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瑟坐在正中的位置,被五男两女包围在中间,他神色淡淡,是在场少数几个没抬眼的人,他只是盯着那个酒瓶,眉眼间露出一点厌烦和无聊。
但在陆之川眼里,这正是这群人犯罪的铁证。
这群人趁着总裁身处微末善良单纯,竟然一群人联起手来欺负他,我们一瑟都被欺负得头都不敢抬了。
此时的江一瑟在陆之川眼里仿佛被打了十层柔弱滤镜,187还常年健身的体格都变得小小一团,浑身写满弱小可怜和无助,急需他的拯救。
陆之川几眼就明了当前的局势,虽然对江一瑟的形象有所误解,但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场鸿门宴的发起人——那个坐在江一瑟左手边的男人。
其实也很好分辨,除了江一瑟以外,也就他没闻声看过来。
那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用发胶精心抓过发型,穿着一身玛瑙绿的西装,领口系着波点绿的丝巾,注意力牢牢地放在江一瑟身上,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且阴狠的笑,一看就有满肚子坏水等着江一瑟。
形象岂止单薄,甚至坏得有点扁平,可以扔进任何一部现代TVB剧里客串反派,只能有三分钟镜头的那种。
陆之川没给不重要的反派太多眼神,他的目标始终明确,一直指向着江一瑟。
看起来亟待拯救啊,总裁。没关系,你未来最忠诚的下属来救你于水火之中了。
陆之川调动起自己的社交状态,扬起热情的笑,走向江一瑟的方向。
随着他的行动,刚才被他美貌震慑所凝固住的气氛再次开始流动,包间内的人交换着眼神,但注意力仍然被陆之川所吸引。
江一瑟也终于不再盯着那个酒瓶子,飘荡的思绪终于触及他并不怎么在乎的现实,意识到现场有什么正在发生。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就看见他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穿着个小仓鼠睡衣宅在家里的室友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室友脱掉了那身毛绒绒有点幼稚的睡衣,穿着沙色风衣内搭黑色高领线衣,简单的搭配却因为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而显得高级。往常总有些迟钝自闭的气质全然消失,浑身都是张扬,让本就称得上美艳的脸此刻更有攻击性。
但比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和“出门可以切换人格吗”这些如蜻蜓点水般迅速出现又消散的念头,江一瑟却突然想到他幼时看过的绘本。
那本绘本被太多人翻过,书页都已经泛起毛边,但翻阅过的人都很珍惜,里面的图画色彩依然明亮温暖,没有一丝磨损。里面用天真烂漫的笔调画着一只小动物误入了一片陌生的丛林,而丛林里只生活着另一只冷漠的小动物,那只小动物想和另一只冷漠的小动物成为朋友。
于是和冷漠的小动物分享了它用柔软的羽毛做成的窝,分享了它每天辛苦打猎得到的食物,会用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接近那个冷漠的小动物,挨挨挤挤地蹭着它,为它舔毛,也会在冷漠的小动物遇到陷阱遇见天敌时,出现在冷漠的小动物身边。
即使那个冷漠的小动物并不需要它的帮助,能够自己为自己舔毛,也有拥有足够的捕猎能力。
但那个冷漠的小动物需要它望过来时湿润的眼睛,温暖的皮毛,和不再孤独的幻觉。
江一瑟忽然有些后悔,那本绘本小时候的他看一半就颇觉无趣,想着不要再加重绘本的磨损,就将绘本归还,并且深感浪费时间。
现在想来实属不该,至少也要看看作者是谁,想来作者的占卜会很灵验。
他在试图用胡乱的思维扰去那一抹陌生的安心感。
一直以来他活在世界上,却总是没有融入的实感,好像他与其他人永远有一层隔阂,但忽然有人向他走来,从那层隔阂中伸出手,没有试图将他拉到身边,只是想握住他的手,再靠近他一些。
陆之川走到江一瑟身边坐下时绝对想不到,他就走几步路的功夫,他亟待拯救的“弱小”室友不仅切了一段童年闪回,思维还发散到绘本作者是否有预言能力上。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估计也只会感慨江一瑟不愧是从商科研都精彩的点家男主,记忆力果然超群,小时候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抢在江一瑟有所表示之前暗示地眨了眨眼,充分信赖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就算没什么默契,他也相信以总裁的实力读懂他的意思很容易。
他不能表现出和江一瑟熟识的样子,否则极有可能被他们一起针对。
江一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平淡地收回了目光。
陆之川伸手一揽,就将江一瑟……左手边那个反派头子的肩膀搂住,身上是从小被东北无数大爷大妈拍打出的大大方方:“大家好呀,我是隔壁的,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他们让我随机找个小包待半小时,大家能不能收留我一会?”
他明白,只要这个攒局的不反对,他大概率能留下。也就是他们连娱乐的气氛都懒得弄来糊弄人,否则他有无数种方法直接把这群人玩走。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他会努力把这场鸿门宴转变成鸿门趴。为了维持热情开朗的玩咖人设,他还朝在场的唯二的两个女孩wink了几下,魅力全开之下她们的脸迅速红起来,已经晕晕乎乎地不自觉在点头了。
被他搂住的男人乍一面对肆无忌惮地释放美丽的陆之川,也是恍惚了一阵,但又很快清醒。
他打量了几眼陆之川,又意味不明地看了江一瑟一眼,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当然欢迎,一起玩嘛。”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陆之川和他们交换了一圈名字,随口聊了几句天。
他长得漂亮,深谙说话的艺术,端的又是一副热情爽朗很好接近的样子,很快就把氛围弄得热热闹闹的。就连原本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几个人都上来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倒是江一瑟,仿佛接受他之前的暗示接收得太彻底,陆之川假装客套地向他靠近时也只是不冷不淡地点点头。
不过陆之川也没太在意,江一瑟对他的态度越疏离,等会遇见什么事他去帮江一瑟的时候就越不会被怀疑。
就在陆之川将一群人都笼络了个遍,跟着最活跃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地打算重启这个包间本来的功能,要去点歌的时候,乔斯齐——就是那个一直阴阴地盯着江一瑟的反派头子——却出声叫住了他们。
“欸,等等,大家别只顾着小陆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他指了指那个酒瓶子,“唱歌之前是不是得把我们结束的这一轮转瓶子给结算了呢,好像还没惩罚吧。”
在场众人热闹的氛围霎时一凝。
这场聚会原本如同一颗失掉水分的苹果,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那层皱巴巴的皮下突兀的果核型状,无趣,甚至有些恶心。是陆之川的到来给这颗苹果裹上了莹润甜蜜的糖壳,让众人能够接受。但现在这层糖壳被乔斯齐的话敲碎了,坦露出了一览无余的干瘪。
在场众人的眼神开始游移起来,那些密密切切的私语也逐渐停歇,手机突然又变得无比有吸引力起来,那些原本窝在软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陆之川一行人活动的脑袋又低下了,在手机屏的幽冷白光的映照下,像一朵朵低落的蘑菇。
有些人不由自主的向江一瑟投去视线,却发现江一瑟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好似与世隔绝,身处的氛围无论是之前的热闹还是如今的停滞,都不能引他半分心神。
也有人暗含担忧地望向陆之川,担心这个误入职场宫心计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会被这暗流涌动的氛围弄得不知所措。
被关注的陆之川却没露出什么异色,唇边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好像对急转直下的气氛没有半分察觉,仿若一无所知般闻言转身看向乔斯齐,笑眯眯地直接问道:“你们之前在玩转瓶子呀,什么规则?我也蛮擅长这个的,加我一个一起玩好不好?”
陆之川的眼睛是偏圆的下垂眼,当他略略抬眼望向谁时,不必多作情态,眼神便自带一股纯然的天真和无辜,更别说他此刻表情期待,纤长的睫毛颤动如蝴蝶振翅,偏棕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融成蜜糖般的暖色,很难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他。
旁观的几人显而易见的露出被击中的神色,但欣赏归欣赏,饭碗还是更重要,没人愿意为了陌生人和领导抢话做领导的主,因此只是在心底暗暗祈祷乔斯齐能答应他。
乔斯齐倒是没被陆之川的狗狗眼攻击击中,他的心神全被他刚刚想到的绝妙主意所占据,目前的情绪模块里是自鸣得意和激动各占一半,没有半分空余能留给自己的审美。
所幸乔斯齐的歪招里陆之川是很重要的一环,即使陆之川不开这个口,他也会想办法把陆之川吸引来,现在陆之川主动提出参与,更是省了他的事,他颇觉是天意助他,于是春风满面地满口答应道:“当然可以。这种游戏嘛,就是要人多才好玩。我们玩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谁被转到谁就要大冒险。”
陆之川见他答应,顺势提出:“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我知道一些挺有意思的规则,不如我们玩个新的?刚才这局就作废了呗,我们重新开始玩吧。”
乔斯齐摆摆手:“诶,这可不好,小陆你要想玩什么规则等会和他们自己商量。”
不等陆之川再说些什么,乔斯齐迫不及待地就准备开始施展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小妙招。
“之前呢,是指中了这位。”他伸出手,点了点江一瑟,“小陆你不知道,小江可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高冷,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小江表现表现自己,给大家留点印象,可不能就这么作废了。”
他装模做样道:“我想的冒险也比较老套,KTV里能玩的不就那几样么?刚才我还在想,要不让小江发挥发挥魅力,随机选一位女士,看看能不能得到人家的吻。不过小江长得这么帅,总觉得这事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啊。”
他眯着眼,笑得不怀好意:“不如这样吧,小江啊,我们也别麻烦女士们了,你想想办法,求求小陆,如果小路愿意让你亲一下,就算这轮惩罚完了,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