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赶到钢铁厂的时候，夏中华带着夏春花和秋海军也刚刚到。
几个人在钢铁厂门口巧遇，夏中华赶紧朝闺女迎过去“茉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听说你爸他，他……”
“死了”两个字，夏中华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管那人生前干过什么坏事，人死为大，何况还是茉茉的亲生父亲。
“爸，姑姑，我都知道了。”夏茉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从原主的角度来说，她好像应该哭一场，送送这个给了她生命的人。
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对秋志远没什么感情，对他的记忆都是从算计开始的。
“海军，你妈怎么没来？”
夏茉这么一问，秋海军忍不住又大放悲声，他扑到夏茉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我妈她不要我和我爸，好几天前就卷了家里的东西跑了！”
难怪他会哭的这么厉害，妈走了，爸死了，剩下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日子还怎么过？
“海军不哭，有姐在，会没事的，你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咱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秋海军抽噎着忍住悲声，有二姐给他撑腰，他心里好像都有底了。
一行四人走进钢铁厂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来之前他们想到无数种可能，现在一见才觉得还是太保守了。
爆炸后的现场轻烟缭绕，破碎的尸体撒的到处都是，被爆炸的气浪冲击起来的衣服之类挂在头顶高高的树枝上，地上血水横流。
哎哟声，哭爹喊娘声，伤员的凄惨呼救声，医护人员抬担架匆匆的脚步声。
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惨了！”夏春花说出这三个字，一扭头，扶着墙吐了起来。
血腥味儿熏得她胃里翻涌不停。
夏茉拉住一个穿着钢铁厂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打听“阿姨，您看到烧锅炉那个秋师傅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女人皱着眉，抬手朝某处墙根一指“你们是秋师傅家属吧？他可把我们坑苦了，喏，人在那里盖着！
他媳妇怎么没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过来送一程？”
几人没回答她的话，抬脚朝墙根走过去，那里是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半身盖着破席子之类的东西。
秋海军看见一双大脚趾快要磨练露的千层底鞋子，瞬间腿脚发软，一把将夏茉抱住。
看见他这失态的样子，夏茉已经明白了“海军别怕，那具尸体有可能是你爸对不？”
秋海军脸色惨白，机械的点着头。
“你松开姐姐，我去看看是不是？”
“我来！”夏中华迈步上前，这种事怎么能让茉茉一个姑娘家动手？
他掀开那张破席子，只看了一眼便猛地盖上了。
秋志远面容太过狰狞，他不想让两个孩子看见，免得下半辈都做噩梦。
“中华，是吗？”夏春花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你们还是别看了，我找辆车把人拉去火葬场，茉茉你带海军去美味居缓缓。”
他想把孩子们支走，然后亲自把后事给办了。
听说是自己的父亲，秋海军猛地扑到席子上，爹一声，爸一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春花和夏中华也陪着流了不少眼泪。
待秋海军哭累了，也哭够了，夏中华把人拉起来“海军，和你姐去美味居，不爱去那边你就先回家，这边的事交给我就好。
姐，你去学校帮茉茉和海军请几天假，等这边的事忙完了，再让他们去学校。”
“好。”夏春花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夏茉搂着海军颤抖的小肩膀“走吧，我陪你回家待会儿。”
秋海军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连思考都不会了，二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夏中华再次掀开盖在秋志远脸上的席子，蹲在他旁边叨叨咕咕“茉茉爸，你放心走吧，家里的事海军都跟我说了。
你放心，以前我最穷的时候都能把茉茉养活，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不差海军一个。
他妈要是不回来，就让他跟我们住在一起，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他一口。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茉茉和海军是亲姐弟以后还能做个伴。
你呀，没我命好，明明啥都没有，现在儿女双全了。
做人这心得放正，不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尤其是自己的孩子，连孩子都算计还算个人？”
“茉茉爸，我说的话你也别不爱听，老话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有今天也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没啥可记恨的。
你还是闭上眼吧，免得吓到孩子们，等把你安置妥了，我会再带他们来见你最后一面。”
夏中华叨叨咕咕，把手抚在秋志远眼睛上，往下抹了一把。
秋志远的眼果真就闭上了，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可怖。
钢铁厂幸存员工们临时成立的救助组，有人看见这个男人蹲在秋师傅身边叨叨咕咕，就走过来打招呼“请问，你是秋师傅的什么人？”
“秋师傅的二女儿是我养女，他媳妇跑了，我帮着处理后事。”
“那好，你过来签个字，把人拉走吧，人已经走了不能总是放在这里。
需要联系火葬场什么的，我们可以帮忙。”
“谢谢，有需要我会找你们的。”
夏中华朝钢铁厂借了辆平板车，把秋志远推到火葬场，又自掏腰包，买了一套新衣服给他换上，觉得能看过眼去了，这才把尸体寄存在火葬场，打算明天让孩子们看看他，再将人火化。
秋海军跟着夏茉回到秋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夏茉心里面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从聚宝村出来，她满怀希望，本以为回到原生家庭会被亲生父母善待，谁知道被他们抢走的大学名额不还回来，还时时处处算计她。
这里对她来说，不是家，是牢笼，是伤心地。
秋海军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个提包拿给夏茉“二姐，这里面是爸藏的钱，都给你，拿去给他办后事吧。”
夏茉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不用，这钱你自己留着，姐有钱。”
“不行，你必须拿着，你说了我是秋家的男人，这些事必须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