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终于决定要离开了。离开这空虚的屋。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十年的梦,梦醒了,却发现无路可走,大约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
我站在一棵树下,提着大大的皮箱,里面装着我全部的家当。我还剩下什么呢?那几件破衣烂裳随我多年,牛仔裤洗得已经发白了,化妆品也将要过期。但即使它们毫无用处了,我也舍不得扔掉,因为扔掉了它们,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汽车在我身旁奔流不息,却没有一辆肯为我停下,只有那噪声和尾气没有将我遗忘,不停地朝我扑过来。
那曾经令我欢欣的树,即将步入漫长的冬季,皑皑白雪,光秃秃的身躯,凛冽的北风:死一般的沉寂。然而,我终究与那树不同,它们在明年清明雨后,又将迎来新生,它们的生命里总有许多次轮回,可以在凋零之后重新绽放,而我这朵日渐枯萎的花,一生只能开一度。
不管在现实还是在梦里,总会开一度。
幸而我从梦里逃窜出来了。总算看到了微茫的希望:原来无路可走未尝不是一条新的出路!
我终于决定要离开了。离开这空虚的城市。
我把这决定告诉给假生。
他问,为什么要离开?
我说,因为爱。
他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去往火车站的路上。
他问,什么时候的火车?
我说,七点零二分。
随后,我将假生从好友列表中彻底地删除了。这个存在于我生活另一端的人,这个曾伴我无数个失眠的燥热或者凄寒的夜的人,这个如鬼影般缠绕我的人,这个我永远捉摸不透的人,我终于将要脱离他那爪牙似的甜蜜的慰语了。
我走出了那空虚堆成的虚假的世界。
深秋的天,是那么的明朗。然而晚霞里却带来了寒气,我在风里哆嗦,火车在风里呼啸地驶来。
脚下的路向前延伸,似乎没有终点。我将在这长路上无畏地前行……
我抬头望着天空里一只孤飞的鸿雁,回眸的那个瞬间,子寒竟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然而汽笛声已经呜咽地响起,车门随之关上,我与他又分隔在两个世界里了。
永别了,我爱的人!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以此来缅怀子寒,和我逝去的青春。
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头巨大的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它转呀转,转呀转……
惊醒之后,我终于明白,子寒和假生本是同一人,只是一个在光里,一个在影里,而我,一直在他们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