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江水躺在了医院的床上。
“病人很奇怪啊……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跳下去两三个小时了,居然还有那么平稳的呼吸……真是奇怪……”
医生的话响在耳边,江水再次合上眼睛……
泪水模糊了视线,自己没有死成,而且极大概率死不了。
比活着的更为可怕的……是永生。
舅舅舅妈来“探望”她。
“真是的,命还真大,居然没死。”
“没死也好,到时候她大一点了给她买个保险,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也能赚一笔意外保险。”
江水睁开眼睛。
舅妈脸上的不屑一下子变成了“欣喜”。
“小水?醒来了?”舅妈看上去很“和蔼”。
江水别过脸去,不想搭理她。
“她很健康,今天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谢谢医生了。”
……
于是当天下午,江水就和舅舅,舅妈回了家。
她再次来到这个让她恶心的地方。
舅舅和舅妈决定让她先在原来的学校念书。于是她被送回了秋辰路小学。
这下可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了。无奈刘老师把她安置到了最后一排。
刘老师对江水也很照顾,经常把江水叫到办公室,会给她一些小糖果——尽管江水并不喜欢吃糖。
班里也没有人再敢招惹江水了,他们都见识过江水的厉害,第一排那个女孩,江水才知道她的名字叫霍纯依。
约莫一个多月吧,霍纯依回了学校,后颈皮还贴着一块纱布。头发微散,修了一个齐肩短发出来。
见了江水,瞬间没了好脸色。
还是想要惹她。
于是她大步流星走到江水面前:“哟,瞧瞧这是谁啊……”
江水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她,并没有理会——这种垃圾也配让我多看一眼?
霍纯依傲惯了的,看见江水这么个态度,不免生气,又怕江水再对她怎么样,就只能撇撇嘴:“她装个什么劲啊……”
江水自然不在意她这么说她。她听过的流言蜚语比这多多了。
于是一个多月,都再没有人和江水说过话。
江水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上课就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下课就一个慢慢踱回舅舅家。
刚回到家,舅妈随手扔给她一份凉了的外卖,摆在桌子上。
“家里没做饭,吃了自己去写作业。”舅妈坐在沙发上磨着长长的指甲,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江水没有回答她,打开冷饭,发现似乎是些剩饭剩菜。
前段时间还会给她做一下饭,现在演都不演了,直接拿残羹剩饭给她吃。
江水冷笑一声,将饭菜倒进了垃圾桶。
“你这死孩子!”舅妈一下从沙发上跳起,五根长指甲扣在江水脑袋上,被这双爪子抓住头发往垃圾桶里摁,冷饭混着一些其他污秽,全沾在了江水的刘海和脸上。
“给老娘吃了!”舅妈的脸凶恶可怖。
江水感到一阵恶心,双手抓住舅妈那双扣在自己脑袋上的爪子,狠命一掐,用尽了全身力气。
舅妈“嗷”的一声,撒开了手,江水顺手就把垃圾桶抬起,扣在舅妈身上。
江水的个子只够她把垃圾桶扣在舅妈大腿间的,但是正是因为这个部位,才叫舅妈看起来更加狼狈,剩下的全部饭菜混着些垃圾,流在舅妈的裙摆上,可笑至极。
舅妈气得脸都红了。
“啪”的一掌甩在了江水脸上。
江水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看着舅妈的裙摆,嘴角微微上扬。
她此刻头发蓬乱,还沾着残羹剩饭,脸上也满是污秽,还有一个猩红的巴掌印,她捂着半边脸,拿袖子抹掉脸上的污秽。随即跳起,一脚踹在舅妈的肚子上。
舅妈被她一脚踹的猝不及防,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江水看着舅妈这幅模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了。是舅舅回来了。
“贱种!贱人养的贱胚子!你去死!”舅妈还在乱骂。
舅舅连忙过来扶好舅妈。
“江水!贱种!”舅妈继续语无伦次的乱骂。
舅舅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飞江水。
一个六岁的孩子被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一脚踢出五米远,她头撞在沙发上,渗出血来,血迹顺着脸颊滑落,滴到地上。
舅舅根本不管她,扶起舅妈就往医院赶。
……
原来舅妈怀孕了,江水心里想着。怎么说,舅妈的孩子是无辜的……下次不能打肚子了,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感到疲惫不堪,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江水爬起来,去浴室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头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她绑了个绷带,简单包扎好以后就去外面看了一眼,舅舅走的着急,连门也没有关。她便借此机会溜了出去。
半夜三更的秋辰路安静的可怕,稀稀拉拉没有什么人,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扎着绷带走在街上。
她心如死水般无所顾忌,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走着,安静的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曾经跳下去的河边,她坐在河畔,看着破晓的黎明,太阳缓缓升起,足以治愈一切。
她知道时间不早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学校开课的时间了,但是她觉得无所谓,上不上学有什么用呢。
她安静的看了一会,直到太阳刺眼的光散去,天空由橘黄变成浅蓝,她才起身拍拍身上尘土。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个微胖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背着书包,看起来很快乐。
是啊!牵着妈妈的手,又怎会不快乐呢。
只可惜自己曾经不懂事,没有牵过妈妈的手,否则自己也会快乐的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生来就不喜欢任何人,她有着从出生起的所有记忆,她从刚出生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鄙夷。
她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很熟悉,她从出生起就感到了熟悉感,她好像从出生起就有了成年人般的思维。
总之,一切都不合理!
她就这么想着,突然那微胖的女人看见她,叫她过来。
她不理解,但是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把自己脑袋弄成这样啊,你舅舅舅妈昨晚一直在找你,你舅妈都住院了还记挂着你,你怎么乱跑呢?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女人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拿起手机和舅舅打电话。
江水无语的白了她一眼:真是多管闲事,以为自己是大好人呢?
江水准备跑走,却被胖女人拽住胳膊,不叫走了。
“听话,你舅舅一会就来了。”
……
果然没过一会,舅舅就开着车来接她了。
“王大婶,真是麻烦你了,我一定好好管教她……”舅舅人模狗样和王大婶客套了几句,就拿了两张钞票要塞王大婶怀里,王大婶和他客气了两下,就收下了钞票,继续送孩子去了。
江水又被塞进了车里,舅舅把书包扔给她,径直开往了学校,学校还没有上课,他把江水丢在学校就开车走了。
刘老师看见江水头上绑的绷带,疑惑万分,到底还是没有问缘由,她知道江水不会说的。
今天是学校的期中考试,对于心理年龄十八的江水来说,做这么一份一年级小学生的卷子实在是浪费时间,她不屑于做这些题,于是便空着卷子,自顾自脑袋乱想。
江水似乎明白为什么舅舅要收养自己了,如果说母亲是出意外死的,那她应该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再加上肇事司机赔偿金,应该收益人都是自己,如果说抚养了自己,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用那笔钱……
……
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她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钱,但是时候还没有到,她还没有到能够管理自己钱财的年龄,她想通过合法的方式拿回自己的东西。
再忍几年吧,反正这六年她都忍过来了。
但是她不会让他们两个那么好过的……