去住过。虽然她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但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她不愿意做独守空房的新娘。便直接搬去了她姥姥留给她的房子里。
不过……贺凛然既然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要住进澜岸华庭。那里可是还未打扫过!
涂晚玥着急忙慌打了家政公司的电话,赶紧雇了几个阿姨加急打扫。
做完这一切,她才放下心来。
停车场充斥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贺凛然坐进车里,自然地拿起平板,前面的司机扭头问道:“贺总,刚才小陈说涂小姐来了,她人呢?”
贺凛然从屏幕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她自己开了车。”
“好嘞。”
司机偷偷瞟了眼后座的贺总,不再发一言。他们这种替别人做事的人,尽可能少说话。
劳斯莱斯往苏河临岸的辞山别墅开去,贺凛然一年没回国了,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一路上,贺凛然索性放下平板盯着窗外的景色看,仿佛想使江城的记忆重新回归大脑。
车缓缓开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忙活的下人顿足。车门一开,修长的腿率先落地,随即一身西装革履的贺凛然从车里出来。
贺凛然站定,旋即看了看房子外观,倒是没多少变化。
给花浇水的下人拿起喷壶一边往客厅跑,一边大声说“少爷回来了”。
贺家老太太先由着下人扶了出来,脸上还戴着老花镜,可见是听到声儿匆匆忙忙出来的。
“凛然!”
“奶奶,好久不见。”贺凛然上前去扶老太太。
虽说贺家一家子人多,人与人多的是利益当头,但也有温情的时候,贺凛然从小便比其他孩子聪明懂事,颇得贺老夫人喜欢。
“诶?晚玥呢?她不是说主动去接你吗?”
贺凛然皱了皱眉头,“她主动去接我?”
“对啊。”
贺凛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让她先回了趟澜岸华庭。”
“那她赶得来吗?”
“自然赶得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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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